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案发现场应当是河流鱼塘之类的，若是水盆水缸淹死的，不会有泥沙残留，可以优先搜索山洞附近的河流溪流一带。”
“这尸体风干的速度太快不符合常理，除非日日挂在风炉里烘干，否则一个月的自然条件下根本不可能变成这样。”
“你是不是怀疑跟陈素卿的案子一样，有人狸猫换太子？”，傅修谨朝尸体看了一眼，却接到了姚姝否定的目光。
她指了指脚，傅修谨就了然了。
这是一具完整的尸骨，伪造一只脚容易，伪造一整具尸体，还有同等身高年龄同等的天生残缺，这几率基本是不可能的。
“你们懂不懂验尸啊，胡说八道什么别毁了我二丫的清白，我家闺女干干净净的完璧之身，你凭什么说她怀了身孕！”
一道粗哑的吼叫从外头传了进来，姚姝转头就看见一个怒气冲冲的男人朝着他们走过来。
第112章 珠胎暗结
来人一身粗布袄衣，脸上胡子拉碴，眼里怒火中烧。身后还跟了一个瘦削的妇人，也是粗布衣裙，头发盘成一个髻，双眼通红。
知府领着他们一路走来，低声斥责道，“睁大你们的眼睛，这是上京大理寺卿肃亲王，他带来的仵作那是邑朝最好的，哪轮得到你们质疑！”
两人从一开始的愤怒变成了惊讶，男人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妇人就拉着他“噗通”一声跪倒，开始磕头。
“大人求求你们还我女儿一个清白，她才十六岁，莫名其妙就被杀了，连个凶手都找不到，求求你们一定要帮帮我。”
知府急忙上前制止她哭喊，又转头看向傅修谨，一脸为难。
“王爷您莫怪，都是乡野妇人不懂规矩，只是爱女心切罢了。”
“起来吧，本王会秉公办理，还你一个真相的。”
见傅修谨这么说，两口子才急忙起身站到一旁，知府介绍了一番，这便是赵二丫的父亲赵土彪和母亲林氏。
“大人，不是我质疑您，我们二丫乖巧听话绝不可能在外与人私相授受的，怎么会有了身孕呢，您看看是不是看错了？”
林氏很是不解，又不敢顶撞傅修谨，只能一再解释赵二丫性格乖巧听话没有相熟的男子，不可能怀孕。
姚姝朝她招了招手让她往尸体这边来，林氏不明所以又见傅修谨朝她点头，于是就朝着姚姝走了过去。
“对你来说有些残忍，但为了查状况我给赵二丫的尸体做了部分解剖，你看盆骨这里。女子一旦怀孕盆骨就会慢慢扯开变大为分娩产子做准备，你看赵二丫的盆骨，已经分离约有两指宽了，你自己也是为人母亲的人了，不可能不知道这个。”
林氏才看了一眼当即就脚下一软，要不是姚姝眼疾手快付了她一把，恐怕已经摔倒在地了。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呢，我都没看见她显肚子，不会的，不会的。”
她来来回回念叨着，姚姝只能告诉她，怀孕两个月就会开始盆骨变宽，从这个宽度来看也不过怀了四个月，营养不足再加上赵二丫本身纤细，除非脱去衣物，否则很难看得出来。
林氏踉跄着走回赵土彪身旁，赵土彪拳头捏紧又松开，最后只能无奈地拍了拍林氏肩膀叹息。
“大人，请你一定要抓到凶手，我们二丫从小性子温良不是放浪形骸之人，我们也从未见她与别的男子相处过密。再说，你也看到了，她打小身体就残疾有长短脚，好人家的男子也不愿与我们结亲，好端端的怎么会怀孕四个月了，必定是有人强迫她，后来怕事情败露就杀人灭口了。”
这个说法倒也合情合理，傅修谨让赵土彪仔细想想，将与赵二丫有过接触的男子姓名都交出来，又细细询问了关于赵二丫失踪前那几日的行踪，姚姝满满当当记了六页纸才完事。
送走赵氏夫妇，姚姝问傅修谨可有觉得可疑之人，傅修谨捏着姚姝的手用她手里的笔杆指了指一个名字。
薛平。
“怎么说？”，姚姝好奇地凑了上去。
傅修谨将手枕在脑后整个身子靠在后头的椅子上，坦言道，“除了这个薛平，其余男的要么年纪太大，要么与赵二丫单独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基本都不可能是孩子的父亲。赵二丫怀孕四个月在家中却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证明她掩饰得很好，要是心中有恐慌多少也该露出破绽，她却似乎并不害怕腹中孩子长大，相反，似乎是想慢着家人等孩子成型了再说。”
他这么一提姚姝犹如醍醐灌顶整个人恍然大悟过来。
所以赵二丫是自愿怀上这个孩子的，证明她与孩子的父亲有感情。不敢告诉家中多半是怕家人反对，所以才会偷偷摸摸把肚子藏着。
而赵家双亲提供出来的人里头，年龄合适又与赵二丫接触最多的就是只有这个薛平，是赵二丫工作的染坊里的工人。
第113章 女人间的口角
兴隆染坊开了七十多年了，是祖传下来的家业，传到掌柜胡远山这一代已经是第三代了。府衙上门找人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自己犯了事，后来一听是来找薛平的，立马就把人喊了出来。
薛平在染池边上绕过来，听闻几人来意突然就放松了下来，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是府衙要找的人。
“二丫在这里上工好些年了，我对她是额外照顾一些那也是因为她腿脚的关系，从未有过什么逾矩行为。再加上我家里早就给我定了亲，我与未婚妻感情甚好过两个月就要成婚了，完全没有必要杀二丫啊。”
傅修谨也没有直接回话，只是淡淡道，“或许就是因为马上要成婚了，所以二丫就成了一个负累，只有杀了她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薛平一听突然就笑了，连姚姝都被他弄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杀人的罪名可不小，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大人，您我三个月前在给一批染料调色的时候不小心从上头的梯子上摔了下来，特别倒霉又撞翻了一旁的木架导致另一口染缸砸在了我身上，我的右手因此骨折了，吊在脖子上稳固了两个月才放下来。我每隔几日就要去医馆给大夫换药处理，也就这个月才刚刚拆下来。您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东家还有工人，医馆的大夫也可以给我作证的。我这手，怎么能将二丫一个活人溺死在水里，还要将她的尸体搬到后山去，真的不是我。”
站在一旁听着的胡远山当即点了点头为他作证，突然这最可疑的人就洗脱了嫌疑。
姚姝看了一眼染坊，于是问胡远山可有那些女工与二丫较为熟络的，胡远山想了想，喊过来两个年纪二十左右的女子。
“这是青青，这是小娟，染坊里也就她们两个跟二丫熟一些，大人要是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姚姝谢过胡远山就把两个姑娘带到了一旁，毕竟涉及个人隐私，也不好让一群大男人围着问。
青青是个藏不住话的，三人都在一旁角落的染缸边上她就迫不及待抓住姚姝的手让她一定要给二丫讨回公道。
“二丫性子温和，从未与人结怨，要说真的与她不对盘的或许也就庞燕吧，你一定要查查她，一定是她杀的。”
姚姝还没来得及问谁是庞燕，小娟也急着开口补充，“而且庞燕又高又胖，两个二丫都不是她的对手。平日染坊的男人谁对二丫稍微好点，庞燕都要开口嘲讽几句说二丫卖弄风骚，实在可恶。”
“哪个是庞燕？”
“在那！”
姚姝随着青青所指方向看去，一个矮胖扎实的女子正扛着一包染料在往一旁的染缸里倒，从她的体型来看，倒是个可以溺死赵二丫的人。
庞燕不知道姚姝在远处打量她，自顾自在干活，动作利索很快就忙出了一身汗。而姚姝回到傅修谨身边，又问了一下胡远山庞燕的情况，最后决定还是当面盘查一番。
“庞燕，你过来！”，胡远山扯着嗓子冲庞燕喊了一下，庞燕不明所以，拍了拍手上的粉尘走了过来。
“这是上京来的大人，找你问几句话，你好好回答。”，说完胡远山就被伙计喊走了。
“欸，好。”，庞燕老老实实回了话就站了过来。
傅修谨长得俊逸不凡，庞燕整个眼神就跟牛皮膏药一样贴在了傅修谨脸上，傅修谨硬生生被她看得头皮发麻。
“庞燕，听闻你与赵二丫不和，可有此事？两个月前赵二丫失踪前几日，你们可有口角？”
或许是没想到竟是为了赵二丫的案子来的，庞燕的眼神从一开始的冒粉色泡泡变成了冷眼，双手叉腰指着不远处的青青和小娟讽刺道，“又是那两个死丫头片子说的吧，我就知道，这些骚蹄子都是一伙的。”
“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别岔开话题。”，傅修谨心生不耐，语气更冷了。
庞燕也察觉到了，这才摊开手说道，“我与她看不对眼时常吵架，那么久远的事情记不得了，但应该是有吵架的。”
她如此坦荡倒不像是有所隐瞒的样子，姚姝想了一下突然问她，“你为何总是看不顺眼二丫，总得有个缘故吧？”
没想到庞燕轻蔑地笑了一下，“赵二丫老仗着自己身体不好就让男的帮她多干活，我看不惯她许久了。而且整日一副羞答答对谁都含情脉脉的样子，连少东家都对她分外温柔，有一回她没把布料摊好少东家也替她瞒了下来，不然她早就丢了工作了！”
姚姝和傅修谨对视一眼，这个少东家或许可以查一查。
第114章 深夜惊魂
眼见太阳要下山了，傅修谨和姚姝准备先离开，明日再来盘查。
刚出门就遇见一名年轻男子小心翼翼扶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女子进了门，姚姝听见伙计喊他们少爷和少夫人。
看来就是庞燕嘴里的少东家。
回去的路上橘红色的夕阳撒在两人身上，陆寻和聂柒在后头不近不远地跟着，傅修谨牵着姚姝的手慢慢散步，地上的影子拉得老长，莫名温馨又和谐。
“等我们回京真的不能先把亲事结了？”
姚姝被傅修谨问得脸上微热，抬头打趣道，“怎么，你是真的想要享齐人之福是吗？”
没想到傅修谨突然正色道，“裴家最近动作频频，我怕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我死了，你没名没分也不能再住在肃亲王府了，日后谁照顾你？若是我们完婚了，哪怕我不在了，也没人敢动你肃亲王妃。”
万万没想到他是因为赵二丫这个案子联想到两人现在的处境，担心她日后无依无靠。
姚姝顿时心头一热。
“我告诉你，想都别想，一日不解决裴盈夏和你的婚事我都不会嫁给你。你也不想想，你死了裴相还会让我活着？裴盈夏怕不是立马就将我千刀万剐了。所以你可要抓紧时间把裴家连根铲除了，不然我们两个日子都不好过。”
“夫人说的是。”
“不要脸，别乱叫。”
两人就这么打闹着像寻常小情侣一般慢慢走回宅子去……
夜里姚姝睡得不踏实正想要翻个身，突然听见房顶上有声音，她一睁眼就看见聂柒的脸放大在她头上。
她险些就要尖叫出来，聂柒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伸手指了指屋顶。
看来聂柒也发现了屋顶上的不速之客。
眼看姚姝冷静下来聂柒才松手，两人赤着脚尽量不发出动静往门口靠，等确定了屋顶确实有动静后，聂柒朝着姚姝比起了三二一。
比到一那一瞬间，聂柒突然猛地掀开房门直接足下用力就沿着柱子房檐而上，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上了屋顶。
“什么人！”
聂柒直接赤手空拳就迎了上去，在月光下两个身影战成一团。
黑衣人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姚姝总觉得那眼神让她浑身不舒服又带着熟悉的感觉，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黑衣人武功不低突然又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聂柒一时不慎被他逼退几步，黑衣人趁机往前挥刀，聂柒的肩膀见了红。
“砰”，傅修瑾的房门应声打开，陆寻仿佛一只迅猛的猎豹一跃而出，黑衣人有所忌惮，丝毫没有恋战直接纵身一跃融入了夜色中。
陆寻还想追击，但被傅修瑾喝止了，聂柒受伤了如果陆寻被调虎离山，他和姚姝才是最危险的。
姚姝急着喊聂柒下来，自己慌慌张张跑进屋里从包袱里掏出了膏药和绷带来。
陆寻抱着聂柒从房顶下来的时候半边衣衫都被染红了，陆寻头一回露出手足无措的表情，姚姝把烛台点亮让两个男人都出去，这才掀开聂柒的衣衫替她处理伤口。
“你别紧张，不疼。”
都这个时候了，聂柒还在安抚姚姝，姚姝一言不发立刻替她处理伤口，专注认真。
幸亏只是匕首，聂柒又闪避得快，只是被划伤的刀痕比较长导致血流得多了些，伤口其实不深。
“下次你没武器别冲上去，保命才是最重要的，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你记住了没有啊！”
处理伤口的过程聂柒竟是半句哼唧都没有，姚姝心疼得要死，一个女孩子坚强成这个样子，真就不知道这些年怎么熬下来的。
等包扎好聂柒也躺下休息了，放松下来姚姝才觉得整个人疲惫不堪，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姚姝推门出去就看到了木桩一般杵在门口的陆寻，看他半边衣服上还沾着血迹明显是昨夜就一直守在门口没去换的。
“放心吧，聂柒真的没事，昨夜不就让你和傅修瑾都去睡了吗，你这通宵不睡可不行的啊。”
陆寻摇了摇头，语气很低落，“要是我反应快些聂柒就不会出事了。”
姚姝心里有些狐疑，转身背着手凑到陆寻面前，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问道，“陆寻，你小子不会是喜欢聂柒吧？”
“轰”，陆寻的脸瞬间成了猴子屁股，他结结巴巴了半晌也没憋出一句否定，最后扔下一句“我去看主子了”人就跑了，姚姝在后面笑得跟偷吃了鱼的猫一般。
第115章 粗盐埋尸
莫名其妙又遇上了黑衣人，而且武功不低，显然不会是这里的人，姚姝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必定是裴家的人了。
聂柒伤口没好，傅修瑾便勒令她在宅子里休养不准跟着去走访调查了，陆寻摸摸鼻子让聂柒放心，自己一定会保护好主子们的。
“你知不知道陆寻喜欢聂柒？”
看着姚姝一副八卦得不得了的模样傅修瑾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现在知道了。”
“我觉得这cp可太好磕了，阳光小奶狗和高冷御姐，真是磕死我了。”
傅修瑾抿着嘴突然凑到一旁问她，“那我们是什么？外冷内热大理寺卿和娇俏羞涩小仵作？”
姚姝被他这冷不丁的提问弄得脸上一红，嘟囔道，“明明是直球护短小狼狗和记仇绝美小仵作。”
虽然很小声，但傅修瑾还是听见了，嘴角弯得老高，走出宅子几里路都还放不下来……
再次前往染坊的时候竟然没开门，姚姝敲了好一会儿的门才看见一个伙计从一旁的窗户探出头来。
“是昨天的大人啊。今儿我们少夫人生了，不做生意呢，你们过两日再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