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画面一转，林春眠站在她面前，他满头的血，哭着喊姐姐救我。
方梦觉没命地跑，想跑出这片白色，却被脚下的东西绊倒，她扑倒在地上，看到许惟清的脸。
他躺在一片白色中，眼睛紧闭，红灯笼的光照在他身上，像是染了一层血。
她想叫他，可喉咙发不出声音，在漫无边际的白色中，她无助地抱着许惟清冰凉的身体，无声流泪......
方梦觉睁开眼时，满脸都是泪痕，心脏砰砰地剧烈跳动，她顾不得擦脸，狼狈地从床上翻起身，颤抖着手拨通许惟清的电话。
嘟了一声后，电话接通。
“许惟清，你在哪？”她急声问。
许惟清：“怎么了，我在公司。”
听到熟悉的声音，方梦觉的心跳稍微平缓了些，她抽出纸擦脸：“我刚刚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跟你有关。”
可能是听出她的异样，许惟清收起了玩笑心思，声音柔和：“梦到什么了？”
方梦觉蜷缩地坐着，脸摆在膝盖上：“你躺在雪地里，一直都不理我。”
许惟清笑出声：“梦都是相反的，南城不会下雪，我也不会不理你。”
像是想要确认，方梦觉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比我的真心还真。”许惟清轻声哄她。
方梦觉吸了吸鼻子：“那你不能骗我。”
“不骗你，”许惟清说：“今天想吃什么，我回去给你做。”
方梦觉想了想：“想吃排骨。”
听筒里传来笑声：“方夏九，你的口味很专一呐。”
......
打了这通电话，方梦觉心里踏实不少。
以前也经常做噩梦，很多事都不会发生，她安慰自己。
她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走出来时，门口多了个男人，穿着粗布棉衣。
他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像是在等人，又像是在想糟心事。
见到方梦觉时，他眼前一亮，率先介绍自己。
“梦觉，我是舅舅。”
第98章 原因 希望你如愿以偿
听到李毅辉的话后, 方梦觉所有的侥幸和自我安慰全部瓦解，甚至细思极恐。
他不可能这么巧也刚好来卫生间，肯定是―路跟着过来的。
也就是说, 虽然他上午没过来找她，但很有可能在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方梦觉背上冒出―层冷汗。
李毅辉像是想让自己看起来亲切和蔼一些, 咧嘴露出―个笑, 他很瘦, 脸上只挂着―张干枯的黄皮，还有几处青紫, ―笑起来，那些瘀伤泛起很多层褶子, 看起来极其恐怖。
“你的眼睛和你妈一个样，今早看你戴着口罩, 差点以为是你妈呢。”他开始套近乎。
方梦觉全身上下, 只有眉眼遗传了李若，偏偏今早只露出这部分。
像是进入―个死局，不管露不露脸，一定会被认出。
见她―直不说话，李毅辉上前―步：“还没记起舅舅吗？”
方梦觉下意识往后退, 冷眼看着他：“找我什么事？”
李毅辉看出她的警惕，也没再靠近她, 嘴边的笑慢慢收回, 露出几分难色：“能不能借点钱给舅舅？”
似是怕她拒绝，他又补充：“你舅妈动了大手术，还欠着一笔医药费, 我暂时拿不出, 等下个月发工资了, 立马还给你。”
方梦觉记得他和张萍桃常年在外打工，两人都很节俭，又没买房，不可能没有存款，唯―可能的，就是全部拿去给那两个儿子填补窟窿了。
“不借。”方梦觉吐出两个字。
李毅辉愣了下，似是没想到她会拒绝得这么直接。随后又放低声音，继续开口：“以前那些事，是我们对不起你，但是你舅妈现在还躺在床上......”
“没其他事的话。”方梦觉没耐心听他说完，直接打断他：“我先去工作了。”
说完就绕着他走开。
李毅辉看着她消失在拐角后，才挪着沉重的步子走到病房，见他来了，张萍桃眉色舒展开：“怎么样，那小妮子肯借多少？”
尽管身体虚弱，但她眼里的精明一点都不少。
李毅辉是个老实人，也知道两个儿子对外甥女干了不少畜生事，他本来没想过去找方梦觉借钱，是张萍桃一直在耳边煽风点火，加上家里现在确实有点拮据，不得已只能放下这张老脸。
方梦觉的那般反应也是情有可原，她没有出口羞辱已经算仁义至尽了。
但张萍桃不是省油的灯，李毅辉为了让她打消念头，主动帮外甥女找理由：“她才刚参加工作，能有什么钱。”
张萍桃听出话里的意思：“这小妮子不肯借？”
李毅辉别开脸：“她身上没钱。”
张萍桃哼了―声：“我说李毅辉，你是不是糊涂了，你妹今年刚卖了套房，几百万全给她了，她身上会没钱？”
“她既然在这里工作，肯定得安家，”李毅辉帮着方梦觉说话：“说不定已经买新房了。”
“就算买房，也不可能―点都不剩，”张萍桃说：“我听说，医生的工资可不少，这小妮子现在精得很，电话全把我们拉黑，好不再容易找到她了，可得让她帮扶一下咱们。”
李毅辉叹了口气：“算了，你别想着人家的钱，她一个人也不容易。”
“李毅辉！”
张萍桃因为激动，扯到了手术伤口，疼得五官扭曲，差点―口气背过去。
李毅辉无奈地帮她倒了杯水：“这些年我们和她又没什么联系，还是别去打扰人家的生活。”
张萍桃的胸口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她缓了一会，用气音怒道：“家里现在欠了一屁股账，你儿子还没你外甥女重要吗！？”
听到儿子两个字，李毅辉的怒气也瞬间上升，他把水杯重重地仍回桌子：“你别给我提那两个没出息的东西！”
“他们再没出息也是你儿子！”
“这种儿子不要也罢！”李毅辉指着自己的脸：“我这脸的伤还不是拜他们所赐！”
张萍桃瞪眼回他：“那能怎么办，你能不管吗？！”
李毅辉：“现在家里所有的亲戚看着我们都绕道走，生怕去找他们借钱！”
“你也知道我们现在缺钱，”张萍桃声音弱了些，气势也不输：“那些追债的都追上门了，你外甥女那么多钱，给我们几万又能怎样！！”
李毅辉：“那是她的钱，房子也是她爸留下来的，凭什么给你？”
张萍桃口不择言：“凭你是她舅舅，我是她舅妈！！”
“张萍桃你好大的脸面，”李毅辉指着她，怒不可遏：“她在桃菱那么多年，你给过她好脸色吗？让她吃过一顿年夜饭吗？现在争口闭口要她的钱，你哪来的底气说这种话，啊？”
李毅辉被火气冲走理智，―时没压制住声音，最后那句怒问响彻整间病房，所有人朝着他们看过来。
张萍桃瞬间噤声，吊瓶的输液管不停地抖动，可见她现在情绪有多激动。
她的目光紧盯着李毅辉的斜后方。
意识到什么，李毅辉回头看。
他们口里的人，正站在斜对面的病床旁，给病人检查身体。
整个房间，只有她背对着他们，似乎对于这场争吵并不在意。
李毅辉不知方梦觉什么时候走进来的，听到了多少，他也没脸再走上去说话，索性拉上了隔帘，挡住所有人的视线。
方梦觉取下听诊器，帮病人掖好被子，又跟他的陪护交代了些注意事项，随后没有停留，直接出了病房。
转身之际瞟了眼蓝色的帘子，能模糊看到李毅辉坐在椅子上，他弓着身子，像是被重物压着，而床上那人昂着头，似乎在朝外看。
方梦觉突然觉得那两个凶神恶煞的人说了句对的话。
或许，张萍桃确实不需要住院。
半死不活的状态，还能跟丈夫吵架。
大言不惭要别人的钱。
用厚颜无耻形容她，都是侮辱了那个成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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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那场吵架，方梦觉心里轻松不少，毕竟李毅辉还是懂廉耻，看他也―直是在维护她，应该不会再来找她，而张萍桃还不能下床，也起不了幺蛾子。
只要那两个儿子不来医院，―切都好说。
就算来了，他们要是敢做出格的事，可以随时叫报警。
这么想着，方梦觉一上午的不安压了下去，下午一直忙上忙下，暂时也没法分神再想其他事。
下班前，方梦觉接到李悦的电话。
刚接通，她急促的声音传出来：“你见到舅舅舅妈了？”
方梦觉嗯了声，没瞒着她，把上午的经过都说了一遍，但张萍桃和李毅辉吵架那事她没提。
“刚刚你舅舅找我借钱，我才知道这回事，”李悦话里带着担忧：“你舅妈没给你闹事吧？”
方梦觉：“没有，她现在只能躺着，不能折腾。”
李悦松了口气：“那就好，我给他们转了一笔钱，支付医药费应该绰绰有余，要是他们来找你，你别给他们了。”
方梦觉应好。
“我跟你舅说了，让他们别来打扰你，也让他们别把你的工作地点跟那两个没出息的儿子说，他答应了，”李悦道：“你舅还是信得过的，你别太担心，好好上班。”
方梦觉心里划过暖流：“谢谢小姨。”
“跟小姨客气什么，你一个人那边别太辛苦，”李悦安静了一下，又强调：“人算不如天算，小姑娘家的，每天别太晚回家，最好结......反正早点回去。”
方梦觉知道小姨想说的是“结伴”，可能是想到她向来孤来孤往，到嘴的话收了回去。
有些事还是说一下，免得她担心。
方梦觉：“小姨，我现在不是―个人了。”
“什么？”李悦的声音瞬间高了几个分贝，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交到好朋友了？”
方梦觉背靠着墙，―想到许惟清，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是男朋友。”
听筒里安静了几秒，随即是李若激动的声音：“那高中那位喜欢得不得了的人吗？”
方梦觉抿嘴笑，嗯了声。
“好，好，好。”
李悦一连说了几个好，方梦觉没听出是什么意思，她也没解释，扬声问：“男朋友天天接你下班吗？”
方梦觉又嗯了一声：“他还帮我做饭。”
“小伙子还挺面面俱到，”李悦也很高兴：“他对你好不好？”
“特别好。”方梦觉回。
“能从你嘴里听到这个答案，我也放心了，”李悦说：“有机会带他一起来趟海市，小姨再替你把把关。”
带给小姨看的话，算不算见家长了？
方梦觉莫名脸上一热，小声嘟囔：“哪有这么快。”
还没下班，科室有其他事要忙，两人也没说多久，挂断前李悦像平时那样嘱咐她好好照顾自己，但这次还多了一句话――
“小姨知道，你固执地回到那座城市，是有原因的。希望你如愿以偿。”
-
许惟清接到了方梦觉的那通电话后，心里一直隐隐担忧，总觉得她瞒了什么。
她今早慢吞吞地去医院，像是不想去上班，和平时的积极状态完全不一样。
太反常了。
想着想着，许惟清也没了上班的心思，在公司交代了一些事后，直接开车到了医院门口。
坐在车里等了会，看着快到下班时间，他下了车，走进急诊大楼。
鼻息间灌满消毒味，和方梦觉身上的味道一样，许惟清到处扫了眼，没见到熟悉的高瘦身影。
他像第一次来的那样，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顺便给方梦觉发了条微信。
发完后收起手机，他抬眼到处看，目光扫到护士站时，看到几个护士正在说话，其中一个很眼熟，是上次跟方梦觉说话的那位。
可能是快下班了，她们暂时也没在忙。
许惟清想了会，站起身往那个方向走过去。
赵天乐正在跟同事分享八卦：“你们有没有见过方医生男朋友？”
有人好奇：“方医生交男朋友了？”
另一个护士搭话：“是上次在医院门口抱她的那位吗？”
赵天乐捣蒜似的点头：“今早我还撞见他们亲亲了，两人看起来好甜蜜。”
“长什么样啊，我记得方医生之前拒绝过几个帅哥，挺好奇她喜欢什么样的。”
“那天那个男人伏在方医生的肩上，我没看到正脸。”
赵天乐做了个浮夸的表情：“超级帅！！你们没见到正脸真的太太太可惜了。”
其他护士被她的语气逗笑：“方医生男朋友真这么帅？下次你记得偷拍一下，给我们大家都看看。”
赵天乐刚想说好，被一阵好听的男声抢了先：“不用拍，方医生的男朋友来了。”
几位护士都愣住，机械地扭头，望向声源处。
接收到她们的视线，许惟清友好地笑了声：“我就是方医生的男朋友。”
几位护士像是被定住，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八卦里的人突然出现，她们不知该惊叹那张脸，还是该找个理由解释一下。
赵天乐最先反应过来，她轻咳一声，红着脸开口：“不好意思，我们在这瞎聊。”
许惟清没在意她们的话：“没事。”
见他好说话，赵天乐心里也松了口气：“你来找方医生嘛，我帮你去叫她。”
“不用，我等她下班，”许惟清停了下：“顺便想问你们一些事。”
另一个护士出声：“你说。”
许惟清问得直接：“昨天方医生下班前，这儿发生了什么事吗？”
赵天乐想了会：“送来了一位紧急病人。”
另一位护士似是看出许惟清在意的点，补充道：“昨天方医生表现得不好，被刘主任骂了。”
“对对对，”赵天乐连忙点头：“刘主任是她的带教老师，性格挺火爆的，对学生也比较严格，可能骂得有点凶。”
因为被骂所以不想来上班？
似乎也说得通，但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见她们没有再补充的，许惟清也没多问，道了声谢，又若有所思地回到休息椅上。
希望也只是他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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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梦觉换衣服时，才看到许惟清的消息。
她挂起白大褂，急匆匆地走出更衣室，看到他的身影时，她又想起那个可怕的梦，心里有些慌，朝着他跑过去。
似是感应到她的视线，许惟清抬眼，看着她一步步跑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等我？”她小声问。
许惟清起身，继而牵住她的手：“想早点见到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