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琪带她回自己的房间, 两个人先正经八百地互相练习面试问题。
练了半个小时后，口干舌燥，林洛琪的妈妈贴心地送了两杯鲜榨雪梨汁上来。
林洛琪无骨般靠在松软的懒人靠垫, 打开手机刷起短视频软件。
沈星陌抿了一口雪梨汁，很清爽的味道, 带着微甜。
她唤了声林洛琪的名字，企图把她的注意力从视频里的白衣帅哥拉回来。
林洛琪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春风般的笑意：“怎么了？”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说吧。”
沈星陌坐姿端正，模样如同在老师办公室里虚心请教的乖学生。
她轻咳了几声，目光熠熠，问：“假设你有个朋友，她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认识多年的发小……”
林洛琪嘴巴张开，瞳孔来来回回在沈星陌脸上扫：“陌陌，你应该知道，通常说有个朋友就是在说自己吧。”
“嗯，所以我刚刚说的是’你的朋友’。”沈星陌面色平静，伸出手指，指尖对着自己的脸，“不就是我吗？”
尾音落下，房间里一片寂静。
林洛琪表情石化，反应过来之后，爆出一句粗口。
沈星陌扯了下唇角：“有那么惊讶吗。”
“不是不是，我不是惊讶……”林洛琪语无伦次，“就是突然听见你这么直接地认了，有点不可思议。”
让林洛琪震惊的不是沈星陌喜欢从野这件事，她早就嗅出沈星陌和从野之前不同寻常的氛围了。
而是沈星陌这样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在此之间，林洛琪一直认为让沈星陌正视她的心意，是个任重而道远的过程，毕竟沈星陌之前嘴比大白鹅还硬，反复强调她和从野只是发小关系。
沈星陌手心贴在玻璃杯上，呐呐道：“你先让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抱歉抱歉，你继续说嘛。”
沈星陌喝了口雪梨汁，继续道：“所以你支个招给我，我要怎么让从野知道，我喜欢他这件事。”
林洛琪咬文嚼字了几遍，才同沈星陌确认：“陌陌，你是在问我该怎么样追从野吗？”
“追？”沈星陌玩味地重复这个字。
最后她妥协了：“行吧，那就算追……吧。”
林洛琪仰起下巴，望着天花板，指腹轻点嘴唇，沉吟道：“不瞒你说，我对倒追男生没有什么经验，一般都是他们贴上来的啦。”
沈星陌失笑。
她随手拿起手边一只Hello Kitty，往林洛琪地方向砸过去。
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凯蒂猫在半空中画出一道弧线，降落在林洛琪的碎花床单上。
换做别人听见林洛琪这番话，白眼能翻到天花板上去。
但这恰好是沈星陌宠林洛琪的原因。
不了解林洛琪的人，只会觉得这人娇滴滴，茶里茶气的，其实她天真烂漫，想到什么说什么，再真诚不过了。
林洛琪把凯蒂猫抱在怀里，反问起沈星陌来：“陌陌，介意我问一下，你当时跟季泽，是谁先表白的啊？”
许久没听到季泽的名字，沈星陌不太适应。
但心中已经不会再泛起一丝涟漪了，仿佛刚刚只是听见个昔日同窗的名字。
沈星陌忍住嫌隙，绞尽脑汁想了想，也没抓捕出脑海里任何与表白有关的场景。
“我真的不太记得了。”
更何况，她上一段恋情完全不能作为此刻的参考，谁都不会拿失败的经验当范本，顶多作个反向指标。
而且，从野和季泽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她当时可以对季泽毫无顾忌主动表达感受，是因为即使两个人做不成情侣，大不了当陌生人，她不会少块肉。
但从野是这个世界上除父母之外，最了解她的人。
即使做不成情侣，她会很失落，但她也不想失去从野。
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太过自私？
林洛琪眼珠顺时针地转，似乎在飞速思考着什么。
然后她一拍大腿，信心满满地说：“陌陌，我觉得你根本就不用搞那么多套路，直接跟从野说你喜欢他，想直接从塑料情侣变成钻石情侣不就好了嘛。”
追求这个词，大多指一方为了吸引对自己无感的另一方，用手段刷好感度。
沈星陌完全不需要啊。
那个阴沉变态男沈星陌都能搞定，哪愁从野不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沈星陌眯着眼睛，将信将疑：“直接说，万一把他吓跑了怎么办。”
林洛琪无语地叹了口气。
拜托。
全世界除了沈星陌这个视力有问题的当事人，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来从野对沈星陌的心思。
林洛琪看着沈星陌，像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陌陌，你难道不觉得，从野肯定也是喜欢你的吗？”
沈星陌手指缠着发尾，顺时针绕圈。
她语调温吞地说：“我真的没法确定。”
林洛琪恨铁不成钢地摇头，把凯蒂猫丢回去：“拜托，他陪你演戏，记得你喜欢吃的东西，跟你说话的时候眼睛永远看着你，这不是喜欢是什么啊？”
“可是。”沈星陌捏着凯蒂猫的圆脸，犹豫地说，“他从小都是这样。”
但凡换成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其他人，对沈星陌是这种态度，她都能笃定对方喜欢自己。
她又不是傻子。
但是这个人偏偏是从野。
从八岁开始，就陪在她身边，对她的态度始终如一日，与她的羁绊早就超越单纯心动的从野。
总不可能她八岁他十岁的时候，从野就喜欢她了吧？
艰难地抹去脑袋里纷沓而至的想法，沈星陌听到林洛琪的声音：“陌陌，反正我觉得你不要管那么多，顺从自己的心意就行了，平时那个威风飒爽的陌陌到哪里去了啦！给我滚回来！”
沈星陌笑了笑。
然后她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是啊。
林洛琪明白的道理，她也明白。
顺从本心，勇往直前，这才是真正的强大。
如果顾彼忌此，束手束脚，幸福才会从指缝里溜走。
既然她八岁认识的从野，那她就索性做回八岁那个孩子王沈星陌。
只要她喜欢，她一定会努力争取。
-
沈星陌原想好好做个周全的表白计划，从野却抢先她一步，约她出来吃饭，地点由她选。
她顺水推舟，约从野先看电影，再一起吃饭，标准的约会流程。
用的理由是论文写得人麻了，准备空出一天放松解压。
正好沈星陌的小玛莎时隔数月之后终于等来原厂零件，修理完毕之后回到了她的身边，她自告奋勇，这次换她接送。
择日不如撞日，沈星陌准备在这一天结束的时候，跟从野表白。
沈星陌从没觉得女生表白是一件掉价的事情，事实上，她觉得勇敢追爱的女生才是新世纪的典范。
既然决定要表白，就要把事情做得尽善尽美。
沈星陌平时穿裤装，为了见从野她特地挑了一条限量款裙子，事先还去Neo那里吹了个一次性卷。
她这个月去Neo的趟数比过去一年加起来都多。
女为悦己者容，司马先生诚不我欺。
今天天气情暖，三月初，最后一股寒流褪去，霖越正式进入初春时节。
久违地坐在她的宝贝玛莎主驾驶，沈星陌心情极好。
心情好，做什么事都有种会事半功倍的感觉。
她到从野的公寓楼下，载上从野，注意到远处蓝天上飘了几朵心形浮云，心脏也轻飘飘地浮上了半空。
再过不久，就能开敞篷了。
比起坐在副驾乖乖当个花瓶，沈星陌更愿意将方向盘主动握在手里。
沈星陌侧过身。
想到从野是第一次坐她这辆车，她简单介绍了一下她的宝贝：“这辆车是我大二的时候，我爸给我的二十岁生日礼物。”
阳光明艳，从野戴了一副方框墨镜，遮住大半张俊朗的脸。
他手臂搭在窗沿，唇边扬起微小的弧度，懒洋洋地说：“承蒙照顾。”
沈星陌也跟着笑了一下：“坐稳了。”
电影是沈星陌选的。
她选了个科幻剧情片。
约会的话确实应该选个爱情片来烘托罗曼蒂克的氛围，但是现在电影里上映的爱情片是个大烂片，看完的人都觉得一言难尽。
沈星陌不想为了搞气氛伤了自己的眼睛。
在机器上换完实体票，沈星陌环顾四周，寻找从野的身影。
从野去买爆米花和饮料了。
卖东西的地方扎满了人，沈星陌却一眼就看见了从野。
从野摘下了墨镜，双手抄在兜里，在乌泱泱的人群中，他的轮廓薄利，身型高瘦。
明明就是平平淡淡的表情，路人却全部变成了烘托他的背景板。
沈星陌抱着胳膊，扬起了唇角。
她喜欢的男人在电影院大厅随随便便排队买个饮料，都赏心悦目。
买好东西后，他们找到座位，五分钟广告后，电影正式开始。
沈星陌其实对科幻类的电影没什么兴趣，选这部电影，是知道从野喜欢。
在他认真观看电影的时候，能顺便让她开个小差，悄悄观察从野。
沈星陌抱着爆米花桶，爆米花的甜香味漫入鼻腔，与从野身上清新的森林味道混合在一起。
他骨节分明的手就摆放在腿边，离她的手咫尺之遥。
她只要一伸手，就能触到。
荧荧白光落在从野的脸上，他的五官随着电影光线切换，忽明忽暗。
沈星陌的胸腔也随着光阴的变化，起伏不断。
沈星陌喉咙发干，她拿起放在杯托上的可乐，吸了两口。
这才注意到大屏幕正在播放男女主角吻得难舍难分的场面，安静的电影院里，只有他们亲吻时发出轻微吸吮的声音。
沈星陌差点没拿稳杯子。
说好的科幻片，怎么开场剧情还没讲明白，男女主先亲上了。
“沈星陌。”
正当她分神时，从野低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星陌回头。
似黑色鸦羽的睫毛轻轻眨动，从野凝着她，嗓音像电影里正在他的湿凉小雨：“看电影的时候要专心。”
第46章 烟火
整场电影, 沈星陌心不在焉。
荧幕正在滚动播放演职员表, 沈星陌跟从野说：“我去下洗手间，在门口见。”
“好。”
电影下半场，她感觉到右下腹开始隐隐作痛，痛感不明显, 她尚能忍受。
算算日子, 沈星陌这个月经期差不多就在这几天。
于是她到洗手间检查。
姨妈却没有如推算般地到来。
沈星陌想，通常在经期到来的前两天她小腹就会开始发胀, 浑身无力，这些都是征兆。
保险起见, 她给自己垫了块卫生巾，又干吞了一颗止痛药来防患于未然。
毕竟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她为此周密计划好久, 不想搞砸。
补了点口红，沈星陌走出影院。
从野就站在旋转门边，透明玻璃门出肩宽腿长的身材。
走近, 在明媚阳光照射下，他微耷薄薄的眼皮，耳垂上那颗银质耳钉璀璨炫目。
沈星陌咬了咬口腔内壁软肉，仰起头，脚步节奏规律，走到他的身边。
“时间还早, 要不要去江边走走。”从野提议道。
沈星陌点点头。
这正和她意。
从野让她选餐厅, 沈星陌早已经把晚上的餐厅订好，根据餐厅位置就近选的这家影院。
影院开在霖越艺术文化中心里边，临江而建, 从石阶往下，越过停车场, 就是纵横霖越的母亲河――饶江。
饶江虽被称为江，但其实是河流。
不过这条河和其他霖越充满江南水乡风景的涓涓小河不同，它可是全国最汹涌湍急的河流，甚至没有之一。
台风天，涨潮时，这里年年发生溺亡事故。
不过在风和日丽的春日好天气，饶江就是整座城市最浪漫的约会地点。
河边是一排店铺密集的商圈，吃的玩的，首饰店精品店都有。
餐厅在江边最高写字楼的第四十六楼层，融合料理，位置极佳，可以俯瞰整片河景。
现在餐厅正在休息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晚餐时间才开始。
沈星陌与从野沿着河，并肩漫步，脚步声双重奏。
空气里弥漫着青草的味道。
最近天气回暖，今天又是个大晴天，户外全是过来踏青的人。
沈星陌终于弥补了上次同学聚会散场，没能和从野散步散尽兴的遗憾。
不用绞尽脑汁想话题，两个人就这样相伴而行，随便聊点什么，就很好。
“我觉得那个大胡子船员的行为很不合理，人在危机时刻应该不会是这种反应。”从野边走边侧头瞧她，侃侃而谈。
沈星陌有些迷茫：“什么船员？”
话音落下，她随即意识到从野在谈论他们刚刚看的那部电影。
电影沈星陌只看了个大概，满脑子装的都是别的事。
如果要聊其中的细枝末节，她肯定接不上话。
从野轻哂一声，嗓音像空中飘过的柳絮，纷纷扬扬落在耳际：“沈星陌，刚刚不是都跟你说了，看电影要专心。”
沈星陌自觉理亏，嗓音少了底气，闷闷的：“我只是没记住人名。”
她完全忘了，从野刚刚压根连人名都没提到。
从野倒是没再继续逗她，只说：“印象里你不是很喜欢看这类电影。”
“我只是看最近上映的电影里，这部评分最高。”
主要是沈星陌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今天看什么都无所谓，因为在看从野。
沈星陌脚步一顿，她倏尔看见左前方有个小男孩在爸爸的陪伴下，正在放一只彩色燕子风筝。
这让她想起来，小时候她也在这放过风筝。
和从野一道。
沈星陌不禁感叹道：“原来一五后也会放风筝啊，我还以为他们只爱打王者荣耀。”
她的童年已经离她无比遥远，遥远到许多记忆边缘都开始变得模糊。
也就是说，她和从野已经认识了这么久。
从野见她神采奕奕地盯着天上飞翔的燕子风筝，挑眉：“也想去玩？”
“算了吧。”
沈星陌从小就争强好胜，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