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鹤仿若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嗤道:“你觉得有必要么,她是我谁?”
男生想顺嘴替他回答,不过憋住了。
“祁家为了利益硬塞的,我有什么办法,养在身边玩玩,毕竟这么乖的挺少见。”他漫不经心地整理袖口,“初恋脸?假装谈谈练个手呗。”
鸭舌帽男生没说什么,他知道这位爷的喜好,岔开话题,“明天嘉敏开趴去不去,卖个面子。”
“下午公司开会。”
“晚上啊,七八点钟开始。”
祁鹤想了想,说行。
晚上温岁决定在寝室过夜,因为师晚庭下午找她,希望她以后每周三都去管理大一的晚自习,简称坐班。
晚自习结束大概九点多了,温岁就懒得回樨园,她发微信跟祁鹤说不回家了。
对方说好的。
她稍稍有点失落,没注意点开了他的朋友圈,发现新多出一条状态,今天编辑的。
[棉花糖挺甜。]
时间是上公共课的那段时间,没有配图,他说的棉花糖是什么。
温岁的心嘣嘣跳,又因为这五个字不那么失落了。
她觉得自己老是患得患失,在有苗头——苗头被掐灭间来回横跳。她没谈过恋爱,私以为爱情可能就是这样。
她不知道,她被蒙在鼓里,她没有上帝视角,从头到尾都是她一厢情愿。
躺在寝室的木质床板上,温岁生出一股久违的踏实感,她喜团圆恨孤身,讨厌一个人住在冷清的别墅。
室友嘻嘻哈哈地吵啊闹啊,她觉得幸福,并不是钟鸣鼎食、金丝银线带来的,而是平凡的某个瞬间的幸福。
人生,有过那么几个瞬间,有过那么几次闪回,怎么样都不会太烂。
第二天,温岁下课回家,她要去准备明日汉服约拍用的物件。在卫生间找水乳的时候,听到电话铃声响。
来电是祁鹤的妈妈,颜明萤。
虽然已经是祁家的儿媳,但温岁仍旧习惯叫她颜伯母,从话筒里传来女人平淡的声线,毫无色彩毫无起伏,如同颁布指令般地和她说话。
“晚上我和你伯父来樨园吃饭,你跟阿鹤说一声,我打他电话打不通,不用有负担,就当是一次家宴。”
他们杂事多,大概八九点钟才到,温岁先简单打扫了家里,再拜托保姆去买些肉禽蔬菜,然后她打电话给祁鹤,让他回来吃饭。
接连几个都是一长串的忙音,温岁看了眼钟表,傍晚七点半。
她有些着急,担心他出什么意外,但是无论哪个社交平台找他,都杳无音讯。
她没有办法了,只好打电话给学校办公室的同学。
温岁只知道几个祁鹤在学校里经常一起玩的朋友,她抱着试试的心态,终于其中一通电话接通了。
是那个鸭舌帽男生。
对方的环境嘈杂,音浪震天,温岁努力提高音量:“喂,请问祁鹤和你在一起吗?”
“哪位?”
“我叫温岁,我找祁鹤有些事情。”
那边静默两秒,“温岁?你是温岁?”
女孩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隐瞒他的借口,比如学生会找我们两个办事。
不过不需要,那个男生知道她是温岁后只说:“你找他回家吗?”
轮到温岁发懵。
“我可以告诉你地址,但是事先提醒,他应该不会和你回家。”
——
八点左右,温岁打车到杏湖院。
这一片都是独栋别墅,她找到21号,门口乱七八糟地叠放着纸箱和喷花筒,院子里形形色色的人跟随音乐摇摆身体,做着浮夸的动作。温岁挤过人群,下到别墅的地下层,那里有家小酒吧,音响声音更重,刺鼻的香水味混合着浓度极高的烈酒味道,迷幻的灯光扫射。
温岁从没来过这种地方,脑袋快要炸开。偶尔有醉醺醺的男人会有意无意地撞她,她被迫靠着墙边走,只想快点找到他。
舞池中央的女郎性感奔放,引得阵阵喝彩欢呼,她又被人撞了一下,随即听到那人说:“温岁?你真来了?”
女孩显然不适应这种场合,脸色苍白地点头。
“行吧,我带你过去。”
卡座的灯光愈加昏暗,她看见祁鹤敞着腿,疏懒地坐在沙发,身旁有男有女在玩着不知名的游戏,互相灌酒,台几上歪倒着许许多多的空酒瓶,男人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垂着眼皮。
他穿深蓝色的丝绒衬衫,V领口,又坏又帅,听到有人说“缪哥,怎么带个这么乖的妹子来,新相好啊。”
他撩起眼皮。
那是第一回 ,温岁在对上他的眼神后,第一回想落荒而逃的时候。
犹如平静深渊吞噬凶相,下一秒所有的利箭都将射穿心脏。
他站起身,往温岁走来。
第4章 揉光/
Chapter 4
表盘分针指向了三十五,温岁向前小跑了几步,“祁鹤,你回家......”
还未交代完缘由便被他打断:“你来这干什么。”
女孩一时间被他的态度唬住。
卡座另个红棕色波浪发的女人,打扮成熟知性,偏头看了温岁一眼,“鹤,她谁呀。”
“温家大小姐啊,微博超火的国风模特,嘉敏你这都不知道?”有人说。
还有一个应该也是某富家的千金,酸溜溜地帮腔:“嘉敏那个时候和钟姒在国外,又没去鹤的婚礼,人家温岁现在可是祁家正牌的儿媳,地位不一样了。”
是否是她的错觉,祁鹤在听到钟姒的名字时表情略有突兀的变化。
钟姒是谁。
坐斜角的女孩子大概早就和说酸话的千金不对付,嘲讽:“她温家大小姐身份再不一样也比你这个酸鸡强,你家总共几个铜板子啊。”
“行了行了,”嘉敏重新审视温岁一遭,觉得意外,“既然是你老婆,一起玩呗。”
“她不适合。”男人答得很快。
嘉敏举起酒杯笑了笑,“那你解决呗,不然挺败兴的。”
温岁忍不住争辩:“祁鹤,伯父伯母要来樨园,这是家宴,你得回去吃饭。”
其他人都开始各管各地摇骰子玩,嘉敏又叫了两箱酒,踩着高跟鞋抱胸走到祁鹤身侧。
“就吃个饭?你老婆也管太多了,不是我说你们家族联姻现在都搞这么拘束化了么,还好钟姒没嫁......”
男人警告地瞪她一眼,后者识相闭嘴。
“听到了么,”他对温岁说,“我不需要你来管我的私生活。”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间戾气很深,靡醉的光影揉碎在他脸庞。
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跟他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是,是你的父母要你回去吃饭,为什么,为什么要将怒气发泄在我一个人身上。
我只是想带你回家,让你不要喝太多酒,你不接电话我担心你出事,我什么都没吃,布置完家里后就来找你。
我也很累。
“快走吧乖妹妹。”嘉敏朝她比了个飞吻,嬉笑道:“我送你出去。”
她就这样被请了出去,嘉敏送她到别墅门口后点了支烟。
不知故意无意,吐出去的烟圈全喷到了温岁脸上,女孩被呛得猛烈咳嗽。
“抱歉,风吹的。”她掸了掸烟灰,“老实说你和姒姒比,确实差远了。”
温岁回到樨园,九点整。
卡宴驶过来时她刚到,还在门口吹冷风。
车窗缓缓摇下,她见到了颜明萤,“岁岁,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快进屋吧,祁鹤呢。”
她张了张口,嘴巴灌进呼啸的寒风,化成了呜咽。
但她没哭,她说祁鹤在外面跟朋友玩。
颜明萤看了她一会儿。
“这样啊,”女人说,“那下次再吃。”
冷酷决绝地离开。
温岁走进家里。
厨房还摆放着新鲜的食材,她已经不饿了,但还是动手去洗。
水哗哗地流,眼泪砸在手背上。
她简单做了两盘菜,可无论调味料放得再多,都没有味道。
一个人坐在偌大的餐桌,这里原本应该是和谐的家宴。
谁都没有来,毕竟没人在乎她,存在可有可无。
只有她一个人当真。
睡觉前,温岁叠了个纸星星,如同往常一样给爸爸发消息,说一切安好。
她每天都很开心。
专门定了比平常早一小时的闹钟,温岁下楼的时候却发现祁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从来没起得比自己早过,可能是昨晚一夜通宵。
但避无可避,温岁深吸一口气从他面前经过。
祁鹤表情很冷,手里握着游戏手柄,盯着电视屏幕。
额头带着运动发带,周身气质尖锐张扬,扫了她一眼。
他是在生气吗?
我明明没有做错,温岁边想边去冰箱拿牛奶,他还是一句话都不说把她当空气。
只是......她的教材书昨天不是收进书包了吗,为什么现在在沙发,在他旁边?
温岁百思不得其解地又找了一遍,最后确定沙发上的就是自己的书。
她走过去拿吗,有点不敢欸。
但是不拿又没办法。
女孩拉了拉嘴角,小心翼翼地往他那儿挪步子。
祁鹤专注地打游戏,应该不会注意她的,不会注意她的......
近在咫尺,温岁悄悄地伸手——
他压住。
“同样的事情不要让我提醒第二遍。”男人仍旧一眼都没有看她,嗓音寡淡。
温岁不是傻子,她听得懂他指的是什么。
嫌她扭扭捏捏太磨蹭,祁鹤干脆将人拎到自己腿上,薄怒地施吻。
这次时间长些,但还是没有突破边界,他面色不悦地将她扔到旁边,起身上楼补觉。
温岁抱着教材书,状况外地歪躺在软乎乎的垫子。
是这件事吗?
下午两点的行程,温岁选择在寝室午休,“微微去哪儿了?”
苏菡嚼着薯片刷视频,头不抬:“约会去了。”
温岁可爱地眨眼,“她谈恋爱啦?”
“那个网恋的嘛,”苏菡隐晦地瞟了一眼旁边表情不佳的叶棠,“那男的最近来慈市了,微微就说去见个面。”
“见屁!”叶棠一听就来火,“不是我瞧不起人家,咱们好歹一流大学,她找个高中都没读的软饭男,整天pua她长相身材,动不动就满嘴喷粪地骂脏,也就鱼微微逆来顺受忍得了,那男的骂她一句脑瘫就乐得嘴角都翘上天了。”
“没这么夸张吧。”
“还真有,”苏菡无奈道:“关键他还聊骚,网恋分分合合好几次咱们也劝了好几次,次次她自己都说知道他不好,这回肯定分,结果一天没到又屁颠屁颠去求复合了。”
这么一说,温岁有点印象,“就他啊。”
“图什么呀她,男的十八岁长的跟我三十岁的叔似的,还老让她发什么胸照腿照,就一猥琐男,身高还没我家打火棍长,自己分文不给女朋友花过年还要你给他发红包,主打一个陪伴呗。求复合的次数多到那男的都骂她贱了,她还要死皮赖脸在那种底层渣滓身上。”
“恋爱脑,无可救药。”
因为鱼微微跟叶棠关系更近,叶棠知道的内幕就更多,她恨铁不成钢地扶额,“什么恋爱脑?她就是明蠢!”
温岁性格没她那么易激动,不过听两人的描述也觉得那个男生不大靠谱,况且现在女孩子被骗财骗色的案例不胜枚举,“那等微微回来跟她聊聊吧。”
“有用吗,前天男的又跟她提分手,她在我俩面前信誓旦旦说绝对不会复合!”叶棠气得翻白眼,“我们都是白废话,尊重他人命运,祝福锁死~”
苏菡比较稳重,她说鱼微微的恋爱观是浪漫化理想化的天真派,劝是劝不了了,只能尽量叮嘱她不要被骗,命中注定该吃的苦必须要自己吃。
“其实她知道我们不看好他俩,那男的也知道,刚刚发微信说请我们吃饭,男生请客。”苏菡道。
叶棠一听两眼一黑:“吃饭?我吃你奶奶家的香蕉船!”
“行了行了,给个面子,我们就当去考察一下。你忍住别揍那男的就行。”
“傍晚八点,学校东门口漆香阁,欸岁岁你是不是下午要去拍照?”
温岁答是,“我尽量快些收工回来。”
——
回廊燕推出的春季汉服“三生颂”采用外大袖设计,淡粉配湖水绿,整体形态轻薄飘逸,十分考验模特的水平。工作人员正在布置外景,温岁先去化妆。
汉服的妆造较为复杂,起码要两个小时以上,温岁和她们是第二次合作了,彼此都大致了解,她化妆的时候不爱说话,偶尔会提点建议,结束的时候再不声不响给工作人员们送她带来的糕点,有几个识货的认出是高档甜点工坊制作的酥饼,有价无市,不过温岁自己不知道。
她们都喜欢跟这样的女孩子合作,事儿不多,性格也好,长得又漂亮特能出片。
“温小姐,其实您在设计方面也挺有天赋的。”做发型的时候,温岁无聊地在app上画画,化妆师说。
“是吗,”女孩甜甜地笑,“有时我的确有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
“不过温小姐您当初是为什么入这行的?”
“兴趣,”她说,“还有我觉得并不是只有西方的服装可以登上走秀T台,中华民族的传统服饰也同样可以。”
我期待着那一天,等待着中华之美重新闪耀历史长河。
拍摄前温岁询问工作人员,能否在八点前结束。
“没有问题,相信我和温老师搭配的业务能力。”摄影师比了个“ok”的手势。
时间仍是紧张的,温岁堪堪在七点多下工,卸了头发和点缀妆面的花钿,多余的来不及,匆匆往漆香阁赶。
叶棠和苏菡在门口接她,她提着包奔过来,累得喘不匀气,几个人先去大厅休息,叶棠依旧臭着张脸。
温岁来的路上顺道订了奶茶,她递给叶棠喜欢喝的布蕾奶芙,“开心点,可以蹭饭呢。”
叶棠咬着吸管,面色稍霁,三人闲聊半刻,鱼微微在群里发消息说到了。
她一个人来的,说让男朋友先去点菜了,见着几人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我定了包厢,二楼531。”
“等等,你定了包厢?不是他请客吗?”叶棠声音陡然拔高一截。
“他才来慈市,还没找到工作,就...我来请吧。”
“不是,吃一顿饭的钱都没有?”
眼看叶棠又要气上头,苏菡和温岁赶紧调和,拖着她们上到包厢。
叶棠坐在温岁旁边,生闷气地不说话,苏菡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问鱼微微,“你们点了什么菜呀,有我最爱吃的玉米排骨汤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