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摇了摇头,拒绝道:“不用了,慕师兄可以自己尝尝。”
握着糖葫芦的手在虚空中停住,慕从嘉垂眸,盯着那根糖葫芦,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小贩见状凑上来劝道:“这位公子也是好心,姑娘尝一尝吧,酸甜口的,保证好吃。”
系统挣扎着出声提醒:“宿主,不要接受男主送的东西,你要少跟他接触……”
曲琉裳抿了抿唇,还要再拒绝,人群中蓦然响起一声意外的“琉裳”,打破了眼下的僵局。
两人双双抬头,闻声望去。
人群中一白衣青年正看向她,朝她弯唇笑了笑。他招了招手,眼里满是惊喜,又唤一声“琉裳”,向她奔来。
这是谁?
她并未见过他,可看他表情,莫非是从前的故人?
曲琉裳尚在疑惑,慕从嘉已侧身将她护在身后,气息微沉,一字一字道:“你是何人?”
白衣青年被如此一拦,愣了愣,停在慕从嘉面前。
青年高冠长发,神清骨秀,气质样貌皆是不俗,绝非一般人。一身白衣远看并无特别,近看才可见其上绣着暗纹,颇有质感。
“我是何人?”白衣青年看向慕从嘉,轻笑着道,“吾名江黎,乃阁下身后曲琉裳的未婚夫婿,敢问阁下又是何人,与琉裳是何关系?”
“我的……未婚夫婿?”曲琉裳愣愣重复道。
第21章 双标(一更)
“江黎”这个名字确实让曲琉裳感到一阵熟悉。
他对她称呼亲昵, 或许是从前在芜阳宗相识的某位故人,只是他说的未婚夫婿……?
少女眼神茫然陌生,江黎怔了一怔,意识到什么:“琉裳?”
他向右欲要绕过慕从嘉, 却见慕从嘉亦挪动半步, 彻底将曲琉裳挡在身后, 一双黑眸中隐有不悦:“她不记得了。”
江黎笑意淡了几分,眸中浮起敌意:“她怎会不记得?阁下一直阻拦我, 莫不是你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与你无关。”
“慕师兄。”章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曲琉裳在身后犹豫着不知要拽慕从嘉哪里, 最后搭上他的袖边,又唤了一声“慕师兄”,轻轻道:“我和他说吧。”
慕从嘉回头看她。
曲琉裳原本在后面听两人的话,隐隐听出几分针锋相对之意, 现下看到慕从嘉的眼睛,她又暗道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听出了错觉。
他的眼睛看起来依旧平静,并不像他的话一般生硬,有在乎她和排斥江黎的意味。
曲琉裳轻点了下头, 从他身后走出。
慕从嘉没有拦她, 一双黑眸紧紧盯着她。
江黎亦是。
“慕师兄?”江黎狐疑重复了一遍, 看着曲琉裳, 眉心微皱,“琉裳,你如今在何处,何故会忘了从前?”
“我如今……”曲琉裳顿了顿, 不答反问,“你是我在芜阳宗的故人吗?”
“你还记得?”江黎眼睛顿时亮了下, 想去握少女的手,却被轻轻躲开。
他脸色一僵。
曲琉裳摇头:“我是不记得了,只是听到你的名字有些熟悉。此事与慕师兄无关,是他好心带我去拜师的。”
“拜师?琉裳,你拜入了其他门派?这些日子你都在哪里?”
“是……我撞到头昏倒,醒来便在行云宗山脚下,故而拜入了行云宗。”
“行云宗?”江黎眼中露出几分意外,随即道,“不,琉裳,你离开行云宗,随我走吧。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找你,你随我离开,我定会好好待你,好好照顾你……”
他话未说完,曲琉裳尚未回应,一股灵压蓦然向他袭来,逼得他后退半步,拉开了与曲琉裳的距离。
章
江黎堪堪稳住身形,下意识看向灵压的源头。
这股灵压控制得极为精准,只在暗处与他交锋,不曾波及到旁人一分一毫。对方气息不乱,连手都没动就已然让他落了下风,如此实力,几乎快要赶上已逝的师尊。
好强大的力量。
少女口中的“慕师兄”正看着他,五官表情无一丝变化,只有漆黑眼眸中仿佛凝出一层薄霜,泛着微微的冷:“行云宗不是想拜就拜,想走就能走的。”
曲琉裳不知是慕从嘉释放了灵压,见江黎向后踉跄一步,下意识伸手去扶:“小心。”
这一声唤回江黎的思绪,他收回目光看向曲琉裳,微微一笑:“无碍。”
曲琉裳见他无事,不动声色收回手,道:“抱歉,我不能随你离开,我还要继续留在行云宗。”
“当真不愿随我离开?”江黎面露失望,挣扎问道。
少女抿紧唇,摇摇头。
江黎看她良久,沉默着叹了口气,复又看向慕从嘉:“方才是我唐突,琉裳既然不愿,便依她吧。此前琉裳无处可归,多谢你们收留她。”
慕从嘉眼中的冷意渐渐隐去,没有说话。
江黎看向曲琉裳,笑了笑:“罢了,师尊一直都说你想做什么都好,想去哪里都随你,你若要留在行云宗,我常来看你就是。”
顿了顿,他道:“从前在芜阳宗时,你我也是自小长大的师兄妹,你一直唤我师兄的,你还记得吗?”
他刻意提起师兄,便是想在慕从嘉面前有别亲疏。
慕师兄?什么慕师兄,他才是与曲琉裳一同长大、自小爱护她的师兄。
“师、兄?”
少女迟疑着重复了一遍,语气中满是陌生,江黎忍住心中酸涩,笑着点了头:“嗯,师兄在。”
他从腰间取出一块青色玉佩交给她。
“那日师尊仓促送你离开,你约莫是什么都没顾得上带。芜阳宗被妖兽尽毁,我回去看过,只找到了师尊的这块玉佩,琉裳,你……收下做个念想吧。”
曲琉裳接过玉佩,握在手心,玉佩上的气息熟悉得惊人。
似乎,那股气息的主人对她很重要。
她摩挲了几下,忽然涌出一股流泪的冲动,出神问道:“这是我爹的玉佩?”
“琉裳……”江黎见曲琉裳眨眼后竟流出两行泪,俯下身为她拭泪,声音微微不稳,“你也不是什么都忘了的,是不是?你还是记得师尊的,也记得……我的名字。”
最后几字声音低下去,几乎要听不见。
这一回,少女没有躲开他拭泪的手。
曲琉裳沉默看着手中的玉佩,没有接话。
不,她还是想不起来任何事,她只是身体觉得熟悉,身体有流泪的冲动。
系统曾说为她覆盖了身体记忆,无论何时都会做出最自然的反应,是因为这个吗?
两人旁若无人说话,没有人注意到慕从嘉的眸色愈来愈冷,好似落入一场不化的雪,春日的阳光也无法使其消融。
江黎对着曲琉裳说起“师兄”,是在向他挑衅吗?
挑衅他?找死。
若他现在不是慕从嘉,而是长离,恐怕他的刀已经架上了江黎的脖子。
下一刻,少女依江黎所言,轻轻唤了一声“师兄”,慕从嘉的眼神立刻闪烁了下。
她怎么管谁都叫师兄?
可当少女握着玉佩流下眼泪,他的心又莫名软下来,空着的左手动了动,想要上前,却被江黎抢先一步。
白衣青年为少女拭泪的画面,刺眼到他呼吸滞了一瞬,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说不清哪里刺眼,只觉心里腾起一簇无名火。
她第一次躲开了江黎的触碰,为何第二次不躲了?
就因为江黎是她的师兄?
江黎擦完眼泪,余光看到没走远的小贩,笑起来:“琉裳,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糖葫芦了吗?师兄给你买糖葫芦,莫要再哭了。”
慕从嘉在心里冷笑。
糖葫芦?枉江黎自诩与她一同长大,她分明不喜欢吃糖葫芦,他手里这根还……
他漆黑眼眸中,映出了少女接过糖葫芦的画面。
曲琉裳对着江黎浅浅笑了下:“谢谢师兄。”
慕从嘉几乎是立刻握紧了手中的糖葫芦。
他低下头,看着那串糖葫芦。
姝凰没有带他离开过山谷,不曾给他买过这种东西,之后他孤身一人,更不会刻意去买。没吃过的东西,他自然不知如何判断口味,只能凭借外表去挑。
这已是他挑出的卖相最好的一串糖葫芦了。
可她不要。
她要了江黎的,却不要他的?
曲琉裳咬下一口糖葫芦,觉得味道酸酸甜甜,的确不错。她转头看到慕从嘉垂眸盯着那串糖葫芦,不由开口:“慕师兄,你不喜欢吃糖葫芦吗?你尝尝吧,很好吃的。”
江黎亦看向慕从嘉手中的糖葫芦,猜出了什么,笑容忍不住带上几分愉悦:“慕公子,琉裳说了好吃,你不妨尝尝,否则买了浪费多可惜。”
慕从嘉抬起头,眼神平静,没有理会江黎,看向曲琉裳淡淡道:“师妹,我们还要早些回去。”
言下之意,便是让她与江黎告别了。
曲琉裳会意,看向江黎:“师兄,那我与慕师兄便先离开了。玉佩一物,可否请师兄暂帮我保管?”
她并非这个世界的人,曲恪的玉佩在她手里,倒不如继续留在他的弟子手中。
“自然可以。你想留在行云宗,想让师兄帮忙保管玉佩,师兄都依你。只是琉裳……”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江黎紧张得抿了下唇,低声道,“我是你的未婚夫婿,你我皆已是适婚之龄,你可有想过,何时与我成亲?”
终于说出这句话,手心的汗已黏腻难耐。
江黎期待地望着曲琉裳。
其实他们之间并未有过什么婚约。
从前在芜阳宗时,掌门的千金大小姐容貌出色,性情和善,爱慕者无数,他自然也不例外。
少女趴在窗边思考怎样温和委婉地拒绝他们,细碎阳光透过枝叶的间隙落在她脸上,光影如画,美丽得令人眩晕,只一眼就怦然心动。
他凭借自小一同长大的情谊说服曲琉裳,让他来替她挡桃花。
少女长舒一口气,朝他感激地笑,说着多谢师兄。
他但笑不语。
她不知道,他也是有私心的。
能做她的未婚夫婿,哪怕是假的也很好。章
芜阳宗最炫目的花不曾对任何一人动情,他怕他言明心意,会换来她的不忍伤害与疏远。
自此后,但凡曲琉裳身边出现陌生男子,他便会上前,以亲昵的称呼唤她,自称为她的未婚夫婿。
这法子的确好用,少女的桃花愈发稀少,她还蒙在鼓里,感谢他挡去诸多桃花。
偶尔江黎也会想,曲琉裳会对什么样的人动心?
那个人,有没有可能是他?
师尊看出他的小心思,微微一笑,并没有戳破。他知晓师尊向来以曲琉裳感受为重,她想与谁在一起,师尊都不会阻拦。
有了曲恪的默认,江黎的私心一日日膨胀起来,终于在今日达到顶点。
曲琉裳不记得从前了。
她连往日他们约定俗成挡桃花的话都没有听出来,信以为真,那他是不是就可以这么假戏真做?
是不是就可以如愿娶到他多年所爱,幻想成亲后她也会爱他?
只要曲琉裳愿意嫁给他,他自当倾尽一切待她好。
慕从嘉看向江黎,袖中的手越握越紧。
第一次,他需要很克制才能掩住多余的情绪。
第22章 满足(二更)
成亲吗……
曲琉裳沉默下来。
她想起系统说给她的恶毒女配身份, 轻轻问系统:“我在书里有婚约吗?”
江黎眼中深切的在乎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倘若恶毒女配已有一个爱护她的夫婿,又何必去执着于一个不爱她的慕从嘉?
系统坚决道:“绝对没有!”
书里的曲琉裳分明一直在与……相处,哪里来的这种莫名其妙的婚约?
果然。
她看着江黎期待的眼神, 隐约明白过来他的心思。约莫是从前两人无果, 而今借着她忘记一切的机会, 他想为自己争取一番。
良久,曲琉裳摇摇头, 垂眸道:“抱歉, 我忘了许多事,恐怕不能与师兄回到从前的状态,婚约一事也……”
她不能直说起系统,只得另找了理由委婉拒绝他。
慕从嘉握紧的拳悄然松开, 眼中冷色消融,慢慢恢复平静。
江黎听出她的意思,期待落空,眸色黯了黯,声音微哑几分:“你是觉得与我不亲近了, 觉得在我身边不自在吗?没关系的, 琉裳, 我们可以多些相处, 我也可以等你,等多久都可以。”
不待曲琉裳思考如何再次拒绝,慕从嘉冷冷淡淡的声音响起:“师妹,走罢。”
他侧过身, 等着曲琉裳跟上。
曲琉裳答应了一声,看向江黎, 笑了笑:“师兄,既然芜阳宗已经覆灭,你我便开始新的生活吧,我相信我爹也不希望我们执着于过去。”
“那,我日后常去行云宗看你。师尊于我有恩,我自当好好照顾你,你若有什么困难,想要什么东西,都可以告诉我,师兄都会帮你。”
婚约一事被拒,他不敢再不知分寸地去握她的手,只目光灼灼望着她道。
“不用了,师兄。”
想着日后自己或许会死于慕从嘉的剑下,为了免生波折,她说:“宗门内常有任务,大抵很难碰面,师兄还是不要如此麻烦了。”
江黎的眸色彻底黯下去,自嘲笑了一下:“你如此说,我自然依你。但在离开前,让师兄为你买一件新衣吧,琉裳,你裙子都破了,从前在芜阳宗时,你何曾这样狼狈过。”
慕从嘉视线再次移向江黎,眼底晦暗不明。
少女依旧摇头:“师兄,我可以自己买。慕师兄还在等我,我们便先离开了。”
她礼貌跟他告别,转身走向慕从嘉。
江黎视线追随曲琉裳而去,抬眸正看到慕从嘉冷冷盯着他,最后不知想到什么,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朝他露出一个讥讽的弧度,又顷刻间隐去。
这分情绪变化太快,快到来不及细看便消失。
江黎顿了顿。
他并非傻子,自然看得出慕从嘉眼中的敌意。
少女还不知道,她的慕师兄同样对她动了情。最炫目的花走出芜阳宗,依旧不缺爱慕者。
但他赌,曲琉裳不会对慕从嘉动情。
慕从嘉看起来清贵绝尘,光风霁月,眼神却远非外表那般干净纯善。
他不信曲琉裳会爱这样的人。
曲琉裳不曾捕捉到慕从嘉眼神的变化,来到他身边仰头道:“慕师兄,我们走吧。”
慕从嘉垂眸看她一眼,淡淡“嗯”了一声,转身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