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蛋糕。
温岁扫了眼胚上的奶油,奶油上覆盖的红丝粒,刺得眼疼心胀。
他故意的吗,又要用什么方法羞辱她,他不知道吗。
生日那天,她就是抱着这样的红丝绒蛋糕守了他一整夜,他不是看见了吗。
混着咸苦的泪水咽下的蛋糕,从此,温岁再也没有吃过,再不愿回忆起那天的痴傻。
而祁鹤无疑又在强迫她想起,多么讽刺,他会买蛋糕给她。
“你又打算玩什么花样。送蛋糕拉好感祁鹤你幼不幼稚。掺和我的生活还不够你还要掺和我朋友的吗。”
不是的,他只是想再接近你一点。
叶棠她们听得云里雾里。
温岁质问的声音不大,并没有其他人循声瞧来,旁观者的女孩们大气都不敢出,毕竟祁鹤只有让别人吃瘪的份儿,谁会让他吃瘪。
众星拱月般的存在,此刻却攥着朴素的粉红色的包装飘带。
他人高,站在温岁面前依旧是不小的压迫感,但此刻他只有身形高过她。
男人低头看她,眼神流露出被曲解的负屈和哀伤,“我走了很远去买的,我知道你爱吃甜的,我以为你会喜欢。”
“我不知道你不爱吃蛋糕了,对不起。”
他还想解释有关拉好感,但温岁回去拿起相机,奶茶和泡面她都没有带走,不给他一点机会地离开。
温岁回到帐篷,简单地吃了点牛奶和欧包。
没几分钟,鱼微微和苏菡她们就逃荒似的溜进她帐篷,一个个如蒙大赦。
温岁料到她们会问什么,果不其然。
叶棠拍着胸口:“岁岁,什么鬼啊,你跟祁鹤…莫非结仇过吗?”
“他俩八竿子打不着的,我知道了!”鱼微微有理有据地开始瞎分析,“岁岁你跟祁鹤老婆是好朋友,然后祁鹤对他老婆不好,你为了给你闺蜜出气连带着看他也不顺眼!我去!完全正确啊。”
温岁无语。
“你们都不对,是蛋糕。祁鹤在蛋糕里加料了只有我们岁岁看出来了,所以才这么生气!”苏菡更离谱。
温岁叹气:“没有,刚刚是我情绪有点失控了,但是,我的确——”
“不喜欢祁鹤。”
三人静默片刻。
“嗐,正常,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鱼微微安慰道,“他肯定做了啥错事,是不是太装b,岁岁你是不是不喜欢太装b的男生?”
叶棠:“我们岁岁的择偶观肯定是那种斯斯文文的理科男啊,他乖你也乖,顶配。祁鹤嘛普通人hold不住,玩世不恭的,除非——他真心喜欢别人,否则没人管的住他吧。”
鱼微微认同地点头:“有理!”
温岁无奈地笑笑。
“是啊,不过,”她顿了顿,“祁鹤他不像会真心爱人的人。”
家庭使然,祁鹤骨子里的矜贵和傲气摆在那里,他受人追捧,从来只有别的女孩追他,他不会追人。
不懂浪漫,不懂偏爱,他在感情里永远不会低头。
而现在他做的那些些渺小的挽回,温岁清楚的,他坚持不了太久,只是因为一时的不习惯,一时的无法替代才想着追回。
他很快就会放弃的。
温岁看得很明白,也很清醒,祁鹤不过短暂地在贪恋她的身体。她一次次地泼凉水,无视,以他的性格很快就会经受不住的。
他怎么可能会执着于她。
温岁赌过一回,没有本钱再赌下一回了。
现在她只要他快点签字。
下午的午休,温岁没有待在帐篷。
一来为了透气,二来她怕某个不相干的人又来找她。
女孩坐在溪水边发了会儿呆,然后玩手机。
她在看褚遥艾特她的搞笑视频,看得认真,完全没有留意身旁坐下的人。
“温学姐。”
她吓了一跳,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像小兔子。
靳斯锐慌神:“我我吓到你了吗?”
“没有,”惊吓过后温岁舒气道,“你也来看风景吗?”
他愣了愣,才笑:“算是吧,我其实是看见学姐你在才来的。”
他从身后变魔术般的拿出一副沙画递给温岁。
画中的女子跟自己七八分像,“是我嘛?”
“嗯,我自己做的,作为粉丝一直想送给你的,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温岁笑起来露出两个小酒窝,“谢谢,我很喜欢。”
靳斯锐憨憨地跟着笑。
两人无言静坐了会儿,其实温岁觉得有点微妙的尴尬。
他老瞥她,镜片下的眼神有些令人发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温岁思忖着开溜的理由,靳突兀地问:“温学姐有男朋友吗?”
“啊?”她猝不及防,“没有。”
他唇边的弧度加深,“那就好,学姐你的要求一定很高吧,有你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带出去肯定倍有面子。”
算奉承吗,温岁打太极地说:“一般般了,我要求不高的,就是暂时没有……”
她想说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却被他迫不及待地打断。
“那学姐觉得我怎么样?”
她沉默。
“你别多想,我就是觉得你不像别的大网红那么高高在上。”靳斯锐道,“你很温柔又谦和,很好接近,我真的挺喜欢你的。”
总觉得这话怪怪的,他难道接触过很多大网红吗,然后因为自己脾气好,好接近?不过温岁仍没有以恶意揣测他:“谢谢,我非常感激粉丝们对我的喜爱。”
他纠正:“不是粉丝,是男女之间,男女之间的喜欢。”
“温学姐,你是我的菜。”
温岁无话可说,什么叫你是我的菜。
优秀的涵养支撑,女孩礼貌地扯笑:“谢谢,但我暂时没有交男朋友的打算。”
“没关系的学姐,这不妨碍。”
没办法,温岁只好搬出万金油借口,我先回去考虑考虑,拜拜。
被人表白这件事,温岁经历得不算少。
其实细细回忆,从小到大追她的男生不亚于祁鹤,只是她向来固有思维的认为她比不上祁鹤。
温岁加快脚步奔回帐篷,掀开帘子躲进去的一刻她放松地喘气,下一秒——
手中的沙画脱力落地,她来不及惊呼就被人摁坐在折叠椅上。
温岁下意识地捂住肚子,那人手虚扶着自己的后背,裹挟冷调的香。
她对上阴冷的双眸。
祁鹤跪坐的姿势,比她矮一小段,微仰着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似乎不太高兴,温岁平静地对视。
“你跟踪狂么,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
“是。”他沉着嗓子,极度不爽地舌尖抵腮,“怎么那么多人喜欢你,嗯?”
温岁反应慢一拍,才听懂他说的,她轻佻地挑起眼尾,“对啊,不然呢。”
祁鹤不动声色地吸气。
“所以,你要跟他在一起吗。”
这种无聊的问题温岁懒得回答,她偏过头,但祁鹤抵着她的额头迫使她转回来,她自知力量不是他的对手,也没打算反抗,无甚表情地看他。
“放手。”
那样的目光如刀剑深深扎进祁鹤的心里,他不敢再对视。
温岁又重复一遍:“放手。”
僵持须臾,他终于直起身,温岁迅速站起来往外面走。
“温岁,”他说,“你不用走。”
他从她面前而过。
听到她说:“我以后跟谁在一起都不关你的事,前夫。”
她咬重了最后两个字的读音。
会有人和她拥抱,会有人和她接吻,会有人和她睡在一张床上。
做所有自己曾经跟她做过的事,光是想到这些,祁鹤就嫉妒得发疯。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嘴上说着千百遍玩玩她,不喜欢她,可是他现在在做什么。
光回忆起女孩冰冷的目光,他就喉咙发紧,听到她用从前一样软糯的声音说前夫,他就一阵绞痛。
到底怎么了,他到底是厌恶她还是……
喜欢她。
男人头痛地揉着太阳穴,走到溪边。
不高不低的男声从树后传出,有人在打电话,祁鹤余光瞥了一眼。
那个眼镜男。
他用力地甩手,甩掉水珠,更加心烦意乱。
早点走,看见就烦。
祁鹤揣兜返回,那人的声音飘进他的耳朵。
“难追!”靳斯锐和电话那头的男生吐槽,“不过漂亮是真漂亮,追到的话够你们舔我一年。”
“瘦归瘦但有料啊,而且我接触过那么多网红就她最温柔,今天也没说拒绝,我真觉得有戏啊。”
“温岁诶哥们,我女朋友要是温岁我出去吹一年,忒长面子了,我必拿下。啥?那我追到手肯定骗她先上床啊。”
“上到就是赚到啊,我靠幸亏我这次报名了研学,你等着我俩马上擦出爱的火花。啧啧,想想她那个腰,那个胸……”
祁鹤停步,朝树后靳斯锐的方向走去。
第19章 尘暴/
Chapter 19
靳斯锐顾着打电话, 并没有察觉身后的异响。
直到后背被人结结实实地踹了一脚,手机脱了手,人也扑倒在地上。
他还没回神, 或者根本无力对抗, 对方来势不善, 照着他的面门便是重重的几拳,每一拳都夹着十足十的狠戾,半分没松力气,完全就没打算让他还能有好肉地站起来。
靳斯锐被压着打,打得鼻头冒血,那人揪着他的衣领摔在树上, 他眼睛发花,求生欲驱使下, 他呻/吟着偏头躲过一拳。
祁鹤那拳砸进树干,巨大的惯性下, 皮肉和凹凸的树皮摩擦, 五个指关节都擦伤渗血, 看着唬人, 但他并不知痛般,眼睛里藏着疯涌的黑尘暴,“有种再说一遍。”
“什…什么……”靳斯锐呼吸艰难。
“温岁。”
“什么……”他还在装傻, 祁鹤懒得跟这种渣滓废话, “你他妈也配意/淫她?”
他动手是真狠, 靳斯锐脸上有自己的血也有他的血,他实在想不通啊, 他说温岁跟你祁鹤有什么关系,至于吗。
她单纯她温柔, 靳斯锐方才在电话里和朋友说的话再度回响在祁鹤的耳边,和过去的自己重叠。
原来,真的无比刺耳难听。
躺在地上叫痛的男人变成了自己,拳头如雨点挥落,到后来,祁鹤给了自己一耳光。
靳斯锐看傻了。
“你是人渣。”他自嘲地发笑,“我也是。”
两人动静不小,很快社长赶来。
打架的性质影响恶劣,且靳斯锐肿得像猪头,怎么看就像是祁鹤先动的手或占的上风。
社长神色复杂地瞅他一眼,连忙叫人去打车送医院。
祁鹤缓慢地整理袖口,手背的伤口因大力撕裂,鲜血顺着指线滴在草地上。
温岁她们来的时候就看见此幕,看见靳斯锐狼狈地坐在那里,别人帮他简单地处理伤口。
“祁学长,”处理伤口的同学畏缩地问:“要不我也帮你包扎一下吧。”
“不用谢谢。”
“确实不用,”温岁走过来,和他保持三米有余之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祁鹤,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偏执又阴险。”
“你见不得我好吗,他不过是和我说话,送了我一幅画,你来向我发泄不够还要再牵连其他人吗?”
“你也就会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强迫别人臣服,你还有别的本事吗。”
鲜血冰冷地落在草叶,滴答滴答。
他说不是的,因为靳斯锐对你……他发现他说不出那几个肮脏的字眼,男人往前走了几步,他看见温岁的目光下移到自己受伤的右手。
他有了期待,小心地特意地将伤口展露给她。
但温岁草草掠过,甚至她似乎发现他无聊的用意,嘴角浮起讽刺的笑:“你还要编什么样的理由,我还会信吗。”
不过流血,不过伤口撕裂,对于祁鹤来说,其实根本不痛。
但他站在那里,任由血迹逐渐变干,钻心的痛,蚀骨的痛爬遍全身。
他忽然感觉冷极了,右手紧握成拳复又松开,重复多次。
他看见面前的女孩半分心疼怜悯没有,乖软的杏眼尽是风霜,就这样从他身边经过。
他看见师晚庭远远地跑过来,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说话。
斑驳的光芒倾泻在两人的头顶,她微仰起头听他讲话,时不时浅笑。
而自己站在阴影里,只有眺望亮光的份儿。
曾几何时,他也曾叫过她,女孩受惊地扭头,踩着鞋子噔噔地朝他奔来。
只为他一个人。
可他不曾珍惜,甚至轻视,践踏,将她越推越远,将那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女孩越推越远。
祁鹤问过自己,从温岁交给他离婚协议书消失的第一天第二天……他从麻痹到抓心挠肝,一圈圈地在樨园里踱步,一遍遍地进出她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