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若已布局多年,那他们所求必不可小觑。”
齐大人说罢,转头看着齐夫人,神色凝重道:“茹萩,此事关系极大,你千万要沉住气,万不可露了端倪,一切按照殿下的意思行事。”
齐夫人握紧椅子边缘,道:“那涵涵怎么办?”
“她心思单纯,藏不住事的,可若不告诉她实情,将来一个不慎她怕就会中了沈凌的圈套。”
“且涵涵与沈凌相伴长大,感情极好,要是她知道了,还指不定多伤心。”
齐大人深深叹了口气,这也是他所担忧的:“我有些后悔这些年将涵涵保护的太好了,要是有个万一...”
齐夫人垂眸,眼眶微微泛红。
她现在一想起那几次险境就觉得后背发凉,止不住的后怕,但凡有一次不慎,涵涵就..
齐大人沉默许久后,道:“之前的事先瞒着,只向她透露宋淮这次遇刺之事,让她心里对沈凌有个防备,其他的,再一步一步告诉她。”
真相总有一天会被揭露,但循序渐进,总比一次冲击更能让人接受。
“茹萩,你同涵涵好生说,她只是单纯,但明事理,能接受的。”
齐夫人抹了抹眼角,显然是心生不忍。
“我们不能保护她一辈子,她终究是要学会独当一面的。”以前是觉得对沈家知根知底,两家又隔得近,女儿嫁过去了依然有人为她遮风挡雨,疼她护她一生,可经过这一事后,他有些害怕了。
是人是鬼难以看清,还是得要自己立得起来才行。
齐夫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精心呵护了多年的娇花,以为这辈子她都能长在温室里,无忧无虑,可最终还是要她亲手去撕破这层为女儿设的屏障,她心里很有些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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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云涵从沈家回来,卫蓁便一直陪着她。
裴珞清几人也来看过,但宴席散后,她们见有卫蓁在,也就相继离开了。
齐云涵回来后一直心不在焉,坐在床边发愣,连喜服都还没有换下来。
卫蓁默默地陪了她许久后,突然道:“云涵,宋淮与沈凌,你打算怎么办?”
齐云涵偏头看着卫蓁,面上满是惊讶与无措:“蓁蓁?”
“我早就看出来了,”卫蓁握着她的手,轻声道:“你与沈凌是幼时长辈定下的婚约,可你心里装着的人,是宋淮。”
被戳破心事,齐云涵面颊一红,不自然的低下头。
她都是今日才看清自己的心意,可蓁蓁竟然早就知道了,那是不是旁人也能看出来。
“蓁蓁,我这样,是不是很不好。”许久后,齐云涵才带着哽咽道:“我有未婚夫,却喜欢上了旁的男子,这样是不是很无耻。”
卫蓁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正色道:“云涵,不许这么说自己。”
沈凌根本不配她如此愧疚自责!
门外,齐夫人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是在今日才察觉到这一切,也并没有做错什么。”卫蓁抱了她好一会儿后,才松开,替她擦了擦眼泪:“云涵,但这件事总得解决才行,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齐云涵咽下哽咽,沉默半晌后,道:“等沈凌出来,我便去找他说清楚,先退婚。”
卫蓁皱了皱眉。
齐沈两家的婚现在不能由齐家来退,尤其是当宋淮搅进来后,否则沈家一定会借此挑起新旧臣的矛盾,届时宋淮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东宫也会跟着受到牵连,到时他们的处境就会变得被动,朝堂不宁之时,沈家就如愿了。
更何况,这一切都是沈家的阴谋,就算要退婚,那也得退的干干净净,没道理受害方还要惹上一身骚。
“沈凌还不知何时会出来,可你与宋淮两情相...”
“蓁蓁。”齐云涵打断她:“我生出异心已是对不住沈凌,这些年他待我无微不至,我却...这件事是我的错,在婚约未解之前,我不会与宋淮见面,否则既是背叛沈凌,也是陷宋淮于不义,还会污了齐家的名声。”
卫蓁静静地看着她。
傻姑娘啊,你可知沈凌对你已下了几次杀手。
但这话她此时无法说,云涵性子单纯,一旦在沈凌跟前露了端倪,不仅她有危险,还会影响他们接下来的计划。
卫蓁长长叹了口气,宋淮齐云涵这两个人啊,但凡有一个不那么守礼数,这件事就不会这么棘手。
“砰!”
门被一把推开,齐夫人快步走了进来。
齐云涵吓的慌忙站起来,面色一片惨白。
母亲该不会都听见了!
卫蓁也随之起身,面上一片平静。
齐夫人过来时她就知道了,那些话也是她故意说给齐夫人听的。
说到底这是齐家的事,应该齐家来做选择。
“母亲,我...”
齐云涵手足无措的看着齐夫人。
齐夫人一声不吭的上前,将齐云涵紧紧拥在怀里。
涵涵喜欢的人竟是宋淮,而她这个做母亲的,却一直都不知晓!
他们口口声声疼爱女儿,却根本不知女儿想要的是什么,差一点,就差一点,他们就葬送了女儿的一生。
齐云涵不防齐夫人如此反应,当即就愣住了:“母亲?”
卫蓁见齐夫人进来,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殿下已与齐家谈过了,这种事,自家人最知道该如何说。
她立在门口,屋里隐约传来母女的谈话声。
“涵涵放心,你与沈凌的婚事,不会成。”
齐夫人原本还不知道该如何跟女儿开口,如今知道她心中的人是宋淮,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她直接道:“涵涵,沈凌刺杀宋淮的事,很有可能是真的。”
齐云涵瞳孔蓦地放大,半晌才动了动唇:“母亲,你说什么?”
“若非元瑾县主派人救援,若非太子殿下及时赶到,宋淮就死在沈凌手上了。”齐夫人一鼓作气道:“所以涵涵,我们绝不会将你嫁给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之后涵涵不要再与沈凌见面,也不可尽信他,退婚的事,交给父亲母亲。”
齐云涵脑子嗡嗡作响,久久未回神。
她今天在沈家虽那样说,但心底里还是觉得这是个误会,沈凌不会做这种事,可没想到竟然会是真的。
“有证据吗?”
齐夫人道:“太子殿下亲口所言,十成十的把握。”
齐云涵身子颤了颤,闭了闭眼。
太子哥哥口中的五成就已是笃定,十成十,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卫蓁在门外听到这里便离开了。
齐家门口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她刚看过去,车帘就掀开,露出半张绝美的容颜。
卫蓁一怔,他竟还没走。
她没做迟疑,干脆利落的上了马车。
才坐下,就听太子不耐道:“怎么这么久?”
他问完也不等卫蓁回答,便道:“孤晚些时候送你回去。”
卫蓁偏头看向他:“殿下不怕?”
褚曣挑眉,答非所问:“原本,是想用銮驾送你回去的。”
“但姑姑威胁孤,说孤再放肆就让你做公主,做孤的妹妹。”
卫蓁唇角一抽,原来母亲是用这点拿捏了他。
“没办法,孤只能换马车。”褚曣边说边凑过来:“蓁蓁,孤好可怜啊。”
卫蓁憋着笑去推他:“殿下坐好。”
“没良心的,孤都受了这么大委屈,也不知道哄哄孤。”褚曣继续往她身上蹭。
卫蓁唇角动了动,这算哪门子委屈?
“你还笑,你敢笑话孤?”
褚曣伸手在她腰间的痒痒肉上挠了挠,惹得卫蓁轻笑出声。
“殿下,我没笑,啊...”
“还说没笑,眼睛都笑的看不见了。”
马车里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和一阵打闹声,赶车的暗卫只恨不得后脑勺张双眼睛,伸进去瞧瞧。
玩闹过后,二人才说起正事。
卫蓁被迫坐在了太子腿上:“殿下,接下来可有什么计划?”
褚曣缠了缕卫蓁的发丝的在手上把玩:“孤已让人往北去找了。”
去岁卫蓁查探出沈凌养死士的大致地段,但那时她没有足够的人手去继续追查。
“就怕找到,也不能证明与沈凌有关。”卫蓁道:“不过能先断了他的后路也是好的。”
褚曣摇摇头:“他的后路,恐怕不止死士。”
卫蓁忙看向褚曣:“殿下查到什么了?”
“暂时还不确定。”
“但应该快了。”
卫蓁刚要开口,太子就戳了戳她的额头:“孤昨日才回京,一路舟车劳顿,昨夜又与你奋战一夜,加起来已快三天没有睡觉了,你怎一心就在案子上,半点也不知道怜惜孤。”
太子话落,马车可疑的晃了晃。
卫蓁当即就意识到了什么,脸颊一红,气的不行:“殿下!”
什么奋战一夜,明明就是下了一夜的棋,叫他这样说出来平白叫人误会。
褚曣将头往她身上栽:“不许再说话,让孤睡会儿。”
卫蓁正要伸手推他,心头却一软。
快三天没睡,莫非是余毒又发作了。
她昨夜竟然也没有察觉!
卫蓁眼里闪过一丝心疼,手轻缓地的放在了褚曣的肩上,调整了姿势让他睡的更舒坦些。
很快,就听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卫蓁唇角轻轻弯起。
她怕压着他的腿,待他熟睡后小心翼翼的从他腿上下来,让他躺在她的腿上。
她伸手轻轻理了理搭在他脸上的发丝,眼里是快要溢出来的柔情。
边城近一年,他好像又瘦了些。
也黑了一点。
但仅仅是一点点,这张脸,还是那么魅惑众生。
睡熟中的太子,没了平日的狷狂暴躁,安静地躺在她腿上,整个人看起来乖得不得了。
卫蓁越看越舍不得挪开眼。
马车的速度也在不知不觉间慢了下来,卫蓁不知何时也闭上了眼。
再次醒来,一阵花香拂面,卫蓁睁开眼,抬手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景象她不由一怔。
这不是阆王府,这是何处?
褚曣还在沉睡中,卫蓁有心想询问暗卫,但怕吵醒褚曣,最终还是没开口。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褚曣才有了动静。
他发现自己躺在卫蓁腿上后,并未立刻起来,而是抱着她将脸埋在她身上蹭了蹭:“蓁蓁。”
声音里还带着初醒的朦胧和沙哑。
卫蓁放柔音调应了声:“殿下醒了。”
褚曣又磨蹭了一会儿,才坐起身:“都到了,怎么不叫醒孤。”
卫蓁没答,只是道:“这是何处?”
褚曣掀开一侧的车帘,道:“这是一个或许能找到答案的地方。”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那处宅子外头已经亮起了灯笼。
卫蓁带着疑惑下了马车,与褚曣并肩走向宅院。
暗卫兔七上前敲了敲门,很快便有脚步声传来。
来的是位老伯,步履有些蹒跚,见着一身劲装的暗卫,明显愣了愣:“敢问贵人是?”
暗卫往旁边站了站,褚曣掏出一块金灿灿的牌子往前一递,那老伯身子一僵,看了眼褚曣,摸准对方的身份后,赶紧跪下:“参见太子殿下。”
褚曣收起圣上给的金牌,道:“起来吧。”
“孤有事询问你家主人。”
老伯自是应下:“是。”
老伯进屋去禀报,卫蓁便轻声问:“此间主人是谁?”
褚曣将头偏向她,也学她那般,凑近她耳边道:“前朝御前总管。”
卫蓁一惊,瞪大眼。
前朝御前总管?!
“当年,他为保护前朝玉玺,差点死在西雩人手上,是父皇带兵赶到从刀下救了他,但他不愿再侍二主,父皇也不愿将刀对向自己国人,又念在他一片爱国之心,便让人将他安置在这处。”
气息碰触到耳尖,卫蓁不由偏了偏头。
褚曣却追上去,继续道:“我昨日问过父皇有关前朝之事,但父皇对前朝所知甚少,便给了孤这个人的住址。”
卫蓁终于发现太子是故意的了,转头瞪了他一眼,往旁边挪了挪,自认隐晦的伸手揉了揉发红的耳尖。
陛下带兵入京时,前朝皇帝太子都已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