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晨的衣服有点多，衣柜里乱乱的，我一点点分门别类，把衣服叠好，用他的话说，打开咱们家的衣柜可以疗愈强迫症。
周末除了例行的打扫，我还会提前把下周吃的菜料理成半成品，经常是家里炖一大锅牛肉分装好冻起来，想吃的时候取出来一份，里面加点土豆胡萝卜西红柿，就得到一大碗热乎乎的肉汤，咕嘟咕嘟的冒着香浓的泡泡。
我俩那时候总是慢悠悠的吃晚饭，一边吃还一边聊东聊西，聊着过去畅想着未来。他有时候挺细心的，我说的话很多他都默默的记在了心里。对于没有接受过太多善意的人来说，哪怕是恋爱中很平常的互相表达爱意，在我心里都会被放大好多倍。
聊到上大学时，我用了将近两年破旧手机，那是一个都不知道经过了几手的旧手机，电池不好用、内存不够拍张照片都会卡顿，那个时候好羡慕周围的同学，很多人高考完事第一件事就是买喜欢的手机，后来我打工攒钱加上一直都有奖学金，其实还是可以有钱给自己换个手机的，就是觉得还能将就，怎么都舍不得，又坚持用了很久。
第9章 一份让我死心塌地的礼物
两个月后我过生日，他没问我想要什么礼物，甚至生日马上临近了，他也没什么动静。如果说没有期待是假话，可是我实在想象不出他会送我一个什么样的礼物，还是他压根没记得我的生日。
直到生日那天，他说晚上要出去吃，下了班我们来到了约定的餐馆，那个餐馆是我们平时经常去的，我的期待感降下来很多。我在心里宽慰自己，生日年年都有，两个人还是要精打细算的过日子，不铺张也是好事。
菜上齐了，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到我面前，和我说生日快乐。我一看是一个手机，而且是天天做广告的一个最新款的手机，当时差不多要五千块。这是我活了二十几年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我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他让我赶紧打开看看是不是喜欢的颜色。
当我打开的时候，眼泪不争气的在眼眶里打转，差点掉了下来。也许五千块钱对于别的姑娘来说觉得稀疏平常，但是对于我这个用千元手机，还要仔仔细细的用好几年的人来说，这个礼物简直就是一个奢侈品。
最关键的是，在我过往的人生经历中，连我妈都经常忘记我的生日。我的生日没什么好庆祝的，那不过是一个让所有人，都不开心了很多年的日子。
弟弟的生日值得庆祝，因为弟弟的出生是父亲要昭告天下的。
我的泪腺天生就过于发达，但凡有点激动，就要流泪。我半天没说话，因为我知道，一旦我一开口，眼泪就会决堤。
碍于在外面，周围都是就餐的客人。我仔仔细细的把手机收起来了，等到回家的时候再继续欣赏。
吃完饭我俩没有照例在街边闲逛，我时不时的摸摸我的包，确定那个手机还在，生怕有什么闪失。马路上轻柔的风已经无法打动我，我脚步都快了起来，只想赶紧回家。
到了家我盘坐在沙发上，刚想打开盒子，觉得不太对劲，就先去洗了洗手，我怕把那个心爱的手机弄上油腻的指纹。
张晓晨说，没想到一个手机会让我开心成那样，就像一个小姑娘把玩着心爱的芭比娃娃。
晚上临睡前，张晓晨觉得纳闷，为什么我摆弄了一晚上新手机，还没把电话卡装在里面。
“这个手机我先不用，我那个旧手机还能接着用呢，新手机先放在家里，我舍不得把它带到单位。”我解答着张晓晨的疑惑，生怕单位里那个人来人往嘈杂的环境里，让我心爱的礼物遇到什么意外。
张晓晨在这方面的性格跟我截然不同，他不是那种高调的性格，我经常对他的形容是闷骚。
别看他在外面表现得很淡定，其实在我看来他有一点虚荣，他很喜欢那些远超我们生活水准的奢侈品，甚至是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他会攒很久的钱买一个名牌，买到手之后，第二天一定就要穿上用上，但在外人面前却是不经意的样子。
开始我不太能懂他这点，后来我明白了。他工作的场所有点像奢侈品的店员，经他手卖出的房子，都是我们买不起，仰望都仰望不到的，可是日复一日的工作，让他们这些销售，恍惚之间觉得自己也是高层次人群的一部分，房子车子买不起，就在小处着手，尽量让自己体面。
他认识几个很厉害的销售，只有一个女孩心态没飘。赚得钱都攒了下来，借着自己是内部员工的优势，可以提前知道消息，买到便宜又好的房子。最开始买了一个很小的房子，借着房价上涨的东风又卖掉，然后置换了一个更大的房子。
五六年的时间吧，几经转手，那个女孩自己有了一个九十平的房子，还另外买了一个五十平很好地段的房子 ，以租养贷。哪怕这两年经济不怎么好，那个女孩活得也悠哉游哉，房子都有了，后半生做一个普通的工作也可以过上很安逸的生活了。
而他同事中间大部分的人，因为赚钱太快，加上现在很多东西都可以分期。买表买包买车的有很多，外表看起来真的是风光无限，可是那些东西无法抵御风险，就是一时的风光。
张晓晨就属于后者，最开始我很惊讶于他的消费，但是我俩生活一直是各自负担自己的，所以我也就不好说什么。另外，长久以来的习惯性讨好和自卑心作祟，让我总觉得张晓晨的选择总是对的。很多时候我的开心建立在他的开心的基础上，只要他满足的笑了，我就觉得一切都值得，就这样我慢慢丢掉了自己。
对于我这样的女生来说，在爱情中本能远大于理性，我本能的为张晓晨的做法找到很多合理化的理由，最后不但接受了他的做法，甚至有时候还会自我牺牲式的满足他的虚荣心，我以为这就是爱。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张晓晨就是我的天，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围绕他的。回过头仔细想想，他除了每年过生日时会给我买一个礼物，偶尔给我发个不大不小的红包，他并没有格外的关心我，甚至新鲜感褪去后，他总是表现得很自我。
比如当他习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以后，他几乎不会做任何家务，我忙的像个陀螺，操持着家里所有的琐事，他自由的安排着他的时间和生活，有时候明明和我约定好的时间，也会因为他那些哥们的一个电话，就爽了我俩的约。嘴甜两句，也就把我糊弄过去了。
不过他还蛮喜欢带我出去的，因为和他朋友聚会时，我安静的陪在旁边端茶倒水，极大的给足了他的面子，满足了他的虚荣心。有时候他也会带朋友来家里，我一忙活就是一整天，买菜做饭席间还要照顾所有人，他的朋友走后我一个人收拾着满目狼藉。他的朋友对我的评价都不错，还是那句和老家人一样的夸奖，那就是“懂事”。
要命的是，我从来都没觉察到有什么不对劲，仿佛这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只要一个生日礼物，就可以击穿我内心的防线，甘之如饴的为他操劳奉献。
第10章 我的家就像一个黑洞
自从高考过后，我就过的很辛苦，一方面要打工赚钱养活自己，毕业了还要还助学贷款。大学毕业后，父母理所应当的认为我在大一点的城市，工作以后钱是好赚的。
父母生日、父亲节母亲节、弟弟的生日.......重阳节问候爷爷奶，还有过年过节的红包，那时候我总是在心里抱怨，怎么有这么多节日，每一个节日都像是索命一样，张开着血盆大口。
问候总不会是发个信息吧，问候就意味着破费，收到红包的人自然都乐乐呵呵，一旦礼数上有什么差池，我爸脸色上有一点难看，我妈就最先坐不住了。
小时候我特别爱妈妈，很怕爸爸。我总是有一种和妈妈相依为命的感觉，我的共情能力很强，面对妈妈的委屈流泪，我总能给她全部的安慰，很难想象，十岁之前的我背负了多少大人的情绪。
十岁之后，弟弟的降生卸下了我这个重担，我以为一切都会变好，可是妈妈也变了。
她不再需要到我这里倾倒情绪，我又变成了她得力的小帮手，准确的说是这个家以及弟弟的小保姆。因为我懂事，妈妈的一句夸奖就足以让我开足马力，干着那些和年龄不相称的家务。
当我进入青春期的时候，我也有情绪，我也想像当年妈妈和我吐苦水一样，去和妈妈去倾诉。可是她总是很忙，要么就好像听不到我说的心事，要么觉得那些都是孩子没所谓的小事。
我隐隐的觉得，我失去了和妈妈的那份亲密，于是我愈加努力的按照妈妈喜欢的方式做事，我想赢回曾经的那份亲密，可是她对我还是淡淡的。
我不愿意承认，她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爱我，我选择对她的漠然视而不见，我又是选择找出一堆理由合理化这个结果，我安慰自己她只是太忙了，她还是爱我的。
张晓晨第一次打过我之后，我满是委屈的，终于还是忍不住和她打电话说了这件事。当她得知只是张晓晨酒后的失态，她问了问我怎么样，发现打的并不严重的时候。她开始劝我，说男人就是要哄的，哄开心就好了，不知怎么说着说着，她就开始责怪我性格太倔强，不懂得察言观色......说到最后，她更关心我们俩什么时候能结婚，我想要的安慰一点都没得到。
她知道张晓晨家里的条件要比我家好一点，他工作赚得也比我多一些，就想着我俩年龄也不小了，赶紧结婚。我当然理解我妈为人母亲的心思，可是我一个女孩子，如果对方不提，我也不好催着结婚。
后来我妈几乎每次打电话都关心我俩结婚的事，还总是打探着张晓晨家里那边的风俗，可以给女孩家多少彩礼。以前我觉得一切都很正常，直到我满心委屈的跟她说，张晓晨打我的时候她表现出的漠然，即便我再傻再想骗自己，我也看出了端倪。
最近她总是叨念，弟弟不小了也是十六七的大小伙子了，讨媳妇的事有个三年五载也要提上日程了，老家的房价也不便宜，不早点准备到时候哪个姑娘愿意嫁呢。
生弟弟欠下的一大堆外债，才刚刚还完没多久，她又开始琢磨弟弟的终身大事了。那一刻我明白了，多年以来我就是一个工具人，我出生就是一种错，她从来不觉得对我有任何亏欠，只觉得养我长大是对我的恩赐，我理应报答。
现实给了我一记又一记重锤，而傻傻的我，需要到遍体鳞伤时才有了一丝觉醒。
四年前，张晓晨的一个生日礼物，让我对他死心塌地，我觉得我应该投桃报李。
一向简朴到苛刻的我竟然开始关注奢侈品了，原谅我的没见过市面，那时我不但叫不出那些东西的名字，甚至也欣赏不出那些东西的美感。
我们俩同居的第一年，我是有一万块的存款的。平时买个菜都要货比三家的我，第一次有了私心，不想把钱都寄给家里，我要给爱我的张晓晨，买一个他喜欢的生日礼物。
每天我空闲的时间就抱着手机，在网上查那些张晓晨嘴里经常念叨的牌子，我舍得花钱，就像他给我买手机一样，我也想给他也买一个价格不菲的礼物。
但是现实把我的热情浇灭了，我知道那些牌子的东西贵，但是我从来没想过那些东西贵到离谱，完全颠覆了我对于商品价格的认知。
我以为我拿着存款可以精挑细选，买一个最好的礼物，然而我那点钱，可选择的空间不大，只能买点奢侈品周边的配件。
最后我相中了一条腰带，五千多块钱，这是我看到的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里，算是最实用的东西了。在他生日的前一天，我鼓起了巨大的勇气，走进了那家名牌店。我的紧张和不安要远远强于那次在高档餐馆的经历。
店员带着审视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态度平淡冷漠，我的不安手足无措，以及过于朴实的打扮他都看在眼里。我跟那个店员表达了想要的东西，说完那几句话都有点喘不上气，就像当年在课堂上站起来回答老师的问题一样紧张。
我去之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反正自己是消费者，没必要想那么多。可是真的到了那种高大上的环境下，在对方店员那种气势的压迫下，当下的我只想落荒而逃。
所幸我要的东西有货，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就完成了这次让人充满压力和局促的购物体验。出了商场的门，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总算是完成了任务。为了张晓晨，这些都是值得的。
第二天下班我早早的回家，买了很多好吃的，还有一个小小的生日蛋糕，我在厨房里忙活着，想到一会见到他开心的样子，嘴里哼出了歌。
张晓晨回家后，看着一桌子饭菜和蛋糕，心情也不错，当完成了例行的许愿吹蜡烛之后，我拿出了礼物。
我到现在都记得他惊讶到夸张的表情，他万万没想到节俭的我，会投其所好的给他买了这么一件小小的奢侈品。他打开盒子，拿出腰带就在身上比量，蛋糕也顾不上吃了，赶忙拿出第二天要穿的正装，换下了家居服，系上了新腰带，在镜子前面左右的照看。
看到他发自内心的喜欢，那些对昂贵价格的心疼，购买时的局促，以及对奢侈品种种的不解，还有对于张晓晨的那份我不太喜欢的虚荣感，就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我心中只有十足的满足感。
我看的出，蛋糕再甜美，饭菜再可口，都不及那个名牌的logo带他给他的喜悦多，他甚至有点无心于眼前的餐食，就好像有了这个小小的奢侈品，他就离他眼中的高档次的人更近了一步。
第二天早晨，他一反常态的没有懒床，吃过饭洗漱了一下，穿得体体面面意气风发的去上班了。
后来我过生日他又送过我平板电脑，我也可以用大大的屏幕刷剧了。我也挖空心思的在各个奢侈品的品牌里，找那些价格尚在承受范围内的实用的小物件。我还送过他名牌的钱包、围巾......
第11章 虚荣让人走向堕落
我们俩在一起第三年的时候，他终于攒够了车的首付款，分期买了一辆十几万的车。这个车离他心中的豪车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他等不及了，他想马上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
我一直都知道他喜欢车，但没想到他买的那么突然。我其实都不知道他每个月具体赚多少钱，只是知道他有些月份提成赚得很多。本来嘛，大家各花各的钱，他用自己的钱买东西也不用和我商量，可是当他把车开到楼下时，我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开心。
有了车确实方便，周末他载着我去郊外爬山，在河边烧烤野餐。天气不好的时候，他也会送我上班，但是我有点舍不得，毕竟油价不便宜，坐公交车也是一样的。
在他买车后的那个生日，我送了他一个名牌的太阳镜。
坐在副驾看着他精心打扮过的样子，还真有了几分商务精英的气质。
这种潇洒没能维持的太久，经济危机来袭，各个行业都有着多多少少的影响。
还有一段时间，大家都居家办公，我俩的行业，居家基本就意味着零收入，那点基本工资根本无法维持房租车贷，只能勉强够吃口饭。
从最开始我俩居家，觉得可以借机会休息休息放个假，到开始隐隐的担忧，最后焦虑熬的人喘不过气来。有时候家里只有手机发出的声音，一天到晚我俩都没什么交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