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这位背景板缠在一起估计也没什么好下场,万一把剧情线弄乱了就更麻烦。
这么想着,时宴随意一转头,曲折的走廊对面,宋誉和公玉泉无声站在灯下。
时宴:?
等会,这场景怎么这么眼熟?如此似曾相识,时宴心中一凉,平静的眸子里终于闪过一丝慌乱。
“桂公子,那个我……”她想说自己必须要走了,不料刚一转身,桂江友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一朵绽开的淡黄色的花朵插|在乌黑的秀发里,时宴满眼错愕,红唇娇艳欲滴,更是衬得灯下的少女愈发楚楚动人。
“花、这个花……”
饶是时宴再怎么冷静,此刻在宋誉眼皮子底下不断踩他的雷,也禁不住乱了阵脚。
桂江友欣喜地说:“夜来香啊,我最喜欢的花,与你很衬。”
衬或者不衬的,时宴根本无心在意,将花取下来胡乱塞回桂江友怀里,然后匆匆离开。
任由桂江友在身后怎么呼喊都不曾回头。
她提着裙子,飞快地往回跑,风从裙摆刮过,掀起的裙摆像天边缱绻的朝霞。
时宴在原地方没有看见宋誉和公玉泉,心想估计完蛋了,却不料手上突遭一道劲,生生将人拽进了角落里。
时宴心中燃起一阵欣慰,欣喜回头。
一把冷剑架在自己脖子上。
时宴后背沁出一身冷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扯出一抹牵强的微笑。
“是公玉先生啊,公玉先生这是何意?”时宴盯着脖子上的剑,问。
剑身聚起一抹寒光。
令见者心中为之一颤。
她的处境还真有点尴尬。
宋誉想杀她,宋誉身边的人也要杀她。
合着她过来的第一任务并非拯救宋誉,而是抱住狗命。
公玉泉眉头紧锁,寒着脸,神色异常凝重。
“时宴姑娘,以前我的话可能说得不够清楚,今天我索性就将话说个明白。”
“你若是再影响公子的心情,且不说一旦你被我发现对公子存有二心,就是还有下一次影响到了公子的决策,那就休怪刀剑无眼,小心你的性命!”
时宴:他什么意思?
任是她的脾气再好,此时也压不住心底的怒火了。
“那个……你们在那干嘛?”桂江友讪讪发问。
寒光一晃,桂江友脸色煞白,下意识大喊:“救命――”
他想说,救命啊,杀人了!
可刚张嘴,时宴只觉肩上力道一撤,眼前晃过一抹黑色,公玉泉抬手,桂江友就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桂公子……”时宴有些懵逼。
公玉泉显然没料到会蹦出桂江友这么个麻烦,额头青筋暴起,问:“他的屋子在哪里?”
时宴指了指对面,“那个就是他的院子。”
回到屋内后,时宴陷入了沉思。
公玉泉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自己让宋誉不悦了么?
可能是因为桂江友,时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整齐的乌发瞬间被□□成了一个鸟窝。
宋誉不信自己对其他人根本没有兴趣,也不是那种淫|乱的人,她已经很尽力取得宋誉的信任,可似乎还是无果,她还能怎么办?用刀抵住脖子给他发毒誓么?
时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小心天就亮了。
桂江友弹地一下惊醒过来,左右看看,却发现自己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他、他什么时候上床的,他昨天遇到了误入自己院子的仙女妹妹,得知她好像是叫……时宴,自己想去撩拨却无果,接着呢?
接着时宴跑开了,然后他见走廊那一头不对劲,寻思着跟上去看看,却看见那群人里那个黑衣男人用刀架着时宴的脖子。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桂江友一点印象都没了。
他猛地一拍手,立马穿好衣服急急冲了出去。
管他发生了什么,时宴的处境一定不好!
他真粗心!他发现了那群人根本不关心时宴,却不知道居然还有人要杀她!
“爹!爹!”他慌慌张张跑进桂茂的房间,却发现桂茂根本不在府上。
随意揪了个丫鬟,桂江友问:“我爹呢?我爹又跑哪去了?”
“回公子,老爷早就出门去了,同昨日府上来的人一同出去的。”
胡发近几日心中愈发不安,尤其是经历了前几日的“无妄之灾”后,动不动就发脾气。
府上无一人敢多说半句话,生怕触了霉头小命不保。
他手上的伤伤己筋脉,那人武功极强,飞出的匕首几乎将手心插出一个大窟窿。
这么强大的一个人故意潜入他府上,肯定是为了查探某件事,可那人究竟是谁呢,茺林若是有这么厉害的人他不可能不知道。
这么想着,胡发眉心皱成一个川字。
桌上供着的菩萨低眉慈笑。
香烟缕缕飘起,弥散在菩萨身前,模糊了菩萨的脸。
席公敲响门,禀报道:“大人,有新消息了。”
“进来说。” 胡发眼前一亮。
“打探到睿王殿下的下落了,跟桂茂在一起。”
“桂茂?”胡发从床上挣扎起来,“那个傻大金?”
“正是,与之一同的还有两名姑娘和两名男子。”席公眼睛一动,又说:“大人,我担心他们会不会在查那件事?”
胡发站起身,在屋内左右踱步。
“睿王殿下是来查私盐的,又怎么会跟他们两户人家家里扯上关系?”
胡发想不通,席公也陷入了沉思。
“其余四个人的身份查清了吗?”
席公答:“其中一男一女分别是睿王的手下和丫鬟,另外两个似乎是来找桂茂谈生意的。”
胡发点了点头,吩咐道:“那就无所谓了,你多派些人手,明日若是有人捣乱……”
肥厚的手在脖子前化了一下。
席公会意,刚打算离开,胡发将人叫住。
“前几日那两个人查到身份没?”
“回大人还没有……”席公眼神心虚地四处乱瞟,迟疑道:“我们中间见过那三人的除了那几名丫鬟,没有一个活下来,可是那几名丫鬟也太经不起折腾了,稍稍审了一下就都……咬舌自尽了。”
“一群废物!您他娘的也是个废物!这么多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胡发气得抓起一旁的杯子往地上狠狠啪嗒一甩,茶杯瞬间裂为几块碎瓷。
席公满头大汗,连忙道:“大人息怒,要不咱们修书一封给兴王殿下,就说还有其他可疑之人盯上了咱们私盐的案子,咱们提炼私盐可是为了他呀,他听说后肯定不会对咱们见死不救的!”
“你这话倒是点醒我了。”胡发常常吁出一口浊气,猛灌大口茶,道:“给我准备纸笔,快马加鞭,明天就要送到兴王手里!”
祭海通常由神婆主持,两名孩童,俗称童子来打下手。
为了确保祭海仪式的顺利进行,由神婆提前一天给两户人家送去经她亲自点化过的嫁衣。
被献祭的女方是一户普通的渔户家庭。
小姑娘乖巧可爱,长得亭亭玉立,听说自己要被献祭给海神,哭了整整三天,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了。
宋旭说:“这么一看,时宴姑娘与这位小姑娘体型相差无几,届时只需易成她的样子就可以了。”
小姑娘的爹娘直接给时宴跪了下来,活到这么大岁数的时宴还不曾受过这么大的礼。
吓得她赶紧扶起二位,“叔叔婶婶你们先起来,这……”
她头一次这般慌乱无措,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宋誉。
宋誉一见她像自己求助,不知为何,嘴角莫名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似乎看到时宴慌张的模样,他的心底就会腾起无法言喻的快意。
这种感觉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他都不曾体会过。
甚至说,他见到了很多时宴身上不一样的情绪。
情绪嘛,都是一个样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不一样的是承载这些情绪的人。
宋誉昨夜想了许多。
譬如他看到桂江友给时宴别花时心底腾起的那股涩意,堵在心口闷闷的,就像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压在心口。
有些生气,他仍记得当时自己差一点杀掉桂江友的冲动。
若不是公玉泉即时制止了他,也许昨天夜里他的想法就得以实现了。
可这种情绪在其他人身上却没有发生过。
譬如宋旭担忧唐梦,宋旭想办法与唐梦单独待在一起,宋旭对唐梦的各方面的关照都不足以让他产生这种复杂的情绪。
面对唐梦时,他眼里似乎只有两个字,权势。
宋誉想,自己是不是对时宴产生了兴趣。
那么活生生的,会说会跳的,会生气也会高兴的人,宋誉勾起嘴角,觉得很是有意思。
“现在还不是道谢的时候,神婆这个时候是不是该过来了?”他温声开口。
“对,看时间神婆该来了,每每这个时候还会有人来家里守着,以防出现什么意外。”小姑娘爹娘站起身,抹干眼泪说道。
“还会有人在家守着?”唐梦蹙眉,“那桂府现在会不会已经有人守在外面了?”
“呀,这不好说!”桂茂后知后觉拍拍手,继续说:“我们恐怕得赶紧回去了,免得出什么意外。”
渔户家并不算宽敞,仅有两间卧房,一个小小的厨房,一间窄小的杂物间和一个大的前庭。
几人互视一眼,宋誉开口道:“我留下来陪她,你们几个赶快回桂家吧。”
公玉泉出声反对,“公子,我留下来陪您。
一旁早就心知肚明的宋旭轻笑一声,打趣道:“公玉泉,你也留在这不太妥当吧?”
一双亮眸在宋誉和时宴身上来回切换,公玉泉哑然。
“可万一时宴她……”
他握鞘指着时宴,这副紧张模样落在宋旭眼里便酿成了一大误会。
宋旭正色直言,“公玉泉,就算时宴姑娘有什么事也有九公子在这呢,如何轮得到你担心。”
论情谊,他自然是站宋誉的。
于是故意出言堵公玉泉的嘴。
公玉泉被误会,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终只好作罢,跟随唐梦等人回了桂家。
几人前脚刚离开不久,后脚神婆就找上了门。
后面还跟着一行粗糙中年大汉们。
时宴和宋誉躲进旁边的杂物间。
杂物间用来被存放些沾满灰尘的桌子椅子,一些打渔常用工具,喂鸡鸭的谷子,还有些七七八八的其他东西。
本就不宽敞的空间被占去一大部分,剩出空间不多,二人挤在一起,时宴背靠着门,宋誉面向她,单手撑在门板上。
昏暗的方寸之间,时宴胸脯一起一伏,灼热的呼吸喷薄在轻而薄的衣袍上,如此近的距离,冷冽的香气将她紧紧裹住。
时宴似乎感受了到头顶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想抬头,却不小心撞到宋誉的下巴。
宋誉轻闷一口,声音不大,相比屋外交付嫁衣,神婆嘱咐今夜新娘一定要睡好,保证明日的最佳状态一些事宜,还有就是如海神会保佑你们家,茺林百姓永远记得你们家这一类的客套话,宋誉那一声吃痛闷哼就像一粒石子丢进大海中掀不起任何波澜一样。
时宴无声惊呼。
他小仰着头,喉结凸起,上下滚动,脖子两侧青筋隐隐约约地,凸出两条性感的线条。
鬼迷心窍般地,时宴想伸手去摸摸他的喉结和光滑的下巴。
却在反应过来后,发现自己已经将想法付诸了行动。
她明显感觉身上的人身体一僵。
宋誉垂头下,抓住了时宴胡乱的手。
眼里无声在警告,不要乱摸。
时宴移开视线,舔了舔嘴唇,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屋外的神婆还没有走。
“若是惹怒了海神,咱们茺林就会遭天谴,小姑娘啊,想想你的父母以后能受大家尊敬和爱戴,你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啊,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仪式明日午时举行,记得,千万不能出纰漏,否则菩萨和佛祖一辈子都不会保佑你们的,你们就是茺林的罪人。”
时宴在想,这个神婆该不会就是个神棍吧,利用大宁人信佛拜佛的心理尽会胡说八道,装腔作势。
等人走后,留了四名大汉守在屋外。
明日将由着这四名大汉护送“新婚夫妇”前往高崖边,再由童子一人抱住一坛香火,同他们走向仪式终点。
如此荒唐谣言,竟也被包装得如此神圣肃穆。
时宴不由得双眸一凉。
先前她虽知宋誉打击私盐一案有功在身,却没有激起她十分强烈的触动。
毕竟关系朝廷、社稷如此宏大的事情,她也想不明白。
可一想到宋誉缉拿胡发这一行为由此能够将用年轻男女祭海大的阴谋撕碎给众人看,让那些无辜家庭不用再舍弃儿女,让年轻男女有尊严地,干干净净地活下来,不再遭人侮辱,时宴便觉得宋誉这个人,似乎也不全是坏的。
功与过,如同树叶的正反两面。
看到了表面的一面,那么再想想,也许能看到其背后的一面。
招待完屋外的四人以后,扎着两个小麻花辫的小姑娘悄悄溜到杂物间外头。
隔着门板,轻声道:“二位恩人,今晚你们睡我的屋可好?我与爹娘睡一起,这间房太窄,委屈你们了。”
宋誉和时宴互视一眼,而后点头答应。
宋誉从怀中掏出一包小纸包从门缝交给小姑娘。
“把这个放到他们的茶水里,一点点就够了,能够让他们睡上半个时辰了。”
“你还随身携带这个?”时宴略微惊讶。
宋誉耸肩笑:“以防万一罢了。”
小姑娘房间不大,一张床,小方桌上有一面小小的铜镜。
四人醒来后,正巧小姑娘给几位端了两杯茺林特有的古林酒酿,几人一见有这种好的待遇,一高兴,什么疑心都没有了,还一个劲夸赞小姑娘真是深明大义,懂事!
次日,宋誉和时宴二人趁着屋外的四人还未醒时,让小姑娘藏在自家地窖里。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时宴紧紧拽住衣裳,问宋誉:“殿下,看在时宴这么全心全意待你的份上,若是到时候有危险,还请殿下搭救时宴一命。”
宋誉点点头:“当然。”
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时宴是个十足的表演者,她能通过观察一个人,做到无微不至的模样。
因此当她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受了小姑娘招待的四人都未曾发现面前的少女已经换成另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