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还以为姜矜是以利益胁迫儿子跟她在一起,现在看来,倒也不全是这样。
估摸着他俩亲得差不多了,林若从卧室走出来。
看两个人坐在藤椅上各自喝茶,没有再黏在一起,林若舒了口气。
她柔声说:“一会儿我请青松和棠棠过来吃饭,你们留下来一起吃吧。”她温柔看着谢容与,“容与,你介意吗?”
谢容与没有说话。
室内空气凝滞,姜矜可以听到林若略显不稳的呼吸声。
抬眼,她望见婆婆逐渐苍白下去的脸色。
林若紧紧攥着衣角,面对不发一言的儿子,她有些不知所措。
姜矜转眼,轻轻捏了下谢容与的手心,“说话呀。”她小声说,不让林若听见。
谢容与看了姜矜一眼,终于开口。
他语气颇淡,说:“您觉得我介意吗?”
林若有些狼狈地笑了下,“好,妈妈知道了。”
他们最终还是没留下吃饭。
汽车即将启动的时候,透过车窗,姜矜望见林若的身影。
她孤零零站在院子里葡萄藤后面,风吹起鬓发,面色显得有些憔悴。
收回视线,姜矜又看谢容与。
他双眼微阖,面色清冷。
姜矜没说什么,伸手轻轻握了握他的指尖。
谢容与睁开眼,看着她,唇角微勾,“你想问什么?”
姜矜并没有什么好问的,她对谢容与身上的故事并不在意。
但,看着他眼睛,她还是不忍心表现得冷淡,“你跟母亲关系不是那么亲近,我有点好奇。”
谢容与扣住她的手,温声说:“父亲在世的时候,母亲跟夏教授有婚外情。”
姜矜懂了。
“好的,我知道了,你不用再多说。”
“你还好奇吗?”他问。
“我不想揭你伤疤。”
“我不介意的。”他凝神看着姜矜。
姜矜的眉眼生得很好,艳又精致,眼珠漆黑明澈,不说话时透着清冷疏离感,看着不好接近。
此刻,她笑得温和又柔软。
像去了刺的玫瑰花。
谢容与的眼神告诉姜矜,他愿意跟她分享一切过去。
“那太不公平了。”姜矜说:“我还没有跟你分享过去,你就把你的一切都告诉我,这是不是我在占你的便宜?”
姜矜不想接收他的过去。
她不想过多参与他的人生。
谢容与垂眸轻笑,“矜矜,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
姜矜不置可否。
她心想,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真不一定知道。
*
在家休息两天,第三天,姜矜去公司。
开完早会之后,姜矜又分别跟部门经理谈话,谈完话后,已经到了中午。
曲致礼拿着一沓文件走进办公室,“这都是需要您签字的。”
姜矜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随手翻着文件,没有抬头,漫不经心说:“帮我订去云城的机票。”
曲致礼笑得有些勉强,“林先生一直没回国,就算去了云城,也见不到他,何必呢?”
姜矜没有回答。
她只是说:“帮我把那天的行程空出来。”她淡淡抬眸,指尖轻点桌面,笑意温和却暗含威压,说:“你应该可以做好公关,不让别人发现一点蹊跷吧。”
曲致礼抿了抿唇,没接话。
姜矜没有接着看他,她低下头,继续处理文件。
室内只有浅淡的书页翻动的声音,压抑又令人窒息。
半响,曲致礼说:“您说得别人是哪个人呀?”
姜矜低垂眼睫,翻文件的动作略微停顿一瞬,她状似漫不经心说:“谢容与。”
“但是,谢先生不是好糊弄的人呀。”曲致礼的声音更勉强了。
姜矜笑了下,温和抬眼,“难道你做不好吗?”
这个笑容曲致礼很熟悉。
姜家的继承人争夺战落幕之后,姜矜就是用这样的笑容驱逐她的堂哥姜琦。
“哦,原来你想去阿拉斯加。”一句话,将如日中天的姜太子赶到阿拉斯加,去国离乡。
曲致礼冷汗都要下来,“可以的,我说您去云城支教,奉献爱心,行吗?”
“无所谓,你让他相信就好。”
七月十号,姜矜乘飞机前往云城。
她不清楚曲致礼怎样做得公关人,但显然,公关效果极好,没有人对她去云城的目的起疑。
抵达云山小学是早上九点,学生们在上第三节 课,隔着一扇明净的大玻璃,姜矜很清楚看到讲台上那道身影。
白衣黑裤,面容俊朗,一切都很好,除了那个人不是林逾白。
第4章 香水
下课铃声响起,随着学生们起立说着“老师休息”,三五成群的学生如脱笼之鸟飞速窜离教室。
林孟缇拿起讲台上的杯子浅浅喝了一口水,感受到目光注视,他侧眸,撞见一道乌黑明澈的视线。
他微微一怔,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姜矜。”他道。
很久以前,他都喊她小嫂子的。
那时候,林家还是历城最顶级的权贵世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历城最尊贵的名媛姜矜若是嫁到林家都要被人说一声高攀。
事到如今,林孟缇不怨恨姜矜,但他能做得也仅仅是不怨恨而已。
毕竟,姜家是踩着林家的尸体上位的。
毕竟,身为姜氏家族第一继承人的姜矜也在这场屠杀中受益。
“我依旧没有哥哥的消息,姜总怕是要白跑一趟。”一瞬间,他的语气又变得刻意淡漠。
姜矜像是没有注意他的冷漠,走进教室,看了看掉了皮的白墙,“夏天到了,学校没有空调,应该很热吧?”
这么些年,林孟缇早就习惯姜矜大手笔的资助。
他微微挑眉,“这么说,姜总是来安空调的?”
“对的。”姜矜轻笑,唇角勾勒出柔软笑意,像春季最清爽柔嫩的风,“我只是来做这些的。”
姜矜的话不是随口一说,身居高位那么多年,她早就养成一言九鼎的好习惯。
安装工人很快来到学校。
在工人有条不紊安装空调时,空调公司的经理走到对姜矜身边。
他没有刻意忽略林孟缇,而是跟他打了招呼。
林孟缇深知,他现在能被人高看一眼,全因身边这个女人。
旁边,经理正对姜矜说着话,他竭力请求姜矜可以在云城游玩几天。
姜矜这个名字,不仅代表着至高荣誉,还有金字塔顶端的人脉。
谁要是能跟她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余生将受益。
“姜总不常来云城,要不要我带您在这里转一转?云城虽然不如历城底蕴深厚,但也算风光灵秀,想必您一定会放松心情。”经理笑着说。
姜矜无意在这里久留,京旭集团事情繁多,她脱不开身。
她转眸,浅浅看一眼林孟缇。
林孟缇收到他眼神,很清楚她什么意思。
他们相识多年,从幼儿园起,他跟姜矜就是同学,她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她想做什么。
林孟缇只好暂时充当曲致礼的角色,想了想,对经理说:“姜总对云城并不陌生,她这几年常来,您不用带她转了,这里好吃的好玩的,她哪个没见过?”
经理:“那真是可惜了。”
他没再纠缠,尽职尽责到工人那里监督去了。
“你不该告诉他,我常来云城。”姜矜望着经理的方向,眸光淡淡,“他是冯沉表弟,冯沉又跟谢容与交好,你这样讲,很容易让谢容与怀疑我到云城的目的。”
原来是因为谢容与。林孟缇扯了扯唇,“我远离名利场太长时间,早不清楚你们名流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如果刚刚说错什么,还请姜总多担待。”
如果听不出他生气,姜矜就是彻头彻尾的傻瓜了。她无奈一笑,柔和说:“没有怪你的意思。”
她的眉眼是精致的明艳,平时带着高高在上的疏冷,但一笑起来,眉间霜雪融化,漂亮得让人心软。
总是哄人这一套。林孟缇不想搭理她,转身到办公室去。
在学校安装冷风系统是一项大工程,姜矜没等施工队完成工作便要启程回历城。
临走时,姜矜递给林孟缇一张银行卡,不是黑卡,在小地方,黑卡里有钱也花不出去。
林孟缇不愿意收,”我这个乡村教师还没落魄到总是要你接济。”
姜矜柔和道:“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伯母想,你总要有点余钱为伯母买保养品。”
“伯母”是林孟缇跟林逾白的母亲,曾经高贵雍容的林太太。
林孟缇垂下眼睛,到底是收了这张银行卡。
*
抵达历城时是深夜。
曲致礼等候在机场接机。
他接过姜矜的黑色行李箱,边走边说:“周末家宴,您没有到场,老太太有些不高兴。”
老太太是姜矜的祖母,姜家上一任赫赫威名的女主人。
姜矜望了眼天,黑沉沉没什么星子,“谢容与参加了家宴?”
“是的。”曲致礼说:“谢先生帮您说了好话,他说您去了山村支教,去献爱心。老太太心情才好一点。”
并非是谢容与多么巧舌如簧哄得老太太高兴,而是以谢容与如今的身家地位,无论他说什么,都是如听仙乐耳暂明。
老太太看重的不是他的为人,而是他背后的权势。
瞧,这便是历城第一等家族的势利之处。
姜矜平淡说:“今晚回郁园吧,谢先生帮了我,我总要道谢。”
曲致礼应景一笑,“这个月您待在郁园的时间比过去一年还多。”
闻言,姜矜忽然顿住脚步,轻轻瞥曲致礼一眼。
曲致礼摸了摸鼻尖,有些慌,“怎么了?”
姜矜语气依旧温和,“你做的是特助,不是媒婆,以后不要那么关注我跟谢容与的感情生活。”
曲致礼冷汗都要下来。
深夜的历城泛冷,凉风簌簌吹拂,曲致礼后脊骨发冷。
“不会了。”他低着头说:“我不会再说不妥帖的话。”
正当曲致礼战战兢兢准备接受姜矜的雷霆之怒时,她却抬手整理他略带凌乱的领带。
她手骨细腻纤细,像美玉一般光泽莹润,微微触碰到他的皮肤,使他浑身颤栗。
曲致礼不敢乱看。
“你是我最信任的人,爱之深才责之切,Ken,我希望你能懂我的心意。”
她话语柔和,并且叫了他的英文名字。
曲致礼仓促垂眼,只看到她玫瑰色精致的唇,以及闪着粼粼波光的眼眸。
他已经忘记,当初在姜家继承人之战中为什么选择姜矜,但每当看到她的双眸,他便坚定自己当初的选择。
*
到了郁园,天已经黑尽,时间是午夜十二点。
从外面看过去,房子里一丝光亮也没有。
姜矜缓步走入别墅,不想打扰到任何人。
但是,当她刚踏入八米挑高的客厅,客厅灯带顺次亮起来。
灯带闪出的莹莹光晕涌满这个堆砌着金钱味道的大厅。
顺着光源传出来的方向,姜矜抬眼,望见站在二楼镂空走廊的谢容与。
他眉眼清隽,气度斐然,拥有充满权势的风轻云淡,而不是如林孟缇般窘迫的拘束。
姜矜想起早上看到的那条调任消息。
他的舅舅起复,风头正劲,把伯父姜博渊都比了下去。
即使姜矜是来道谢的,但她依旧没有主动开口。
坐上京旭集团CEO之位后,她对人际交往有种疲倦的怠懒。
即使交际对象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这几天去了云城?”谢容与开口。
他一步步走下台阶,身形挺拔修长,半夜里,他依旧穿着正装,斯文儒雅。
姜矜:“对。”
她开口道:“谢谢你在老太太那里帮我打圆场。”
道谢的时候,姜矜抬起眼睛,望着他,表现得很真挚。
这就是姜矜,即使你知道她心底不以为然,但明面上的态度,她从来不出错。
“既然道谢,可以给我一点奖励吗?”
“当然。”姜矜说。
她早就准备好了谢礼。
与其让他说出一个她不想接受的条件,不如她主动出击,自己决定这个条件是什么。
姜矜的奖励是一瓶香水。
京旭集团下属奢侈品品牌BLOOMING生产的限量款香水――Forever。
经典的木质香调,前调是淡雅沉香,中调融合橙花的清雅,尾调带一点雪后松林的清冽。
这一款香水已经很多年没有生产,这一瓶是姜矜从自己的储藏室找出来的。
谢容与拿着这瓶香水,放在掌心把玩观赏,他说:“我记得,你有一瓶相似的,情侣款?”
姜矜眼睫轻颤一下,平缓笑了笑,“记性真好。”
“Stagnant。”他说出那瓶香水的名字。
他英文腔调优雅华丽,慢条斯理,使姜矜想起林逾白。
她想起调制这款香水的初衷。
“不论时光如何流逝,有人都会停滞在原地等待,永远不变。”
她向首席调香师阐述自己对新品香水的理念。
香水调制完成之后,她先喷洒forever,乍一闻到,那是一种温和的木调香气,而后,在橙花之后,香气由温和逐渐变得清冷。
而Stagnant,则是一种温和的苦涩,因它的尾调由雪松香变成略带苦涩的玫瑰香。
姜矜垂下眼睛,笑了笑,“如果你不愿意跟我用一款情侣香水,我可以换一个礼物,一辆跑车,好吗?”
“不用,我觉得这个就很好。”
谢容与在她身侧坐下来,想了想,他又站起来,走到中岛台榨了杯果汁。
别墅里阿姨都已经睡去,深夜想喝果汁只能自己动手。
谢容与将新鲜的果汁递给姜矜,“需要热一下吗?”
他记得,今天不是她的生理期。
“不用,这样就很好。”姜矜接过果汁,低头喝了一口,她抬眼,再次道谢,“多谢你记得我我喜欢喝什么样的果汁。”
谢容与:“没事。”
他们彼此客气疏离的不像结婚三年的夫妻。
谢容与也时常疑惑。
明明是她主动提出跟他结婚。
但结婚后,她又对他漠不关心。
在楼下待一会儿,姜矜走上楼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