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谢容与态度没什么问题,但林若清还是莫名不爽。
他没好气说:“我是吃完晚饭来的,又不是来你家蹭饭,冷着脸干什么?”
“就是呀,舅舅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得好好招待。”一道轻柔明丽的女声从屋内传出来。
姜矜站在谢容与身后,她刚刚跑下楼,气息不平,脸上的盈盈笑意却很动人。
林若清注意到他的侄媳妇打扮得很正式,黛紫色长裙搭配格子披肩,优雅又端丽,一副要赴宴的样子。
林若清还没夸几句姜矜的温柔识大体,他的便宜外甥已经伸手熟稔搂过姜矜的腰,温柔说:“听见声音了?”
这语气这态度,跟刚刚那声冷淡的“舅舅”天差地别。
林若清心底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幽幽望着他俩。
姜矜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脸颊发烫,她推推谢容与胳膊,小声说:“给舅舅倒杯茶喝。”
林若清深夜过来一定有事情要谈,她不能亏待贵客。
她说:“要祁门红茶,不要绿茶。”
红茶睡前喝比较好,绿茶喝了不易入眠,尤其对林若清这种上了年纪的人说。
“好。”谢容与低头亲了亲她额心,而后去低温茶柜取红茶。
茶柜就在客厅里,谢容与挑出那盒祁门红茶,听到林若清跟姜矜说话。
“矜矜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喝祁门红茶?”他语气带笑。
谢容与听出几分油滑的轻挑感。
如果不是知道林若清勉强算个正人君子,谢容与真怀疑林若清有撬墙角的心思。
冲好茶,谢容与递给林若清,而后他在姜矜身边坐下,自然而然揽住姜矜肩膀,望着林若清,说:“喝完茶就去睡觉。”
而后,他漫不经心道:“您既然上了年纪,就要保重身体,早睡早起,也好多陪我们几年。”
说得他好像没几年好活一样!
见林若清要发火,姜矜赶紧道:“舅舅,您这么晚过来,是有事情给我们说吗?”
林若清分了心思,点头,“是有点事儿。”
“什么事?”
他先看一眼谢容与。
但他根本不给他眼神,谢容与垂着眼睛在摸姜矜的手,一本正经揩油!
林若清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望向姜矜,一双眼眸锐利望向姜矜,“听说你们要离婚?”
谢容与眸光微顿,递给林若清一个警告眼神。
林若清不理他,审视看着姜矜。
姜矜跟他对视,不避不让,淡笑,“您是听谁说的?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矜矜,在我面前,不要说谎。”他语气含着威压。
姜矜是遇强则强的性格,林若清的威压吓不到她,反而让她更加冷静。
她笑了笑,缓声道:“舅舅,是广播中心的人说了什么对吗?演播厅这种地方是消息最混杂的地方,他们为了一点流量不择手段,您听说的这件事,肯定也是他们为了博流量才造出的噱头,完全是空穴来风,您不必相信。”
林若清淡笑,“哦,我是听你祖母说得,她在录一档财经访谈节目,中途跟我碰上了,是她主动告诉我的。”
在林若清说完话之后,姜矜眼神静了静,似乎在分辨林若清话语的真实性。
林若清平声,“我没说谎。”
姜矜提裙告辞,拖着这么长的裙摆,有这么紧急的消息,难为她还走得如此优雅从容。
林若清眯着眼睛望了会儿姜矜背影,兴致盎然问谢容与,“她是兴师问罪去了?”
谢容与平静道:“是去压消息,这件事不能传出去。”
“你不去帮忙?”
谢容与道:“矜矜不喜欢我插手她家的事情。”
林若清冷笑,“帮忙还有错了,跟她爹一个德行!”
当年姜平月要是让他上车帮忙,他也不至于被捅死。
明明,他就跟在那辆车后。
谢容与敛眸,没有问林若清跟姜平月是什么交情。
林若清慢悠悠道:“上一次在茶室,我告诉你少插手姜家的事,你说你信姜矜,现在你怎么不插手了?”他瞅着谢容与,“是发现她不信你么?”
谢容与慢条斯理道:“舅舅不要好奇心太重,先喝茶吧。”
林若清知道谢容与嘴严,他不想说得事怎么逼问都没用,他低下头喝茶,享受难得清闲的夜晚。
今天元旦,在这里待着也不错,好歹也算阖家团圆。
等了一会儿,姜矜才下楼,她已经换下那条碍眼的长裙,穿着过膝的荷叶边裙。
坐在谢容与身边,她温柔说:“舅舅,多谢您来提醒我,祖母的录制的访谈节目不会播出,演播厅八卦的人也会闭紧嘴巴,希望您也能对这件事守口如瓶。”
林若清心底暗笑,面上却微眯眼眸,深冷道:“你为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是不想京旭股价受影响,还是因为别的?”
谢容与微微蹙眉,轻瞥了林若清一眼。
于是,林若清放缓语气,“你说说理由吧。”
姜矜道:“我跟我的丈夫感情很好,我不想别人质疑我的婚姻。”
“唔,那好吧。”林若清没再多问。
即使问也不能当着谢容与的面问。
夜已经很深,林若清打算在郁园留宿,“不会不给我一个睡的地方吧?要不然我睡沙发也行。”
谢容与温声道:“二楼有三个客卧,除了向南的那一间,您睡哪一间都行。”
向南的那一间卧室被姜矜睡过,他不想任何人躺在她躺过的床上。
第38章 不知如何取悦你
林若清先回房间休息, 姜矜今夜注定失眠。
谢容与轻握她的手,“我们回卧室。”
姜矜点头, 站起身, “我去洗澡。”
姜矜在早上已经洗过一次澡,这次洗得很快,冲干净身上的泡沫, 她拿起浴柜上松软的大毛巾,仔仔细细擦着身上的水渍。
擦完后,她又细细涂抹身体乳, 身体乳是玫瑰花的味道, 涂完后,皮肤蕴出玫瑰花香。
其实,姜矜对玫瑰无感, 喜欢玫瑰的是陈如锦。
父母没的早, 姜矜从小跟着祖父母在老宅长大,陈如锦的很多喜好她都耳濡目染。
陈如锦喜欢赏玫瑰,喜欢品香茗,喜欢调香,喜欢听歌剧,她热爱一切高雅奢侈的活动,以彰显自己身份的尊贵喜好的高雅。
祖父很爱她, 什么都依着她。
除了儿子早逝,她一辈子没吃什么苦头,所以就养成恣意妄为的性格。
只要惹她一点不高兴,她便会一五一十报复过去, 既不顾后果, 也不体面。
就像现在, 惹急了她,她就去财经访谈节目公开她离婚的内幕一样。
姜矜涂完身体乳,穿上浅碧色长裙。
她的睡裙也是剪裁极其精致的,裙摆扫到脚踝,是极富垂坠感的缎面质地,肩带很细,裸露着细致白皙的肩颈。
姜矜走出浴室,乌黑浓密长发扫到腰际以下,随着身体晃动轻触优美的臀线。
谢容与放下手中的书,偏头望向她,“矜矜。”
他洗澡总是比她快。
每次从浴室出来,他已经半靠在床榻等她了。
他的眉眼疏冷清隽,天生带着几分疏离之气,但看到她的眼神却又那么温和,漆黑的眼眸染上动人的温度。
就像父亲看母亲的眼神、祖父看祖母的眼神。
但是,母亲背叛了父亲,祖母从未爱过祖父。
感冒已经好了大半,姜矜想了想,坐在床边,明澈乌润的眼眸望着他,语调轻软,“你亲亲我。”
她不是很开心,需要做一些事情缓解烦闷。
谢容与眼神微顿,伸手,轻轻扣住她肩膀,他的手温热,耐心问:“矜矜,怎么了?”
他说着,近而用唇亲吻她柔腻的侧脸而后是薄润的唇瓣。
“我不开心。”
裸露的肩膀被他轻轻摩挲,而后她被他轻轻按在柔软的床榻上,她听到他清润微哑的声音,“好,让我帮你解决,好吗?”
她抬眸,眼神润着媚意,“我还没说什么事。”
谢容与耐心道:“我们心有灵犀。”
结束后,床单湿了一片,谢容与将姜矜抱到床尾塌上,而后挽起袖口换床单,他手臂线条流畅而漂亮,可以看到清晰的筋络。
姜矜坐在床尾凳上,抱着膝盖看他,眼神已经平静下来,只有眼尾泛着湿红,残存的□□的痕迹,“你不难受吗?”
刚刚,他只帮她解压,自己却没有疏解。
谢容与铺好床单,细心铺平所有褶皱,闻言,含笑道:“矜矜,你在生病,不能太劳累。”
他转眸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将她融化。
姜矜认真看他一会儿,而后走下地,伸出细白的手臂环住他腰腹,脸颊轻轻贴在他背上。
“你在跟我客套。”她轻声问:“你在想什么?”
谢容与敛眸,转过身,垂眸看她,“我在想――我的太太在想什么。”
他眼眸深邃,如同深不见底的静湖,薄薄的温情附着在这片湖面,似乎一吹就散。
姜矜只会比他更冷静。她笑了下,淡淡道:“你说过,不再好奇我家的事情,也不窥测我的内心。”
谢容与却道:“但我想让你开心,不知道你想得什么,怎么取悦你?”
*
半夜下起雨,雨滴落到别墅外的刻意养护的芭蕉叶上,劈啪作响,刻意营造“芭蕉听雨声”的氛围。
这是园林设计师的巧思,但林若清却被吵醒。
上了年纪,再加上心底藏着事儿,他睡眠质量并不好,通常一觉醒过来,就再也睡不着了。
一看手表,凌晨四点。
他叹口气,掀被子下床。
二楼走廊灯带亮着,晕染昏黄的影子,整间别墅静悄悄地。
夫妻俩应该都睡了。
他刚这样想着,走到楼梯口,便看到坐在客厅扶手椅上抽烟的谢容与。
得亏走廊有亮光,要不然他坐在一片黑里,他还真看不见他。
谢容与仰靠在扶手椅上,姿态懒散,透着点意兴阑珊的意味。
林若清仔细看了看客厅,确定姜矜不在楼下,他才轻手轻脚下楼。
他不看清楚,万一人家夫妻俩在搞情趣呢?他贸然下楼,打扰到人家就不好了。
听到来人脚步声,谢容与掀起眼眸,淡淡问:“失眠?”
林若清不答,故意板着脸,“你为什么跟姜矜离婚?”
谢容与垂眸笑了笑,笑意淡淡地,“她忌惮我,不相信我,除了离婚,我能怎么办?等着被她甩掉吗?”
就连刚刚也是。
林逾白知晓她的一切,她的过往却半点不跟他透露,仿佛那是独属于她跟林逾白的秘密。
“那好吧。”即使林若清觉得谢容与有点像怨妇。
但碍于给他留颜面,他没评价什么,坐在一边沙发上,气定神闲问:“你现在怎么不去睡觉?”瞥一眼细细的烟管,“还抽烟!你是多有钱,不知道烟草税多重吗?!那可是99.9999%的税率!”
谢容与叹息,“您没话说,可以不说。”
“我跟矜矜是有一点矛盾。”
“她把你赶出来了?”
“不是。”是他自己出来的。
当时那个情景,她冷静审视的眼神,就这么幽幽望着他,仿佛他不是她的丈夫,而是敌人。
那间卧室,他哪里还敢待下去?
“姜家人心思都很重,他们家有些事情没往外面透过风声,我却知道一点。”
谢容与没有打断他,沉静听着,“您说。”
林若清张嘴,刚想把他深藏在心底的秘密吐露出来,头顶传来一道轻柔婉转的女声,“我说吧。”
林若清石化了。
他仰头,望见姜矜站在旋转楼梯口,披着长披肩,头发随意披在腰际,裙摆在脚踝荡漾,清艳不可方物。
谢容与唇角勾了勾,声音温和,“怎么起来了?”
姜矜走下楼,一步步走到扶手椅旁,垂眸轻笑,“我不喜欢冷战,有矛盾我们当场说清楚。”
谢容与抬眼瞧着她,淡淡道:“我们结婚三年,冷战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下。”
谢容与很少噎人,更是从来没有噎过姜矜。
姜矜有些意外,她笑了笑,像是发现谢容与另外一面,“说得蛮对,以前我们确实冷战不少,你这样噎人,倒是不常见。”
谢容与淡笑,“如果我一如既往的顺从,你就会觉得我虚伪了。”
刚刚,她确实说他客套。
姜矜看着他眼睛,漆黑清冷,眉眼清绝,如松枝沾雪。
她唇角的笑意也敛去,面色清冷,“这样的你,真让我惊喜。”
两人间的气氛一点即燃,剑拔弩张,林若清头皮发麻。
他站起身,若无其事道:“我突然有点困,你们不介意我回屋吧?”
姜矜眼眸微动,平声说:“您坐下,我还得给您讲故事呢。”
正好,她也好奇,林若清怎么知道姜家旧事的。
那年那日,他也在场吗?
谢容与却道:“回去吧。”
林若清愧疚对姜矜说:“矜矜啊,我虽然是谢容与的舅舅,但他是我祖宗,我今天得听他的话,我先回屋了。”
林若清匆转身匆忙忙走了。
姜矜望着他背影,若有所思。
林若清对谢容与的态度,不像是舅舅对外甥,倒像是――老子对儿子。
她祖父对父亲也是这么无奈又纵容。
她收敛眸光,挪身想坐在扶手椅的皮质扶手上,但深绿色的皮质扶手上此刻放了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无名指上还带着素戒。
谢容与温和看她,含笑,“坐下呀。”
姜矜一梗,“把手拿开。”
他的手搁在那里她怎么坐。
谢容与笑笑,意味深长道:“几个小时前,你还坐得很开心。”
想到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姜矜莹白脸颊慢慢变粉,她轻呼口气,向前走了几步。
谢容与以为她要去坐沙发。
但下一刻,膝上微沉。
姜矜淡定坐在他膝盖上,侧脸柔和,语调却冷清,说:“听我跟你讲故事。”
谢容与望着近在咫尺的她,克制住伸手将她拢在怀里的欲望。
他也淡然点头,漫不经心,“讲吧。”
眸光没有一丝波动。
好像她只是陌生人,她坐在他腿上,对他没有一丝触动。
没有一丝触动。
心口被渗入一口冷风,姜矜指节微微蜷缩。
或许有朝一日,他对她会想对待夏棠以及其他投怀送抱的女人那样无动于衷,即使不着丝缕,在他眼底也与垃圾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