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武之人毕竟腿脚还是要快一些,不多时苏棠端着一个托盘折了回来。
老人接过一看,托盘里除了自己那份清粥之外,还另外放了些小菜,更是对着苏棠连声道谢。
苏棠发现老者虽然满脸风霜,但衣着整洁,言谈举止也不似寻常庄稼人,是以有些好奇,“老先生看起来到不像是种田之人?”
“嗨,什么老先生,老汉我姓田,你叫我田老爹就是了,”田老汉嘿嘿一笑,咬了口馒头说道:“年轻的时候读过书,识得几个字,后来也没考中秀才,还是老老实实种地的好。”
“方才我听老爹您说,从江州出来的时候风餐露宿,没吃没穿,”苏棠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田老爹的神情,想要从中看出点有用的信息,“我怎么听说朝廷已经拨了不少赈灾银粮到江州?”
田老汉见苏棠提起赈灾银粮一事,语气中多了不少愤懑,“我看没有这些银粮,这水患还能少一些,哪里是天灾,分明就是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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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勇擒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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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爹这话又是从何说起?”苏棠察觉到田老汉接下来要说的话才是江州水患的真相,
“小伙子,你是不知道,朝廷年年拨给江州的赈灾银两大部分都是肥了那些官老爷,”田老汉狠狠叹了口气,言语中都是苦涩之意,“当官的尝到了甜头,就为了那些赈灾银粮,修建堤坝都是用些陈年老木头,水冲两下也就散了”
“后来我们也想开了,他们不修咱们自己想办法修!谁曾想今年刚开春儿雨水就没断过,淮江的水位是发疯了地涨,没两天就将修了一半河堤冲了个大口子,这下田地也没了,牛羊也都淹死了,操持了一辈子的家就这么没了。”说到最后,老人抬起手擦了擦眼角浑浊的泪。
看着田老汉心灰意冷的凄凉模样,苏棠心中也是一阵酸楚,“他们这么猖獗,就没有人管管吗?”
“刺史带头敛财,谁敢管?谁能管?”田老汉苦笑了一声,他将碗中的残粥一饮而尽,“江州银槽方晋发现了他们的黑账,想要来京城告御状,结果呢?”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最坏的猜想,苏棠还是抱着一丝侥幸问了句,“结果如何?”
“天杀的刺史竟然诬陷方大人贪污赈灾银百万两,就在江州城外将其乱刀砍死!”田老汉咬牙切齿地说道,将粥碗重重地放在托盘上,“方大人死了没多久,他家中便遭了大火,新婚妻子也不知所踪,大家都说是死在那场火里了。”
没想到江州官场已黑暗至此,如今看来那些银两只怕最终还是进了景沅手中,难怪他要杀了宋屿白,倘若宋屿白活着回来揭开水患真相,再要借此敛财那就难了。
“老爹你放心吧,我听宫里的娘娘说,皇上已经派了钦差大臣前往江州,他定然能查清真相,还江州百姓一个公道。”苏棠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看着田老汉认真说道。
田老汉眼中蓦地一亮,连连点头应道,“好,好,我就知道朝廷不会放着我们不管,谢谢皇上,谢谢皇后娘娘。”
说着就要跪下磕头,苏棠心中一惊,连忙将他扶起,“皇上和娘娘做这些可不是为了让您跪他们,您好好活着,长命百岁才真的是报答他们了。”
说了半天的话,如今已近深夜,苏棠亲自将田老汉送回房中后,开始在收容所中四处查探,试图找到一些关于下毒的线索。
出宫之前她还对景沅下毒这件事心存怀疑,可听完田老汉的那番话,她有些动摇了,景沅可以纵容江州官吏做下种种恶行,那么再杀几个手无寸铁的流民似乎也并不奇怪。
或许他正是为了杀人灭口?苏棠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停停停!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这些都是自己的推测而已,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凶手的下毒手法。
先去灶房看看有没有什么信息吧,苏棠暗忖道。
收容所因为人口众多,灶房也要比寻常的更大一些,一进房门就看到三口巨大的铁锅。
这个时候厨娘们正在洗洗刷刷,将明天要用的大米和蔬菜洗出备用,杂役们不停地拎着水桶进进出出,地上都是水渍,一片狼藉。
苏棠将托盘放在木盆中,自己则绕着灶房走了一圈。
灶房应该没什么问题,否则大理寺早就将这里查封了。
厨娘和打下手的杂役都是几人一组,相互监督,几乎没有下毒的可能性。
莫非是同之前在顾府一样,通过比较隐蔽的手段,下毒不易被人察觉?
苏棠脑中一连闪过几个念头。
“哎,你想什么呢?还不过来帮我搭把手,”不远处的一个杂役见苏棠发呆,有些不高兴地嚷道:“落锁的时候活没干完,剩你一人在这我可不管。”
“来了!”苏棠忙走过去帮忙提起木桶,想到刚才的话,“我这是第一天来,还不太熟悉这里的规矩,你刚才说要落锁?”
那人看苏棠就是新来的杂役,什么也不懂,心中立刻生出一股优越感,有些倨傲地点点头说道:“之前是不用,自从那些流民中毒以后,每日晚上收拾完之后都要落锁的,丑时送菜的过来再将门打开。”
“原来是这样,那一般送菜几个人来?”苏棠心中一道亮光闪过,有了新的想法。
“咱们这人多,每天都要送新鲜菜,所以也不用太多人,一两个足矣,不会超过三四个,”杂役见她一路上说个没完,有些不耐烦,“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快些走,不然时间来不及了。”
“G,好,走走走。”苏棠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便也不再说话。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有时候真相其实很简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理寺介入的缘故,接下来的四天收容所中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百姓们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似乎前几天的惨案不过是一场梦。
苏棠已经在灶房的房梁上收了两个夜晚,什么都没有发现,但是她却丝毫不敢松懈。
大理寺承诺百姓五天限期破案,明天就是最后一天,真凶今晚一定会再次动手,既能在收容所中造成恐慌,有可以让百姓对朝廷更加失望不已,可谓一箭双雕。
成败就在今夜了,苏棠坐在房梁上打了个哈欠,有点想念凤仪宫中柔软的大床。
丑时刚过,送菜的板车按时停在了灶房门口。
“将菜放下就出来啊,别耽搁,出了岔子你我都吃罪不起!”侍卫的声音在门外箱了起来。
“您放心,这是灶房又不是库房,我放下菜不走还能做什么事?”送菜的小工笑着打趣道。
很快门锁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将菜一捆捆搬了进来。
男人手脚很麻利,没一会儿就将菜搬完了。
但他没有马上出去,而是在厨房绕寻了一周,趁着月光来到泡着大米的木盆前,从怀里掏出个纸包,眼看着他就要将纸包里的药粉到入盆中。
“嘿,兄弟,你干什么呢?”苏棠忽然出声问道,吓得男人手一抖,药粉撒了些在地上。
男人抬起头正好与苏棠四目相对。
“来的有些晚啊,”苏棠又冲男人打了个呼哨,柳眉一竖,“老娘等你很久了!”
说着自腰中抽出软剑,挽起一道银光,兜头向男人罩下。
男人自知事败,很快回过神,双手向靴中一探,抄出对峨眉刺迎了上来。
两人顿时叮叮当当打成一团,过了十几招后,苏棠牢牢守在门前,准备将男人生擒。
男人见自己被困屋中,心下一横,双手乱舞横冲直撞的向苏棠袭来。
苏棠哪里见过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只得侧身避过。
男人等的就是这个空袭,右手一挥再次逼开苏棠,硬是从屋内闯了出来。
打斗声惊动了收容所中的侍卫,瞬间院中明火执仗,众侍卫讲男人和苏棠团团围住。
“这是怎么回事?”正在焦头烂额的大理寺卿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看到苏棠的时候很是吃惊,“皇后娘娘?!”
男人甩了甩峨眉刺上的血,“你怎么找到我的?”
苏棠闻言眉梢动了一动,虽然眼前这个人大渝官话说的很好,但是语尾还是有些细微的不一样。
他是戎狄人。
苏棠轻飘飘地看了眼肩头血淋淋的伤口,挑起唇角,颊边的梨涡漩了出来,“想知道吗?命留下来我就告诉你啊。”
话音未落便挽了个剑花刺了出去。
男人擒住一名侍卫,将他的刀夺下,再顺手抹了他的脖子。
有刀在手瞬间男人气势大胜,他知道苏棠武艺高强颇为难缠,于是他持刀在拦路的侍卫中杀出一条血路,跳上屋脊逃了出去。
苏棠纵身一跃紧随其后,两人就这么开始在京城中兜起了圈子。
绕了几圈之后苏棠气息渐渐开始不稳,没想到这个男人身手一般,脚下功夫确是了得。
再这么下去,迟早要被他走脱,到时再想抓他可就难了,想到此处苏棠不禁有些焦虑。
忽然脚下一块砖瓦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让她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对不住了。”苏棠小声说道。
她扬起一脚,将脚下的瓦片踢落了一大片,一时间叮铃桄榔的声音划破了京城的夜空。
之后苏棠继续运用此法,边跑边踢翻百姓家的房瓦,瓦片碎裂之声此起彼伏。
她嘴里还不住地喊道:“着火啦!抢劫啦!”
半个京城的人都被这巨大的动静惊醒了。
当然被惊醒的不只是百姓,还有京城巡防营的将士。
当苏棠看到这群人看来的时候,心中那口气才算是彻底的放了下来,她从怀中掏出自己的令牌大喝一声,“我乃当今皇后顾令曦,此人是钦命要犯,还不速速拿下!”
“是!”巡防营将士大多出身军旅,自非收容所中侍卫可比,上去没两下就将男人生擒活捉。
“娘娘。”将令将男人押到苏棠面前。
苏棠掐着男人下颚逼迫其与她对视,看着男人屈辱仇视的目光,她微微一笑,“伤我是吗?”
接着银光一闪。
“啊!!”男人发出一阵痛呼,他的双手双脚多了四道伤口,被挑断了筋脉。
苏棠接过手帕擦了擦剑上的鲜血,对周围将士们震惊的目光视而不见,淡淡地说道:“找个太医给他治伤,别让他死了。”
“送我回宫。”
天还没亮,皇后顾令曦深夜勇擒凶嫌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每一个角落。
“啪!”景沅双目赤红地指着青衫客脸上的巴掌印厉声问道:“谁允许你去流民收容所下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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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白忙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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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打了一耳光,青衫客眼中划过些许恼怒,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王爷,草民此举都是为了您好。”
“呵,本王倒是想知道,”景沅冷笑一声,将人拽到自己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你毒死大渝百姓,是准备怎么为本王好的?”
“这些流民可都是从江州出来的,方晋藏起来的东西还没有找到,若是被夹带到京城,”青衫客双手向外一送,附到景沅耳侧说道,“再到了皇上手里,王爷觉得是他们的命值钱,还是您的命金贵?”
景沅有些迟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青衫客轻轻将自己的衣领从景沅手中抽了回来,退开两步,“王爷,草民还是那句话,要做大事,需狠则当狠,莫要让妇人之仁误了大事。”
“方晋的那件东西在哪里,现在有线索了吗?”景沅没有接话,提起了另一个问题。
青衫客停顿了片刻,还是如实回答到:“暂时还没有。”
“既然没有,你又何以言辞凿凿说被夹带来了京城,”景沅又瞪了青衫客一眼,“若是一直找不到,你是打算将江州的人杀个精光吗?!”
“草民不敢,”青衫客虽然心中有些不以为然,但见景沅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还是俯身拱手说道:“草民只是想帮王爷消除隐患,既然王爷不喜欢,那以后不做也就便是了。”
景沅看着眼前的青衫客,念及此人这几年确实帮了自己良多,思虑之下还是亲手将他扶了起来,“本王属意帝位不假,却不愿做滥杀无辜的暴君,若是挡路的石头,杀便杀了;可那些平民,还请先生抬抬手,放他们一马吧。”
“既然王爷如此说了,草民自当依命行事。”青衫客始终低着头,恭声应道。
景沅见他这样,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几分,但他还有其他事不便多留,临走前只得再说了一句,“被抓的杀手我会替你料理,切记莫要再有下次。”
“恭送王爷。”景沅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后,青衫客这才抬起身,神色狠戾地笑了一声。
比起肃王府的波谲云诡,凤仪宫中的气氛却是有些热闹。
苏棠披了见件外裳倚在榻上,明\挽着袖子准备给她上药。
“轻,轻,轻,轻轻的,”苏棠心惊胆颤地看着明\手中沾着云南白药的纱布,纱布接触到伤口的那刻她还是忍不住痛呼出来,“你轻点啊!想痛死你家姑娘吗?”
明\实在也有些委屈,她已经很轻很轻了,可苏棠肩上的伤口皮肉向两边卷起,深可见骨,要是不把白药撒上去很难将血止住。
“娘娘你就忍忍吧,昨晚你回来可险些将奴婢吓晕过去,”明\一想起昨天苏棠浑身是血,惨白着脸被送回来的场景就觉得喘不上气,“非要一个人逞能,这下可好,受了伤,如今天气渐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停,我可是去查案子的,你看谁出门查案带侍女了,”苏棠见明\又要开始唠叨,连忙打了她的话,“最后可是因为我才抓住了真凶。”
提起这次出宫的经历,苏棠还是颇有些自得。
“那也没见谁查案带着伤回来的,”明\毫不留情地戳破了苏棠的得意,又说道:“左右下次您再去做危险的事,必须带上奴婢才行。”
苏棠正要出言反对,这时景昭的声音自院中传了进来,“她可不止把自己弄伤了这么简单。”
说话间人已经到了门口,宫娥忙打开门将景昭请了进来。
“你们娘娘为了追捕凶嫌,踢翻了大半个京城的屋顶,”景昭命屋内众人免礼,对着苏棠揶揄道:“百姓一大早聚集在大理寺门口讨要说法,最后还是朕答应出钱给他们修房子,这才罢了休。”
苏棠听了景昭的话脖子向后缩了缩,小声嘀咕着,“那还不是因为没人来抓贼,我担心他跑了么,真是狗咬吕洞宾。”
“你嘀咕什么呢?”景昭见苏棠嘴巴开开合合,想来不会是什么好话。
“没,没什么,”苏棠赶忙否认,忽然她眼珠一转,想起另外一件事,“陛下,臣妾入宫当日曾以虎符为信向您换取合作的机会,当时您没有回应臣妾,不知如今臣妾是否有幸与陛下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