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黄刚趁着傅修瑾去了府衙将季氏死前三日还记得的细枝末节都复述了一遍,姚姝仔仔细细记录在册子上,等回了客栈直接敲门去找傅修瑾商量。
她习惯了敲门便进,没想到傅修瑾赶巧沐浴完正在穿衣服。
姚姝想起上回撞见他换衣服的旖旎场面当即脸红了一下,随后佯装镇定坐到了椅子上。
“黄刚给的口供我又细细看了一遍,翻不出什么线索来,尸体才是我的强项,这证词怕是还得你找找蛛丝马迹了。”
“怎么,害羞了?”
毫无预警,傅修瑾突然凑到她身后。胸膛上还带着热水的湿暖气息,发梢微微微微撩过姚姝颈间,让她意乱情迷。
“咳,现在是办正经事,别拿美色诱惑我。”
看她一副口心不一的模样傅修瑾更想逗逗她,直接张开双臂将她抱了起来,姚姝只觉得屋内摆设一阵旋转她就落到了傅修瑾的腿上。
“嗯,那就办正经事,把册子翻开给我看看。”
傅修瑾将下巴轻轻搁在姚姝颈窝上,一双手从她身后将她圈起来,大掌捏着她的小手,让她给自己翻页。
救命,这哪里还看得进去,姚姝满脑子都开始出现一些黄色废料了,生怕自己一个按奈不住就把傅修瑾当场正法了。
“这里。”
“什么?”,姚姝的脑子正在编织一些不健康的画面,突然被傅修瑾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季氏第二日从外头卖完绣品回来淋了雨,洗了澡直接就去休息了,可这时间有些古怪。”
傅修瑾指了指册子,上头是姚姝根据黄刚口述记录的,季氏亥时末回到家立刻就打了水进房洗澡,洗漱过后说是身体不适早早就睡了。
“亥时,对于卖绣品的地方来说太晚了。”
姚姝将时间换算了一下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戌时已经是夜里11点了,但这是古代夜里照明全靠烛火灯笼所以大部分商家太阳一下山就打烊关店了。
买绣品的多半是布庄绣庄一类的,最多也就开到夜里七八点,平山县的县城就那么点地方,哪怕是出城也用不了3个小时。
“所以说,季氏撒谎了,她并不是去卖绣品了。因为其他什么事情耽误了她回家,而且这件事她并不想让黄刚知道。”
傅修瑾点了点头,亲昵地用鼻子蹭了蹭姚姝的鼻尖,姚姝终归是定力不够,经不起撩拨,主动将樱唇凑了上去。
册子被傅修瑾一把扔到了桌上,他将姚姝箍进正想攻城略地,陆寻这个倒霉蛋的声音又一次成功搅了局。
“主子,不好了出事了。”
傅修瑾放开姚姝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咬牙切齿地朝门外开口,“你最好是真的有大事。”
陆寻听他语气猜到多半是自己打断他的好事了,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顾敬水死了,在卧房里服毒自尽了。”
第109章 宣泄
顾敬水竟然死了。
陆寻按照傅修瑾的指示静静埋伏在他家院子外头的大树上看着,没想到入夜不久就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和哭喊。
他趁乱跃上墙顶飞檐走壁进了院内,这才发现顾敬水已经服毒自尽了,他的夫人正抱着他的尸体哭得厉害,那几房小妾更有甚者已经哭晕了过去。
“看来我们已经很接近真相了,否则顾敬水也不会死,裴家看来早就跟上我们了,还抢在我们之前下手了。”
姚姝从傅修瑾的怀里挣脱出来,拿起册子晃了晃,语气竟然带了丝雀跃。
傅修瑾将衣衫整理妥当拉着她出门,赏了陆寻两记刀眼才往楼下去,可怜的陆寻只觉得自己好无辜……
顾府里头乱成一团,一家之主突然毫无预兆就服毒自尽了,实在是匪夷所思。
傅修瑾亮出了大理寺的腰牌,一路畅通无阻来到顾敬水的尸体前。
白日里还好好的一个人,如今七窍流血躺在床上死了,确实叫人猝不及防。
姚姝简单表明了一下身份,掏出工具箱就给顾敬水验尸,忙活了一会儿,她朝傅修瑾摇了摇头。
“确实是自己服毒自尽的。身上衣物整洁穿戴合理,指甲干净没有挣扎刮过什么东西的痕迹,尸体上没有任何瘀斑瘀痕,摸了骨头也没有错位和骨折,衣服上也没有残余或者洒出的毒液。他双手紧紧握拳,指甲印都印在了掌心,证明他躺在床上的时候是极度害怕的,种种迹象表明没有人用武力强迫他服毒。”
傅修瑾很快听出了姚姝的话外之音,没人用武力强迫他服务,不代表顾敬水他是自己主动求死的,更大的可能是有人在要挟他,逼他自己自尽。
毫无疑问,除了害怕幕后真相被掀底的裴家之外,应该没有人需要出此下策了。
为了保全黄刚的安危,傅修瑾和姚姝虽然猜到了幕后的动作,但他们还是当着顾府其他人的面说了顾敬水确实是自己服毒自尽的,不是他杀没有嫌疑,让他们节哀。
“黄刚这边我已经让陆寻跟他联系了,在我们查到更确切的线索之前都不会再与他联系了,免得裴家也让他一个小心就“自杀”了。”。
“好,我们现在只能先去调查季氏到底瞒了黄刚什么,或许能有新的思路。”
刚摸到的线头就这样被裴家“自杀”了,四人嘴上没说,实际上心里都有气,尤其是聂柒。
顾敬水的“自杀”再次提醒了她聂府是怎么被杀的,一整夜她都无法入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连一向好眠的姚姝都察觉到了她的心神不宁。
“聂柒,我睡不着,要不你陪我唠嗑一会儿吧。”
姚姝很体贴地没有拆穿她,只说是自己睡不着要找人聊天,聂柒那头翻身的动静没了。安静了好一会儿,姚姝以为她不会搭理自己之际,聂柒开口了。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神佛也不存在恶有恶报,裴家做了那么多的恶,如今依然权倾朝野大权在握,多少被他们害死的人都埋在地里成了一抔黄土了。”
姚姝披衣起身走到聂柒床头,才发现她在无声流泪。
“唉。”
叹了口气,姚姝默默伸手用衣袖给聂柒擦了把脸,然后从桌边拖了张椅子过来坐到聂柒床前。
“想哭就哭吧,我也不知道这九年你是怎么过来的,荷香说你就没笑过,我想大概是你心中的恨和复仇的责任太重,压得你喘不上气,连笑都忘了。你发泄出来吧,不然迟早将你压垮。你得活着才有机会手刃仇人,弦绷太紧很容易就断了。”
姚姝是第一个让她哭而不是让她忍着别哭的人,聂柒一时间才发现自己这九年,原来只是等一场肆意的宣泄。
她伸手狠狠抱住姚姝,埋头在她怀里声嘶力竭哭了一宿,隔壁房里的傅修瑾和陆寻也是一夜无眠……
第二日,聂柒顶着两个肿泡眼在姚姝憋笑声中出了房门,当然姚姝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夜没睡,熊猫眼也很是夺目。
小二见她二人这副模样,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上了菜就问,“可是我们店里的床睡着不舒服,怎么你们二位如此憔悴?要不你们去街尾的药铺子开些凝神的方子,我们客栈可以替你们熬的。”
姚姝婉拒了他的好意,小二便也不再提正要离开,傅修瑾突然问他可知道附近哪儿有收绣品的地方。
“客官是想卖绣品?那可得去八宝巷的丛桦布庄,十里八乡的好绣品基本都往那儿送了,你们可以去看看。”
谢过小二,几人吃了早饭就直奔丛桦布庄。
季氏第二日出去卖绣品到底发生了什么,看来还得从她当日的踪迹下手。
第110章 神秘马车
平山县的面积虽大,但是因为交通不便又群山环绕以至于实际在这儿定居的人并不多,人群都聚集在山脚的小县城里,所以商铺也少,丛桦布庄恰恰就是这儿最好的布庄。
布庄门口的伙计看见锦衣华服的傅修谨顿时眼前一亮,立刻笑嘻嘻上前招呼,傅修谨气定神闲进了铺子里。
“我夫人想看看绣品,手帕或者扇子一类的,推荐一些吧。”
“那爷和夫人来得巧了,我们平山县好的绣品都在这儿了。您来瞧瞧。”
伙计热情招呼着把人都迎进内堂,又倒了茶水,开始往桌上搬绣品。
手帕、扇子、香囊一个接一个递上来,傅修谨凑在姚姝耳边低言,姚姝一边点头一边接过绣品细细查看,全过了一遍最后还是摇摇头。
“这,是没有夫人看得上眼的吗?”
姚姝惋惜地看了一眼桌上满满当当的绣品,对着伙计道,“不乏绣工好的,可惜没有双面绣的,我就想要个双面绣的。”
一听要双面绣,伙计就面露难色了,他摸了摸后脑勺为难了起来,“我们这小地方,早就没有双面绣的绣娘了,倒是没法满足夫人您的要求了。”
这就是姚姝和傅修谨要听的答案。
当初一个孤儿寡母能买下一个小院子活下来全靠季氏那一手双面绣,整个平山县也没有第二个,也就可以确定在这里如果能找到认识双面绣的人,多半是能探听到季氏的消息。
“我的朋友从前在这儿路过,说是买过一个双面绣的香囊,精妙绝伦,我很是喜欢。这回赶巧路过才来看看,没想到居然没有。是那个绣娘已经离开了还是她现在不再刺绣了呢?”
伙计年纪不大,这问题回答不上来,挠了挠头也只能说不清楚,正巧碰上掌柜的进来看看姚姝一行人挑选的情况就听见了。
“夫人朋友是很多年前来的了吧?我们好几年之前确实是有双面绣的,后来那绣娘死了就再也没有了,倒是可惜。”
掌柜两鬓斑白有些资历了,看样子是能给他们提供线索之人。
“掌柜所说的绣娘,是黄家铁铺季氏吗?”
傅修谨放下手中把玩的扇子,目光鹰隼一般定格在掌柜身上。
掌柜的明显惊了一下,他不知道傅修谨怎么会知道季氏,瞧他威仪不凡通体贵气是不能得罪的人,于是谨慎地点了点头。
“你不必紧张,我瞧你这些手帕和香囊倒是很好,我们不过是想多买一些罢了。”
傅修谨点到为止,从怀里掏出一颗金灿灿的元宝,掌柜这种浸淫商场多年的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咧着嘴接过金元宝又把伙计使唤到外头去招呼客人,这才回到沉下脸问原因。
陆寻站在门口警惕地把风,姚姝低声解释道,“掌柜,我们是大理寺的人,当初季氏的死有些蹊跷牵涉上了另一件案子,我们只是想知道她案发前是否来你的铺子卖过绣品。”
闻言掌柜这才安心下来,脸色也缓和多了,他拉了把椅子坐下来回道,“不瞒你们说,我替季氏的死感到惋惜,她的绣工十里八乡没一个能超过她的。她几乎每半个月就来一次,案发前那日她也来了,她后脚刚走就下起了大雨,我还想借她把伞。可我刚出门就看见她在巷子岔路那儿上了一辆马车,我也就没跟上去了。”
“马车?是什么时间?”,姚姝嘴上一急立刻问了出来。
黄刚当初还小不可能会驾车,而季氏家中并不算太宽裕也没有多余的银子买马车,那这辆马车是从哪里来的呢?
掌柜低头思索了片刻回道,“约摸是酉时末戌时初的时候,那会儿我都快关店了,所以还有些印象。”
“你可看见马车上的人?或者说,你可认得那马车?”
这回掌柜倒是麻溜地摇头了,“没看见人,只看见季氏上车了。那车子我也没印象,这种车子满县城都是一样的款式,没什么特别的。”
等姚姝一行人从布庄出来的时候,陆寻怀里抱了满满当当一箱的绣品,掌柜点头哈腰在后头欢送他们上了马车,转身的时候还不忘从怀里掏出金元宝啃上两口……
第111章 一尸两命的干尸
在平山县逗留了两日多倒也查到了季氏死前有异常,时间紧迫,还有公事在身,傅修谨不得不先带着姚姝几人按原定计划前往衢州府衙。
临走的时候陆寻给黄刚留了消息,让他暗中探查一下当年马车的事情……
衢州与平山县也有三日路程,赶到的时候府衙的知府早早就在城门口候着了,傅修谨一下车他就把人送到了安排好的宅院里。
“肃亲王这一路赶来辛苦了,要不是这家属不愿将尸体交出来,又非要抓出凶手,下官也不敢劳烦大理寺里迢迢走这一趟。”
衢州知府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了,战战兢兢说着好话,傅修谨与他客套了几句便让他领路去验尸。
路上姚姝也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死者的家属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不愿意让人把尸体送到上京去查,但又嚷嚷着一定要找到凶手。知府查了半个月也没有头绪,无奈只能将尸体留在府衙的验尸房里,捎了信到大理寺请人来协助,只是他没想到傅修谨是亲自来。
府衙的停尸房条件远远不及大理寺,但姚姝看见尸体已经是一具干尸的时候,她略略还是有些震惊。
“知府大人,这案子不是才查了半个多月吗?虽说我们赶来也花了小半个月的时间,但加起来也不过是一月余,这尸体看着都已经这幅模样了,少说也死了有一两年了。”
知府大人有些汗颜,他摸了摸花白头发解释着,“这我也说不清,但是我们盘查过了,这死者赵二丫确实是两个月前才失踪的,发现尸体的两个月前还有人在街上见过她。”
姚姝走到尸体边上摸摸了干尸的肌肉和残余衣物,又捏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上头有些黏黏的感觉。
“尸体是在哪儿发现的?”
“在后山山腰的一个山洞里,是一个猎户下山的时候发现的。”
两个月之前死的,一个月之前在山洞里被发现,但当时已经是秋季不可能潮湿才对,府衙的停尸房也是较为干爽的,那尸体衣服上的黏腻感从何而来呢?
傅修谨走到一旁开始翻查文书卷宗,姚姝搬来工具箱,各干各的活,十分默契,互不打扰。
光线从斜照变为了直射,姚姝直起腰的时候傅修谨早已坐在一旁等着了。
“死者年约十六,怀有身孕,是一尸两命。尸体鼻腔里有不少泥沙异物,我浅浅剖开了一下气管,也有泥沙残留,她是被活活溺死再搬到山洞里去的。”
知府站在一旁听出一身冷汗,这个他可不知道,仵作也没看出来,眼见着傅修谨脸色沉下来,他急忙开口,“下官愚钝没有查出这一点,但是赵二丫的爹娘也没说她怀孕了,王爷息怒啊。”
傅修谨没有多言,只是挥手让知府去把赵二丫的亲人都传唤过来,自己则把卷宗递给了姚姝看。
这案子是猎户报的案,赵二丫的娘一个月前到府衙报案说女儿失踪,从身高来看很是相似,于是知府就让人来认尸。
没想到赵二丫的娘来了,看了一眼就说不可能是赵二丫,毕竟人才失踪一个月,这尸体看着少说也死了一两年了。
谁知道她方要转身就看见了尸体的两只脚长短不一,急忙扑上前去查看手腕,上头赫然一根暗红色小石子手串,不是她的闺女还能是谁,这才哭得天崩地裂要找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