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旁边传来一道声音:“姐姐?”
东方苏唤的是魏姩,看的却是褚曣。
他听见魏姩叫他殿下了,所以,他就是那个喜怒无常,杀人如麻的北阆储君?
果然跟传闻中一样,长的又好看,又很凶。
褚曣放开魏姩,偏头看了眼跌坐在地上的少年,视线在他腰间的玉佩上一扫而过后,看向魏姩:“哪里捡来的?”
东方苏:“......”
魏姩:“......”
魏姩:“在一间小破屋捡的。”
东方苏:“...姐姐我.”
“猜到他的身份了?”褚曣看了眼东方苏,后者立刻噤声,怂的很有魄力。
魏姩点头:“嗯,也大约猜到西雩人的计划,便将他带出来了。”
褚曣嗯了声,将魏姩扶起来后,捡起她用过的那把弯刀,唤来宋淮:“你留下十人,其他人跟孤走。”
“是。”
宋淮也知道魏姩没有大碍,心跟着落了下来,只是在看到东方苏后,神色有些微复杂。
这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魏姩见褚曣杀气腾腾而去,眉头紧蹙着。
宋淮看出她的担忧,道:“姑娘不必担心。”
殿下怒到极致时,向来都是要亲自动手的。
今日这处窝点,狗来了都得挨两刀。
“不过,姑娘立了大功了。”
好不容易等北阆那可怕的太子走了,东方苏终于敢插嘴了,凑上前问:“姐姐立什么功了。”
魏姩神色复杂的看向他:“......”
她动了动唇,终是没说出合适的话来,转头问宋淮:“他来做什么?”
宋淮:“...说是签合约。”
魏姩:“.......”
“东汝疯了吗?”
眼下各国动荡,东汝敢把他们的储君派出来签合约书?
宋淮:“殿下也这么说。”
东方苏终于听出来了,他皱眉看向魏姩:“你们是不是在说我。”
魏姩看着那张俊俏无辜的脸,真的很想伸手狠狠捏住,问他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跑出来添乱。
可对方毕竟是太子,她不好下手。
但是...
魏姩笑了笑,上前几步捏住东方苏的脸,笑的阴恻恻的问:“你是东汝哪家小郎君,知道现在外面有多乱吗,就敢跑出来乱晃?”
他又没有自报身份,她哪里知道他是谁。
“疼疼疼!”
东方苏费力扒下魏姩的手,气的哇哇叫:“你大胆!你敢捏孤的脸!”
魏姩大惊:“什么,你是谁?”
“孤是东汝太子。”东方苏没好气的瞪着她:“你明明早就知道了!”
魏姩无辜的看着他:“我先前问您,您说您叫苏寻,又没有说您是东汝太子,我哪里知道。”
东方苏憋的脸通红,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说辞来反驳。
一旁的宋淮忍不住皱起了眉。
化名苏寻...
东汝太子比他想象中还要蠢,这么个人放在奉京城迟早得出事,得赶紧把人弄回去。
但他真的想不通,东汝陛下是怎么想的。
而宋淮不知,几天后东汝陛下得到消息也一样万分头疼。
他那么大个儿子,说跑就跑了!
跑了就算了,还去了北阆!
去了北阆就算了!人还丢了!
“陛下,陛下您快想办法救救太子啊。”皇后哭天抢地的走进殿内,扑在他跟前,哭的撕心裂肺:“太子要有个好歹,臣妾也不活了啊。”
东汝陛下被晃的脑袋发晕,他仰天一叹。
到底是谁把消息捅到皇后跟前的!
所幸,次日一早东汝便接到北阆国书,太子无虞,签订合约后立即返回东汝,为彰显两国友好合作,允许他们派五百士兵至奉京城外接人。
有朝臣感叹北阆皇帝大度,东汝陛下嗤笑一声。
北阆只是想赶紧甩手罢了。
有的太子能开疆扩土,威震四方,有的太子只是来凑数的。
第57章 第 57 章
天边挂起了余晖, 杀戮声才渐渐停止。
寒风拂过,空气中隐隐飘来一股血腥味。
今日并非魏姩第一次接触西雩密探,早在香山猎场, 她就已经与西雩刺客有过交锋,后来在秋雾山崖底, 更是亲手了断过不少西雩人,但那两次与今日不同,那时他们都是冲着太子去的,而今日, 他们的目的是她。
哪怕追其根本也是因为太子,但这一次, 她的感受已有所不同。
她有预感,从这一次开始, 她大概要真正的搅进这场旋涡了。
因为很快她的身份就会公之于众, 不管是阆王的血脉, 还是与东宫的纠葛,她往后的生活都不会平静了。
但她并没有为此感到懊恼后悔,相反还隐隐有了期待,甚至有些许跃跃欲试。
最初时, 她其实只想了了私仇,窝进郡主府过平安喜乐的日子, 可或许是因为经历过几次死里逃生, 她也逐渐有了野心, 不再安于平静无波的日子,也或许, 只是因为她身体中的血脉所致,她的外祖父, 母亲都曾征战沙场,她想追随他们的步伐。
亦或许,她只不过是被那个人影响了。
他外能退敌,让人闻风丧胆;内能清朝堂,定朝政,即便有再多的负面词汇加诸在他身上,但不可否认,在几国动荡不安时,他就是北阆的底气。
转角处传来了动静,魏姩下意识抬眸望去,便见太子携着一身血腥面色冷凝大步而来。
他的气场太过强大,那一瞬,他的身后好像站着千军万马,可她又只看得见他一人。
远远地,魏姩看见有血滴顺着他的手背滑落,她心中一紧,飞快的迎上去:“殿下。”
褚曣看着朝他小跑着过来的姑娘,偏头同兔十八吩咐了一句,便加快了步伐,他身后的暗卫自觉的停下了脚步。
幽长的泥泞路上,他们坚定的走向了彼此。
时间也仿若停滞在了这看起来格外美好的画面中。
魏姩在他面前停下,视线落在他的手背上,担忧道:“殿下受伤了。”
褚曣眼底的寒气已不知在何时退却,他顺着她的视线垂眸看了眼手背上还在流淌的鲜血,不甚在意道:“前几日的旧伤拉扯到了。”
魏姩闻言猛地抬头看他:“前几日?”
他近日没到香山,是因为受伤了!
这时,兔十八已去而复返,褚曣接过她从他的马背上取来的狐裘披风,将魏姩罩住,用另一只未有血迹的手牵住她向前走,道:“随我进宫。”
魏姩自然而然跟上他,闻言疑惑道:“我进宫?”
褚曣嗯了声:“你救了东汝太子,要面圣。”
魏姩想说其实也不能算是她救的,但还未开口就听褚曣问东方苏:“东汝殿下,会骑马?”
东方苏看了眼二人牵着的手,面色复杂的点头:“一点点。”
他没听说北阆储君大婚啊,传闻不是说他不近女色,后院无人么?
姐姐跟他是什么关系?
褚曣察觉到他打量的视线,皱眉:“会就会,不会就不会,什么叫一点点?”
毛都没长齐就来觊觎他的人?
东方苏:“.....”
北阆太子果然好凶。
他在那双冰冷的目光中,怂兮兮道:“会。”
褚曣这才挪开视线,朝宋淮道:“看好他。”
宋淮应下:“是。”
褚曣带着魏姩先走出了院子,以手受伤为由与魏姩同乘一骑。
随后跟上去的东方苏看见了,忙提出要求:“我也想与人同乘。”
他会骑马,但只骑过自己那匹红马,还没有碰过其他马,而眼前这几匹跟战马差不多高大,他瞧着有点发虚。
对方好歹是东汝太子,且眼下签合约在即,宋淮能满足他的自是满足,淡淡道:“东汝殿下想与谁同乘。”
东方苏一听还能挑人,眼睛一亮,他看出来了,眼前这位宋大人是太子很得用的人,想必武功也是很高的,他跟他同乘,定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但当他对上宋淮森冷的视线时,那个‘你’字卡在了喉间。
虽然可能没有旁的危险,但宋大人本人看起来好像就是个危险。
于是东方苏默默地转移视线,然后就瞧见了一位年轻女子。
女子面容冷艳,纯色劲装,衬的腰细腿长,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扛着一把很大很大的刀。
东方苏眼睛都看直了。
北阆女子果然都好生...厉害!
“东汝殿下要同我共乘?”
女子正是兔二,她笑盈盈道:“我最喜欢俊俏的小郎君了。”
东方苏被她看的浑身打了个冷颤,摇头如拨浪鼓,他快速环视一圈,见个个身上都沾着血,面色冷峻,一看就不好惹的样子,于是,他坚定的指向兔十八:“她。”
这些人里,就她看起来温柔一些。
更何况还是她破墙救了他。
兔十八正在纠结此刻是要追上姑娘,还是不能上前打扰殿下与姑娘共处,就见东方苏指向了自己,她愣了愣:“我?”
东方苏点头:“嗯。”
兔十八看向宋淮,后者点头,她便喔了声:“行叭。”
她倒是不介意与人同乘,只是东汝太子瞧着弱不禁风,不知能不能受得住。
兔二不知为何轻笑了声,东方苏默默的看她一眼敢怒不敢言。
虎落平阳,该怂就得怂!
一行人也不多耽搁,纷纷翻身上马回城。
兔十八的马上坐着东汝太子,自然就走在最中间,前后都有人护驾,但东汝太子此时根本没有心思担忧遇到刺客,他感觉自己恐怕不能活着到北阆皇宫了。
快!实在是太快了!
耳边的风呼呼的!他被颠的头晕眼花!
北阆女子真的好可怕!
褚曣与魏姩最先到奉京城,面圣需仪容得当,褚曣便送魏姩先回魏家换身衣裳。
乔氏早已得到魏姩失踪的消息,知晓不是那人动的手后,就开始着急起来,毕竟,魏姩对他们还有大用处,正在她焦急不已时,便听门房来报,魏姩回来了。
她面上一喜:“人呢?”
门房战战兢兢道:“太子殿下送姑娘回来的。”
乔氏一惊,失声道:“太子殿下现在何处?”
“在前院。”门房道。
乔氏闻言赶紧迎了出去。
恰好此时,魏文鸿与魏裎下值归来,听的太子殿下驾临,也来不及换下朝服就上前请安。
褚曣对魏文鸿夫妇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淡淡叫了起就没再与他们多言,倒是同魏裎多问了几句话,不外乎是一些朝务,魏裎皆恭恭敬敬答了。
褚曣眼里添了几丝赞赏。
很快,魏姩便梳妆整齐来了前院,褚曣说了声魏姩立了功需进宫面圣,便带着魏姩走了。
魏家几人皆面露错愕。
不是说魏姩失踪了?怎突然立了大功?
不过他们也不敢多问,恭恭敬敬的将太子送出了门。
魏裎面色平静的回了后院,去见了吴姨娘。
二人细谈了一个时辰,魏裎方才离去。
这边,褚曣才出魏家,就收到禀报说东方苏不肯走,闹着要吃饭。
魏姩眼看太子要发怒,忙道:“他说自从昨夜被抓后,就没人给他吃过饭。”
褚曣沉默片刻问:“人在哪里?”
“五福楼。”
褚曣与魏姩过去时,东方苏正与宋淮在酒楼外僵持,不等褚曣问,兔十八就禀报道:“东汝殿下说要用饭,不然就跳马。”
她自然不能真的让他跳马,只能停下来。
东方苏原本抬着下巴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情,见到褚曣后,他气势略减,但还是哽着脖子不愿意退让。
褚曣瞥他一眼,嗤了声:“不是要吃饭吗?”
东方苏眨眨眼,意外道:“你同意了?”
“不然呢?”褚曣道:“若是让东汝殿下在我奉京城饿死了,传出去丢的是北阆的脸。”
东方苏:“...饿死,倒是不至于...”
褚曣:“你吃不吃?”
“吃!”
东方苏坚定的走进酒楼。
褚曣收回视线,吩咐宋淮:“清场,付钱。”
“再调一百侍卫过来。”
宋淮:“是。”
于是,这日在五福楼用饭的所有客人都可以将饭菜打包走,还能白得一袋银子,等于是天上掉了馅饼了。
很快,他们就知道原来里头是两国太子殿下,怪不得这么大场面,原本还有想一睹太子真容的,但随后酒楼就被侍卫包围,他们看着这阵仗,也就不敢多留了。
东方苏毫不客气,报了一堆菜名,皆是奉京城名菜。
褚曣去处理伤口换衣裳了。
便是魏姩陪着东方苏。
东方苏总算是等到机会了,看了眼不远处的宋淮后,小声问:“姐姐与北阆太子是什么关系啊?”
这话魏姩一时不知该如何答。
她与他,目前来说,好像无法很确切的解释是什么关系。
“我没听说北阆太子成婚啊。”东方苏好奇道。
魏姩:“.....”
她默了默,半晌后道:“我与他没有关系。”
至少,目前还没有。
至于以后,她不得而知。
褚曣远远便听得这话,眼神骤的一愣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