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 她身后的男人替她拿着一切装备。
谢容与在招待区外面停住脚步, 他温和而笑,“我在这里看你离开。”
姜矜踮脚亲吻他侧脸,在他想回吻的时候立刻移开身形。
她不能再弄乱唇妆。
谢容与无奈, 伸出手臂, “只想抱抱你。”
姜矜踱步回来,轻轻在他怀里靠了靠,谢容与捏住她掌心,轻声说:“矜矜,记得想我,要联系我,知道吗?”
姜矜点点头, 骄矜道:“我会的。”
“那走吧。”
姜矜抬步离开,走了一半路,侧身回眸的时候,他还留在原处, 身姿挺拔, 风姿卓越, 眼眸清润,静静望着她。
生平第一次,姜矜竟然体会到一丝不舍。
她这种微妙的情绪也被曲致礼察觉出来,上车之后,他隐晦打探道:“您跟谢总和好了?”
他记得,上次在医院看到他们,两位大老板的相处还是半干不尬的,现在,不到一周时间,他们就变得这么缠绵悱恻了么?
“嗯。”姜矜不舍的情绪只维持几分钟,再者说,她并不喜欢被下属八卦自己的私事。
黑色宾利在高速公路上行驶,距离机场大概还有四十分钟路程。
姜矜微微敛眸,平声道:“说说年会的策划案。”
姜矜今天穿得很精致,不是属于老板的精致,而是富有女人味的优雅性感。
卡其色针织长裙贴身设计,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金属腰链使她腰身显得更加纤细婀娜,浓密微卷的长发没有挽起来,而是随意散在肩颈,使她多了几分柔和温婉少了几分精英的凌厉。
但她是姜矜。
即使再柔美,那也是大老板,她的骨子里还是留着冷情理智的血液,这些不会因表面的温美而消散。
曲致礼不敢怠慢,一五一十开始汇报工作。
汇报工作介绍,车子刚好到达机场,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一段时间,姜矜没有急着去贵宾室候机,而是停留在车厢内。
车厢内的木调熏香早就换掉,是薄荷夹杂着鸢尾的香气,姜矜细白的手指从手包里拿出一张烫金精美的名片,递给曲致礼。
她垂眸温声,“我投资了美国一家专门研究抗癌技术的实验室,这是他们负责人的名片,半个月后这家实验室的骨干将会访问云山医院,到时候,他们会重新评测伯母的病情。”
她抬眼,温和看着他,“如果你有什么想提前知道的,可以给他们的负责人打电话。”
曲致礼没有接,他推辞,“Boss,您已经帮了我很多。”
他知道这项投资会耗费多少资金,也知道这项投资没有回报,他不能承受她这么大的人情。
细白手指依旧夹着那张名片,姜矜漆黑明润的眼眸凝视他,她平静道:“每个人都有老去的那一天,这项投资虽然经济回报率不大,但公益回报率很高。”
顿了顿,她看着他英挺侧脸,轻声道:“我投资不仅仅是为了伯母,还有其他人也用的到,我的祖母年纪也不小了。”
她道:“如果这项技术在伯母身上可以实验成功,那我该感谢你。”
曲致礼无言,最后叹息一声,接过那枚名片。
他犹疑着,想跟她说些什么,她却悠然移过视线,懒散望着窗外风景。
*
抵达深城是中午,姜矜先到下榻酒店,年会在两天后才举行,她简单收拾好自己,便去分公司视察工作。
这次来深城,姜矜带了只带了一个特助,却带了十几位财务分析师、会计师和审计师。
财务分析师、会计师和审计师不跟姜矜在一个航班,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分公司时,曲致礼都吓了一跳。
他悄声问:“您是来抄家的?”
姜矜莞尔。
摩天大楼屹立在眼前,作为深城的地标性建筑,京旭大厦的巍峨宏伟自然不需多言,但在姜矜眼底,它却渺小得不值一看。
“言重了。”她微笑道。
怎么会抄家呢?只是查账而已。
分公司CEO林康年是姜矜的学长,他们都毕业于斯坦福的MBA,他的出身使他初到京旭集团便被自动划分到姜矜的派系。
他站在大堂,亲自接姜矜,白衣黑裤,显得气度轩昂。
姜矜含笑跟他道喜,“你跟表妹是郎才女貌。”
林康年上月跟陈家小公主定亲,姜矜没有亲自到场道喜。
林康眸中染起柔色,“以后我也算跟姜总结亲。”
姜矜不置可否。
她的亲戚可不是好当的,一半被她压制,一半被她亲自送到监狱。
到了京旭,姜矜到茶室饮茶,她带来的其余人除了曲致礼外,要么去财务处查账,要么去库房查库存。
林康年一怔,手心里的茶盏发烫,他几乎拿不稳茶盏,他紧紧扣住杯底,“姜总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他倒不觉得姜矜是冲着他来得,毕竟,他们同一大学毕业,他算她半个亲信,再加上,他刚跟思君订婚,她应该不会不顾着陈家的面子查他。
姜矜细长白皙的手指端着茶盏,她垂下纤长睫毛,慢条斯理饮茶。
茶水很烫,雾白的热气沾湿她的睫毛,让她眼神显得有些柔软湿润。
但,没人敢觉得她柔软。
这位年纪轻轻却叱咤风云的女人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扮猪吃老虎。
“总部大换血,分部也得跟紧总部的步伐,该清的人就得清。”
她望着这位温文尔雅的学长,柔和说:“你在这里没有根基,有些得罪人的事情很是不方便做,没关系,我替你做。”
林康年心底一惊,他听出姜矜话语里不着痕迹的敲打。
她在敲打他――太顾惜羽毛,不肯硬下心肠。
清理门户的事情该是他这个分公司CEO来做,而不是总部大老板千里迢迢赶过来帮你扫清门户。
剩下的喝茶时间,林康年一直如坐针毡,战战兢兢。
姜矜离开时,他的白色衬衫背部已经染湿。
回酒店路上,曲致礼免不得为林康年说好话,他总是愿意劝解姜矜不要太过心狠手辣,“林总在深城没根基,各大部门的领头人不少都是总部董事会董事的亲信,人家上面有人,他也不好处理,不然……”他话止于此。
姜矜没有听他的劝。
她转过身去,双手环胸,漂亮的眼眸似笑非笑望着曲致礼,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凛冽的讽意。
“很好,别人在总部有人,难道林康年没有么?如果他真的受了无妄之灾,我这个学妹兼上司难道不会给他出头撑腰?”
姜矜在酒店已经换下早上那套柔美富有女人味的装扮,深城天热,她穿着白色提花长款西服,内搭白色收腰旗袍长裙,虽然依然是女人味的装扮,但无声中增加了清冷和距离感。
曲致礼垂头,无言沉默。
姜矜没再分给他一个眼神,抬步走向停在身前的车。
司机打开车门,姜矜弯腰坐进去,曲致礼还在车前静立,似乎跟旁边茂盛的榕树融为一体。
姜矜倚靠在车椅上,闭上漆黑如墨的眼眸。
过了会儿,她淡声,“让曲助理上车。”
司机去请曲致礼,司机是跟着姜矜的老人,从姜矜上中学他就负责接送她了。
“别跟小姐置气,她的耐心并不充裕。”司机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走回车子,坐到驾驶座上。
这一句话已经足够。
过了几秒钟,曲致礼坐回车厢。
姜矜没有抬眸,只是漫不经心翻看财务报表,纸张翻页声音沙沙。
车子飞速行驶,穿过闹市,人声鼎沸,有窥探的目光好奇打量着这辆黑色的顶级豪车。
车内气氛却格外沉寂。
曲致礼从开始得故作平静,逐渐额头冒汗。
她表面上是在指责林康年,但实际上难道不是打他的脸吗?
是他丧失理性,只出于人情看待事情,而不是客观的分析。
这些年,是别人把他捧得太高了,让他误以为自己真的能凭三言两语改变姜矜的决定。
“抱歉,Boss。”在姜矜等待了十分钟之后,他终于开口,深切自责。
“错在哪里。”姜矜依旧没有抬眼。
曲致礼只能望见她如玉一般姣好清冷的侧脸。
“我不该随意评判您的决策。”他不该因为自己的意见就为林康年说好话。
“深城今年的业绩很好,我也很为林康年的工作自豪,你为他说话很正常,倘若―”姜矜抬起琉璃一样漂亮的眼眸,淡淡道:“倘若他没做假账的话。”
“假账?”
姜矜递给他报表,指出,“深城的投资回报率有很大的问题,会计师们还在查,大概明后天就能出结果。”
曲致礼手指微微颤抖,他愧疚道:“Boss,是我不够格。”
这些事情,他一直没有发现。
“你太忙了。”姜矜温声道:“你是我的行政特助还兼任部分生活特助,现在你的母亲重病住院,又需要你日夜不停的照顾,我很能理解你。”
曲致礼抿直唇线,“Boss,我―”
姜矜微笑道:“是时候找人分担你的工作了。”
不待曲致礼回复,姜矜又道:“现在我有正事要你办。”
“您吩咐。”
姜矜眼神清冷,唇角微勾,“你让人盯着点财务部那几位高管的行踪,给检查局的同志们减轻下工作负担。”
*
三合集团的年度会议直到晚上九点才结束,董事们和经理们从阔大的会议室鱼贯而出。
李敬捏着谢容与的手机,等人走干净了,缓步走入会议室。
在会议桌的主位上,谢容与支着下颌,正慢悠悠翻看财务报告。
见李敬进来,他抬眼,温和询问,“矜矜联系我了吗?”
说话的时候,他骨节分明手指还握着钢笔,显然,结果如何,他心底已然有答案。
李敬凝重说:“还没有。”
在会议室里唇枪舌战、撕逼吵架、唾沫乱飞时,他堂堂总裁第一行政特助孤身一人待在休息室,盯着老板手机,以便老板娘打来电话时可以第一时间接通并第一时间通知老板。
但,老板的手机出奇安静,整整八个小时,不要说电话,就连信息都没发来一则。
李敬试图安慰老板,“或许,夫人现在很忙,没时间跟您联系。”
“她当然很忙。”谢容与笑一笑,倒不在意姜矜没有联系他这件事。
“你去休息。”他抬目,“我要打个电话。”
第62章 缜密心机
谢容与的电话打来时, 姜矜正在听首席财务分析师汇报分公司的财务漏洞,以及隐藏资金流向。
手机被设置成静音, 不发出一丝声响, 但被摆放在紫檀木办公桌上的手机屏幕闪烁不停。
姜矜垂目,将手机挂断,抬眸看一眼下属, 平声道:“你继续讲。”
首席财务分析师回神,继续汇报。
他不敢侧目,只感受到大老板平静而清冷的眸光始终落在他脸上, 于是更不敢分心, 更加战战兢兢。
他一直直视着办公桌背景墙上的一副海棠纹双面刺绣。
所以没有留意姜矜的分神。
她边抬眸听着,边用细白的手指敲打键盘,而后发送消息。
姜矜:[在工作。]
谢容与垂眸望见信息, 回复, [注意休息]
恰好孟初来找谢容与请假。
他很熟稔靠在黑色檀木办公桌上,随便一瞟,便看到谢容与手机界面上,那句冷冷淡淡的[在工作。]
他噗嗤一笑,忍不住调侃,“瞧瞧,这就是找个大老板当老婆的缺点, 想谈情说爱都没时间。”
不待谢容与回复,他又啧啧道:“你已经是工作狂了,姜矜更是狂上加狂,她这辈子不是在去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 你们俩在一起, 有的熬!”
谈起姜矜, 孟初总是话很多,他喜欢炫耀他跟她自小相识的优越感。
谢容与抬目,漫不经心放好手机,眼神平静,淡声问:“有事?”
孟初神色中透露着他还想再聊两句关于姜矜的事情。
谢容与当然不愿意再听,他不喜欢姜矜的名字从另一个男人嘴里说出来。
他一句话结束孟初的侃侃而谈,“我记得,孟逾先生似乎喜欢矜矜。”
孟初怔住,眼神茫然。
孟逾?
姜矜?
他大哥喜欢姜矜!
“你说什么?”他太慌张,连敬称都忘记用。
谢容与长指扣在领口,松了松领带,有些不耐烦,“你的哥哥,觊觎我的妻子,清楚了吗?”
孟初拔腿就走,很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连请假的事情都忘得干净。
*
听完汇报是在九点钟,姜矜踩着银白色的破碎的月光走出分公司。
深城的夜晚依旧很热闹,广场上人流如织,霓虹璀璨。
有属下提议,“Boss,不如去逛逛不夜城?”
姜矜含笑,声音柔和散在风里,“你们自己去玩,我先回酒店。”
到了酒店,已经是十点钟,姜矜每日都规定自己要十一点半前睡觉,她洗澡需要花费一个小时,等洗完澡之后,空余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好像便没有跟谢容与通电话的时间了。
裸身躺入浴缸后,充盈着精油芬芳与粉色玫瑰花瓣的水体温柔抚摸她的肌肤,她想了想,拨通电话。
一边泡澡一边聊天,刚好可以节省时间。
“矜矜。”
深夜里,他的声音清润温和,她绷紧一天的脑神经有片刻放松。
“在忙吗?”谢容与温声。
姜矜眼眸漆黑明润,漫不经心瞧着浴室因热气蒸腾泛起的白雾,她道:“我在泡澡,你要视频吗?”
那边沉默片刻,无奈拒绝,“矜矜,我还想睡个好觉。”
姜矜手掌遮住眼睛,忍不住笑起来,“在电话里,你变得好绅士。”
他含笑道:“那我明天过去见你,孟浪一点好吗?”
“不好。”姜矜说:“我的工作还没处理完,你过来的话,我会分心。”想了想,她又说:“没处理完工作我没心情谈情说爱,为了我们两个高质量相处,你再等几天过来。”
此刻,谢容与深刻觉得,孟初对姜矜工作狂的定义多么准确。
“你还在工作吗?”他接电话很及时,说明他没有睡觉。
“嗯,我在郁园。”
“为什么回郁园?”
谢容与抬目,望着那幅由姜矜在苏富比拍卖行拍卖的艺术挂画,很温和道:“因为这里有你的生活痕迹。”
他声音低柔,“矜矜,我很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