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陆青瓷眉目舒展。
禹舟侧眸，神色因她的软化而软化。
即使是只刺猬，也是只会将满身的刺扎满甜甜的果实，露出柔软的肚子向你跑来的小刺猬。
第112章
俊秀的少年安抚着少女的情绪，这是很有爱的一幕。
剧组里每日都会上演许多悲欢离合、生离死别，无法出戏而情绪宣泄于他们而言实在是太过寻常的事，再加上，姜幼胭的年龄于他们而言实在是太小了些，因而对姜幼胭的真情流露也大多都报以善意的目光。
而只有陆屿知道，她不仅仅是在为剧本中的流萤哭泣。
体质羸弱，却热爱生活，发现美热爱美，对美好的事物抱有赞美心。
这不仅仅是流萤身上所具有的美好品质，在胭胭寥寥几次关于哥哥的描述，已经足以让他们知道，胭胭的哥哥也是这般美好的存在。
因为那份破碎感，缺憾美。
而美好的近乎不真实。
陆屿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脊，抚着她的长发，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轻叹：“会好的。”
这样的话苍白而无力。
姜幼胭的额头抵在陆屿胸膛之上，轻轻蹭了蹭。
“嗯。”
陆屿哑然失笑，默默地安抚。
道具组秩序井然地开始布置着场景环境，迎接下一场的拍摄。
虽然他们站的地方并不妨碍，但人来人往总是不舒服的，从怀里的小人身体僵硬便能感受到。
袖子里露出的小半只手紧紧地攥着他的。
胭胭后知后觉地害羞了。
陆屿莞尔，知道她的情绪已经缓和了些，便半抱着把人带回了休息区，有记得把她的小脸遮掩严实。
一坐到位置上姜幼胭便垂着脑袋，把脸埋进了袖子里。
陆屿笑着看着她，目光温柔，眉宇间却染上了浅浅的哀愁：这些日子胭胭对她的哥哥的思念愈发深了。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在暗示着一些预兆：
她终会回到她所思念眷恋的所在，而他们，都将是她沿途的风景，连挽留的资格都勉强。
“喝些水吧。”陆屿把保温杯拧开盖子，递了过去。
保温杯里装着的是蜂蜜糖水，飘着一些鹅黄的桂花，小小的，薄薄的，清香悠悠。
是早间席崎给她装上的。
看着她抬头捧着杯子喝水，陆屿自己便拿了湿纸巾轻轻擦拭着她面上的泪痕，手下的肌肤细腻温软，如上好的羊脂白玉，让人留恋。
陆屿用指腹轻轻揉了揉她的眼角，声音低而温柔，怜惜地开口，“眼眶都红了。”
这样的语气和眼神，无法让人不动容。姜幼胭抿了抿唇，嗡着声音呢喃，“三哥哥。”
陆青瓷的位置与他们不过几米之隔，半撑着下巴眯着凤眼，目光恍若没有焦虑地放空着，神色倦怠。
禹舟端着两杯咖啡走来，而后坐在她对面，倾身把一杯咖啡推到她的面前，语气略显戏谑，“喏，你也有的。”
而后自然地落座，宽厚的背脊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嗤。”目光从不远处收回落在眼前的纸杯上，陆青瓷微微调整了坐姿，眼皮轻掀，仰头看着一贯淡然自若的禹舟，红唇轻启，有些得寸进尺地要求着，“要加奶加糖。”
“加了。”早有预料的禹舟把抵在自己咖啡杯下的小票推了过去。
陆青瓷低头看了一眼，而后失笑，抬头瞪了禹舟一眼，目光若嗔。
备注：有人酸了，麻烦多加些糖，齁甜齁甜的那种。
“哎？齁甜是要甜死我吗？”陆青瓷转着杯子，饶有兴致。
“比酸死好。”禹舟状似艰难地思索了几秒钟，而后一本正经地回答着。
闻言陆青瓷撇了撇嘴。
却是伸手直接拿过了杯子，香醇可口，甜度适中。
禹舟挽着笑，也拿起了咖啡杯。
又过了一会儿，化妆师过来补妆，场内的环境也已经重新布置好。
“陆姐，可以下一场了。”
“嗯好。”陆青瓷颔首，放下杯子站起身来，背脊挺直，身姿纤长曲线优美，如优雅的白天鹅，让人挑不出半分差来。
禹舟背脊后倾，抵在椅背上，看着她全副武装，无懈可击地向着“战场”走去。
她的身上，带着光。
禹舟垂眸，目光落在对面的那张小票上，却是失笑，斑驳的指印划痕道道，而那个酸字几乎没了踪迹只留下毛糙。
幼稚鬼。
好像听到了他的腹诽，优雅的白天鹅高傲地扬着她纤长的颈，回头睨了他一眼，发出一声，哼。
禹舟自然听不见的，可看她那神态他分明“听”见了那傲娇意味分明的鼻音。
禹舟愕然，继而笑意更浓。
多可爱。
“午饭还要过段时间，有没有饿？”陆屿说着从随身的包里又拿出了一盒小饼干，“先吃点儿填填肚子。”
饼干是小兔子的形状，是席崎他们今早用模具烤的，个别的造型有些诙谐，不那么好看。
“不好看对不对？”看向姜幼胭盯着的那块小饼干，陆屿讪讪一笑，“不过，味道还是很好的。”
说着，他挑了一块卖相好的，递了过来，手指修长，指甲修剪的圆润，很是好看。
小饼干是从网上找视频，照着做的。他们最近迷上了自制甜品，前有葡萄蛋挞、白凉粉果冻，后有森林小动物饼干。
视频里的步骤简洁清楚易上手，可对于初学者而言，还是不小的挑战。
他们四个自负聪慧，结果和面放调料时还是被那颇为的“少许、适当”的意（流）会（氓）性词汇给难住了。
而放模具的时候又太过笨拙。好在，虽然个别几个耳朵歪了，也烤糊了，但味道还不错。
因为手里抱着杯子，姜幼胭索性张着嘴接过陆屿递过来的那块小饼干，咬了一口，有浅浅的糊味，牛奶似乎也放重了些。
可她却觉得格外美味。姜幼胭啊呜一口把剩下的半块也吃了，然后眯着眼睛一脸享受，“嗯，很好吃。”
陆屿轻笑着也拿了一块儿，淡淡的焦糊味是他们没有处理好。
他没有拆穿姜幼胭的善意谎言，笑容温柔而无奈，“下次一定会更好些的。”
对于下厨他说得再自然不过，并且乐在其中。姜幼胭也看了一些泡沫剧，知道在这里即便没有君子远庖厨的思想，也不是男生都喜欢下厨的。
至于大哥哥他们，漂亮精致的手显然也不是爱下厨的。
而她见到的，却是他们在工作之余都在尝试着提高自己的厨艺，想让她吃得更好些。
即便是四哥哥，也不再是只会蒸包子、蛋炒饭这类，也会一些了口的菜。
而她，反而在他们的爱护下，一直没有长进。
“那我要一起。”姜幼胭抬眸，刚哭过的眼睛湿漉漉的带着水光，眼眶微微泛红，笑容却明媚一如阳光初绽，申请加入成为糕点师的一员。
“乐意之至。”陆屿也笑，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第113章
陆青瓷的这场戏是舞剑。
君无涯时常在子时舞剑，夜色深沉，万籁俱静，恍若此间独她一人。
于泠月峰顶，漫天飞雪之下，她长身玉立，执一把吟霜剑，剑身轻薄，寒光凛冽。
她徒步在冰雪之上，浮光掠影，如踏月而行。剑影白光，剑气将雪花一分为二，衣袖带风，恍若谪仙。
这种描绘在纸上是极为浪漫而富有诗意的，不过拍摄起来，却是有些好笑的。
绿布，到处是绿布。
那些或冰冷彻骨、或唯美浪漫都需要想象出来。
而威亚因为没有支点，一时的动作不规范不平衡便会导致整个画面僵硬而滑稽。
姜幼胭与陆屿一起看着陆青瓷拍摄。
君无涯有一幕是直直向上冲刺而去，剑刃直指圆月，气势十分磅礴。
因而威亚也是一下子上升到了最高处，看着十分吓人。
因为姜幼胭的眼眶泛红，便拿着化了冰的水袋轻轻地冰着眼睛。
不过，水袋停在眼睑下，大大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陆青瓷被牵引着高悬于空，为她那后背之上绳索太过纤细而担忧着，忍不住呢喃，“这样好危险。”
陆屿听见她的呢喃，浅浅一笑，“工作人员检查过安全隐患的，因为庄司的意外，安检工作也会更谨慎些。”
为了让她安心些，讲得更细，“垫子铺得很仔细厚实，还有安保在一旁看着。”
“不用担心。”
闻言姜幼胭点了点头，手里握着的水袋又捂上了眼睛，不过另外一只眼睛仍睁得大大地关切地看着陆青瓷。
见她这般可爱的姿态，陆屿莞尔，侧过脸看了一眼另一边同样专注地看着陆青瓷的禹舟，清浅地一笑。
有禹舟哥在场，更是不必担心的。
陆屿将目光又移了回来，突发奇想，有些好奇的询问乖乖地捂着眼睛的姜幼胭，“胭胭的时空有轻功武功吗？”
“啊？”姜幼胭不明所以。
“像飞檐走壁、水上漂、唔，或者降龙十八掌……这些有吗？”陆屿思索了一会儿，目露好奇地看着姜幼胭，琥珀色的瞳通透而明媚，此刻因为好奇而格外懵懂纯粹。
飞檐走壁和水上漂？这两个从字面上都很容易理解，可降龙十八掌又是什么？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姜幼胭眨了下眼睛，然后又眨了下，等待他的下文。
眸如秋水，清澈见底。
但这小模样分明说明了是没听过这种武功的，毕竟那可是武侠小说啊。
意识到自己犯了幼稚的陆屿咳了一下，有些脸红地别过脸，仍不忘夸着武学，“天下武学绝艺，掌法之妙，天下无双。”
姜幼胭杏眼圆睁，震惊地张着小嘴，“好厉害，那十八掌是十八个招式吗？”
陆屿莞尔，自己却是记得那些招式的名字，于是一本正经地给姜幼胭科普了起来。
“ 亢龙有悔、飞龙在天、见龙在田、鸿渐于陆、潜龙勿用、利涉大川、突如其来、震惊百里、或跃在渊、双龙取水、鱼跃于渊、时乘六龙、密云不雨、损则有孚、龙战于野、履霜冰至、羝羊触蕃、神龙摆尾。”
一个接一个的四字成语，这对姜幼胭而言实在是太大的考验。
当下便不明觉厉地直起了身子，刚捂上的水袋又拿了下来。
陆屿失笑，把水袋接了过去，自己一边拿着给她冰着，一边温声地聊天，“这都是话本里写的。现实中，也是没见过的。小时候看电视，就爱做些江湖梦，把这些记得牢牢的，想当个大侠行侠仗义来着。”
“不过长大了，就知道了电视里的大侠都是用威亚吊出来的。”说着，陆屿笑着抬了下巴往陆青瓷那里努了努嘴，“一点儿也不威风。”
语气有些好笑又有些不忿，颇为孩子气。
姜幼胭同他一起看着陆青瓷在威亚的作用下平衡着身子作出一个又一个帅气潇洒的动作。
一边回忆着他说的话，没被遮住的那只眼睛被逗得弯弯如月牙。
陆屿看着她的眼睛，也跟着笑。
谁的年少没有做过江湖侠客梦呢？
姜幼胭想着自己也曾央着哥哥不要告诉爹爹，托哥哥的书童偷偷买来话折子，也曾为其中的侠骨柔情儿女情长而红过眼睛。
哥哥的书童性子活泼，哥哥也纵着他，他的消息可灵通了，像什么林将军祖传枪法威震八方；铸剑山庄一把白鹿剑万人追捧……
“虽然胭胭没有江湖历练过，不过武功应该是有的。”说着姜幼胭肯定地点了点小脑袋，掰着手指数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都是有的哦。”
“艾？”陆屿的好奇写在了脸上。
姜幼胭也不卖关子，认真地思索着，“没有电视上放的这么神通广大，不过的确是存在着的。”
“文人雅士也多爱轻剑，对月而舞，写意风流，不过大多是花架子。”姜幼胭嘟了嘟嘴，“爹爹也会一手好剑法呢。”
“那轻功内功之类的，嗯，也可以像这样吗？”陆屿指向陆青瓷。
“可以的。”姜幼胭肯定地点点头，“虽然还没有听说过降龙十八掌，不过飞檐走壁我知道是有的哦。”
“胭胭有见过的。”姜幼胭跟他咬耳朵，“我有看见穿着一身黑衣的人从迎霞楼的三楼雅间一跃而下，瞬间便消失在人群中。”
黑衣人？瞬间阴谋论起。
看过许多武侠宫斗剧的陆屿当下便皱起了眉头，“对方有看到你吗？”
姜幼胭被他问得愣了一下，可见他皱眉抿唇，面上一派严肃，回忆了一下摇头，“我是坐在马车上的，只掀开了帘子一角。”
可这般说着，却有些不确定了，她应该是不曾被看到的。
可见陆屿面上仍是严肃，姜幼胭便肯定地又答了一遍，“他没有看到我。”
可陆屿面上依旧没有轻松下来，一种莫名的直觉和心慌感。后背徒然一阵冷汗，心中更是后怕。
空气仿佛凝滞，姜幼胭抿唇，神色茫然而无措，还带着些许委屈。
“流萤，下一场准备。”远处场记喊着姜幼胭。
“有！”姜幼胭忙应了一下，声音软软脆脆。
“三哥哥。”姜幼胭看着陆屿有些嗫喏。
“没事，胭胭去吧。”看出她的无措，陆屿摇了摇头，弯唇带出了笑。
见姜幼胭走了，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胭胭如今在这儿呢。
但愿是他想多了。
第114章
正气门不乏灵根优秀的弟子，更不乏勤于修炼的弟子，而一旦到了筑基期，容貌便会缓慢成长。
因为五谷中杂质太多，一旦过了筑基期，门中弟子便大多食用丹药来维持生机。
流萤无法修炼，自然无法辟谷，需要食五谷杂粮，所以平日里便与练气器的弟子们一起用饭。
她不擅长厨艺，不过在煲汤方面却颇有天赋，于草药方面也格外聪慧。
只是炼丹之人需要有自己的丹火，于她再高的灵药天赋也只是徒然。
幸而她不曾因此沮丧气馁，寻常草药于她也能发挥几倍的药效，历练比试时有磕磕碰碰，虽不及灵药有用，可对于不宽裕的练气筑基弟子来说，倒十分方便。
而练气期的大多是刚刚离家的孩子，流萤于他们，煮药煲汤，嘘寒问暖，是略显冷漠的宗门唯一一个富有烟火气息的存在，她给了他们第二个家。
姜幼胭的这场戏是作为后期的回忆穿插，是碎片化的存在，而姜幼胭却是每个场景都需要拍完的。
有流萤拿着芭蕉叶编织的扇子蹲在药炉前煽火的场景，烟火缭绕间，依稀可以看见她面上温柔而满足的欢喜：她也可以为宗门做些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