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奴婢斗胆猜测,会不会双相令根本不在睿王身上?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若真在他身上,为何这么多年他都一声不响,而不是用来加固自己的地位,拉拢关系?”
面对宋k的咄咄逼人,她只好使出杀手锏,转移宋k的注意力。
宋k不明白她的意思,“不在他身上?那会在哪?”
时宴摇头,“奴婢只是猜测,只不过见这么久来睿王身边空无一人,连一个基本信任的人都没有,不像拥有此等重物的模样。”
这一席话好似一盆冷水,浇他满身,令他理性归位,宋k冷静下来,“此事本王之后会去调查,若真如你说的那样,也算功过相抵。方才是本王太冲动,时宴,你莫往心里去。”
说罢,他想要抬头替她将面前的发丝别到耳后,却被时宴下意识躲开。
“奴婢不敢,多谢殿□□谅。”
“一段时日不见,本王瞧着你瘦了些。”
时宴莞尔,“是殿下太久没见奴婢,记忆淡了。”
宋k被她的笑容怔住,眼前一晃,不知不觉地抬起了手。
第71章 所谓红颜祸水
一抹黑影闪过, 她的余光一动,只觉得那个身影十分熟悉。
无暇顾及面前的宋k,侧头一看, 就恰好避开宋k的动作。
公玉泉?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刚好遇到还是一直在监视她?
时宴心中暗感不妙,方才公玉泉是否听见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公玉泉对她的提防心比宋誉还重, 若真是这样, 他在宋誉面前告自己一状,那就真的解释不清了。
于是没了再与宋k周旋的心思,随意应付了两句,以时间太久宋誉难免起疑为借口匆忙离开此处。
宋k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 眼底不自觉染上一层深暗的阴郁。
房间的门被严严实实关上,她突然意识到安阳等人已经上山,公玉泉这时出现约莫就是找宋誉商议如何接近安阳一事。
其实时宴倒更是好奇,这些日公玉泉都住在哪里。
她曾听说江湖之人来无影去无踪, 公玉泉身份特殊, 不属于江湖人, 却有着绝大多数江湖人只能望而却步的身手,无论政治还是武力这人都处于佼佼者的位置, 却甘愿为宋誉所用。
宋k每次与时宴会面都是因为双相令一事, 而今天看他的模样便知他已经没有足够的耐心等下去了,再过几日就是万佛节,不知他们是否已经知道元景帝已经打算将此次接受朝拜的机会交给宋旭。
宋k因双相令对她紧紧相逼,而她目前燃眉之急除了宋k, 还有马上要面对的安阳一事, 以及几日后宋誉对宋旭态度的转变。
她忽然意识到,相处了这么久, 她竟然对宋誉有关宋旭,有关权势,有关复仇,有关他那个渣父的态度究竟是如何了解得毫无进展。
他心中是否已经得了到些微宽慰,是否也有过那么一丝要放弃报复的念头。
时宴明白自己之前的一切算计在宋誉身上起码取得了一定成效,可若想完成达到目的,仍需要努力。
她本欲想在屋外听听里头聊些什么,但一想到公玉泉的功力,知晓自己自以为是的小心翼翼在他面前不过如此,踌躇片刻,还是选择敲响门板。
“药已经煎好了,殿下还是早些服下吧。”
宋誉示意公玉泉噤声,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进来。”
她应声推门而入,宋誉坐在桌案前,身旁站着寒气未散的公玉泉。
不用去抬头去看便知公玉泉看她的眼神有多厌恶,所谓红颜祸水就是公玉泉给她的评价。
那道炙热的视线如毒蛇一般死死锁定在她身上,时宴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还是装作惊讶地喊了一句:“公玉先生?”
高挺的鼻腔哼出一声冷气,公玉泉紧皱着眉,不耐地别开视线。
宋誉注意到她手上的烫伤,站起了身,主动走到她的身前,低头看着她,语气中竟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手怎么了?”
“不小心烫到了。”
“不小心……”他盯着那一片红色肌肤,言语中透出一丝怀疑,“几位兄长还有安阳也上山了,你可遇到了?”
时宴放下药,双手叠于身前,一手盖住那一片烫伤的肌肤,说:“遇见是遇见了,不过只遇到了安阳公主,兴王还有端王,其余皇子公主并未遇见。”
宋誉点了点头,“待会我要与他们准备一些事情,恐怕没时间在你身边,你自己留心,无聊就到处走走。”
“是,先前晋王殿下特意嘱咐奴婢,希望我到时候能多多照顾一下唐大小姐,殿下放心忙自己的就好,我与唐大小姐待在一起就不会无聊。”
“你与她倒是合得来。”宋誉微微一笑,而后拉过时宴的手,将她小小的手掌放在手心,一下又一下地细细摩挲着其余完好的手指肌肤:“若是有些欺负了你,不要忍着,若总是忍,只会助长他们的气势,如果出了事怪罪下来,首先追究的是主子的不是,我替你担着就是。”
尽管在病中,他的嗓音还是极为好听,清越中带着几分低柔,空灵清透,似是从远方越过重重山峦传来一般,经历了远途的风吹雨打,沉稳且温柔。
时宴眼帘一颤,扯了扯嘴角,想抽回手,却被宋誉用力抓住,“多谢殿下关心,没有人欺负我,况且殿下应知我的性子,怎会让人白白欺负?”
宋誉勾起嘴角,眼里笑意更浓,转身对公玉泉道:“药呢?”
时宴脑袋上冒出几个问号,只见公玉泉从腰间掏出一个小金瓶。
宋誉没忍住咳了两声,时宴便往回再次想抽回手,说:“殿下,先喝药吧。”
“不急。”
他又咳了两声,这回较之前似乎更加严重,咳得连双耳都红了,公玉泉看不下去,剑眉早就皱成一个川字,忍不住道:“公子,身体要紧,既然时宴姑娘伤成这样,还需要人来亲自照顾,何不由在下代劳,让公子歇会?”
时宴悻悻笑,这个公玉泉果然看不惯她,分明是宋誉一直拉着她,是她将手一直往他手里塞的吗?!
“殿下这样,确实折煞时宴了,还是时宴自己来吧。”
她猛地用力,终于挣脱了宋誉的禁|锢,手上泛起一阵乳白。
宋誉望着空腾腾的手掌,微微蹙眉,不悦地瞟了一眼公玉泉,一甩袖,将那大半碗药汁一饮而尽。
她走出屋的时候,心中松了口气,看来宋誉还不知道自己和宋k方才的谈话,她走到厨房,刚将碗放下,脖子上突然感到一阵渗入骨髓的冰凉。
时宴一怔,整个脖子僵硬得一动不敢动。
公玉泉眯起眼,毫不掩饰自己身上的杀意,“我早知道你没安好心,没想到是为了双相令而来。”
“公玉先生?!”她几乎大气不敢喘,胸脯剧烈地上下起伏。
一滴大汗沿着光洁的脸庞自额角滑落,她只觉后背一阵发热,公玉泉的剑更加贴近她脖子细嫩的肌肤,时宴完全相信只要他稍微再近那么一点点,这间厨房便会立马见血。
可如今紧张慌乱也没用,她只好在脑海中飞速思考应对之策,该如何解释才能让公玉泉相信自己。
不到片刻,公玉泉朝她更加逼近半步,“看来是留不得你的命了!”
第72章 今夜难安
“公玉先生手下留情!”
她急喊出声, 又害怕公玉泉守不住手真将她一刀了断,身体本能地往后一躲,手撑灶台好不容易才堪堪站稳。
“我是被威胁的!”
“兴王以我的性命要挟我, 若不替他找到双相令就会杀了我。”时宴满目惊恐,当真被公玉泉的架势吓到一般,连忙解释道。
其实这个时候时宴想不出能找什么理由才能让公玉泉打消想杀自己的念头了, 双相令已经严重踩到了他的雷区, 让他恨不得一剑抹脖,直接置她于死地,而显然在公玉泉面前她无疑面临着绝对的劣势。
这种情况说出实情反而成了她最佳的选择。
公玉泉果然止住了手上的动作,收起方才的腾腾杀气, 只是仍用剑指着时宴的鼻子。
“什么时候开始的?”
“半年以前,兴王交代我让我在万佛节之前告诉他双相令的下落,若是不成……可能就会杀了我。”
“难怪你突然一改态度,对公子无事献殷勤, 其心可诛!”
“公玉先生误会了!我转变态度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兴王的威胁, 而是我对殿下心怀愧疚, 幡然醒悟了罢。”
“就你?”公玉泉嗤之以鼻,剑一挥, 冰冷的剑身径直架在时宴肩上, 几乎要贴到脖子。
那熟悉的冰冷且炙热再次浮上心头,她眼前好像闪过那片海岸上自己被抹喉险些丧命的场景。
肌肉是有记忆的,尽管她很想镇定冷静,可她的身体还是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你觉得我会信你么?公子过去待人冷淡了些, 可何时亏欠过你?!你那时是如何待公子的?你这种自私自利见利忘义之人怎会觉得愧疚?”
公玉泉翻开旧账一字一句批驳她曾经的多么自私恶毒的行为。
时宴如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无法辩白就只好照单全收。
“过去确实是我的不对,但如今我已经改过自新了。”
她接着说:“可兴王对我步步紧逼, 我只好暂且哄着他拖延时间走一步看一步,但公玉先生明察,时宴绝对没有背叛殿下的意思。”
“你都查到些什么了?”
“什么也没有。”
“当真?”公玉泉眯起眼,质问她。
其实他本也不太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毕竟他知道,双相令连他们自己这么多年都找不到,更不相信时宴能轻轻松松查到些什么东西。
“绝无假话。”
“看在公子的面子上我先不杀你。”
公玉泉倏地收回剑,一剑入鞘,干净利索。
时宴刚松一口气,肩前却猛不丁地遭公玉泉一点。
她惊得朱唇微张,一粒绿豆般大的药丸便趁机飞入喉咙眼。
还不等人反应过来,心头一颤,时宴咳了两声,那颗药早已到了她的胃里,只好不可置信地望向公玉泉。
公玉泉沉声:“这是三日解,每隔三日我会给你一颗解药,但不能完全解你身上的毒,毒发时痛不欲生,没几个人守得住万蚁蚀髓之苦,你最好老实些,否则三日暴毙,不比兴王杀你那里轻松。”
“你给我下毒了?”
“毕竟我信不过你。”
“公玉先生当真是费尽心机,时宴何德何能让公玉先生这样做。”她咬紧了牙,再也笑不出来。
“你不必阴阳怪气,这点手段都没有,我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他走出厨房的那一刻,停止脚步对里面道:“对了,你那位受罚的朋友医术的确了得,但你不必从他那里找解药,毕竟他这人无拘无束,名利权势官道都不沾半点,你也不想让他牵扯进这个大泥潭吧?”
他这是在给时宴提醒,也是在警告她,她可以找连衣解读,可真的要将莲衣拉下水吗?
“公玉先生监视我?”
“你观察和推理能力还不错。”
时宴表面平静,心中却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公玉泉监视她,综合之前宋誉对她行动的了如指掌,某些想法一番冒出头来,心中自然就避免不了一寒。
公玉泉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其实他自从知道时宴是宋k的人后便时时刻刻都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故而这并不是宋誉刻意吩咐。
但他没做任何解释。
本来就是两条道上的人,误会解不解开又又什么关系呢,倒不如趁此机会了断不应该发生的关系。
“公玉先生想让我做什么?”
“到时候自然有你的用途,现在你就老老实实的,最好别耍什么名堂。”说罢就漠然地离开。
时宴收敛心神,整理好情绪和凌乱的头发,稳好心神,刚打算离开,两名背着小背篓的和尚便走了进来。
“施主。”小和尚对她恭敬拜礼。
时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好奇瞥了一眼背篓里的东西,问:“小师父,这是什么东西?”
其中一名小和尚解释道:“回女施主的话,这是用来做糌粑的原材料。”
“糌粑?”
“正是,按照以往的惯例,万佛节前几日咱们青龙寺要事先将青稞处理好,然后做成青稞粉,佛国距离大梁路途遥远,一路上偶会经历颇多艰苦之处,而青稞做成的糌粑饱腹感极强,营养丰富,所以可以给诸位高僧和小师父们在路上充饥。”
“用青稞做么?”她若是没记错,别说京城,就算是整个大梁应该没有适宜种植青稞的环境。
小和尚点头,“是的,高僧们讲究饮食,我们便按照他们的习惯,刻意从山下集市买了西域运来的青稞,过几天做好了还会给山下住户们送一些过去,就当降福消灾,保佑来年平安。”
“这听起来倒是很有趣。”时宴笑道:“可否需要我的帮忙?”
“女施主还会做糌粑?”说话的小和尚有些惊讶。
时宴看上去并不像一个普通的丫鬟,她气质出众,容色姣好,就算是一般的家有小产的子女也不很少有比得过她的,青龙寺香客来来往往这么多,小和尚们见得多了,也就有了分辨能力。
因此当时宴主动提出要帮忙做糌粑时,两人皆暗暗吃惊,两人互视一眼,眼里多了两丝受宠若惊。
“会倒是不会。”时宴笑着出声,又说:“不过我可以学。”
“那便有劳施主了。”
他们准备好一个大的干燥的锅,放入细沙用来攒热,一人负责烧柴,一个负责翻炒,最后再将炒好的青稞拿去外边的石磨那边将青稞磨成粉。
山上气温低,烧起熊熊大火后,大火将身上的寒意全都驱散,一股暖意渐渐地挟裹住全身。
其实炒青稞倒是不难,将青稞放进锅里,反复翻炒,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有些费手劲。
一会过后宴额头上冒出一层细细的汗来,眼尖的小和尚贴心道:“要不还是小僧来吧,施主回去歇着。”
她偏过头问:“小师父,这还需要多久才能好?”
“这一锅的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再将其筛出来后磨成粉,用熟清油搅拌后,配以清茶、白糖就可以吃了。”
“那届时磨成粉后我能否从这里拿一点点?就当尝尝味道?”时宴心中一动,眼里似有光芒流转,这让她看上去十分古灵精怪。
小和尚也掩嘴偷笑:“原来女施主是想提前尝尝鲜?不说施主亲自来帮忙,就算不帮,想尝尝味道也是可以的。”
他观察其成色差不多了,用两块抹布包住铁锅的两只耳朵,将炒好的青稞同细沙分离,装到簸箩中,再将簸箩颠了两下,抛去里面的灰,再端到外面,来到石磨边将青稞都倒了进去,一圈一圈打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