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仍旧无雪,日光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暗卫便声称是闻鹤的嘱咐,将她请离了那里。
舒月确实挺累,也没推脱,直接回到了昨日歇脚的住所。
昨日清冷的住所今天似乎格外热闹,还没进门,舒月便听到了几句互相打趣。
这个说对面容貌不佳,另个回他彼此彼此。
这种氛围令她很熟悉,当初在皇宫里,她时常能撞见嫔妃们明争暗斗的场面,只是这次她听到的是几个虽然稚嫩,却绝对属于男人的声音。
舒月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但太守给闻鹤安排的住所空大宽敞,方圆几里只有这一处这般豪华。
她只能皱眉走进去,然后迎面撞上争妍斗艳的几个男人。
确认自己在外面听到的确实是他们说出口的话之后,她皱眉询问:“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60章 难道她看上去很好欺负?
这些男人身穿绫罗绸缎,头顶金玉做的发冠又或是簪花批发,面上扑着粉,虽说各有古怪,但底子不差,称得上一句美人。
美人自然各有千秋,但他们却有一个很明显的相同点。
都是一米六、七的身高,和舒月差不多。
这种身高不算少见,但这些人未免太整齐,难免让人觉得是刻意挑选出的。
几个人同时开口,像是一窝鸭子叽叽喳喳,舒月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最后她只能呵斥后,喊离自己最近的人再往前走两步,到她面前讲一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看她这副做派,抱着胳膊发出一声嗤笑:“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趁着闻大人不在,对我们指指点点?”
舒月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挑衅的话,而是接着询问刚被自己点到的男人:“说话,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
舒月本就纤细,男装时更是瘦瘦小小一只,这里没人怕她。但她身后两个持刀的暗卫却很有威慑力。
他们就算不知道两人是暗卫,也能看出他们身材高大,是习武之人。
在他们的胁迫下,男人只能如实说:“刘太守将我们送过来照顾闻大人的衣食起居,我们早早过来,却还没见到闻大人的面。”
“照顾?”
舒月突然想起昨日与闻鹤的对话,那位太守还真是个人才,塞不进来女人,便打算塞群男人进来?
闻鹤一个不能行事的太监,为什么走到哪里都有人往他的后院塞人,他们除了这种方式,就不会收拢人了吗?
她觉得太守此举荒谬,却没想过她近日都做男儿打扮,昨夜更是被闻鹤亲自抱回来。
太守的耳目将消息传递给他,他自然会误会闻鹤的喜好。
舒月耐心等他说完,忍不住冷下脸:“我不管太守让你们过来时都吩咐了些什么,都老实待着,不许吵嚷。”
她扭头对暗卫说:“等闻鹤回来处理这些人,我倦了,先去用膳。”
原本就在轻视舒月的人又忍不住开口:“架子倒是够大,小姑娘,你先为我们安排住所和伺候的下人后,再去忙别的事情。”
舒月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敢在她面前摆出这副态度,难道她看上去很好欺负?
她再次强调自己的话:“我说了,等闻鹤。”
他走到舒月面前,愤慨地说:“你先为我们安排住所,我在这里等了半天也累得要死,怎么你就能先去偷闲?”
舒月不想和他废话了,她直接抽出鞭子甩过去。
舒月近日的火气很大,但她找不到发泄的方向。如今这些人突然出现,倒是给了她发泄的机会。
几鞭子下去不痛不痒,舒月便直接用鞭子箍住他的脖颈,收紧后冷声威胁:“在这里老实点,不要上蹿下跳,惹人生厌。”
“这是……”刚进门的闻鹤迎面撞见这一幕,打量几眼后才笑着询问,“在做什么,谁又惹你生气了吗?”
舒月回头看他,慌张地将鞭子收回来,掩耳盗铃地藏在袖子里:“没什么。”
闻鹤走到她身边,垂眸扫视她暴露在外的皮肤,没瞧见任何伤口后,才询问这些人的情况。
他皱眉看着这些男人,冷声询问:“你是说,你们都是被刘广安送来伺候我的人?”
不需要回答,他低声笑了起来,眼中满是鄙夷:“刘广安这个人啊。”
他摇摇头,收敛笑意后,冷声吩咐:“送回去吧,就说我没兴趣。”
舒月被他的回答取悦,脸上的怒意消散,声音轻快地询问:“你用过膳了吗?我刚喝过一碗粥,但还有些饿。”
“那我陪你一起吃。”
闻鹤拉起她的手,还没走出屋,却突然回头,叮嘱要将他们请回去的那位下人:“找个铜锣,大张旗鼓地将人送过去,好好宣传下刘广安的行为。”
见到两人并肩离开的画面后,他们就知道刘太守选错了方向,他们再怎么努力,也不能帮他吹枕边风,让闻鹤对严州的异样视若无睹。
闻鹤将她养在身边,绝非单单只为了发泄、解闷。
其实他府上伺候的下人也和刘太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闻鹤已经发话,他们不敢做阳奉阴违的事情,便只能敲锣打鼓地将人送出去。
路上有看热闹的人询问,他们还得如实将事情告知,以免惹得闻鹤不满。
这群男人被送回去后,刘太守自知颜面尽失,发了好大的火。但他拿闻鹤没辙,能做的事情也就只有指着那些男人的鼻子痛骂。
甚至第二天,他还得带着礼物,登门致歉。
舒月还没来得及出门,便被一群抬着大箱子的人挡住去路。
若不是箱子上没绑红花,这架势真像是跑来提亲。
舒月停下脚步,跟在她身后的闻鹤自然也驻足,他搂住舒月的腰,以防她踩在积雪未除的台阶上滑倒:“小心些。”
叮嘱后,他才看向外面。
瞧见刘太守褶皱纵横的老脸,闻鹤冷下脸,咽下刚要说出口的调侃,冷声说:“何事?”
刘太守拱手作揖,对着闻鹤笑得虚假,脸上松弛的皮肤都要掉下来。
他招招手,让抬箱子的人进门,把东西都放进院子里后,才说:“昨日送来的礼物被您遣了回去,心知此举唐突,扰了您的雅兴,特意过来送些赔礼,还望您海涵。”
箱子被打开,金光灿灿将院内景色都映得明亮起来。
舒月眯起眼,看向其余箱子,这里面装的是金银珠宝,古玩字画,是与闻鹤私库里的物件如出一辙的礼品。
这就是闻鹤急着赶来的原因之一?他那令她都感到眼热的私库便是这般积累出来的?
舒月安静地注视着闻鹤,想见证他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闻鹤与她一同回到院内,看着这些东西却毫无所动,他冷声说:“以后别再做些擅作主张的蠢事。”
“是,是。”他忙不失地应下,随后看几眼地上的箱子,“这赔礼是我一点心意,还望您能收下。”
闻鹤走到一个箱子旁,俯身摸了摸里面装着的古董。
就在刘太守以为他要收下的时候,他将箱子合上,起身后惋惜地摇头:“可我收下你这些东西,不就成了受贿?到时候皇上问起,我不好交代啊。”
刘太守表情愈发的差,却强撑着附和闻鹤的话:“您说得对,是下官考虑不周,那我做东,请您……”
他看了舒月一眼,想起昨天那群男人回去后说的话,将她也添进邀请之中:“请您和这位姑娘一同吃顿便饭。”
第61章 骗人,你明明一点都不害怕
舒月想也不想地拒绝他:“我还有事。”
虽说跑去施粥又累又容易被埋怨,但总比应付这种老奸巨猾的玩意要轻松。
刘太守压根没把舒月这个人和她的话放在心上,从始至终他看的只有闻鹤一人。
闻鹤无奈地看着舒月,笑着说:“行吧,那我也有事。”
面对刘太守时,他又换了一副嘴脸,冷漠地说:“东西拿走,改日再谈。”
和闻鹤一起离开住所后,舒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是不是又耽误了你的事情?我感觉你好像是想去赴约的。”
“旁枝末节的小事,不会影响什么。”闻鹤低声说,“我答应要陪你去见那些不听命的家伙,自然不能失约。”
听到这样的话,舒月自然身心愉悦,她眉眼弯弯地笑着,心里却仍旧无所依从。
实际上,虽然闻鹤令诸位大人恐惧、胆寒,却不能让他们更改行事的风格。
当他过去质问他们为什么要克扣粮食的时候,他们便懒散地回答:“粮食不够,我们要多节约,不然余下的粮还没送来,我们的便吃完,那些百姓会将我们撕成几瓣的。”
舒月看不下去他这得意扬扬的嘴脸,忍不住反驳:“余下的粮食需要多久?最晚今天傍晚也该抵达,你们至少找个说得过去的借口再来搪塞吧。”
大概是在严州找到了靠山,他不再恐惧闻鹤,反而敢轻蔑地说:“闻大人,你家这位小姑娘可真不懂事,您也不能太纵着她啊。”
“要我说,这么漂亮的女人就该流连于床笫,而非在外面受苦,您也是真舍得,居然让她去给那些贱民盛粥。”
“这么漂亮的一双手,应该……”
闻鹤又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柄剑,剑尖抵在他的脖颈,已经划破皮肤,让血珠渗出:“我看你也没喝酒,怎么说起胡话了?”
他浑身都因为恐惧颤抖起来,却还有底气和闻鹤对峙:“只是调侃二句,您不会这么小气吧?”
闻鹤冷声说:“除了有关她的话,你说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退让的时候,闻鹤冷声重复他的一句话:“若粮食告罄,百姓会将罪魁祸首撕碎,生吞活剥。”
“我很好奇这会是何等场面,不如将你扔出去,给大家打个样?”
在场的几位大人全都面色巨变,被闻鹤用剑指着的人再不敢猖狂,他只能咬死之前的借口:“粮草不够,我们也没有办法。”
舒月懒得重复自己说过数次的话,也因他刚才那番话觉得恶心,索性站在闻鹤身后,将一切事情都交给他。
好在闻鹤并没有让她失望。
刚才对她口头花花的人确实被扔了出去,虽然没死,也冻出了风寒。
其余人似乎不愿示弱,仍在用蹩脚的理由与闻鹤争论不休。
这些争论最终被归为一个矛盾,粮草不足。
似乎只要余下的粮食送来,他们就会一改往常作态,变成清正廉洁,为国为民的青天老爷。
但运气似乎从不眷顾闻鹤,在他们的争论止戈于等粮草的决策之后,浑身是血的报信官,和死里逃生的两位大人带来了噩耗。
粮草被劫,颗粒不剩。
刚才还在和闻鹤争论的大人在报信官说出这个消息之后,嗖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跑过去薅住他的脖颈,高声质问:“十余车的粮食,一点都不剩?!”
无论他们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这批粮草都不容闪失。
原先那些算计全都落空,他气恼又懊悔地质问:“你们是废物吗?山匪能有多少人,你们几千人运送这么点东西都能丢?你们是装备齐全的精兵良将,不是从犄角旮旯搞出来的草台班子!”
“我们夜行狗头岭都能留下大半,结果你们这群废物全军覆没?”
也不知报信的人身上有多少伤,血还在顺着衣角往下滴,他绝望地说:“对面至少数万人,而且还不怕死地往我们身上冲,能护着几位大人活着过来,我们已经尽力了。”
“数万人?”他满脸惊愕,“严州城内可见的活人都未必有那么多,他们哪来的那么多人手?”
从城里逃出去的呗。舒月在心底回答他这个蠢问题。
这里活不下去,山匪那头却能活,人们口口相传,自然都跑了过去。
但不管怎么说,数万人,还是太夸张了吧。
稍微小一点的城池,估计也就这个人数。
闻鹤端坐在旁,似乎没被这个噩耗吓住,他甚至笑出了声:“好了,现在粮草确实已经不够,诸位大人可以想象下自己被撕开吞咽的场面了。”
起初舒月以为闻鹤只是在曲解他们的话恐吓他们。但现在,舒月担心他是真的很期待看到那种画面了。
闻鹤真的太与众不同,她甚至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么有病的人。
“皇上让你领着我们做事,如今出了这么大疏漏,你难辞其咎。”有人面色极差地反驳他,“就算真死,也该是你打头阵。”
他漫不经心地说:“我不在意。”
闻鹤似乎真的不在意这种事情,他欣赏完这里的乱象,就带着舒月走人。
不过正如刚才那位大人所说,皇上将严州的事情全都交给了他,其余人只是从旁协助,若出事,闻鹤最先受罚。
太阳仍旧高高挂在天上,却有雪从四面八方袭来,舒月分不清这些雪是从天上降的,还是在地上被风卷起,她只是觉得冷。
她最开始想询问闻鹤怎么办,但又清楚自己帮不上他,而闻鹤既然不觉紧张,就是足以应付这些事情。
所以沉默一路,快回到住所时,她才询问:“粮草真的没了吗?”
“嗯。”闻鹤的回答很简短,无法分辨他的心情如何。
她小声说:“那百姓怎么办?我们带过来的粮食所剩无多。”
闻鹤又笑了起来,他随口调侃:“我以为你会先关心我。”
舒月如实回答:“我帮不上你的忙,而且你看上去游刃有余,并不需要我操心。”
“说不定我只是在强撑。其实我心里也很慌。”
舒月刚想顺着他的话安慰他,却看到他眼中丝毫未改的笑意,与之前数次戏弄她没什么差别。
她小声嘟囔:“骗人,你明明一点都不害怕。”
第62章 别闹
没有等来舒月的安慰,闻鹤愈发无奈:“百姓不会出事,我来时是想多救下几条人命,自然不会前功尽弃。至于旁地,就得看其他人的选择了。”
“你不用为这种事情烦恼,只要安心地待在我身边就好。”
所谓的安心待在他身边,就是寸步不离地与他黏在一起。
接下来几天闻鹤拒绝了所有社交邀请,也没再去看望平民们的生活情况,他只将露过面的暗卫派出去,以免他们克扣救济粮。
他待在刘太守送的住所中,每日除了逗弄舒月,似乎再找不到别的事情可做。
原先舒月还会因为心疼而纵容,但几次过后,她意识到这人什么事都没有。反而活得比谁都舒服,难免有些不满。
她推开闻鹤枕在自己肩头的脑袋,不耐烦地说:“你起开,我出门逛逛。”
“回来。”闻鹤环住她的腰,冷声说,“出去做什么?外面又没什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