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莹莹也不恼,早就习惯了赵少柏嘴里说着不必,实际上嘴里吃得欢。
她一边将菜肴从食盒里掏出来,嘴里一边嘀咕着,“没了味觉那就浓油赤酱,做些重油重盐的,这样你就不觉得没味道了。”
一言点醒了正在一旁羡慕得流口水的姚姝,邑丰帝一开始口味并不重,却突然重油重盐十分油腻,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的味觉因为什么原因导致出了问题呢?
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傅修瑾,傅修瑾立刻让陆寻进宫联系宁公公观察。
不过两日,宫内就传来了消息。
第105章 一切诡异之事的开端
是夜,秋月高悬,一道戴着兜帽的黑影从后门进了肃亲王府,在另一个人应的带领下急急奔向花厅。
傅修谨和姚姝早已等候多时,看见来人起身相迎,那人取下帽子,赫然是宁公公。
“如何?”
“修谨,你和姚姑娘的猜的不假,陛下的味觉似乎真的出了问题。这两日我特地在平日的茶水里放了少量的盐,一般人尝了都能感觉出来,他竟是毫无察觉。后来我又换了糖和醋,陛下依然毫无异样。他平日爱喝碧螺春,自打口味大变开始便更多是喝大红袍或是南方地区进贡的普洱,都是浓茶。”
宁公公喝了口茶,将自己测试的结果一一汇报,倒还真就让姚姝猜中了。
傅修谨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也没有什么能让人性格大变而且失去味觉的药物,不禁觉得有些头疼。
“还有一个事,皇兄何时与裴芸臻的关系如此好了?竟然会到她宫里用晚膳?我记得他极少去她那儿的,那天我和姚姝离开的时候,皇兄甚至还留在飞鸾殿。”
一说到这个,宁公公倒是也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他摸了摸鼻子又喝了口茶便开始叹气。
“也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当时裴家的事后裴皇后不想陛下迁怒,日日亲自到陛下的寝殿叠衣熏香打扫整理,陛下渐渐也不那么抗拒了,后来感情反而越来越好。现在后宫的其他嫔妃都甚少能得圣宠,陛下十天里有六天都宿在皇后宫里,其余时间不是在自己寝殿办事就是独眠。”
听到这里,姚姝倒是发现奇怪的点了。
她从前就听傅修谨提过他与邑丰帝的事情,打小就是兄弟两人联手在一群功高盖主的老臣手里夺回了话语权,而裴皇后就是当时为了安抚裴家而选的后宫之主。
因为这个身份,邑丰帝一直对裴皇后是谈不上喜欢的,甚至可以说只把她当成钳制裴家的存在,所以两人之间一直相敬如宾,以至于裴皇后这么多年了膝下也并无所出。
一个不曾喜欢的人,又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因为日日打扫就能改变了心底的印象呢,而且不过是短短一个月。
“皇后有问题。”
姚姝的语气很坚定,她将自己的观点一一阐明,甚至举例了顾莹莹和赵少柏,哪怕是顾莹莹这样日日殷勤,也不见得赵少柏这十几天就能爱上她。
顾莹莹与赵少柏尚且还有救助之恩的羁绊在,而邑丰帝和裴皇后乃是暗地里的两方敌对势力,根本不可能如此轻易就动摇了心态。
经姚姝这么一提,宁公公倒是想起来了,他猛地一拍大腿道,“陛下的性情大变也是从皇后日日到他寝殿去殷勤操持开始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感觉自从这个天石道人出关之后,所有的事情都朝着诡异的方向在发展,直觉告诉我,他一定脱不了关系。”
“我明日就找借口前往平山县,就从那个被误杀的寡妇开始着手。”
傅修谨的眼神漆黑如漩涡,凝视着黑沉沉的夜空,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压迫力……
说办就办,傅修谨过了几日就找了个借口要前往衢州去调查一桩悬案,当日就收拾妥当带着姚姝和陆寻聂柒二人出发了。
虽说是去衢州办案,但四人心照不宣,平山县正好处在前往衢州的路途上。
一路马不停蹄赶往平山县,本来六日的行程硬生生被缩短成了三日半,姚姝昏昏沉沉进了客栈洗漱完倒头就睡。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聂柒坐在一旁的桌上闭眼假寐,听见她的动静便过来喊她下楼吃饭。
本来官员外出办事理应住在驿站或者县令安排的院子,但傅修谨一行人为了隐匿行踪,直接选择了住客栈,挑的还是距离寡妇家最近的一家小客栈。
“小二哥,你可知道这附近哪儿有替马修蹄子的铁铺吗?我家爷这一路急着赶路,马蹄子都要跑坏了。”
小二给最后落座的姚姝上着茶,闻言立刻笑着回道,“这不就巧了,往前走一段路,在第一个路口左拐就有一家打铁铺子,老板叫黄刚,手艺还是不错的。”
第106章 发黄的遗书
有了上一次在客栈套情报的经验,姚姝这回是轻车熟路了,借着陆寻跟小二唠嗑了起来的机会,她便趁机问了些看似无关紧要的话题。
“我们这着急赶路的,这打铁铺子的老板经验可够老道?可别把马蹄子修坏了,耽误了咱的时间咯。”
小二摆摆手,“老板虽然是个小年轻,但技术那是杠杠的,姑娘你不必担心。”
姚姝装出一副不不太相信的样子,一边喝茶一边继续将话题往寡妇家引,“年纪轻轻就做了铁匠,想必是家中祖传的手艺吧,那不得有个老师傅,让他师傅给我们修倒也是可以的吧?”
“那倒不是,是个自己摸索着做起来的打铁匠。说来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父母双亡,靠着左邻右里拉扯长大的,也亏得自己学了门手艺,不然也是可怜人一个。”
说到这里,姚姝几人已经百分百确定这打铁匠就是寡妇留下的独子了,没找错地方。
吃过饭,几人好好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天刚亮就来到了黄家铁铺前。
叮叮当当捶打铁器的声音从铺内传了出来,陆寻敲了敲门,一眨眼的功夫一把豪爽的声音伴随脚步声而来。
“来了,谁啊,这么早呢。”
来人开门定睛一看,发现是一行陌生人,先是一愣,随后又咧着嘴笑道,“客官可是要买什么铁器?”
“我们是来问你关于你母亲被误杀一事的。”
傅修谨竟是半分婉转也没给,开门见山就把此行的目的抛了出来,黄刚整个人脸色就沉了下来,转身就要关门。
姚姝一急就伸手去拦门,险些被夹住,傅修谨一把将她的手扯回来,黄刚这才回头看她。
“你们是什么人,到底想干嘛?”
“我们真的没有恶意,我们怀疑你娘当初不是被误杀,是被人蓄谋杀害的,陈大利或许只是借死脱逃替人顶罪罢了。”
一开始黄刚只是噤声地站在门边随时想把门关上,但如今姚姝这么一说,他顿时瞪大了眼睛,一把将门打开,“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傅修谨开口,目光沉沉看着黄刚,“我是大理寺卿,若你娘确实是被蓄意谋害的,我会替你翻案。”
或许是傅修谨身上的威严之气增加了可信度,黄刚总算是放下了戒心,把几人迎进了铺子里。
小小的铺子收拾得干净整齐,风炉烧得正旺,一把还未成型的剑躺在上头,烧得通红,黄刚给每个人倒了杯水,抹了把脸又擦干净了手才坐下来。
“当时我还小,有些事情确实记不太清了,但是我娘性格温和从未与人结怨,你说的那个当街泼了我娘热水的年轻姑娘,我倒是有些印象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得厉害,明明是她哥哥与我娘打的招呼,她却朝我娘泼热水。但是他们衣着华贵,又带着护卫,我娘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拉着我就走了。”
姚姝听完又问他,“你娘后来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就是遇见这个嚣张的女子之后。平日你们家跟陈大利关系怎么样?陈大利这人与邻里之间关系和睦吗?”
黄刚闻言沉默着想了好一会儿,又摸了摸头,最后还是摇头,随后起身进了屋,片刻后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封泛黄的信件。
“遇上那姑娘第一天我们都并未出门,第二天我娘出去卖绣品就回来了,除了淋了雨说是身体不舒服早早就洗漱睡了也没有异样,第三天……我娘夜里就死了。”
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黄刚的声音低落起来,接着又说道,“陈大利这人,怎么说呢,偷鸡摸狗好色烂赌,但除了打牌与人口角之外倒也没什么过激的行为。那天他杀了我娘,遗书里说是半夜喝多了误以为我娘是来催债的赌档打手,这才一时失心疯杀了我娘的。”
说完他将手里的信封递了出来,上头赫然写着遗书二字,显然是当初陈大利留下的。
姚姝摊开信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傅修谨突然冷笑出声。
“除非你娘体型高大健硕,否则怎么能看成赌档的打手而错下杀手?而且彻底醉酒之人,连人都认不清了,竟还能整整齐齐写一封排列整齐的遗书?荒唐!”
第107章 骨折的尸体
傅修谨多年办案的火眼金睛岂是一般人能比拟的,这些小把戏在他面前就如同小儿玩笑一般滑稽,就这么简单的逻辑竟然没人察觉不对,生生让黄刚的娘亲就这样枉死了。
黄刚捏着那封信来来回回看了半刻钟,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后面气愤得手臂青筋爆起,姚姝生怕他下一秒就要爆血管了。
“大人,请你一定要把真凶找出来!”,黄刚七尺男儿突然双膝跪地就朝着傅修谨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脸上的神情悲痛欲绝。
陆寻见状往前扶他,傅修谨告诉他,只要找到证据必定不会让真相被掩埋。
案件过去许久了,黄刚当时也只有八岁夜里又在睡觉,能知道的细节也不多,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开棺验尸了。
黄刚闻言朝姚姝看了一眼,陆寻告诉他,这是大理寺最好的仵作,他天人挣扎了一番才咬咬牙答应了。
为了尽快找到线索避免太晚抵达衢州让裴相的人心生警惕,当天下午黄刚就带着姚姝去了坟地,直接在坟地里就开始验尸。
平山县地广人稀,再加上黄刚的娘季氏死的时候很穷,所以只能选了个荒山就下葬了,一群人正午抵达的时候也没个别的人影。
黄刚和陆寻二话不说开始挖土起棺,姚姝戴上手套,在棺材开盖的那一刻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傅修谨知道她一旦开始验尸就聚精会神不容打扰,于是和其余三人就近在一旁的树荫底下等着,黄刚心中悲恸,跪在地上默默流泪。
“死者季氏,女性年龄约在二十五岁左右,喉骨断裂,左右手的手腕处皆有骨折,左腿腿骨骨裂,肋骨多处骨折有碎片断裂,初步推断死因是窒息至死。但是鉴于尸体胸肺部分有骨折,肌肉已经风化,所以无法判断是否有骨折导致的内脏出血。如果内脏出血,也可以致死,喉骨骨折可以是在死后勒脖子制造的假象。”
“不对啊,怎么会有骨折,我娘是直接被勒死的,怎么会有这么多骨折?!”
黄刚难以置信地从地上弹了起来,整个人如遭雷击,他分明记得陈大利的遗书不是这样写的。
姚姝自然明白他的疑问,她摘下手套对傅修谨道,“看来有人水平不够,造的假根本经不住推敲。又或者换一个说法,那人根本没想过会有人仔细查验尸体,毕竟死无对证了。”
陈大利留下的遗书在场众人都看过,里面清清楚楚写着,他当时喝醉了看不清人,误以为出门的季氏是尾随讨债的赌档打手,于是躲在角落里。
等季氏走近,他脱下自己的腰带勒住季氏的脖子,将她活活勒死了。
勒死季氏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杀错了人,于是心怀愧疚,将季氏的尸体搬到黄刚家门口,又留下遗书,然后就跳崖自尽了。
“若是直接动手掰断导致的骨折,皮肉上的伤痕几不可察,除非动手触摸尸骨。而你娘当天被杀,陈大利当天自杀,你又年幼,所以当天就由府衙直接帮着你将季氏下葬了。时间短,尸体你都甚至来不及细细查看,全是纰漏,竟也无人提,平山县的府衙问题也很大。”
一阵秋风吹来,树叶稀稀疏疏落下来几片,傅修谨抬手接住一片枯叶,抬头看向黄刚。
“而且,陈大利说他跳崖自杀了就真的死了?光靠着崖壁上挂着一片他的衣服和少于血迹,崖上放着他的一双鞋就判断他必定摔下万丈悬崖死去了,实在是错漏百出。我看这个平山县的县令怕是不想当了。”
查验了尸体,很明显看出了县里的府衙有问题,傅修谨当机立断前往府衙。
当时县令正在茶馆里躺着听人说书唱戏,听说大理寺卿肃亲王来了,吓得他屁滚尿流鞋子都来不及穿好就往府衙赶了回去。
人回来的时候傅修谨正端坐在公堂上施施然准备喝茶,县令慌忙跪下行礼。
“下官顾敬水不知肃亲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肃亲王恕罪。”
傅修谨一言不发,端着茶轻轻吹了一下才抿上一口,随即目光如炬射向他。
“你确实罪大恶极,怕是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顾敬水闻言,腿都软了。
第108章 顾大人死了
修谨就这么静静坐着喝茶,不再多言,顾敬水跪在地上约摸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这才战战兢兢问自己可是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自己心里没数?还需要本王提醒你?”
他语气越是冷淡,顾敬水越是害怕,就差整个人趴在地上请罪了。
“下官,下官愚钝,还请王爷提点一二。”
“啪”,傅修谨将茶杯摔在地上,瞬间瓷片飞溅,茶水撒了一地,“九年前陈大利误杀季氏一案,陈大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季氏尸体多处骨折与勒死多有出入,你竟是一字不提,直接盖棺结案。顾大人,真是办得一手好案子啊。”
一开始顾敬水还能维持跪着的姿势,等傅修谨说完,他竟是膝盖都使不上力,整个人趴在地上求饶了。
“肃亲王明察,明察啊。那崖极高,根本看不到崖底,人一旦掉下去必定死无葬身之地了。陈大利的衣物和血迹还遗留在半山的位置,崖上还放着他的鞋,实在不是下官不查找尸体,是真的无法下去查探。”
见傅修谨没接话,他急忙又爬起来继续解释,“再加上陈大利他自己也认了罪,还把自己铺子地契都放在遗书里一并给了黄刚那孩子,实在是没有别的疑点了。当时死者和凶手都没了,黄刚年纪又小,无法处理尸体,所以我们府衙还帮着他给季氏下葬了。王爷您明察啊,下官真的冤枉啊。”
“你也别在我这儿卖关子了,裴相当时在这里吧,容本王猜猜,裴相可与你说了什么?”
本来顾敬水都以为傅修瑾要相信他了,万万没想到他又提起了裴元书,这下是真的把他吓得不轻,哆嗦着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只呼冤枉。
“给你一夜时间好好想清楚,希望顾大人今夜能想起当年的事来。”
傅修瑾说罢撩起袍子,长腿一迈就跨出了府衙,姚姝几人在一旁的车里等着,希望能待回点好消息。
“陆寻,今夜派人盯着顾敬水,别让他跑了,他必定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