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褚赫更是个性子倔的,根本不愿意劝,还让他们别打他女儿的主意,可他再是气愤,人在狱中,终是身不由己。
褚亭实在没有了办法,她倒是可以让人绑了褚朝雨去嫁,可嫁到国公府那里,她若不配合着,自是会穿了帮。
只好与褚朝雨先示了软,说这是她阿娘生前的嘱咐,也说她一个女子家等几年便不好相看人家,也说她等的那人或许早就娶了妻生了子了,不然怎会一直都没有回信呢。
最后又来了句硬话:若是她不愿,国公府在朝中权势遮天,难免不会因为她而对他父亲做些什么,不过是一个罪人罢了。
褚朝雨当时特别恨她姑母,她的父亲也是姑母的亲哥哥,她竟是拿父亲的命来胁迫她,她当时没有理褚亭,直到第二日一早,才神色郁郁的与褚亭说:“让我嫁,可以,但是要一年后。”
那时,她已等了她清淮哥哥两年,她不能不等他,三年之约她不会食言的,阿娘在给姑母的去信中也说待约定的期限后,阿娘是想让她等着清淮哥哥的。
褚亭拿她没办法,只好回到上京与国公府周旋,先定下了亲事,待一年后让褚朝雨嫁过去,那时褚亭还担心,若褚朝雨等的那男子真的回来了,她可要如何与国公府交待。
好在,那人没有回来,她亲自派人去了临安接她来上京,以飞远将军府的女儿身份嫁去了国公府。
——
至酉时三刻,褚朝雨在殿中坐于八仙桌前,单手托腮怔怔的出神,殿外夕阳的红光洒了一院,花都被染了颜色,宫人们有条不紊的将手中白玉盘轻柔的放在桌上,阵阵飘香绕褚朝雨鼻尖而过,似是对她无甚吸引。
陈公公适才来过,说太子殿下要来同她一起用晚膳,褚朝雨只好坐在这里等着他,也不知他何时来。
顾宴风换了身墨色锦衣,腰间依旧配着那支红玉短笛,见她单手托腮在那怔神不禁蹙了蹙眉,轻咳了声将她思绪唤回:“想什么呢?”
褚朝雨回过神来坐直身子冲他轻轻摇了摇头,依旧是那句:“没想什么。”
顾宴风这次却不依不饶,边坐下边又问:“与孤说说。”
褚朝雨闻言半垂的眼眸倒是突然抬起看他,眸中甚至透出一丝光亮来,如同蔫蔫的枯草突然来了精神,随后又有些犹豫,她抿紧了唇,随后淡声道:“先用晚膳再跟殿下说可以吗?”
顾宴风微怔了下,给她盛粥的手也顿了顿,她突然这么认真的与他说话,顾宴风倒是猜不到她要说的是什么了。
顾宴风颔首:“可以。”
守在一旁的陈公公与侍奉用膳的宫人就这般在一旁看着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给这位褚姑娘盛粥、夹菜,还时不时问上一句:“这道菜可合胃口?”
陈公公看着不禁暗笑,秦小公子给他出的主意没错,若想在这东宫里保命前程似锦那便伺候好这位褚姑娘,那时他还只以为是秦小公子故意护着褚姑娘,原来秦小公子说的都是真的。
谁能有这么大本事让殿下这般宠着?
其实褚朝雨这顿晚膳都吃的没滋没味的,她心里压着事,没什么胃口,顾宴风给她夹什么菜她就吃什么,像只乖巧的猫儿,只要喂就吃。
顾宴风看她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放下手中碗筷,嗓音中带着斥意:“就这么不愿陪孤用膳?有什么话,说。”
他斥责她的样子有些凶。
褚朝雨默了默,也将手中碗筷放下,看着顾宴风说道:“殿下,这几日我在东宫叨扰了,如今我已不再是国公府的人,自也不能再住在东宫里,我会收拾下行李,明日便离开,跟殿下辞行。”
褚朝雨说完,不知顾宴风会是何反应。
他此刻侧对着她,褚朝雨只能看到他那张轮廓分明的侧颜极为冷峻,瞧不见他的任何情绪,她是有想过的,顾宴风不会让她离开。
姑母说的那些宫外的传言她并不在意,可东宫终究不是长久安定的地方,如今国公府出了事,她与秦南萧也已和离,她是自由之身了,再不用受人管束,这段日子发生了太多事,她想寻个安静的地方歇一歇,静一静。
如今虽是没了银票和首饰,可城外还有座庄子,当时爹爹让她先不要将庄子卖掉,等到实在生活困窘时再用来救急,她一直都有在留着,去那里应是不会衣食困顿。
顾宴风侧首直直的看着她,眼眸中又是让褚朝雨害怕的冷厉气息,他指节微蜷,轻轻敲打在桌面上,将褚朝雨迅速打量了一眼,嗓音冷冷带着他的怒气:“褚朝雨,你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说:
女鹅给他再来十遍,气死他!!!
第31章 第 31 章
褚朝雨咽了咽口水, 当真又说了一遍。
顾宴风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蹙眉闭了闭眼,问她:“离开?你一个人能去哪?”
“我还有一处庄子, 在城外。”
顾宴风挑了下眉, 深出了口气:“城外太偏僻了,你一个姑娘家住在那里不安全。”
“无事的, 那附近有好几个村庄, 那里的村民待人都很好的。”
褚朝雨看出来他在生气了。
可她不想待在东宫。
顾宴风也不再耐心与她讲话,冷冷道:“那处庄子孤征用了,你现在无处可去,褚朝雨, 没有孤的允许, 你哪都不许去。”
褚朝雨被他的强势话语有些激着,拧眉看着他:“太子殿下, 我是跟着夫君一起住在东宫, 如今我已是自由身——”
顾宴风突然倾身宽大的手掌攥住褚朝雨的脖颈, 带着上位者的威压打断她:“自由身?”顾宴风冷笑了声:“你何时有过自由身,你的自由一直都在孤手中。”
褚朝雨眸光很坚定,越是这般欺负她, 她越是笃定了些:“你不让我走, 我便每日问一次, 但愿太子殿下能不厌烦。”
顾宴风皱眉,她这是要气死他。
顾宴风突然松开了褚朝雨, 以冷厉的气息压住她眼眸中的倔强:“你问一次,孤便折磨你一次。”
顾宴风说完转身而去。
小蜡急忙走上前来看了看褚朝雨被攥的有些发红的脖颈, 心疼道:“太子殿下下手也忒狠了。”
褚朝雨制止她不要乱说话。
小蜡抿着唇, 一副欲哭的模样:“小姐, 太子殿下说要折磨你,您不怕啊?”
褚朝雨朝着顾宴风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她能猜到顾宴风的态度,可她不想被留在这里,从国公府的宅院转到东宫。
小蜡又问:“小姐,您——您为什么不想留在东宫啊?只要您不忤逆太子殿下的心思,太子殿下对您还是很好的。”
小蜡一直想问,小姐生病时太子殿下一守便是一宿,待小姐也是极为关怀,除了小姐不顺从他心意时太子殿下凶些,其余的时候都是很好的。
况且,东宫是多少女子想进都进不来的,那些世家小姐连太子殿下的面都见不到。
“我如今是离妇,只想安稳过好自己的日子,伴君如伴虎,你也说了,不忤逆太子殿下才能安稳生活,哪有咱们自己出去自给自足日子过的畅快。”
小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小姐在国公府时就整日盘算着能去庄子里住,还时常给她讲在临安时她去树上摘果子和下河捉鱼呢。
只是,太子殿下不让小姐离开。
翌日一早,长公主回宫了,前几日她去城外顾宴风给她买下的那处有活水泉的庄子瞧了瞧,给手下人吩咐了一番,要尽快将那座园子给修整好,如今这天气越来越炎热了,好去那里避暑去。
秦家的事她早知晓了,至于褚朝雨还在东宫住着她也有所料到,只是,如今这上京城中处处都在传这孩子的闲话,有好听些的是她有福气被太子殿下瞧上了,说的难听的那是知晓秦府要出事了早早的就爬了太子殿下的床。
不知羞耻的狐媚子,更是不知从何处传出她父亲在大理寺狱中,这件事就传的更为难听,以至于扯上了教养。
就连街头卖菜的大妈都耳濡目染,在骂她一个年纪轻轻的离妇真是丝毫不顾忌,秦家才刚出事,就住进了东宫。
庆安长公主想了想,她如今毕竟是她的义女,得管管这些事,将褚朝雨带去她的公主府住上一段时日,也好让这些流言赶紧消停了才是。
至于日后,谁知道那人是想打算把人家怎么样,若是留在东宫给他做个妾,她这个做义母的都不愿意,最少也得是个侧妃。
虽然嫁过人,可人家小姑娘身子还是清白的,又生的那般可人,不能被他给糟.蹋了,她这般想着,吩咐完下人,就坐马车赶回了宫中。
庆安长公主来到辰阳殿时,顾宴风正神色肃立的批着折子,已至巳时,夏日的天气,早已晨光大亮,殿内寂静的可怕,只有纸张发出的嚓嚓声,庆安长公主没让陈公公吱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心中冷叹:这么暖的光都照不去他身上的冷厉之气。
顾宴风抬眸看了长公主一眼,随口道:“姑姑。”
庆安长公主轻咳了声,坐在一旁的檀木椅上,瞥了瞥他:“怎么了这是?谁惹你了。”
顾宴风继续批他的折子,冷嗤了声:“谁敢惹孤。”
庆安长公主会不知道他,这副不急不躁的冷沉模样,若不是被惹得急了,那就是他也遇到了他解决不了的事,长公主故作随意问道:“因着本宫的义女啊?”
颇有说风凉话看笑话的意思。
顾宴风批折子的手突然停下来,抬眸去看长公主:“姑姑要说什么?”
长公主也不跟他绕圈子:“我要带她出宫住些时日,也好避避风头,总不能还真成了她忘恩负义爬了你的床。”
“你个男子,又是高高在上的储君,自是无人敢置喙你,可她不一样,她是刚刚才和离的离妇,不敢置喙你的人都将恶意撒在她身上,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能不在意这些吗?”
顾宴风垂下的眼眸少了些许凌厉,眉头微微蹙了蹙,回长公主:“知道了。”
“嗯?”长公主不懂他这句‘知道了’是何意:“同意让她跟我回公主府了?”
顾宴风冷冷回道:“不同意。”
长公主瞪了他一眼:“有你发愁的时候。”
顾宴风不置可否。
长公主没理他那么多,又去了万定帝殿中,顾宴风批完折子后,起身去了月清殿。
他到的时候,褚朝雨正坐在院中古槐树下用着小蜡刚端上来的桂花蜜饮子,里面加了好些冰块,今日天气燥热,她用了些冰饮觉得心里舒畅多了。
脸上自然挂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顾宴风在不远处就这么看着她,颇有些无奈,她把他气的一夜未歇好,自己倒是过得优哉游哉,他缓步走上前伸出修长的指将褚朝雨面前的冰饮子拿开,冷冷道:“少用些冰的。”
褚朝雨抬眸看了他一眼,顾宴风也不看她是否恼,拿起玉碗中的汤勺将她剩余的冰饮都给喝了,见褚朝雨轻叹了声,顾宴风挑眉勾笑道:“孤不嫌弃你。”
他这副模样属实有些让人想骂他,褚朝雨只冷冷丢给他一句:“殿下何时让我离开?”
顾宴风昨晚想了许多,也不与她计较这些,若是他再跟她计较起她对他的心意,他真怕自己会被她气到没有理智,她既然想要离开,那他就跟她耗着。
顾宴风面色不显,似是想了想:“想离开可以。”
褚朝雨抬眸认真的看着他。
“不过,孤有账要跟你算清楚。”
褚朝雨皱了皱眉,隐隐感到些许不安:“殿下请说。”
顾宴风从走入月清殿看到她的那一刻,昨日便燥闷的心情已经消了大半,他抬手虚虚握拳撑在耳边,侧着脑袋云淡风轻的说道:“首先,你欠了孤二百两银子未还,你若走了,孤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是个欠账不还的无赖?”
褚朝雨:……
她欲还口,却被顾宴风抬手制止:“再者,你前几日生病时吻了孤,这——也是要还的。”
褚朝雨:……
“那座宅子我如今没银子还殿下,便不要了,至于”她垂下眼眸:“至于殿下说的生病时的事,我没有印象。”
定是你胡编乱造的。
她是一件事都不愿被他掣肘。
顾宴风故作轻叹了声:“不是要守时信吗?七夕节那日你可是跟孤说的好好的,孤将宅子给你买回来,你要还孤银子,”说着,他的目光落在褚朝雨刚用完冰饮子红润润的唇上:“你病了不记得,可孤记得,难不成孤还能骗你?”
褚朝雨觉得有些胸闷,她不欲再跟顾宴风扯下去,他这是要跟她耍无赖,她认真问他:“若是我将二百两银子还给殿下,殿下当真会让我离开东宫?”
顾宴风眸光中闪过一抹厉色,这姑娘还跟他认真起来了。
他默了默,点头道:“不止银子,还——”
“还有我吻了你,殿下想让我怎么还?”
褚朝雨打断他的话,顾宴风突然收回撑在耳边的指节,她认真说这些话的模样简直对他的情绪一点就着,顾宴风睨着她:“自是要孤吻回来,孤满意了才可以。”
褚朝雨垂眸想了想:“我都还。”
顾宴风真的不想再跟她说这些,他用鼻音嗯了声:“好啊,孤等着,只是你欠了孤这么多银子,要怎么还?”
褚朝雨已经想好了,她要跟庆安长公主去借二百两银子还给顾宴风,日后庄子里的收益她省着些用,再攒起来还长公主。
没等她开口,顾宴风似是已猜了出来:“东宫里没人会借给你银子,你义母也不会。”见褚朝雨露出不满神色,顾宴风轻笑:“孤倒是可以给你出个主意,去辰阳殿里候着,帮孤做事,没准孤一高兴,别说是二百两银子,二百两金子也是你的。”
褚朝雨抿了抿唇,丝毫不理会顾宴风话语中的挑.逗,神色认真道:“我可以侍奉殿下笔墨,也可以做针线活。”
顾宴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记得,在临安时,这姑娘最不爱的就是女工,整日里和一帮孩子跑闹个没完。
他嗓音勾勾的问她:“还有吗?你还可以给孤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太子:抱抱我亲亲我,什么都是你的~
第32章 第 32 章
他着实有些不怀好意, 丝毫不掩饰他对她的觊觎,褚朝雨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眸不再理他。
顾宴风邪魅一笑, 起身微扬下颚看了眼天幕, 笑瞧着她:“待到入了夜,孤要用笔墨, 你去侍奉。”
褚朝雨瞥了他一眼, 没再说话。
——
入了夜,褚朝雨独自一人来了辰阳殿,陈公公在殿外满目笑意的给她行礼:“褚姑娘,殿下等着您呢。”
褚朝雨回以笑意。
殿内烛火明亮, 夏日的晚风吹得人暖暖的, 顾宴风桌案旁摆了好几盆冰,褚朝雨走近时, 一阵清凉的气息袭来, 散着他身上淡淡的甘松香, 极为舒适,顾宴风未抬眸,只淡声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