褚厌紧紧地抓住她的手，眼尾泛红，“为什么？你不能为了我留下吗？”
姜绾绾心脏酸涩，“褚厌，这里不是我的时间，这里没有我熟悉的一切，人，物，甚至是环境，都不是。”
褚厌冷静了几分，“绾绾，你执意要回去，是为了什么？”
姜绾绾一顿，无奈地开口，“为了救人。”
褚厌冷笑，“救谁？”
“……傅宴。”
“谁？”
“我师兄。”
褚厌轻嗤一声，“落雪剑的主人，体弱多病又喜穿白衣的那位师兄？”
姜绾绾感觉很别扭，心里忐忑不安。
而且不知为何，她总有种心虚的感觉。
说不出来的怪异。
“绾绾。”
褚厌一手紧扣她的手腕，一手捧着她的脸，他难过地问。
“你想回去，回到你熟悉的世界，救回你在乎的人，那我呢？”
他红着眼，像是被抛弃的孤狼，“绾绾，你回去的那个时间里，没有我啊。”
姜绾绾心脏一抽，她下意识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我……”
她该说什么。
她不想看见褚厌这样。
可是她，没办法给出承诺。
褚厌：“绾绾，为了我，留下来好吗？”
姜绾绾慢慢的，慢慢的松开手，红着眼抚上他的眼尾，轻轻拭去那滴泪。
“褚厌，别难过，我走后，你什么都不会记得。”
“你做你的魔君，从此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你已经强大到足够保护你自己，已经不需要我了。”
褚厌笑了，“绾绾，你连记忆也不肯留给我吗？”
“你心真狠啊。”
姜绾绾放下手，指尖仿佛被灼伤，微微颤抖。
她用力攥紧手，“明日继位，我会去观礼。”
褚厌阖眼，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好。”
他伸手，轻轻拂过她的心口，起身端着碗离开。
姜绾绾浑身一松，之前不受控制的感觉退去。
她静静坐在原地，仿佛一座雕塑。
——
屋内
褚厌褪去冷静的外表，狼狈地关上门。
他踉踉跄跄地来到桌前，拿起笔，手颤抖着写下满张纸的绾绾。
然后开始记录那些和绾绾在一起的一点一滴。
“我是你的守护神……”
“我不会离开你……”
“我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
“练剑呢，要心无旁骛，最重要的是，尝试和剑产生联系……”
“你太瘦了，身上都没有肉……”
“养着呗，你就是我祖宗，捧在手里怕化了的那种……”
“都听你的，你开心最重要……”
“我想让你做魔君……”
他停住，看着铺满整张桌子的纸，荒唐又虚妄。
记住了又怎么样？
他留不住她。
“哈哈哈哈……”
褚厌捂着脸，突然笑起来，笑得越来越大声，几乎背过气。
笑完，他面无表情地伸出手，以指尖为笔，在手腕上用力刻。
鲜血缓缓流出，被他擦去。
他刻得很深，很认真。
一字一句地刻着——
“找回绾绾”
“和绾绾永远在一起”
魔族自愈能力强，很快伤口就能愈合。
所以他一遍遍刻，用魔气注入伤痕，延缓它愈合的速度。
——
第二天很快就到了。
姜绾绾来到魔君殿。
殿门紧闭。
望着空荡荡毫无守卫的四周，她慢慢推开殿门。
魔君殿很大很空，最高处一张象征着魔君地位的座椅静静地摆着。
底下，褚厌一袭墨色长跑，衣摆边绣着独属于魔君的花纹。
今日的褚厌，比往日更加矜贵冰冷，让人不敢靠近分毫。
他俊美的面容白得几近透明，漆黑的眼眸照不进一丝光。
从姜绾绾的视角看过去，他像是一碰就能碎，脆弱得让人心颤。
她下意识走过去，伸出手，却停在半空。
“褚厌，今日你继位，怎么不见其他人？”
褚厌垂眸，轻轻勾起嘴角，“没有其他人，今日，有你在就够了。”
姜绾绾说，“我拿走了魔族至宝，你知道吗？”
褚厌：“知道，能从魔族悄无声息取走魔族至宝，只有你了。”
“你……”
姜绾绾看着他，哽咽道，“你可以骂我，也可以揍我，甚至拦着不让我走，但、但是，别这样……”
别这样纵容她。
她还不起。
褚厌温柔地抬起手，轻轻拂过她的发丝，“可是我没办法，绾绾。”
就算他心里有无数阴暗肮脏的想法，面对她，终究舍不得伤她分毫。
他只能放她离开。
如果囚着她，她会难过。
他不想她难过。
姜绾绾泣不成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别哭，我送你回家。”
褚厌伸出手，轻轻抱住她，在她耳侧温柔道。
他几近贪婪地抱着她，久久才不舍地松开。
姜绾绾伸出手，只抓住一截从她指尖滑落的衣角。
她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褚厌，一步步走上魔君的位置。
慢慢坐下。
【滴，任务二已完成】
【转世续缘（调试版）任务完成，返回中……】
在冰冷的机械声中，姜绾绾伸出手摘下面具。
她看着王座上的褚厌，笑着道，“再见。”
可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褚厌的心在滴血，他仔仔细细临摹着绾绾的脸。
他突然问，“如果，我能活到万年后，是不是就能见到你？”
第131章 是他自己，挣脱了记忆修正
姜绾绾一愣，没听清，“什么？”
褚厌看着她，突然笑了，“没什么，我是说，再见，绾绾。”
如果我不能留你在这个时间，那就去属于你的时间找你。
姜绾绾心里感觉不安，意识却逐渐模糊。
她要回去了。
“褚厌……”
姜绾绾在他面前缓缓消散。
褚厌不受控制地跌跌撞撞走下座椅，伸出手只触碰到一片虚无。
像初遇那日一样。
【滴，记忆修正开始……】
系统冷漠的机械声没有人听见。
褚厌恍惚了一下，捂着头瘫跪在地。
脑海里，记忆碎成片。
褚厌条件反射地撸起衣袖，颤抖的手用力地在原有的伤痕上刻着。
房间里，写满字的纸上，痕迹一点点消散。
成双的茶盏消失了一半。
还没来得及整理的房间重归整洁。
……
姜绾绾睁开眼睛，入眼是正在飘雪的天空。
“这是？”
她猛地起身，惊落旁边梅枝上的积雪。
“我没回去？任务不是完成了吗？”
系统及时上线，【宿主，这是主线任务的奖励】
“主线任务的奖励？”
姜绾绾点点头，对，转生续缘的任务完成，还有个主线任务的奖励。
她起身环顾四周。
冰天雪地，腊梅成群，四周寂静无声。
“那这里是哪里？”
系统，【这里是几百年前，云落山脉附近】
“几百年前？”
姜绾绾喃喃，万年前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
睁开眼睛，已经是另一个时间。
她有些不放心，“系统，记忆真的全部清除了吗？”
她很自私，她宁愿褚厌什么都不记得，也不想他的余生都在遗憾中度过。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抱歉宿主，出了一些问题】
姜绾绾愕然，“什么？！你不是说记忆会自动修正吗？”
【任务对象记忆修正失败，作为补偿，系统额外奖励宿主一百积分】
姜绾绾怒道，“我不要什么补偿！系统，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是你保证我走后记忆会自动修正的！”
“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离开他？”
姜绾绾捂着心脏，难过的说不出话。
褚厌一个人拥有记忆，他需要花多久才能从难过中走出来？
她走得那么急，甚至没能好好跟他道别。
系统继续道，【记忆修正确实完成了，但任务对象靠自己强行挣脱记忆封锁】
【这不算是系统的失职，但计算到系统并未考虑意外情况，造成记忆修正失败，系统需要承担一定的责任】
姜绾绾愣住，“什么叫他自己强行挣脱记忆封锁？”
“你的意思是，是褚厌自己想起来的？”
【可以这么理解】
姜绾绾：“…………”
她缓缓蹲下身，埋头遮住自己的脸。
良久，传来一阵痛苦的抽泣声。
她错了。
她应该勇敢一点的。
明明，她可以在魔族陪伴他走过余生。
可她偏偏，犹豫了，害怕了。
她没想到，短短三年，褚厌对她的感情可以那么深。
也没想到，她居然胆小到连直面这份感情的勇气都没有。
“咯吱咯吱……”
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姜绾绾惊醒，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眼眶湿润，眼尾和鼻子红通通的，触碰到寒冷的空气，疼得使劲眨眼睛。
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道，“这云落山脉真是个赏雪赏梅的好地方，莫桑，你说，我们在这里住段时间怎么样？”
“我在半山腰建个竹屋，然后移栽一些你喜欢的腊梅，煮点你喜欢的茶。”
另一道声音温润清亮，如水落寒潭，“你就是想一出是一出，真待在这里，没过两三天，你就闹着要出去玩了。”
“我近日卜了一卦，这云落山脉，有我的一份机缘在。”
“是是是，你最懂我了，不过你也别老信你那卜卦之术，这破地方，早就被那些修士啃的连根草都不剩，哪来的什么机缘？”
姜绾绾探头，看清那两人的模样，瞪大了眼睛。
两男子一前一后往前走，前面的一袭藏青长衫，披着狐裘，腰上挂着一个小小的八卦盘。
慢半步的那人双手抱着头，嘴里叼着一根竹签，一袭淡蓝色的普通服饰愣是被他穿出了一种吊儿郎当的不正经感。
“原来他就是莫桑。”
姜绾绾恍然，看着那张在姻缘树下看见的那张脸，哪里还不明白。
这两个人，一个是骗了她的师尊褚墨，另一个就是他要救的挚友莫桑。
所以，主线任务指的转生续缘，就是指他们俩？
姜绾绾隐蔽身形，悄悄跟上他们。
系统再次上线，【宿主放心，当前时间线，没有人可以察觉到宿主的踪迹】
所以，放心大胆地跟上去。
姜绾绾摸了摸鼻子，快步跟上。
褚墨吐出竹签，伸出手折了一枝梅花。
他转头递给莫桑，“给你，拿着玩。”
莫桑无奈伸手接过，“这梅花开得好好的，你摘它做甚？”
“若是想养，直接移一棵回去不就行了？”
褚墨嬉笑道，“俗话说，鲜花配美人，这花能被你拿着，也算不枉开这一回。”
“至于养花，我弄不来，但我养你挺好，不用浇花也不用修枝，你还能给我卜卦解解闷。”
莫桑摇头，轻轻一弹指，梅枝轻飘飘地打在他的头上。
“嗷！”
褚墨悻悻地捂着脑袋，见他走远，又赶紧跟上。
姜绾绾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
该说不说，师尊这样，像极了某种生物。
莫桑突然停下脚步，“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褚墨屏气，“好像是有？”
他使劲想了想，“有点像婴儿的哭声，这里怎么会有婴儿呢？听错了吧。”
“不，是婴儿的哭声。”
莫桑飞身越过梅林，褚墨紧随其后。
姜绾绾下意识想召出落雪，手一空。
她好像，忘记把落雪拿回来了。
姜绾绾收紧手，强压下翻腾的思绪，飞身跟上。
“嘶！真捡个孩子啊？老天这是开什么玩笑？”
莫桑小心翼翼地抱起雪地里的婴儿，一旁的褚墨抓耳挠腮。
半晌，他猜测，“这不会是什么妖兽蜕凡化人吧？”
第132章 缩小版褚厌
莫桑摇摇头，他刚刚已经仔细检查了一番根骨，“不是，这就是个普通婴儿。”
褚墨：“这大冬天的，雪地里躺着个孩子让人捡？开什么玩笑，这里四周都是荒原，哪来的人生孩子，还扔这里？”
他断定，“这孩子不能捡，有古怪。”
莫桑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怀中婴儿的脸蛋。
婴儿皮肤白皙，黑葡萄似的眼睛亮亮的，不哭也不闹，看起来就是个乖巧的孩子。
莫桑轻笑，“也许我今天算的那份机缘，就是他。”
褚墨嘴角一抽，“一个孩子算什么机缘，就算你真要收养他，我们两个大男人，连个侍女都没有，怎么养孩子？你会吗？反正我不会。”
“这……”
莫桑还真不会。
他抱着孩子，陷入天人交战。
让他把这个无辜的稚子丢在这里不管，他肯定做不出来。
可收养他，他们又确实没有抚养孩子的经验。
褚墨想了想，提议道，“不如这样，我们去附近看看，随便找户人家收养了呗，人间不是挺多夫妻没有孩子，正好送个给他们。”
莫桑眼睛微亮，是个好主意。
“那我先卜一卦，替他寻一户好人家。”
他把孩子交给褚墨，取出八卦盘和卜卦的龟壳。
被硬塞个孩子的褚墨浑身僵硬，动也不敢动。
半晌，怀里的孩子没有哭闹，褚墨小心翼翼地低头去看。
这小孩儿，长得还怪好看的。
他伸出手，在包裹他的襁褓里四处摸索。
“你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