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屿——凉蝉【完结】
时间:2023-05-24 23:09:27

  江以冬半信半疑,这时陶南屿手机响了。
  “表哥。”陶南屿轻快地接听。
  陶英杰沉默了几秒钟才问:“谁让你们今晚到我家来?是谁决定让我当中间人?”
  陶南屿:“我。”
  陶英杰压抑着怒气:“陶南屿!谁允许你把我家的地址告诉他们?!”
  陶南屿忽然笑得畅快:“表哥,我跟你学的啊。”
第33章 乔慎:我是保镖
  ◎唯一让陶南屿脱离陶氏的途径,是通过婚姻把她的所有权转移到另一个男人手中。◎
  白天发生了许多事, 但陶南屿没忘记这一日是计划搬到乔慎家中的日子。
  康心尧把她和她的行李一并送到乔慎的家里,林驭早早地就在楼下等着了。康心尧看到他也没说什么话,很熟稔地让他拎行李箱。据林驭所说, 自从康心尧负责的片子开机, 俩人就再没见过面,他地位已经沦落至普通朋友。
  康心尧看哪儿都不顺眼,大厅的瓷砖太次, 电梯的噪音太大,等进了乔慎的家,她一声长叹:“勉勉强强吧。”
  陶南屿没料到几日不见,乔慎改了房子里的许多软装, 窗帘、沙发靠垫、地毯、小摆设,都按陶南屿的喜好换了个遍。他不过在陶南屿家中逗留过一两次, 竟记得这样清楚,陶南屿面对康心尧无声的质问眼神, 暗忖这是说也说不清楚了。
  乔慎还在剧组拍戏, 稍晚才能回到。林驭里外忙活,热情得俨然一家之主。好不容易等陶南屿钻进客房整理行李,他有了跟康心尧说话的机会, 康心尧却拿着手机跟女儿视频, 说得眉飞色舞。
  屏幕里的小姑娘大眼睛圆鼻子,不太像康心尧。林驭没上前,康心尧却把镜头转向了他:“这个,林叔叔。”
  西西声音稚嫩得像春日的小鸟:“林叔叔。”
  林驭连忙“哎”地应声, 打蛇随棍上:“改天出来一块儿玩啊, 叔叔有个山庄, 里头还养着小鹿。你见过小鹿吗?”
  西西手舞足蹈:“我有小鹿!”啪嗒啪嗒跑开, 又啪嗒啪嗒跑来,手里多了个小鹿玩偶。
  林驭还想跟她多说两句话,康心尧把镜头转向自己:“妈妈跟你说过什么,不要跟陌生人……”
  “不要跟陌生人说话。”西西背书一般念叨,背完问,“林叔叔是陌生人吗?”
  林驭:“不是。”
  康心尧:“是。”说完凉凉扫他一眼。
  林驭只得悻悻退走。
  乔慎回到时,脸上的妆还没卸,闯进家门的男人完全是90年代的偶像打扮,三七分头,白衬衫搭牛仔裤。
  他把客厅里的康心尧和开放厨房里忙碌的林驭都吓了一跳。看到他手上大包小包,康心尧才难得笑一笑:“你就PanPan顶着这个妆去买菜?”
  “没有没有,助理帮我买的。”乔慎把东西放到厨房,“你好啊,当自己家,随便点儿。”
  康心尧就随便说了句:“助理帮你买菜,你不让助理上来吃饭啊?”
  乔慎有点儿明白陶南屿说话做事那股子劲跟谁学的了。“今天周末,明天没有我的戏,助理也要放假,也要约会的。”乔慎好脾气地答。
  康心尧想了一会儿,实在挑不出乔慎有什么不好,只得闭嘴。
  陶南屿听到外头动静走了出来,背着她常用的帆布袋,要出门的样子。
  她看到乔慎,忍不住走到他身边仔细看他。乔慎一只手撑在冰箱上,另一手拨开额发:“怎么,没见过靓仔?”
  他油腻得很好笑,陶南屿便笑了:“好靓哦。”
  乔慎二十秒摆了十五个pose,俨然广告拍摄大师。陶南屿啪啪乱拍,林驭和康心尧终于有机会交换一个彼此都懂的眼神:幼稚。
  乔慎看到陶南屿的帆布袋:“你要出门?”
  “对。不好意思,我今晚有点事,不能陪你们吃饭了。”陶南屿摆摆手。
  若是细说缘由,她知道康心尧一定会要求跟她同去。但陶南屿不确定族人会不会对康心尧动手。
  康心尧立刻察觉事情不对头,起身时乔慎已经拉住陶南屿,往阳台走去。
  “是不是今天高尔夫球场发生的事?”他问。
  陶南屿震惊:“你怎么知道?江以冬说的?”
  倒不是江以冬说的,而是他们圈子里传的。那高尔夫球场是乔慎熟人所开,他们有个聊工作和吃喝玩乐的群,下午有人在群里发了视频,是从停车场旁的绿化带拍的,几条彪形大汉正纠缠两个女孩子。乔慎一眼认出江以冬的车,下一秒便看到她砸破车窗。正惊愕,镜头晃动,他看到了江以冬身边的陶南屿。
  “你去哪里?我也要去。”乔慎认真说。
  他顶着一脸镜头妆说这句话,莫名的充满戏剧感。陶南屿竟笑了:“你先卸妆吧。”
  乔慎在脸上胡乱一揉:“陶南屿,听我说,不管你今晚打算做什么,如果是面对那些人,你必须把我带上。”
  陶南屿:“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乔慎:“从一开始就跟我有关系。你忘了是谁保护了你妈妈的骨灰?”
  陶南屿语塞了。
  乔慎又说:“我是男人,也算小有名气。他们即便想为难你,看到是我也会忌惮三分。”他说完想了想,继续道,“可能你看不出来,我以前学过跆拳道,拍武打戏也跟武指学过几招……”他认真地思索可以说服陶南屿的理由。
  陶南屿便静静听他说。等乔慎说完,她也确实想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
  乔慎明知自己是公众人物,但他决心利用这个身份震慑对方,陶南屿再以这一理由拒绝,便太不客气。她知道乔慎非常努力地想做些什么。被别人保护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让陶南屿震动了。
  “那走吧。”陶南屿说,“先卸妆,再开车送我。”
  她对乔慎下达命令,乔慎快乐得像获得主人首肯的小狗,冲向洗手间。
  康心尧不知出了什么事,面带责备之色靠近陶南屿。
  “乔慎送我去,你放心吧。”陶南屿拖着她手撒娇,康心尧很吃这一套。
  乔慎迅速整理好自己,清爽地出现在陶南屿身边。两人冲康心尧和林驭挥手道别。不明就里的林驭在厨房里,悄悄冲乔慎竖了个大拇指。
  不料那两个人离开后,康心尧也起身拎包:“走了啊,再见。”
  林驭穿着围裙冲出来:“那这些东西怎么办?”
  康心尧:“你自己吃,我回家陪小孩儿。”
  林驭:“我还想你给我些意见。我准备开一火锅店,这是招牌锅底,上次陶南屿吃过,我根据建议改进了。你也尝尝?”
  桌上满满当当地摆了荤菜素菜,浓郁的火锅香味弥漫,空气净化器呼呼作响。康心尧走到厨房看一眼,又走到餐桌看两眼,最后坐下来:“好吧。有酒吗?”
  林驭立刻冲向乔慎的酒柜。
  陶南屿和乔慎花了一个多小时来到陶英杰的别墅。
  这地儿自然不能跟乔慎家的房子相比,他指着远处山腰若隐若现的房子,告诉陶南屿他家在那边。
  陶南屿:“……你有几个家啊?算了算了,别说,我会嫉妒。”
  还未按下门铃,屋里有人从窗帘往外看,门立刻开了。
  陶英杰站在门口,面色阴晴不定。他先看陶南屿,再看乔慎。多亏此前热播的仙侠剧,他跟老婆看过几集,一眼认出乔慎,面上难掩惊愕之色。
  陶南屿和乔慎进了门,陶英杰忽然问:“骨灰呢?”
  陶南屿面不改色地撒谎:“车里。还不知道谈成什么样,万一他们爆起来,砸坏了,谁都赔不起。”
  似是不认为那罐骨灰多么重要,陶英杰露出无声冷笑。
  陶南屿已然习惯这种腔调。陶良女的骨灰不重要,陶良女和她陶南屿其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是陶氏族人的“妻子”和“孩子”,生或死都依归于宗祠。在他们看来,唯一让陶南屿脱离陶氏的途径,是通过婚姻把她的所有权转移到另一个男人手中。未婚的陶南屿,实则连如何处置母亲骨灰,也说不上一句话。
  但陶南屿根本没打算跟他们商量这件事。
  她走进客厅,堂兄们已经早就坐下。
  堂嫂不见踪影,几条白天还嚣张跋扈的男人,在陶英杰漂亮奢华的别墅里缩手缩脚,一只只都是低头吮茶的鹌鹑。
  陶英杰妻儿似乎暂时离家,陶南屿大方坐下,扭头朝表哥露出灿烂笑容,故意问:“表嫂呢?怎么不让哥哥和叔伯见见?”
  陶英杰坐在两方中央:“我以为你会带阿歪来。”
  堂兄终于问:“这个男的又是谁?”
  立刻有人拉拉他衣角,陶南屿隐约听见“乔慎”“明星”之类的话。
  但堂兄大笑:“她认得明星?!她什么东西,明星能保镖一样跟她……”
  乔慎站在陶南屿身后,爽朗笑笑:“大家好,我是乔慎,陶南屿的保镖。”
  堂兄的话被猝然打断,张口结舌。
  陶南屿很满意乔慎表现,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乔慎想起当日在岛上遇到的陶南屿,他很喜欢被陶南屿拖进旋涡的感觉,惊奇又刺激。于是他愈发得挺直腰板,本分扮演起称职的保镖。
  发现骨灰不在此处的堂兄喝问:“骨灰呢?!”
  陶南屿:“喊什么喊,在车里。”她今日有人撑腰,说话都变得更不客气,“说骨灰之前,我们先聊一点别的。”
  堂兄狠力拍桌:“放什么狗屁!”
  桌上物什哗啦地响,陶英杰不禁皱眉。在辈分上,堂兄比他年纪大五六岁,但他一皱眉,堂兄气焰便消了半截:“不用讲废话,赶紧把骨灰交出来。”
  “陶英雄,你妈妈叫什么名字来着?福女,是吧?”陶南屿直呼堂兄姓名,“湖南人,哪个市我不记得了。她是怎么认得你爸,嫁到你们家的?”
  堂兄愣住了。
  “陶英贵,你妈妈我倒是记得,陈英华,她每次见面都骂我。”陶南屿继续往下说,“她好像也是坐船来的,对吧?听人讲,结婚那天她和你爸在房间里打架,枕头下藏着刀。”
  陶南屿一个个地数眼前的叔伯兄弟。每个人家中都有那么一两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有的跟阿歪一样,找准机会逃离,有的跟陶良女一样,改换名字,在小岛上落地生根。
  “听说跟我妈一样都是坐船来的,被同一个人带来。那个人叫……蛇叔还是蛇伯?”
  她越是说,对面几人面色越是难看。堂兄竟失控地站起:“这些事情,谁告诉你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会挂个请假条,免疫力下降导致的感冒和肠胃炎一直没好。另外还需要时间为即将上市的《狼镝》最后一册写签名。
  总之3号再见。
  今天请大家吃好吃的火锅,祝假期快乐。
第34章 陶南屿:我保护了她
  ◎碰到了手心才知道,陶南屿掌中尽是冷汗。◎
  陶南屿在岛上住的时间短, 初中便到外面上学,开始住校;考上了高中,继续住校, 因为是升学率高的学校, 学校早早地安排了补课,连寒暑假也都在学校里度过。她很少回家乡,像摆脱牢笼的小鸟, 扑着翅膀乱飞。
  对岛上的秘事,陶南屿原本知道得并不那么清楚。但她如今和阿歪重逢了。
  阿歪22岁才离岛,她几乎知道岛上和家族里的一切事情。
  小岛虽小,但不仅陶氏一家。贫穷的年岁里, 总有小船载着陌生的女人来到这儿。阿歪16岁就谈男朋友,而且不是跟陶氏宗族的男孩儿谈。她骑车晃荡过小岛上的每一个角落, 男孩们喜欢跟她这样爽快的女孩聊天,于是从父辈到自己, 从历史到现在, 一一都聊得通透。
  阿歪大多数时候都是个听话的女友。“不听话就没人爱你”,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听到的这句话,但当时, 她把它奉为真理。她打扮得忤逆, 把头发染成古怪颜色,穿长辈们看不过眼的衣服,唯有在男友面前乖顺。也因此,她听男孩们说过很多家里的事情, 包括哪些没有名字、没有家人的女人。
  是不是从这些女人身上, 她读懂了命运和厄运的分别?陶南屿不知道。阿歪只是在跟陶南屿聊天的时候, 偶尔会满怀感慨地说一句:幸好我逃出来了。
  说起这些隐秘之事, 陶南屿如数家珍。
  她心里对阿歪有一些愧疚。从陶英杰看她的目光里,陶南屿知道这个男人晓得信息的源头在哪里。阿歪告诉她这些事情,把这些秘而不宣的把柄放到她手里,一定没想到会用到自己哥哥身上。
  陶南屿数着手指说,很快左手数完,数右手的时候她开始讲另一个村子的事儿:“隔壁村许世友的老婆,讲的话我们都听不懂,现在也一直听不懂,她也是……”
  面前男人们面色灰白,惊惧和难以置信让他们眼神渐渐透出阴翳。
  “好了,别说了。”陶英杰忽然开口。
  陶南屿见好就收:“行,不说了。”
  室内沉默了片刻。堂兄叔伯们没料到她会抖搂出这些事情,一时间都在沉默中交换眼色。
  带头过来的人是堂兄,但他也不过三十来岁,他担不起这样严重的责备:再坚持下去,被揭开的不仅是陶氏一族的事情。
  有些事人人都知道是错的、有问题的,但只要没被揭露,大家都可以安然度日,接受它的怪异、享受它的便利。但陶南屿是个疯子,比她妈更疯的疯子。一个连亲妈坟头都能挖的女人,在他们的脑筋里已经是前无古人的骇然,他们实在想不出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她不能或不敢做的。
  他们终于相信,毁灭一个安宁的村庄,破坏长久以来的平静,对陶南屿而言不过是兴之所起、毫无负担。
  他们看陶南屿的目光,阴翳中布满震愕。
  陶南屿乐于做这样一个“疯子”。
  她这杀手锏能震慑堂兄这些人,但唯独对付不了已经完全脱离岛屿生活的陶英杰。
  陶英杰其实已经不需要岛屿上的任何人情关系。他想要的,是在家族里继续树立权威?就像他的父亲一样,被所有人敬崇、尊重。陶南屿起初以为他只是单纯地迷恋这种无形又无用的权力,但她从阿歪口中得知一些事情后,查了政策与新闻,意外得知了岛屿的相关开发计划正在进行中。
  遥远的家乡对陶英杰没有吸引力,但遥远的土地和随之而来的利益有。
  堂兄叔伯的沉默,等于主动将表演的权力交给了陶英杰。陶英杰果然开口了。
  “旧事就不要提了,我们今天要聊的是你妈妈的骨灰。”他说,“你没有办法带她回去的,她嫁给你爸,她就是陶家的人。你无论去到哪里,都是这个说法。但我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有一个办法,两全其美。”
  陶南屿装出耐心聆听的样子。
  “你可以从骨灰里拿走一些保存,其余的交回给英雄。”陶英杰显然早已想好对策,试图速战速决,“他们回家还要重新做法事,再花一笔钱。这笔钱你不用出,我来承担。这样你可以保留你妈妈的骨灰,也能让你妈入土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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