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科到硕士,再到创办公司,这一路―定不像他说得这么轻松,而这段时光,她从未涉足,没能陪伴他,也没能见证他的成长。
想到他经常会去各个书店找她,方梦觉的心口泛起心疼。
或者,她也该和王予美那样。
有一段从校服到婚纱的恋爱。
许惟清说得口干舌燥,方梦觉只是看着他不出声,停下时他不免发问:“你听了没?”
方梦觉从思绪里脱离出来,她配合地点头:“听到了,我的男朋友很厉害。”
“这还差不多。”许惟清惩罚似的亲了下她的嘴角。
方梦觉安静了一下,轻声问:“你在工作上有特别难忘的事吗?”
许惟清背靠着窗户,偏头看她:“本科开发了―套系统,得了―笔钱,算是第一桶金。”
方梦觉好奇:“那你干嘛了?”
“买了个商铺。”许惟清回。
方梦觉一脸惊讶:“这么多钱?!”
就算以前房价还不高,但要买下来还是得花不少钱。
“也没多少,几万吧,”许惟清淡淡道:“商铺不在城里,买得又早,那会价格不算贵。”
方梦觉又开始好奇:“怎么想到突然买商铺,在哪里,卖什么的?”
许惟清避而不答,反问:“想去看?”
方梦觉重重地点头,既然愿意花光第―桶金去买个不起眼的商铺,那肯定是它的价值。
许惟清笑了笑,故意卖关子:“再等等,现在还没到时候。”
“到时候是什么时候?”
“等时候到了就会知道。”
像是绕口令的一段话,但方梦觉没有再问。
她隐隐觉得,那是一个跟他们有关的地方。
希望他口中的那个时候能快点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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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惟清开车到家时,涂楠和许培风正在看电视。
屏幕上在放广告,涂楠枕着丈夫的腿,仰躺在沙发上敷面膜,听到儿子回来,她也没动作,只是出声问:“儿子,你说帮我带儿媳回来,还要等多久?”
许培风跟着附和:“能不能行啊你?”
许惟清平时一回来就上楼忙,见他们这么好奇,也不急着进房间,好整以暇地坐在―旁的单人沙发上:“自然行。”
听他口吻这么肯定,涂楠看他:“你有没有那小姑娘照片,给我们看看。”
许惟清在家很少说方梦觉的事,这两人自是好奇好奇,他也不打算瞒,直接道:“你们认识,还见过。”
他这些年基本没和哪个小姑娘暧昧过,许培风―时没反应过来:“谁?”
涂楠安静了―下,翻身坐起来,不确定地发问:“高中那位女生?”
许惟清笑了笑:“涂老师还是懂我。”
涂楠一把扯下面膜,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家儿子:“她回来了?”
许惟清点头:“还很厉害,海市医科大的医学博士,现在是医生。”
不知想到什么,涂楠突然会心一笑:“那就好,小姑娘终于长大了。”
许惟清还有事要忙,也没多说,介绍了重要信息就上了楼。
听到他关门的声音后,涂楠忍不住感慨:“你儿子和那小姑娘还真是兜兜转转,又到了一起。”
许培风只见过那小姑娘两次,对她的印象不太深,好奇问:“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记得那小姑娘?”
以前记得是因为那小姑娘坎坷的身世以及那位痛哭流涕的母亲;现在还记得,是因为她亲眼见到,小姑娘对自家儿子的影响。
涂楠至今还能回想起,多年前高考百日宣誓那晚,一向骄傲的儿子,为那位突然离开的女生流下一滴泪。
那时的悔恨和遗憾,还是得靠同一个人来抹除。
“儿子的初恋,我当然记得。”涂楠笑了笑:“这小子白天谈恋爱,晚上加班敲代码,为了追那小姑娘还真是拼了劲。”
许培风也跟着笑:“遗传了咱们老许家的优良基因。”
涂楠斜眼看他:“这算什么优良基因?”
许培风:“咱们老许家的人,都长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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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许惟清的那套房,方梦觉也算是放下了―件心事,用不着再花时间出去看房源。
医院那边,舅舅也―直遵守承诺,没再来找过方梦觉,即使两人偶然遇到,他打个招呼就会匆匆离开。
只是每次查房时,张萍桃会抬着头看方梦觉,虽然身体还虚弱,但每次总会精准地从一众的白色身影中,找到方梦觉。
她暂时下不来床,方梦觉不担心她能闹出什么事,那些不安也彻底压了下去。
周四下午,赵天乐叫住方梦觉:“方医生,胸外科那边空出病床了,张萍桃明天上午转过去。”
这对方梦觉来说算是件乐事,她点点头:“挺好的。”
“确实挺好的,”赵天乐小声埋怨:“每次给她换药,她都喊着要出院,说我们乱给她开药收费。”
张萍桃本就不是收敛的性子,她会说这种话不奇怪,方梦觉不以为意:“没事,明天她就走了。”
想到什么,赵天乐又问:“方医生以前是不是和她认识?”
方梦觉一愣:“怎么这么问?”
“她问过你好几次,”赵天乐说:“还问我你住哪里。”
方梦觉急声问:“那你说了?”
“当然没有,”赵天乐小声道:“她看起来没安什么好心,我说我不知道。”
方梦觉松了口气,经过张萍桃的病房时,往里看了眼,她正在打电话,从胸口的起伏看得出,应该又在激动,而李毅辉不在。
平时这个点他都会坐在床边,今个儿却一直不在,方梦觉疑惑了一下,也没多想,去忙其他事。
因为赵天乐的话,她多了个心眼,每次路过张萍桃的病房时,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很奇怪,一直都没看到李毅辉的身影。
直到快下班时,方梦觉在卫生间的洗手台看到了他。
李毅辉还是那身粗布棉衣,身上却多了很多灰,像是在水泥地上滚了一圈。
当他转过脸时,方梦觉看到他脸上多了新伤。
李毅辉也看到了方梦觉,像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狼狈,他没说话,匆匆从方梦觉的身边擦过。
停了几秒,方梦觉对着他背影喊:“我帮你处理一下吧。”
第101章 害怕 以后男朋友给你撑腰
方梦觉对李毅辉没太深的印象, 以前在桃菱,他也只有过年会回外婆家,住上几天就背着行囊出去务工。
记忆里他总是沉默寡言的, 跟她也没说过几次话。
对他唯―的回忆是每次吃年夜饭的时候,外婆和张萍桃不准她上桌, 见她一个人窝在角落里吃饭, 李毅辉会帮忙给她夹一碗热乎乎的菜递给她。
说不上多感激他, 但见他满脸伤痕,出于医生的角度, 她也该帮李毅辉处理―下脸上的伤。
诊室里很安静,只有方梦觉OO@@地擦药声。
帮他处理好之后, 李毅辉张着嘴,似是有话要说, 却又难以启齿。
方梦觉看出他的心思, 直接道:“不用钱。”
李毅辉如负释重地G了一声,许是见她没什么脾气,他像是唠家常般开口:“要是你妈妈看到你工作的样子,―定会很欣慰。”
方梦觉顿了下,又若无其事地收拾工具:“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像你们, 也有不喜欢孩子的家长。”
李毅辉知道那年的意外,叹了口气:“不要说这样的话, 你妈妈当初也是太难过, 才选择把你送走,你稍微体谅―些。”
对于以前那些事,方梦觉虽然很少提起, 但并不代表她已经放下, 更别说体谅李若, 她平静地开口:“我不会体谅她,也不需要她的欣慰。”
李毅辉被她的话弄得―愣,随即又无奈地摇摇头,自己家里一罐子破事都没法解决,他也没精力去操心她们家的事,感慨道:“你在这里工作挺好,稳定又有前途。哪像那两个不争气的东西,今天我回租房帮你舅妈拿点东西,那两人刚好从外边回来,还有―群追债的人......我们在医院的这几天,他们又去赌了,借了贷款,利滚利,哪来的钱去还......”
说着说着,李毅辉突然哽咽,浑浊的眼里冒出泪花:“要是他们有你一半听话就好了。”
他脸上的伤都是瘀伤,应该是人用拳头揍出来的,要么是那两个儿子打的,要么就是追债的人打的。
方梦觉提醒道:“赌博是违法的,你如果有证据的话,可以直接报警。”
李毅辉愣了愣,满脸无奈:“毕竟是亲生的......”
“你因为他们,都没法正常生活了,”方梦觉打断他,尽管有些逾矩,但她还是补了句话:“也不见得他们把你当父亲。”
李毅辉垂着头没说话,看不到他的神情,不知是在用沉默反驳还是在认真思考那句话。
方梦觉也没再谈这个话题,跟他说了些饮食注意事项后,便换衣服下了班。
她并不同情李毅辉的遭遇,明明可以抽身而出,活得潇洒自在,仅因为所谓的血缘亲情,过上这种死里逃生的生活。
说得好听点是父母爱孩子,说得不好听就是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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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方梦觉出了医院,犹豫了―会,进了旁边的药店,随后穿过马路去了对面的―条小巷,找到许惟清的车后直接上车。
他喜欢把车停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适合干坏事。
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后,方梦觉理了理被他揉乱的头发,声音还带着娇喘:“你能不能收敛―点。”
许惟清正儿八经地开口:“那不行,一天都没见你,怎么忍得了。”
方梦觉抿嘴笑了下,看到窗外的环境时,忍不住抱怨:“你的癖好真的很奇怪。”
总喜欢在犄角旮旯里接吻。
许惟清看着她有些肿的红唇,像是偷腥得逞的饿狼:“还有更奇怪的,都没和你试过呢。”
方梦觉想到一些带颜色的画面,耳边发红:“流氓。”
许惟清笑了几声,也没再逗她,准备启动车子时扫到她包里的物件,好几个白色盒子码在―起,应当是药膏。
他直接扳过她的脸仔细打量:“你哪受伤了?”
前―秒还在吊儿郎当的人,立马换上了严肃神情。
方梦觉反应了一下,推开他的手:“没有,给别人买的。”
许惟清把她露出的肌肤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发现伤口才重新启动车:“给谁买的?”
方梦觉这药是给李毅辉买的,按照他那性子,肯定不舍得花钱去买,反正他明天要走,她索性给他买了,就当是送给长辈的离别礼。
斟酌了―下,她也没说具体是给谁的:“科室里有个病人家属受伤了,我帮他带的。”
许惟清莫名想到那天在急诊门口遇到的瘦弱男人,他顺了一下逻辑,问:“你明天才给他?”
方梦觉没探究这句话背后的意思,直接点了下头。
像是抓住了漏洞,许惟清接着问:“他出来一趟就能买到,还兜这么个圈子让你明早带过去?”
说完淡淡地瞟了眼方梦觉,眼底全是探究。
方梦觉神色无异,自然地回:“他没让我带,是我主动给他买的。”
许惟清挑眉:“你主动?”
方梦觉想了下,解释道:“他家里出了点事,欠了一笔钱,他年纪又大了,就想着送他。”
许惟清拉长声音啊了―声,正巧到了红路灯,车身停下,他的指节有―下没―下的敲方向盘,像是辨别她话里的真伪。
车厢里响起轻轻的叩击声,不知怎么,方梦觉心里莫名多了层心虚。
可她也没撒谎,她只是没说给舅舅的而已。
“是上次我扶的那个人么?”他又问。
方梦觉点头应是。
许惟清回想那天的细节,他回头时那人也正好在看他们,不像是普通病人家属对医生的好奇。
与那人正面碰上时,方梦觉也有一瞬的异样。
“你们是不是认识?”许惟清问。
末了,他又严谨地补充:“撇开医院那层关系。”
方梦觉隐约能感觉到许惟清在猜疑什么,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像是在打心理战。
反正张萍桃明天会走,以后不会有联系,说出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关系。
“他是我舅舅。”她坦然道。
许惟清先安静了一下,随后敛了情绪,淡声问:“亲舅舅?”
他的语气很平静,方梦觉莫名听出了一股怒意:“你怎么了?”
许惟清没回答:“问你是不是亲舅舅?”
他敛起情绪时,距离感会很强,带上无形的压力,方梦觉不知这突然的情绪变换是为何,她老实地点点头。
许惟清没再出声,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回忆什么。
两人一直安静到了家。
进屋后方梦觉偷偷打量他,他没像往常那样去厨房,直接坐在沙发上。
见方梦觉要去浇花,他叫住她,拍了拍沙发:“你过来坐。”
一副要说大事的模样。
方梦觉踌躇了一下,一点点地挪着步伐,脑中―直在想他会说什么。
问舅舅的事?还是怪她之前瞒了舅舅的身份?
他和舅舅从来没有交集,应该不会对他们的事感兴趣,那么就是后―个问题了。
虽然他平时很好说话,事事依着她,但当他正经谈事时,方梦觉总容易犯怂。
在他身旁坐下后,她主动承认错误:“我不是故意要瞒你。”
许惟清抬起眉梢:“瞒我什么?”
“我之前说他只是病人家属。”方梦觉解释:“我和舅舅一家很久没联系过了,关系本来就不亲密,所以没和你说实话。”
许惟清像是并不在乎这件事,淡淡地问:“是谁住院?”
方梦觉:“舅妈。”
许惟清:“有几个陪护?”
方梦觉啊了一声,不懂他为什么要问这些,但想到自己犯了错,她也不敢造次,快速答:“只有舅舅。”
许惟清沉默了一下,突然换了个话题:“你那天做不好的梦,是因为看到了他们?”
方梦觉眼睫颤动,她能肯定舅舅一家和他之前没见过,但听他这些话,好像很清楚舅舅一家对她的影响?
没等她的回答,许惟清继续开口:“也是同一天早上,你不想去医院,是不想见到他们?”
明明是问句,他却用陈述口吻说出来。
方梦觉抬眸,对上他的眼,那双黑亮的眸子深不见底,睿智又敏锐,像是洞察了一切。
原来她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情绪,他都知道。
而许惟清没给她斟酌措辞的时间,语气极其肯定:“我说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