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通话,回到包厢,曲致礼依旧眉梢带笑。
简佳调笑说:“是去接女朋友电话啦?”
要不然怎么笑得一脸春心萌动的样子。
“没,是Boss。”
“哦。”简佳笑笑, 端起酒来, 不再多问。
她刚刚那句话太失水准, 要是被谢总听到可不得了。
喝完酒,简佳舒缓下心境,若无其事问:“晚上这顿饭不是说裴总监要过来吗?怎么最后没来?”
因为这顿饭,她一直暗暗期待,想再见他一面。
曲致礼实话实说,“裴总监女儿生病了,Boss准了他的假。”
“桃桃生病了?严重吗?”简佳攥紧裙子,急切问。
裴西桃是简佳跟裴绪的独生女儿。
曲致礼说:“只是风寒,应该不严重。”
简佳放不下心,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曲致礼关切,“要是实在牵挂,就给裴总监打个电话。”
简佳沉默一会儿。
过了会儿,她说:“他把我拉黑了。”
她跟他的联系全靠风云际会和漂流瓶。
曲致礼:……
*
挂了电话,姜矜主动说起来,“是曲致礼,他向我汇报行程。”
谢容与点头,温和说:“曲助理是很负责的人。”
说完,他侧过眼睛,淡淡看着车窗外飞速变化的风景。
他看得出来曲致礼对姜矜的感情,但没必要戳破,只要曲致礼不主动表白,这段感情就永远见不得光。
谢容与告诫自己。
他不必在意。
他不必在意。
他不必在意。
姜矜没发觉他异常,靠在他肩膀上把玩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她漫不经心摩挲着男人无名指上的素戒,“带着不会不舒服吗?”
刚结婚的时候她也带过婚戒,但觉得不方便,便摘了,一直没再带过。
历城人都知道她丈夫是谢容与,她也没必要带戒指证明已婚身份。
“还好。”谢容与回眸,伸手抚摸她柔软的唇,用带戒指那只手。
“矜矜。”他垂眸望着她,声音低哑,“抬头。”
姜矜眼睛明澈,抬头望向他。
下一刻,他的吻覆过来。
到了郁园,林若清已经等在门口。
他穿着挺括的西装,头发规整,有种不符合年纪的气宇轩昂。
车停下,他抬步向车子走过来。
姜矜快速补了补唇妆,而后伸手拉开她那边车门,轻柔说:“舅舅,我们马上下去,您不用着急。”
她以为他等不及他们回去吃完饭。
“你坐着就行。”他瞥眼姜矜,沉声说。
说完,林若清直接走到副驾驶那边,拉开车门,直接坐进去。
姜矜还没想明白林若清这是要搞哪一出,谢容与便淡淡道:“要去你去,不用拉着我们。”
闻言,姜矜明白了,“舅舅想去云山疗养院?”
林若清回头,不冷不热问:“你愿意去吗?”
姜矜柔和说:“我们该去看看妈妈的。”
林若清眼神变得温和,而后望着谢容与,冷哼,“矜矜就是体贴!不像某些人,整天就知道说风凉话!”
谢容与扯了扯唇,清冷眉眼笼了层暗影,他闭眸仰靠在座椅上,沉静不言。
姜矜悄悄牵住他的手,脸颊轻轻靠在他怀里。
谢容与睁开眼,轻轻捏她手心,低声,“不是向着他说话?”
姜矜瞥一眼前排,见林若清完全没往后看,她贴在他耳边,小声说:“但我最在乎你啊。”
她声音很轻,气息如兰,谢容与眼神暗了暗,但碍于前面的那个人在,他什么都做不了,只好握紧她的手以缓解身体的燥热。
*
下车走到小院门口,林若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
她披着米白色羊绒披风,头发披散着,望见来人,眼睛泛出点点泪意。
她早就后悔当初跟夏棠演得那一出戏,也后悔诘责姜矜。
“容与,……你还怪妈妈吗?”
谢容与淡淡说:“外面冷,您先进去吧。”
林若抹了抹眼泪,“容与,你还是关心妈妈的,对吧?”
谢容与没说话,面色依旧冷清。
林若清却瞥了一眼姜矜。
她穿着西装外套,比起她瘦削身材,这件外套明显过于宽大,而且过长,快遮住她膝盖,明显不合身。
能合身才怪!
这外套是刚从谢容与身上脱下来的,被他披在他媳妇身上!
这白眼狼哪里是担心他母亲冷,明明是怕他媳妇冷!
刚一下车就把外衣脱给她,这么短一段路,恨不能把她抱在怀里取暖!
真是有伤风化!
林若清踱步到谢容与身边,低声,“别在你母亲面前腻腻歪歪,她心里不好受。”
他怅然,“你父亲去世,现在夏青松也来不了疗养院,你母亲心底孤寂得很,你再跟姜矜腻腻歪歪的,她心底得多难受?你有空多说两句软话哄哄她。”
谢容与微微抬眼,似笑非笑,“比起我,我认为母亲更喜欢被你哄。”
林若清脸色一白,下意识想反驳什么,谢容与已经敛眸,抬步掠过他离去,只留下一道清冷的风。
餐厅里,保姆已经准备一桌好菜,“容与,过来吃饭吧,夫人特意嘱咐做得你喜欢吃的东西,你快尝尝合不合口味。”
谢容与倒没有推辞,牵住姜矜的手一起就餐。
会所里的菜姜矜几乎没怎么动筷子,现在真的有点饿了。
她拿起筷子吃饭,瞥见对面的林若清脸色僵白发灰。
“舅舅怎么了?感觉把魂丢在外面了。”她小声问谢容与。
谢容与将剥好的蟹肉放在姜矜面前的餐盘里,意味深长说:“兴许是想起初恋的感觉,怀念不已。”
他很明显在打哑谜。
姜矜边吃菜,边想这个哑谜的谜底。
谜底一定就在这一桌人中。
姜矜抬起眼睛,目光若无其事从林若、林若清脸上掠过。
林若嘴角勾着,一直给林若清夹菜,林若清来者不拒,不管林若夹什么,他都吃进嘴里。
非常姐弟情深的模样。
“吃鲫鱼吗?”忽然,姜矜夹了一块子鱼肉给谢容与。
谢容与刚要夹起来,一直关注这边的林若急急道:“矜矜,容与不吃鲫鱼的!他不喜欢!”
从小到大,谢容与一直嫌弃鲫鱼刺多,只喝鲫鱼汤。
“我很喜欢。”谢容与夹起鱼块,几口吃掉,而后温和说:“是母亲记错了。”
“母亲没记错,你就是不喜欢!”林若眼眶泛红,觉得是姜矜逼迫谢容与。
她正正经经对姜矜说:“矜矜,即使你不喜欢容与,但你也不要逼他吃他不喜欢的东西呀!”
姜矜笑了笑,反过来平和问:“舅舅也不喜欢吃香菜,您怎么夹香菜给他呢?”
林若:……
姜矜盯着她看,想从最单纯的婆婆身上看出蛛丝马迹。
她不是非要知道林若清的秘密,她只是想从林若清身上试探出她最在意的事情。
当年,那个告密的人,是不是林若清呢?
姜矜一直望着林若,“母亲有苦衷?”
林若喉咙梗了梗,半响不说话。
“好了!”林若清抬眼,语气深冷,“姜矜,不该好奇的事情不要好奇!知道你聪明,但没必要把我们家的事情都翻个底掉吧!”
姜矜指尖轻轻勾了勾冰冷的大理石桌面,含笑问:“难道我是外人吗?就许舅舅把我们姜家的事情翻个底朝天,为什么不许我知道你们家的事?”
林若清一噎,“我什么时候把你们家的事情翻个底朝天?别污蔑人!”
姜矜也没证据,她只是试探。
她想试探,十几年前事发当日,林若清在不在场。
本来,这件事她根本没往林若清身上想,但那天晚上,林若清说他在电视台巧遇陈如锦,而后陈如锦告知他,她会跟谢容与离婚的事情。
理论上讲,他跟陈如锦不该认识。
以前,他一直外调,近两年才回京任职,陈如锦则长住江城。
林若清没参加她跟谢容与的婚礼,更没参加过所谓姜家人的聚会,陈如锦或许可以听闻过林若清的名字,但绝不会熟悉到上前搭话的地步。
除非,他们早就认识。
果然,姜矜查到祖父当年设立的精英助学基金名单,林若清就是第一批被资助的人。
他跟姜家早有渊源。
怪不得,他能跟谢容与聊一聊姜家旧事。
顿了顿,姜矜轻声,眼眸审视,“是您把我父亲的真正死因告诉祖母的吧?”她试探开口,目光直勾勾盯着林若清。
林若清嘴角颤动一瞬,很快敛眸恢复平静,“一派胡言!”
他那一瞬间的表情变换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从小察言观色的姜矜。
姜矜的眼神几乎立刻就冷了下来。
很好。
谢容与抬手覆住姜矜手背,温和说:“舅舅,矜矜是我的爱人,没有什么是她不能知道的。您若是觉得开不了口,我可以回去说给她听。”
他轻描淡写把话题揭开。
让两人从姜家旧事中脱身。
尽管,谢容与本人对所谓的姜家旧事一无所知。
林若清抬眼,幽幽看姜矜一眼,姜矜则冷冰冰望他。
他只好无奈一笑,以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低声,“我只是实话实说,没有添油加醋,我向你道歉。”
姜矜垂眸,一瞬间变了表情,她又变得温和含笑,从容优雅。
“这个话题是我挑起来的,是我不好,我也向舅舅道歉。”说着,她伸出指尖点了点保姆,“阿姨,帮我倒一杯红酒,我向舅舅赔罪。”
谢容与没有出声制止。
他只是以客观人角度望着这一切
一杯酒下肚,桌上人再没有心情吃饭,姜矜吃了半饱,便望向谢容与,“我们回家吗?”
谢容与停筷许久,闻言,淡淡含笑,“走吧。”
林若祈求道:“容与,天这么黑了,留下来住一夜吧。”
自从争端开始,林若便一直游离于争端之外,明明话题是由她挑起,但争辩时,谁都没有把话留给她说。
到最后,她也没弄清到底发生什么。
清清怎么跟姜家扯上关系了?
她不懂。
但她不敢问。
此刻,她只凭着母亲对儿子的思念想把儿子留下来过夜。
姜矜不想留,她一直没出声。
谢容与轻轻勾唇,“那就在这里住一夜。”
正好,他也有事需要找林若清证实。
第41章 不觉得我脏吗
月弯如勾, 薄白的月光撒在小院内,园中风景显得苍凉而冷清。
林若清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架上, 无言垂目, 面容坚毅,如静水般不起波澜。
直到他听见轻缓的脚步声。
他抬起眼,看到走过来的姜矜。
她穿着卡其色长大衣, 头发低挽,眉眼皎皎明艳,右臂臂弯处搭着一件黑色男士羽绒服。
“你这么冷?”需要穿两件衣服?
“给舅舅拿的。”姜矜将羽绒服扔给他, 他们隔着近五米距离, 她却直直将衣服抛到他怀里,不肯向前走一步。
林若清拿过衣服,穿上, 很合身。
姜矜清冷的声线顺着冬季冷风灌到他耳际, “您可以把一些事情告诉谢容与,但请以体面委婉的方式,不要那么□□露骨。”
她漆黑如玉的眼眸闪过一丝柔和,“再不好,那也是我母亲。”
即使她出轨,即使她害死姜平月,即使她用刀子在她手腕留下不可磨灭的疤痕, 那也是她的母亲。
林若清笑笑,“你把我想得太卑鄙,我虽然不算君子,但也不是长舌妇, 那些粉红艳史我没有兴趣讲给别人听, 更不会讲给谢容与。”
“那就好。”姜矜点头, 不再说什么,转身。
身后林若清徐徐开口,“你的祖父设立精英学子助学基金,我是第一批得到这笔基金的人,我能去美国和东京留学,都是凭这笔基金,你家对我有恩,你的父亲更是对我有大恩。姜矜,只要你不主动伤害容与和林若,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姜矜心底压了口气,说不出的堵,面上却淡淡地,“我对谢容与和母亲也有恩,即使我真的做了什么,他们也不该有怨言,不是吗?”
她的身影隐没不见,林若清轻轻扯唇,“你媳妇儿脾气真大。”
谢容与缓身从阴影走出,身姿颀长,脸色通透如玉,唇角微勾,话语淡淡,“她不喜欢别人威胁,你刚刚的话跟威胁没什么两样。”
不会对她做什么?
他都舍不得对她做什么,林若清凭什么威胁她?
谢容与穿着黑色大衣,站在深绿罗汉松旁,夜色很深,刚刚姜矜没留意到他。
不过,姜矜说得话却清晰传到他耳边。
谢容与薄唇微抿,“矜矜觉得事情不大体面,不能告诉别人,你还是别开口了。”
林若清却道:“这事儿我也憋在心底很久了,想倾诉倾诉,你就不能帮帮我?”
谢容与淡淡望着他,“快点说,我还要陪矜矜。”
“你就肉麻吧!”清了清嗓子,林若清扶着秋千架,边回忆边说:“姜矜的父亲姜平月是被她母亲雁知眉害死的,那时候姜矜就坐在副驾驶上,我在后面那辆车,当年她应该还不到十岁。”
时间已经过得很久远,林若清却记得很清楚。
那一天,他接到上级通知,去往云城一个小村落里解救人质。
上司语气非常严肃,“是历城姜家的少夫人。”
只这一句话,他便知晓整件事情的重要性。
那时候,雁知眉已经失踪半年,历城和港城各大报刊上都登满找人消息,姜家家主姜平月亲自承诺,如果谁有了夫人雁知眉的消息,一条消息就是一千万美金。
最后,他们终于找到雁知眉的消息。
在一个不知名的小村落里,她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衣不蔽体,浑身脏污,甚至脖子上还套着套牲畜的项圈。
她的眼神茫然没有丝毫神采。
那是一个有很多拐卖前科的村庄,半年下来,雁知眉经历什么,在场的人只要有脑子都猜的出来。
甚至,她的精神都不正常,她的丈夫和女儿立在她眼前,她也没有一丝反应。
她身上带着恶臭污浊的味道,许多跟着来的姜家仆人泛起恶心。
她们在心底嘀咕,家主不会带雁知眉回家了,她被玷污,被践踏,已经是姜家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