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想要的是皇上的信任,他想要便捷,皇上想要扭转名声。
一举多得的事情,早已大势不可改。
闻鹤看她已经不再哭泣,便说:“一起吃饭去吧,不用想这些离你太遥远的事情,没必要庸人自扰。”
他低声给出承诺:“我不会让你去接触这些事情。”
“那你们为什么要告诉我?”舒月冷下脸反驳,“不只是你,还有萧雅惠。”
“就算没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也有用得上舒月公主的地方吧,你们是打算用那个冒牌货顶替我?”
这种为了博得名声做的事情,最讲究师出有名,苏家虽然与她母后有点血缘关系,但毕竟接触不深,于情于理,都该由她来做这件事,最为合适。
最能证明事情的真实性,抹黑父皇本就乌七八糟的形象,顺便……毁了她最后一点尊严。
她低声笑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若苏燕眠打算顶着我的身份去做那种事,我是真的想杀了她。”
闻鹤看着她已经带上杀意的模样,低声说:“杀她一个于事无补,能替代她的人很多。”
――
百官在位,萧立祯高座龙椅之上。
一身缟素的苏燕眠站在正下方,缓缓向她跪下。
屋外风大,殿内仍有微风吹动她面上的白纱。
她跪下时面纱被风吹起,下半张脸露出来一刻,让不少人皱起眉。
苏燕眠的眼睛和舒月最像,但其与的地方几乎找不出什么相似之处,这会儿的功夫,又有许多人知道了她是个假货。
但这么久过去,从未有人愿意为舒月站出来说话,此前没有,如今自然也不会有。
“本宫状告父皇,坑害贤良,滥杀无辜,下毒谋害母后。”
她将先皇所做的事情全都说出来,有些是真,有些是假,说到最后,大部分都是添油加醋。
不过没人站出来反驳她,在她说完之后,前任刑部尚书。如今的林丞相林彦纶主动站出来说:“微臣愿为皇上查明此事。”
见他这般主动,苏家的人也按捺不住,站出来说:“微臣也愿为皇上分忧。”
这是他们精心谋划的事情,怎能让林彦纶这老匹夫摘桃子?
苏大人暗搓搓地踩他一脚:“丞相事务繁重,处理此事实在大材小用。”
林彦纶对此不屑:“你既然知道自己能力不足,便不要多揽事情,若是耽误了事情,可怎么是好?”
萧立祯稳坐龙椅上,低头看着互相贬低的两人,将视线投在站在文臣前列,身穿紫色官袍的闻鹤身上。
他手捧玉笏,面色如常,似乎没有抢活的打算。
但早在数天前他们就已经私下谈过,他答应会将此事处理妥当。
苏、林两家,以及与他们有千丝万缕关联的诸多大臣他都信不过,如今只有闻鹤是最合适的人选。
萧立祯等了许久,最终按捺不住,咳嗽几声:“众卿,可还有人毛遂自荐?”
无人敢在这种时候站出来,只有刚才还在争论的苏、林两位大人仍旧站在他面前。
萧立祯不由感慨,不愧是两位半朝,他们各自掌握一半的朝堂,哪还有他这位皇帝的事情?
他冷哼出声,点了闻鹤的名字。
闻鹤这时才走出来向他作揖。
“两位爱卿都还有要事要办。”他随口敷衍一句后,对闻鹤说,“这件事还是交由你来处理吧。”
闻鹤犹豫地说:“可是臣手中也有不少事情。”
“交给旁人去做。”萧立祯没想到他居然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拒绝他,冷声打断后,语重心长地说,“闻卿可是朕的心腹能臣,应该不会为这点小事为难。”
闻鹤勾唇笑笑,没有回答。
等下朝后,他被萧立祯喊进御书房,面对他的质问:“你为什么刚才要和我唱反调?这不是说好的事情吗?”
闻鹤坐在他对面,品着茶,慢条斯理地说:“说好什么?”
“您是指我们先前说好,我帮你处理麻烦,而舒月的事情到此结束?”他冷下脸,敲了敲桌,“需要我提醒一下,接下来你都做了什么吗?舒柔公主都快将我的府邸砸烂,这就是你说的到此为止?”
“这件事她做的确实不对,我已经将人禁足。”
萧立祯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天,闻鹤还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他倒是没把事情往舒月身上想,只当闻鹤被人落了脸面,心里不舒服。
毕竟这件事确实很丢脸,若发生在他身上,他也不能忍受。
但现在正是他需要用闻鹤的时候,总不能让他为这种事情和自己生分。
萧立祯皱眉想了许久,才说:“雅惠仍在宫中,你若是有所不满,直接报复回去就行。”
“报复?”闻鹤撇去茶杯里的浮沫,面带讥诮地询问,“你还能让我直接将人给杀了?”
萧立祯面色更差,赶忙否认:“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罢了,毕竟是亲生女儿。”总不能落得和舒月一个下场。
他皱起眉,打量着闻鹤:“此时是她不对,朕这个当父亲的待她道歉,你想要什么补偿。”
闻鹤脸上的表情未改,审视他许久,才说:“萧雅惠的一只手。”
第109章 被五花大绑送了过来
萧立祯的面色更差,沉声询问:“爱卿,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没有。”
闻鹤不耐烦地说:“她既然喜欢多事,那便砍下手足,以免再添麻烦,这样的人若是落到我手中……”
余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萧立祯却觉得自己已经闻到浓郁的血腥味,眼前浮现出满地的断肢残骸,皆是闻鹤的杰作。
他害怕了,但总不能直接示弱。
“再换个赔偿吧。”
闻鹤笑的含蓄一些,看上去没有之前那么嚣张:“可以啊,反正两位大人急着帮你干活呢,这事又不是非我不可。”
“皇上,您是九五之尊,没必要对我低声下气,您说是吧?”
闻鹤这番话说出口,萧立祯怒火攻心,险些冲他破口大骂。
若不是惧怕他们再兴风作浪,他怎至于求到闻鹤身上。
但他忍下之后,又想起自己被啄瞎一只眼的嫡长子。
眼睛被闻鹤养的海东青啄瞎之后,原本好端端的孩子就成了废人,整日待在自己的王府中,不再见外人,每日除了磋磨府中下人,便再不做任何事。
好端端的儿子,便被祸害成这样。
萧立祯心底愈发憎恨闻鹤,面上却愈发平静。
他连儿子都舍得抛弃,何况一个没见过几面的女儿?
但这件事传出去终究不好听,思量一番后,他便对闻鹤说:“朕让萧雅惠去你府上赔罪吧,半月之后将人送回来便可。”
闻鹤面露诧异,忍不住询问:“您确定?”
和他回去,至少是断胳膊断腿,下场绝对要比被砍只手更惨。
萧立祯面不改色:“她做错了事情,自然该去给你道歉,只是希望你下手注意分寸,不要真扔个废人回来。”
闻鹤低声笑起来,爽快地答应下来:“我先去查二十年前的事情,希望晚上回家时,便能看到舒柔公主。”
“当然。”――
今天下午,待在家里显得发霉的舒月,先是等来了自己期盼多日的晚照,而后又等来了萧雅惠。
她被人绑进马车里,从宫内偷渡过来,与当初的舒月,似乎别无二致。
彼时舒月正坐在梳妆台前,让晚照为她绾发。
她视线落在镜中,任由晚照在她身后忙碌,面无表情,神色怔然,似乎失了神。
舒月近日一直如此,庸庸碌碌,死气沉沉,不知该做些什么,被困在这里,将自己当做木偶摆件。
点缀翠羽的朱钗落在乌黑的发髻上,原本死气沉沉的镜中人听闻萧雅惠被送来的消息,震惊地抬起头,看向报信的下人,她不敢置信地询问:“你说什么?”
原先的木讷瞬间被打破,妆容艳丽的美人瞬间鲜活起来,下人被她晃了神,片刻后才说:“舒柔公主……”
下人不知道舒月的身份,也不清楚那日发生的事情,怕她不知道是谁,压着声音说:“就是前几天刚闯进府中闹事的人,被五花大绑送了过来。”
舒月抬手,示意晚照停下手头的事情:“先就这么着,陪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是。”
初春还冷,舒月在屋里穿的衣裳单薄,晚照拿起披风披在她身上后,又将汤婆子塞给她:“外面风大,您小心些。”
享受着晚照无微不至的照料,舒月的心情缓缓平静下来,跟在带路的下人身后,走去见了刚从马车上扔下来,仍旧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布团的萧雅惠。
这阵势比她当年,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将她送来的太监已经离开,没给她身边留下一个可用之人,舒月看了一圈,才确定她是被宫中遗弃,走过去将堵住她的嘴的布团取了下来。
能说话后,萧雅惠最先做的事情就是对着舒月破口大骂,言辞激烈,用词不堪入耳。
舒月皱眉注视她片刻,见她不打算消停下来,就直接把布团塞回去:“老实待着,都被扔到这来了还不老实,是真觉得我不敢直接杀了你?”
“你既然来了这里,就说明已经被萧立祯抛弃,与其破口大骂,不如想想,落到我手里之后,应该怎么活下来。”
萧雅惠不挣扎了,她枯坐在地上,像是已经心死。
舒月见状,才又把堵住她嘴的布团取出来:“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吧?”
一回生二回熟,萧雅惠也清楚舒月接下来又要问自己一堆问题,便仰头看着她询问:“你想问什么,直接说吧。”
“不过很多事情,我并不知情。”
她只是个不问朝政的弱女子,顶多知道些旁人口中的八卦闲谈。
舒月根本没打算从她嘴里听到什么朝政大事,她只是好奇地询问:“你为什么会被扔过来,萧立祯知道吗?”
话刚说出口,就被她自己否决,她满是嫌弃地说:“他毕竟是皇帝,怎么可能连女儿被送人都不知道。”
若是连这都不知情,那他就别坐在龙椅上了,当初那些蠢货提议的闯进宫中刺杀,说不定真能有奇效。
萧雅惠低下头,不愿回应舒月。
她也知道这点,所以才不愿相信,如果连父皇都抛弃她了,那她落在舒月手中,绝对是死路一条。
已经沦落至今,她心中仍有不甘,面目狰狞地质问舒月:“闻鹤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不就是个死太监吗?为什么父皇会做出让步。”
她只是在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缺没想到舒月能给出回答:“因为萧立祯有用得到他的地方,在他心中,你不如很多事情,你只是他的女儿,死一个还有许多个。”
“他年岁不小,心却不老,后宫中的女人那么多,现在造娃也来得及。”
说到底,被抛弃的都是被认为不重要的人与事务。
舒月经历了太多,早已能将这些事情看透,但萧雅惠听着却格外不是滋味。
“还有。”舒月打量着她,冷声反驳她刚才的话,“闻鹤可不是什么普通太监,若非他的辅佐,萧立祯能否登基还尚未得知呢。”
若不是闻鹤一碗毒药要了她父皇的命,现在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所以她怎么能不去恨他,怎么能从这件事中释怀?
第110章 您这是吃醋了吗?
萧雅惠不知道这些事情,她只知道舒月的父皇死后,她父皇登基,她被接进宫,封公主、定驸马,然后工部为她修建公主府,她舒舒服服地享受起舒月之前拥有过的待遇。
舒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萧雅惠都是一副闷葫芦的模样不给出任何回答,她觉得不耐烦,就将人交给府中下人安置,自己接着回屋歇息去了。
将她交给下人时,她看到绑住她的绳子,顺便提醒下人:“将人盯紧了,若是闻鹤回来时发现她逃掉,或者有什么其余三长两短,问责下来的时候,你们自担后果。”
下人喏喏应声,停下帮萧雅惠解开绳子的举动,直接维持她五花大绑的模样,把人送进屋里。
等回到住所后,晚照察觉舒月心情不好,小声询问:“舒姑娘,你是不喜欢刚才那位姑娘吗?”
萧雅惠闹事的时候她还不在,自然也不清楚她的身份,以及他们之间那些矛盾。
舒月抚平紧皱的眉头,低声吩咐晚照:“我脑袋有些疼,你帮我好好按按。”
“是。”晚照小心翼翼地将手指落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揉了起来,“您和奴婢说说,权当解闷?”
“没什么可说的,无非是一个又被卖了的可怜鬼。”
舒月虽然可怜萧雅惠的遭遇,却不同情她这个人。毕竟她们之间有仇,互相都希望对方赶紧去死。
其实她心底积压了太多话想要倾诉,但那些都不能对晚照说。
她总不能先介绍自己的身份,对晚照说:其实我不是什么高官小姐,家道落魄才沦落到闻鹤手中,我是皇家公主,还是之前最受宠的那个。
她想了许久,最后只询问晚照:“你说闻鹤为什么要让她进府?”
晚照愣了片刻,才轻笑着打趣:“您这是吃醋了吗?”
“那姑娘没您长得好看,性格又差,我想老爷将人接进府中,可能是有旁的事情,您不要胡思乱想。”
“不是吃醋。”舒月板着脸否认她的话。
看到萧桐影过来,她哪顾得上吃醋?说是惊恐还差不多。
闻鹤到底做了什么,才让萧立祯放弃自己的亲生女儿,直接将人扔到了府中。
落到闻鹤手中,她还能得好?
最好的下场顾估计也就是变成她这样,被闻鹤随意亵玩。
除了尊严所剩无多之外,似乎倒还……不算太差。
舒月看向镜中,盯着自己嘴角的讥笑,心想她还真是被闻鹤圈养太久,居然连心性都发生改变。
之前她可是恨不得以死明志啊。
晚照低声哄了几句,见没能让她情绪好转,便不再说话,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她。
太阳缓缓落下,黄昏将至,闻鹤带着一身血腥味回来。
近日他总是如此,舒月早已习惯,都是旁人的血,一会儿洗一洗,就会冲走这股味道。
晚照正拿着切好的水果喂她,舒月躺在软塌上,咽下嘴里的东西,才抬眼看向她,嫌弃地说:“你去洗干净再来见我,身上臭烘烘的。”
她态度如常,晚照的眉头却忍不住跳跳,心想舒月姑娘用这副态度对待闻鹤,真的不会出事吗?
闻鹤并未在意她的态度,反而抢过晚照手里的东西,冷声吩咐:“你先出去候着吧。”
接手了晚照的活,他站在舒月身边,弯腰喂她吃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