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圣上笑了笑,道:“如此巧合,看来魏姑娘也算是与郡主与郡马有缘。”
圣上的语气温和了不少,又细细打量了眼魏姩。
这越看,越觉得有几分像兰庭。
“父皇还有何事要问吗?”褚曣:“天色不早了,儿臣得送姩姩回府。”
‘姩姩’二字,太子咬的特别重,似是在宣示着主权。
他非常清楚,若姑姑真的有意魏姩,他的父皇绝对是明哲保身,谁也不会帮!
圣上哪能听不出太子的不满,瞪了他一眼,才朝二人和气道:“朕已让人请了东汝使臣,眼下应该到了偏殿,东汝太子去见他们?”
东方苏应下:“谢北阆陛下。”
“魏家二女魏姩救出东汝太子,立下大功,赏白银三千,绸缎十匹,玉如意一对。”圣上。
褚曣瞥向圣上,意思很明显,嫌少了。
圣上没好气瞪他一眼,加了句:“再赏两幅头面,金盏一樽,琉璃瓶一对。”
魏姩不知父子二人暗中的涌动,忙跪下谢恩。
出了宣政殿,东方苏便去偏殿见了使臣。
褚曣与魏姩远远就听见一帮人哭天抢地。
“哎哟我的小祖宗欸,得亏这是无事啊,要有个好歹老臣如何向陛下交代啊。”
“殿下可无碍,可有受伤?”
“那帮该死的西雩人,回去定要同陛下告他一状。”
“.....”
在一片关切声中,有一道年轻的声音便显得冷淡了许多:“殿下可知此次差点闯下多大祸事,从今日至离开北阆,臣必会随身跟随殿下。”
“知道了知道了顾大人。”东方苏插科打诨:“孤现在要去沐浴,你也要跟着吗?”
魏姩听到这里轻笑了笑,与褚曣折身缓步行向东宫。
“殿下觉得,东汝陛下会善罢甘休吗?”
褚曣语调懒散:“说不准。”
东汝向来主和,不喜战,如今太子平安无事,此事或许兴不起太大的风浪。
但也难保东汝陛下爱子心切,冲冠一怒对西雲发难。
正说着,銮驾到了,褚曣自然而然牵起魏姩:“孤带你看看东宫。”
魏姩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太子带着她走上銮驾,她才心中一慌:“殿下!”
太子銮驾,她如何坐得。
褚曣不由分说的将她拽了上去,魏姩忙看向宫人,见都规矩的低着头,不敢张望,她才稍微放松了些,忐忑道:“殿下,臣女...”
“安心坐着就是。”
褚曣又加了句:“总归早晚要坐的。”
或许是他先前表达的不够明显,姑姑才会想跟他抢人。
宫人们听见这话,心都是一颤,但无一人敢抬头去看。
魏姩亦是怔怔的看向褚曣:“殿下。”
他们或许有某种默契,但这件事总归是还没有挑明,他如此直白的说出来,难免让她兵荒马乱。
“你要与孤在这里分说?”
魏姩立刻坐直:“...不用。”
銮驾起,静默片刻后,太子道:“以后,兔十九也会跟在你身边。”
魏姩一愣,如果她没记错,长福曾同她说过,太子身边多是十九近身侍候。
“可殿下不是习惯兔十九....”
“他最近总惹孤生气,让他换个人气。”褚曣道:“也为了让他能好好活着。”
魏姩:“......”
好难以拒绝的理由。
“谢殿下。”
不过她也没想着拒绝,毕竟她很清楚她如今的处境,若能多一层保障,于她于他都是有益的。
“对了殿下。”魏姩突然想起了什么,微微坐直:“殿下可还记得今日在茶楼见过谁?”
褚曣皱眉:“你问的具体些?”
“臣女在茶楼看见魏凝进了一个房间。”魏姩解释道:“是二楼东边角落那个房间,臣女听宋大人说当时封锁了茶楼,殿下可有注意那个房间里是谁?”
褚曣沉思片刻后,道:“没有人。”
魏姩眉头微拧。
所以,那时候魏凝与那人已经离开了?
“此事我会让宋淮去查。”褚曣道:“他若去过,必定留痕迹。”
魏姩轻轻点头:“好。”
“多谢殿下。”
安静了片刻后,褚曣旧事重提:“郡主还与你说过什么了?”
魏姩默默地看向他。
他怎还记挂着这事。
“没有其他的了。”魏姩说完,又加了句:“没有提顾小公子。”
褚曣哼了声。
“真的。”
褚曣不吭声了。
直到到了东宫,进了殿,褚曣才一把将人摁在怀里,泄愤似的欺负了一通,那股气才顺了。
夜色渐浓,也瞧不清什么,褚曣便带魏姩去了玲珑塔顶,从高处往下,能将整个奉京城收入眼底,看着满城灯火,魏姩不由在想,他是否也不止一次的站在这里,看着他守护的这片繁华,那时不知他是怎样的感受。
若是她,她应该会很满足,也很自豪。
“南爻近日送来国书,指明要娶的孤的妹妹。”褚曣负手立在高楼,望着远处,突然道。
魏姩落后他半步,闻言不由侧首看他。
不是北阆的公主,而是褚曣的妹妹,说明南爻忌惮的人是褚曣,但同时,这也是一种挑衅。
“殿下如何回。”
褚曣不答反问:“若是你,你如何回?”
魏姩拧眉陷入沉思,褚曣也不催促,静静的等着,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女子温和却坚定道:“我会拒绝。”
褚曣:“理由?”
魏姩道:“这只是一个试探,也是挑衅,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就必不会就此罢休,而且,同意送公主和亲等于是向南爻低头,北阆的威望会骤减不说,也不一定能就此止战。”
“若他们提出和亲,何不送他们的公主?没有公主,送皇子也成。”
褚曣深深望了眼魏姩,魏姩被他看的有些不自然,问:“殿下为何这般看我。”
褚曣似笑非笑道:“你已有几分像孤了。”
魏姩:“......”
她眼神微闪,飞快偏过头,眼底泛着微光。
虽然不知他为何这么说,但她认为这是对她的褒奖。
不过,他算是她的老师,就算有些像也不奇怪吧。
“孤也是这么同父皇说的。”褚曣挪开目光,道:“南爻此举,并非真的想议和。”
近日两国密探动作愈发频繁,若他所料不错,应当很快就要乱了。
阆王已无法再上战场,北阆能抵御两大国的将领并不多。
一旦边关告急,他必定要立刻启程。
“魏恒已上勾了,你如何打算。”褚曣话锋一转,问道。
他说不准何时就要离京,他可不想一回来,她人就没了。
魏姩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魏恒出事,会牵连整个魏家,包括她。
可是,她不姓魏。
魏恒短时间内不会回京,她会选择在最合适的机会再将此事捅出去。
可这些话,她现在不能同他说。
褚曣见她半晌不语,便道:“时间不早了,孤送你回去。”
魏姩遂点头:“好。”
-
次日晚饭时,魏姩去见了魏裎。
她开门见山道:“江南已经定了,魏婉的婚事拖不得了,五弟可与吴姨娘细谈过?”
魏裎点头:“昨日已同姨娘提了。”
“可应了?”魏姩道。
魏裎:“姨娘答应。”
“六妹的婚事我已有打算,但乔氏那关不好过。”
魏姩闻言松了口气,她正愁该从哪里下手去物色人选:“已有人选便好,其他的交给我就是。”
魏裎起身,郑重朝魏姩鞠了一躬,道:“多谢二姐。”
“你我之间无需如此。”魏姩起身扶起他,道:“你过了眼,人自是好的,不过我还是得见一面,才更好同乔氏开口。”
魏裎当即道:“此人乃我同窗一位友人,他昨日在赏梅宴上见过六妹,得知同窗与我交情甚笃,便托他与我来说,今日下值时,打了个照面。”
魏姩大感意外,没成想昨日竟还有如此收获。
不过...
“品性可了解?”
“李兄与我关系甚佳,他的话信得过。”魏裎道:“不过,若二姐姐再过过眼也放心些。”
“不如,明日我以讨教学问为由约他来府中小坐。”
魏姩点头:“也好。”
“正好让六妹妹也瞧一眼。”
此事便就这么定下了。
“吴姨娘那边,也差不多要开始准备了。”魏姩拿出一瓶药递给魏裎:“此药服用之后,十二个时辰内会不省人事,有肺痨的脉象。”
“这段时间先称病,待六妹妹的事定下来后,再让吴姨娘服用此药,乔氏得知后必不愿意留吴姨娘在府中,我会提前安排好去处。”
魏裎接过轻轻点了点头。
“重栩回来会将所有证据交给你,由你交上去,能保住性命。”魏姩顿了顿,看他片刻,问道:“他毕竟是你的亲父,你可后悔?”
魏裎默了默,低下头捏住药瓶。
亲父?不见得。
“二姐放心。”
魏姩点头嗯了声。
魏文鸿任由乔氏磋磨自己的儿子,前世,甚至纵容她要了魏裎的命,这或许,也算是天理循环。
只是,毕竟血浓于水...
“若是你下不去手,我也能有其他办法保你。”魏姩道。
魏裎抬眸望着魏姩,好半晌才轻轻一笑:“我下得去手。”
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原本以为,他终其一生都无法解脱。
“二姐,有件事,我始终瞒着你。”
魏裎攥着药瓶,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看向魏姩。
魏姩一怔,见到少年眼中的异光,遂制止他:“若是还没想好,日后再说不迟。”
魏裎面色稍缓,认真道:“待事成后,我再同二姐细说。”
“好。”
魏姩笑着应下。
-
次日,魏裎回府果真带了两位好友。
按照规矩,几人先去拜访了家中长辈,才去了溯栢院。
魏文鸿对于儿子结交官场好友,自是乐见其成的。
以往魏裎沉默寡言,一棍子打不出一屁来,如今进了翰林,有了自己的门路,魏文鸿对此感到很欣慰。
虽然他将厚望寄予长子身上,但多一个儿子有出息,他自然也欢喜。
魏裎的同窗名叫李范,他的好友姓徐,名子明,虽是奉京土生土长的人,但是在新朝建立后,家中才得到重用,所有徐家一直是新朝一派。
他的父亲如今在国子监任职,虽说算不得大家权贵,但与魏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徐子明本是家中庶子,早年姨娘病逝,后寄养在主母名下,名义上也是嫡子,上头有一位嫡长兄,已经成婚,底下还有个嫡出妹妹,后院可以说是极其简单了。
魏姩对此很是满意,但她满意无用,还得看魏婉的意思。
厅内置放了屏风,魏裎与徐李二人面色自若的闲聊着,魏婉透过屏风偷偷看向那位身形高挑的青年,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有意偏过了头,似是为了让她看的更真切些。
虽然他并未看过来,但魏婉面上还是一热。
她飞快垂眸,过了片刻又悄悄抬眸去望。
魏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就有了底。
两厢早有商议,徐子明自然知道屏风后有人,感知到人离开后,他不由轻轻呼出一口气。
李范见此,遂看向魏裎,后者会意,起身道:“我去换壶新茶。”
不多时,魏裎便去而复返。
几人闲聊几句后,魏裎便道:“徐兄,不瞒你说,我家中情况有些特殊。”
这意思就是成了。
徐子明绷直的身子微微一松:“魏兄直言便是。”
“若是婚事着急些,不知徐兄可介意。”魏裎直言道。
徐子明一愣:“可能问些缘由?”
魏裎垂眸,道:“姨娘病重。”
真实缘由他此时无法说,心中暗道了声抱歉,待事后他定会为此登门致歉。
徐李二人对视一眼,李范道:“魏兄想在何时?”
魏裎道:“先定下,婚期越快越好。”
“我与六妹长在姨娘跟前,若姨娘…六妹必是要守孝,徐兄可能等?”
徐子明今年二十一,若在等两年,确实有些久了,他沉思后道:“此事,可容我与家中商议。”
魏裎点头:“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