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车缓缓停在观音寺的山下。
沈约执意一路背着萧夕颜上山,像是生怕她磕着碰着半点。然而男人行过九十九层石阶,每一步皆虔诚在心中默念, 愿上苍显灵, 佛祖菩萨得见他的心愿。
自己愿以此身骨肉, 渡菩萨金身, 长寿喜乐。
萧夕颜伏在他的背后, 就像是一只被无比小心对待,生怕爪垫沾染半点尘埃的白兔。她拗不过他, 只能不时给男人擦汗。
又应着沈约的要求,给他低低吟唱了一曲民歌。
她虽纤瘦, 但这些日子也被养出了一些肉, 更何况披着一件御风的斗篷。然而沈约背着她行山路, 却不见大气喘了几下, 步履依旧稳重。
到了山顶,萧夕颜才被他放了下来。
由于柳太后这段时间命人大肆修养佛堂, 观音寺相比以前,古朴灰暗的墙被粉刷一新,整体要亮堂不少。
两人此行除却还愿,本也并无什么目的,索性且行且看。山上云水柔情万丈, 两道青翠的树叶已泛黄, 落了一地金灿。
萧夕颜忽驻足, 弯腰捡起了一只枫叶。
“为何捡这个?”
“好看呀。想带回去……阿约你看,这片好大呀。”
女郎晃了晃手中的叶子,眉眼弯弯。举起那片庞大的枫叶,又一比划。“好像,就跟你的手掌一样大呢。”
沈约淡金瞳中盈过淡淡无奈,却还是任由她动作,心中又无端泛起一段柔软。分明是孩提时才感兴趣的天真野趣,可她却仿佛才刚刚体验到。
他有些怜惜心疼,又忍不住默念,真像只跳脱的小野兔子。可爱得不像话。
“你看,”萧夕颜声音似山泉涓涓,又淌过他的心尖:“真像你眼睛的颜色。”
前世今日,她也是这般看着金色,思念他的模样。但好在这一世,他就在她的身侧,陪伴着她,不过咫尺。
沈约看着她稍显落寞的侧颜,一怔。
此时却恰好从黄墙洞口走出一个背竹筐的小沙弥,看见了萧夕颜,不由展颜。“施主姐姐,您来啦?”
这是之前萧夕颜偶尔会带糖块来投喂,彼此相熟的小朋友。
脑壳圆青的小沙弥才刚走近,正好撞见沈约回头。男人身形高大颀长,本就是极有压迫感的体魄,又有一双淡金瞳疏淡睨来,更是吓人。
小沙弥腿一软,像是大白天见了狼,差点往后踩空摔倒。
萧夕颜却上前一步,抓住了小沙弥的手,她蹲下身。在日光沐浴之下,女郎容颜似积雪一般焕着光彩。
“小心些呀。别怕。”
小沙弥半躲在萧夕颜身后,悄悄地打量沈约,却又十足好奇:“施主姐姐,这位施主是?”
“是我的未婚夫。”萧夕颜温声道:“他也来拜佛,不过他初来乍到,不甚熟悉,你可否与他介绍一下,这寺中的景致与典故?”
沈约不置可否,却应和她的话,也矜贵地点了下头。
小沙弥见这位陌生施主虽看起来淡漠不近人情,但却一副十分听施主姐姐话的样子,像是猛兽被戴了枷锁,于是也渐渐长了胆子。
于是他便按着方丈所授的早课,讲解起寺中的佛典故事。
男人虽看起来冷淡,却不时提问,似乎果真是虔诚的香客。讲到熟悉的领域,小沙弥渐渐也没那么紧张了。顺势也引领着二位施主在寺中行走起来。
小沙弥不那么害怕之后,又在心中无声感慨,其实这位施主眉目俊朗,和施主姐姐的确十分相配。
而且这位陌生施主,待施主姐姐也极其耐心体贴。
看相观气,似乎就是传说中的正缘呢。
沈约眼底掠过惊艳与震颤。
他缓缓朝她走来,却越走越快,直至她身前,忽伸臂一把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像是将此生唯一珍宝,紧密拥入怀中。
……
马车缓缓停在观音寺的山下。
沈约执意一路背着萧夕颜上山,生怕她磕着碰着半点。然而男人行过九十九层石阶,每一步皆虔诚在心中默念,愿上苍显灵,佛祖菩萨得见他的心愿――
自己愿以此身骨肉,渡菩萨金身,长寿喜乐。
萧夕颜就像是一只被无比小心疼爱,生怕爪垫沾染半点尘埃的白兔,她拗不过他,只能足不沾地,安安静静伏在沈约的身后。
微凉山风吹拂而过,掠起她乌柔柔的鬓发。
少女的手圈着男人的脖颈,指尖搭在他的肩上,忽随风声跳跃了一下。她忽道:
“阿约,那我给你唱歌好不好?”
少女歌声若冷翡落水,泠泠如指尖拨动玉珠串,遄飞入云端,也牵走男人魂魄。
沈约不着痕迹地放慢脚步,让上山之路变得更加漫长。
男人步履稳健,纵使萧夕颜这些天自觉稍稍变重了,还披着件御风的羽篷。可他却像托着只轻飘飘的绒兔子似的,背她一路上山,也不见气息混乱变化。
到了山顶,萧夕颜才被他小心托放了下来。
由于柳太后这段时间命人大肆修养佛堂,观音寺相比以前,古朴灰暗的墙被粉刷一新,整体要亮堂不少。两人此行除却还愿,本也并无什么目的,索性且行且看。
山上云水Γ两道青翠的树叶已泛黄,落了一地金灿。萧夕颜忽驻足,弯腰捡起了一只枫叶。
“为何捡这个?”
“好看呀。想带回去……阿约你看,这片好大呀。”
女郎晃了晃手中的叶子,眉眼弯弯。举起那片庞大的枫叶,又一比划。“就跟你的手掌一样大呢。”
沈约淡金瞳中盈过淡淡无奈,却还是纵容任由她拉着手对照。然而分明是孩提时才感兴趣的天真野趣,她却仿佛才刚刚体验到,他心中又浮起怜惜。
像只跳脱的小野兔子,教人心疼,又可爱得不像话。
“你看,”萧夕颜声音似山泉涓涓,又淌过他的心尖:“真像你眼睛的颜色。”
前世的今日,她也是这般看着金色的日轮,回忆他的眼瞳,渐渐阖眼。但好在这一世他就陪伴在她的身侧,不过咫尺之距。
沈约胸口似被藤蔓牵紧,愈发心疼。
此时却从黄墙洞口走出一个背竹筐的小沙弥,看见了萧夕颜,不由咧嘴一笑。“施主姐姐,您来啦?”
脑壳圆青的小沙弥才刚走近,正见沈约回头。男人身形颀长,本就是极有压迫感的高大体魄,又一双淡金瞳疏淡睨来,更是吓人。
小沙弥像是大白天见了狼,腿一软,差点往后踩空摔倒。
萧夕颜却上前一步抓住了小沙弥的手,她蹲下身。在日光沐浴之下,女郎容颜似积雪一般焕着光彩。
“小心些呀。别怕,他随我来的。”
小沙弥半躲在萧夕颜身后,悄悄地打量沈约,却又十足好奇:“施主姐姐,这位施主是?”
“是我的未婚夫。”萧夕颜温声道:“他也来拜佛,不过他初来乍到,不甚熟悉。你可否同他介绍一下,寺中的景致与典故?”
沈约不置可否,只回应她的话矜贵地点了下头。
小沙弥见这位陌生施主虽看起来淡漠不近人情,但却一副十分听施主姐姐话的样子,像是猛兽被戴了枷锁,于是也渐渐长了胆子。
于是他便按着方丈所授的早课,讲解起寺中的佛典故事。
男人看起来冷淡,不时才问一句,似乎真是虔诚的香客。讲到熟悉的领域,小沙弥渐渐也没那么紧张了。顺势引领着二位施主在寺中行走起来。
小沙弥不那么害怕之后,又在心中感叹,其实这位陌生施主眉目俊朗,看起来高大稳重,和施主姐姐的确十分合衬相配。
而且这位陌生施主,待施主姐姐也极其温柔体贴。
陌生施主捐献香火十分阔绰大方,祈福时目光会始终看着施主姐姐,下台阶时会注意施主姐姐的脚步。其中无声透出的关心和温柔,都是从那张淡漠的面庞上不易看出的。
但看相观气,似乎就是传说中的正缘呢。
两人的举止之间所流露出的无声深情,让小沙弥不禁有些艳羡,他知道世间但凡真挚感情都是来之不易,如珍宝罕见。直至午后,他方有些不舍地送别了施主姐姐二人。
此时已是将近晡夕,日暮西斜,萧夕颜搭着沈约的手,缓步下山。
她感到身侧的手越牵越紧,男人的气息凝重,面庞仍似挂霜凝然。他像是将她看做一缕云烟,倏尔就会消失了一样。萧夕颜无奈回眸:
“阿约……”
沈约下颔紧绷,立刻回身看她:“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么?”他像是陷入应激的狼犬,眼底泛起不安与焦躁。
萧夕颜却无奈翘起唇,忽然踮起脚尖,张臂抱住了他。
怀中女郎乌鬓楚楚,纤弱的手臂环着他的劲腰,雪颊紧贴在他的胸膛。沈约僵直如木,心跳剧烈得震耳欲聋,手还是缓缓下意识回抱她。
萧夕颜听着他的心跳,心也在悄悄响应,恰似两心相印。
“你放心,我没有事。其实前世离开的时辰,也已经过去了……”一切再也不会像上辈子那样,重蹈覆辙。
她感受到腰上的手臂越收越紧,与此同时传递过来的,是隐约的颤抖。萧夕颜的声音不禁放得更柔更轻。
“所以之后,我还会陪你很久很久。阿约,不要再害怕了,好么?”
沈约瞳仁中徜徉过万重山间,往事云烟,战栗许久,才终于渐渐有了实感。他小心翼翼地拥着萧夕颜,头抵在她的发梢上,闭眼。
他的小观音,终于愿意渡他。
沈约喉间沙哑,压抑着眼尾的绯红,满腔滚烫无法尽述于口,只能吐出郑重二字:
“嫁我。”
再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挡在他与她之间。
-
永熹元年春,摄政王终于举行大婚。
花轿绕了长安城一圈,嫁妆令目睹的百姓皆咂舌不已,金珀朝珠,玉器不知多少,更有三尺多高的红珊瑚树,无不价值连城。据说其中绝大多都是摄政王为王妃所添。
有人说萧娘子于摄政王有恩,这得此福报。却有僧服老人路过笑说,秦王与王妃乃是夙世之缘,如今修成正果,合该珠联璧合,白头偕老。
在百姓眼里,摄政王如今是庇佑大雍的赫赫战神,花轿仪仗行过朱雀街时,百姓无不热烈祝福,吉利话更是一溜烟地往外窜。
人群中混了两个垂髫小儿,正争先恐后探头观看。“那骑马的就是摄政王?”
“好威风!和我娘说的阎王罗刹哪里像了――”
可不是,只见此时轿前身骑白马的摄政王,肃肃凛凛,锋利的面庞似美玉裁成,金瞳映朝光,艳色逼人。眉间一抹欣悦之色,恰如春光和煦。
哪里还像原来长安城中,传说能止小儿夜啼的阎王爷,那般的戾然冷峻。
萧夕颜此时静悄悄坐在花轿中。她听着花轿外锣鼓笙箫,喝彩连连,恍惚想起前世自己出殡之时,为魂灵隔墙所见摄政王率军得胜归来的阵仗。
一切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如今自己不再是那虚幻而无力的虚影,只能遥遥注视着沈约的背影,与他擦肩而过。
而是坐在花轿之中,同他一道。轿前传来的马蹄达达声,彰示着他近在咫尺的存在。
“迎新娘出轿――”
沈约声音低沉如钟鸣,令人心安。宽厚的手掌递来,坚定攥住她的手。“颜颜,来。”
萧夕颜被他牵引着,缓缓踩过毡席,步入青帐。
婚筵十分隆重盛大,连陛下与宁国长公主都亲自出席贺礼。
萧夕颜却仿佛浸在海水之中,满堂宾客的声音都听不真切。她隔着一层朦胧的红纱,只看见绰约人影轮廓。唯一清晰感受到的,就是手心的温度。
沈约容色肃穆,此生从未对待一件事如此庄重虔诚,与她行过婚仪。“一拜天地……”
“礼成。送入洞房――”
-
龙凤花烛徐徐燃着,不时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萧夕颜听见和光与慧珠含笑的声音,捻了捻袖角,无端有些紧张。在喜婆的庆贺之下,盖头被轻轻掀起。她瞳色清湛,楚楚看向心上人。
沈约也穿着一袭红袍,凤目金瞳,更衬得他i丽俊美,矜骨风流不似人间俗客。是雪化后的峨峨孤山,是神俯仰人间的刹那。
人如玉立,脉脉凝然。与她对视的瞬间,金瞳如晚霞照水起了波澜。
她不由屏息微怔的模样,也落入他的眸眼中。
美人唇若丹朱,似雪玉捏成的肌肤,大红喜袍贴着玉软花柔的身段。额心缀鸾形花钿,更添一丝娇妩明艳。
浓密的鸦睫半敛,似微微含羞垂下兔耳般的娇怯。
是他的新娘。
两颗心皆在跳动,轻颤。
沈约别过眼,似反应平淡地将手中玉秤放下。他的神情此时又恢复了平日的疏淡沉静,一言不发。
看似如冰山的镇定之下,实则他却连指尖都在发热,浑身克制着滔天的欲念与灼热的爱意。
今日的她,实在美得惊艳。
令他全身燥热,手背绷起几丝青筋,生怕暴露出来,吓坏了她。
“请王爷王妃交杯同饮――”
萧夕颜轻抬手而红袖滑落,凝脂玉臂恰似柔枝,生疏地与男人缠绕。她颤着长睫,同他饮下一口合卺酒。
她能感觉到咫尺之距,男人那双幽邃的眼睛,越来越炽热。心尖一抖,有一种隐约被视为猎物,自己快被他吃下的感觉。
喜婆笑着道:“祝贺王爷王妃大喜,良缘美满,永结同心。逢此月圆花好夜,还请共度良宵。”
说罢,就领着各婢缓缓退出了喜房。
萧夕颜却微微生惑了,按照她所听闻的流程,喜婆却没有让她咬一口生饺子,榻上也没有撒些枣子、花生……是遗漏了么?
可还没等她想明白,沈约已长臂一伸,将她抱坐在膝上。
“累不累?”
萧夕颜的腰肢被他环着,纤弱苗条的身子紧贴着男人胸膛,不觉发软。沈约还未等她应答,已一只手轻轻往下,给她打着圈按摩小腿。
“今日礼节繁缛,辛苦你了。”
金眸迤逦溢满温柔,似凶兽在她面前低头。
萧夕颜面颊微暖,却摇了摇头。“慧珠在轿子里备了吃食,方才也有人送了一碗燕窝,是你安排的罢。”
她被他揽着腰肢,只能顺势靠在他的胸口前。小腿在男人力道适中的按揉之下,渐渐松弛下来,舒服极了。似乎她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和认知,甚至还不及他。
感受到怀中人不禁越变越软,像是兔子羞答答垂下了耳朵。沈约眼底更暗一度,低声道:
“你知道今日,我有多高兴么?”
男人微微含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萧夕颜抿唇。
“前世,我曾无数次肖想过此刻。”沈约轻声:“却只能在梦中,在酒后,沉浸在虚幻之中,才能片刻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