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感热恋——姜厌辞【完结】
时间:2023-05-26 23:05:59

  他弹了弹烟灰,“是又怎么样?你不能给她的东西, 那就只能由我这继父给她了。”
  边婕还是那句话, “不是你的女儿,你倒挺上心。”
  高敬无视她兴师问罪的架势,没什么情绪地笑了笑:“你和徐严把自己亲生女儿当仇人看, 就得要求别人也这么对她?那姑娘可不像你, 值得被人喜爱, 说起来我也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 只是给她铺了条路,方便她被更多人看到而已。”
  两个人陷入沉默,许久高敬沉着嗓问:“你有没有想过,她要是恢复了十岁以前的记忆,会怎么样?”
  又是一次不欢而散的谈话,边婕冷着脸离开,高敬掐了烟,等烦躁的情绪消下些,又跑去折磨未来女婿:【要是被我知道你毛手毛脚的,改明我就找人剥光你的衣服,倒挂在校门口,让大伙都瞧瞧你这浪里小白龙的模样。】
  二十分钟后,池绥那边回了条:【老高是我,别欺负我男朋友了,实在想欺负,也请你换个法子,毕竟他这条浪里小白龙这辈子只能被我一个人看。】
  高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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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浥影回到北城当天,江透在微信上找她说起接下来两个月的行程安排,最后提到何夕:【她昨天来了学校,我替你简单检查过了,身上没什么新伤口,不过不能排除眼睛看不见的地方。】
  YYX:【状态看上去怎么样?】
  江透:【昨天还行,但今天就不一定了。】
  YYX:【?】
  江透:【上次考核成绩出来了,就贴在公告栏上,何夕的成绩不上不下,何舜华铁定又会拿这事大做文章,羞辱还是其次的,就怕把何夕打出个好歹来。】
  拿这事大做文章?
  这说法可真好笑,当众羞辱何夕的人是何舜华,刻意给她打低分的人也是她,现在她拿不了好成绩,迁怒于她的人还是他。
  何夕为了达到他的期盼,已经够努力了,他有什么资格指责她不是?
  江透:【何夕刚才给我发消息了,说下次的演出不参加了,看她这意思,还打算退出乐团。】
  徐浥影一惊,忙不迭问:【她今天也来学校了?】
  江透:【来了,不过很快被何舜华带走了,估计是被带到何舜华专门用来棍棒教育的小教室去了。】
  江透又说:【我现在去看看。】
  徐浥影:【哪间教室,我去。】
  考虑到她细胳膊细腿的,去了也拦不住何舜华,江透就没打算告诉她,偏偏在这时,江澄打来电话让他回家一趟,说是外祖父突发心梗,要他赶去医院一趟。
  权衡利弊后,江透把教室位置告诉了徐浥影,自己开车去了医院。
  徐浥影第一次来江透说的这栋大楼,发现里面的空间布局和别的教学楼截然不同,就跟鬼打墙似的,她在里面绕来绕去,耗费近二十分钟也没找到江透说的那间教室。
  又看了眼聊天记录,才意识到自己走错楼层。
  北城的天气变幻莫测,昨天穿一件薄款长袖T恤都能热到渗出汗,今天气温急转直下,最低温度跌破十,徐浥影站在一楼大厅中间,穿堂风直面扑来,击穿她的身体,骨缝里都透着难以忍受的凉意,这阵风过后,残存的冰冷气旋在脚边打转。
  几乎没人经过,凄凄凉凉的氛围下,徐浥影莫名升起临阵脱逃的心,而她的第六感向来准,尤其是对即将发生的坏事。
  徐浥影忍受着心脏起伏不定的跳动,上了三楼,找到教室,在三米外的距离停下。
  冷静下来后,发觉自己太过意气用事,她这身板压根没法和一个重一百五十斤的大男人抗衡,没准还会因此牵连何夕。
  越想越没有底气,她给池绥发了条消息问他在哪,池绥估计在忙没回,她也就放弃了要他赶来的想法,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
  教室门关着,不确定有没有上锁,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音效果太好,徐浥影站在门后,里面一点动静都听不到。
  门上有长方形状的玻璃,她抬眼望里面看去,室内光线比想象中的还要阴暗,不透光的窗帘布盖住外面的天色,窗户却是开着的,风将窗帘吹开,光泄了进来,将区域划分成泾渭分明的两块。
  何舜华坐在椅子上,何夕就站在光影交界地带,大提琴靠在钢琴边上摇摇欲坠。
  徐浥影试图开门的动作,在何舜华嗓音落下的那瞬间收了回去:“考核那天,你的礼服是不是借给别人穿了?”
  何夕轻轻点了点头。
  “那个叫徐浥影的?”何舜华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这次考核名单的前三名,还是他死对头聂李慈的亲传弟子,他明里暗里同他争了大半辈子,却没有一次赢过他,更讽刺的是,他的亲生女儿也斗不过聂李慈的徒弟。
  何舜华咽不下这口气,只能全部都撒在“不成器”的何夕身上,“要不是你自作主张把礼服给她,她会有现在这成绩?还有你,把好的留给别人,自己穿得跟破烂一样,是存心上台让我丢脸的吗?”
  何夕还是没有太大的反应,淡淡说:“是我技不如人,和礼服没有关系。”
  何舜华没见过她这么跟自己顶嘴,更气了,抄起大提琴就往她身上砸去,一下不够,又连着砸了好几下,大提琴发出沉闷的哀鸣。
  发生得太过突然,徐浥影怔住了,明明何夕才是那个被毒打的人,她却感觉所有的空气都在一瞬间朝自己挤过去,血液也被冻住,手脚冰冷而僵硬,一声闷响后,她跌坐在地。
  里面的声响没完没了地传来,就像层层递进的音阶,唯一不同的是,它恼人至极。
  徐浥影将头埋在膝盖里,盖住耳朵,典型的防御姿势,听觉被屏蔽,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多出了个人。
  直到她整个人被包裹住,她从对方温热的胸膛里愣愣抬起头,池绥压着音量,“没事了。”
  徐浥影调动全身上下仅存的力气,指了指教室,“别管我,你先去帮她。”
  池绥点头,大力推开教室门,还是那散漫的腔调:“这是在拍戏呢?拍得还挺真,身上都出血了。”
  寡淡的声线,在空旷却压抑的环境里,有种冰冷的金属质地。
  何舜华停下,扭头,池绥正好从兜里摸出手机,横着屏幕将镜头怼了过去。
  “别停啊,继续,这么好的演技,得让北音所有师生瞻仰一番。”
  仗着有池绥在,徐浥影底气回来不少,流淌在四肢百骸的血液回温,她缓慢起身,踩着粗跟皮鞋进了教室,深吸一口气鼓掌道:“不愧是何教授,虽然教师评级输给了我师父,但脑子比我师父灵活多了,知道要独辟蹊径,靠打女儿在北音立足地位。”
  来的路上,她已经从江透那将何舜华的底摸了个七七八八,还有一部分,是从导师聂李慈那打听来的。
  徐浥影下巴一抬,冷冷笑了声,将肆无忌惮与恃宠而骄发挥得淋漓尽致。
  何舜华面色铁青,对着镜头不好发作,甩脸走人。
  气氛沉寂又压抑。
  安静了好一会,徐浥影率先开口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池绥:“江透给我发的消息。”
  徐浥影哦了声,看向何夕,“你先出去一会。”
  话还是对池绥说的。
  池绥点了点头,将门带上。
  何夕终于出声,“其实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徐浥影并不关心何舜华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爸他不爱你,他只是拿你当成他宣泄不痛快的出气筒。”
  她一针见血,并不打算给何舜华留任何情面。
  “一有不顺心的事,就来折磨你,他就是个无能的废物。”
  何夕沉默着缩了缩身子。
  徐浥影也不打算让她继续逃避下去,“你看看你自己身上的伤,再问问自己,为什么还要替那种废物遮遮掩掩。”
  “我求助过的,但没有结果,被他知道后,他就打得更厉害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我帮不了自己,也没人能帮得了我。”
  何夕抬起头,满脸泪痕,声线起伏也大,“我每天都在问,为什么我会这么不幸,为什么只是我?”
  静默数秒后,突然插进来一道声音,隔着一扇门,嗓音质地很轻,丝丝缕缕的,仿佛从门缝底下飘进来的。
  “你不是不幸,你只是比别人倒霉些。”
  徐浥影条件反射地朝门的方向看去,池绥背对着,高大的身形结结实实地盖住了玻璃,只留下漆黑的影子。
  何夕慢了几拍,抬起头,池绥的声音恰如其分地响起:“倒霉地和一头猪一起掉入泥潭,你唯一能做的是赶紧上岸,而不是在泥潭里跟那头猪打架。”
  话糙理不糙。
  徐浥影完全没料到池绥会说这样的话,要是换个环境,她绝对能笑出声。
  可惜这会的心情和气氛一样沉闷压抑,挤不出丝毫的笑,她悄无声息地看向何夕,见她眼皮微动,是心生动容的表现。
  等徐浥影再次看向池绥在的方向,门后的阴影已经消失。
  再次出现是在五分钟后,他敲了敲门。
  得到何夕的点头后,徐浥影喊:“你进来吧。”
  门被人推开,露出一张沉黯生冷的脸,池绥什么也没说,只将手里的袋子递了过去。
  袋口敞开,能看见里面的消毒水和棉签、创可贴。
  徐浥影犹豫了会,跟着池绥离开,她走得很慢,明显的心不在焉,池绥刻意放慢脚步,等她跟上后才开口:“不去陪她?”
  “要陪的。”徐浥影哑着嗓子说,“先给她时间调整一下情绪。”
  池绥看她两秒,手托住她的后脑,将人往怀里带,唇印上她额头。
  这个吻多少有点不合时宜,徐浥影大脑空了一霎。
  这栋教学楼排课少,只有几间教室在用,其中一个教学地点就在同一层,临近上课时间,频频有人出现在楼梯口,这明目张胆的一幕恰好被人注意到,眼神还挺意味深长。
  徐浥影大胆归大胆,但当着别人面做亲密的事是第一回 ,她跳出池绥的怀抱,原路折返,“我去看看她好了没有。”
  池绥侧过身,盯住她慌张的背影看了会,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室内还是一片沉寂,徐浥影手搭上门把的同时,目光穿过玻璃,看见何夕倚在窗边,长发被风吹得凌乱,带出她身上浓重的自我厌弃感。
  片刻,她起身朝着角落走去,不知道从哪拿出一包烟盒,将里面的烟全都倒了出来,一根根地撕开卷烟纸,烟丝散落,遍地狼藉,很快被窗外溢进来的风吹到各个角落,肉眼难以捕捉到踪迹。
  之后的何夕再无动作,瘫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空了的烟盒。
  徐浥影终于摁下门把手,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我回来了。”
  何夕条件反射把手背到手后,藏了会,最终自暴自弃地松开手,烟盒皱到失去原本的形状。
  徐浥影没提烟的事,看向她的手臂和大腿,伤口原原本本地袒露着,装在袋子里的棉签、药水也原封不动。
  何夕长袖长裤,料子是轻薄的棉纺,徐浥影撩开她的裤腿,看见上面密密匝匝的伤口,呼吸一滞。
  不少是今天造成的,但更多的是陈年旧伤,其中还有几处坑坑洼洼的凹陷。
  “这又是什么东西造成的?”徐浥影指着她大臂外侧斑驳的痕迹。
  “烟头烫的。”
  徐浥影手臂一缩,如鲠在喉,“也是他?”
  何夕点头说是,“第一次是意外,不过可能就是因为这场意外,让他痛快了,之后就变得没完没了了。”
  那些疤痕看上去分外刺眼,也眼熟,仿佛自虐般的,徐浥影的视线一寸未挪,“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几年前吧,我记不清了。”
  徐浥影左手握住右臂,缓慢摩挲着,何夕轻声问:“你怎么了?”
  她摇头,“没什么。”
  简单处理完伤口,徐浥影和池绥将何夕送到酒店,去御景华庭的路上,见徐浥影脸色很差,池绥开了些窗户让她透气。
  到公寓后,徐浥影还是一言不发,池绥看了眼时间,准备去厨房煮些粥,半路被人攥住衣摆。
  他回头,对上她的发旋,紧接着看见她抬起头,眼睛里藏着什么,幽暗深邃。
  “何夕手臂上有很多被烟头烫伤的痕迹。”徐浥影突然停下不说了,撩开自己的袖子。
  露出光裸的手臂,内侧有两块不深不浅的圆形疤痕。
  池绥目光停顿的同时呼吸一滞,他早就发现了,只是没有说出口而已。
  徐浥影轻声问:“那我这也是吗?”
  不待他说话,她又说:“我刚才在路上想起了之前潜进我家的苏艾。”
  连带着想起她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交集。
  “我第一次发现自己'梦游'、身上被贴上创可贴的前一天,在去医院体检的路上遇到了苏艾跟她的父亲。”
  她看不见,只能从声音推断苏艾正在遭受苏父的言辞侮辱和殴打。
  “我想最近一次,也就是你发现我又梦游这次,是因为何夕。”
  一开始她也以为只是普通的梦游,而每次打开她“梦游”的开关,都和家庭暴力有关,有陌生人收到的,也有她自己亲身经历的——来自边婕的伤害。
  “梦游”在身上贴创可贴这种行为,因而有了较为合理的解释。
  她从对面的沉默里读出了答案,不走寻常路地笑出声,“开个玩笑嘛,这两道疤痕要真是被烟烫出来的,我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我看多半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只是我一直没注意到,还有被家暴,估计也是我被迫害妄想症犯了。”
  话说到这份上,其实已经到了心照不宣的程度,没必要再往里扎一根针,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短暂相交,徐浥影率先别开眼,“我困了,先去睡会。”
  一直到晚上十二点,卧室房门都是紧闭的,池绥睡意全无,罕见地点起一根烟抽,关上阳台门准备回客厅的下一秒,听见卧室门被打开。
  熟悉的身影从门后出来。
  叫他,“小池哥哥。”
  作者有话说:
  总有一天,你会非常倒霉地和一头猪掉入泥潭,你能做的就是赶紧上岸,而不是在泥潭里跟猪打架。
  —查理 ?芒格
第55章 55
  这不是池绥第一次见到“梦游”状态的徐浥影。
  最早可以追溯到初二那年, 学校组织了一场春季郊游,每两个班级组成一个团队露营,池绥和徐浥影所在的班级恰好经由抽签被分到同组。
  那天晚上, 池绥失眠了,一个人坐在篝火堆旁刷手机,突然听到不远处帘子被拉开的声音,片刻徐浥影的脸映进眼底,身上还穿着白天的卫衣牛仔长裤。
  两个人之间毫无对话, 而她小心到僵硬的机械动作,被池绥理所当然地视作梦游症发作。
  以至于在医院听见苏艾炫耀似的一句“我可是知道她的秘密, 而且,只有我知道才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也没太大的情绪波动,反而自大地认为她的秘密其实早已被他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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