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贱,真他妈的贱。
她已经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肆意妄为的蓝微了,江榆舟却还说他认识的蓝微绝对受不了这样的侮辱,是的,以前的蓝微受不了,而现在,她竟然会用这样的方式撩拨一个早已不爱她的男人。
现在的蓝微,胆小懦弱怕事,她只求平安苟活,只想安安静静的在自己的世界里,和面前的男人划清界限。
那个会因为别人的出言不逊,在课上推翻课桌离开的蓝微,早就死了,死在了十年前的夏天。
她试过了用最极端的方式拉着他同归于尽,但她失败了,江榆舟压根不给她这个机会。
没意思,她突然觉得没意思透了。慢慢将上半身退了回来,低头,头发滑过他肩膀,手臂顺势落下,在江榆舟眼前扫过,残破的毛衣,白净的手腕上,刀口清晰的惊心动魄。
江榆舟心跳突然加快,攥住她手腕翻过来一看,这回看清楚了,刀口横亘在动脉位置。
压抑了一整晚的情绪点燃,江榆舟眸底暗火丛生,抬眼看着她,眼里的光不复,低声问:“就那么厌恶我吗?”
还没等蓝微反应过来,整个人被压在了男人身下。
蓝微挣扎得很厉害,江榆舟膝盖顶住她的双腿,扣住手腕压在头顶,低头在她咒骂的嘴上咬了下去,男性荷尔蒙扑面而来,霸道凶猛,像困兽出洞。
江榆舟很凶,非常凶,从嘴唇到下巴,沿着脖颈一路到锁骨,连啃带咬,急促的呼吸滚烫在安静的客厅中,窗外涌动着风,应和着屋里的剧烈。
蓝微安静了下来,她的力气敌不过江榆舟,挣扎是枉然,索性承受好了。
江榆舟揽起她的腰贴着自己,在她脖子上留下锋利的齿痕,她并没有感受到恋人亲热的温存,江榆舟和她一样,试图从痛感和纠缠中寻找到存在的意义,究其根本,他们只是在通过这样的方式发泄罢了。
她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窗外的风把树的影子撕扯得张牙舞爪,她似乎能看到沙发上扭缠的两人,在她曾经的家里。
十年前的她大概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和江榆舟以这样的方式在彼此身上留下刻骨铭心的烙印。
江榆舟下嘴狠,在她脖颈上口允口及着,牙齿磨着,痛得蓝微一激,她也说不清到底哪里痛,是心痛还是身体痛,眼泪克制不住滑落,心却是静的,连声音也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哑声道。
“我的身、心都不是你的,你说哪来的厌恶?”
第16章
2022年12月6日-心软【他不对劲】
连爱也没有, 何谈憎恶。
“江榆舟,他就是我的备胎而已。”
“我早玩腻他了。”
回忆撞进江榆舟脑海。
他清醒过来。
停了动作,埋在蓝微颈窝喘气。
门外风止, 树影也不动。
江榆舟松开她,坐起身来。
蓝微一动不动,脖子锁骨上都是咬痕, 衣服和头发凌乱,脸色苍白, 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像抽走了灵魂,散乱不堪地瘫软着。
江榆舟整理好衣服, 低头看她,眼里的情.欲卸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清醒冷嘲。
他俯下身来,勾起她的下颌尖:“你的心到底是不是石头做的?”
回答他的是沉默,和一双毫无情绪神采的眼睛。
他彻底冷了心, 扯过地上的大衣丢在她身上, 离开了这屋子。
世界又恢复安静, 室内留存的暧昧气息萦绕不散。
蓝微躺了许久, 直到窗外风声又起才爬起身,客厅里的温度已经升高,蓝微衣衫不整,穿着拖鞋走进卫生间照镜子。
她打开水龙头,捧起一把冷水泼在脸上, 水珠顺着脸颊滑下, 冷冷盯着镜子里那张没有血色的脸,脖子以及锁骨都是暗红的咬痕, 嘴唇破了,渗着血,远看像颗红痣,性感又颓废。
蓝微用力一吮,血腥味填满口腔,她的心是麻木的,感知不到一丝疼痛,将带血的唾沫冲进水池里。
风在外面嘶叫着,门窗震动,蓝微盯着镜子里那双空洞的眼睛,想起江榆舟的话。
——你的心到底是不是石头做的?
时间回到了十年前。
暴雨后的校园如同水漫金山寺,图书馆大楼被雨水洗刷一净,锃亮的窗户玻璃上滑过一道道水痕,西边的天际亮了一角,照进空无一人的图书馆内,在靠近窗口的书架旁落下几块切割零碎的光斑。
蓝微好不容易找到了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一束阳光直直打在书页上,她感到有点热,想找一个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继续看书,听到有人走了进来。
这个时间段,图书馆并不对外开放,因为很少有同学会在这个时候来看书,三楼的这间藏书室有时候老师会忘记锁门,蓝微之前来过几次都没被发现。
她心跳砰砰砰作响,矮身靠在书架边,那人带着外头的潮湿闷热经过一排书架又一排书架,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一双黑色运动鞋落入她眼帘。
蓝微徐徐抬起眼,撞进少年淡漠的眼底,她轻轻眨了眨眼,一不小心,让手里的书掉落在了地上。
江榆舟垂眼,蓝微也顺势看向地面。
书封朝上,写着四个大字:梦的解析。下面是一个蓄着络腮白胡子的外国老头,这老头一看就很有学问,蓝微不确定这是不是弗洛伊德本人。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本书绝对不是她这个年龄段的女生有兴趣看的。
尴尬弥漫在两人之间。
蓝微反应过来伸手去捡,眼前的少年动作比她更快,弯下身捡起了她脚边的书,短发擦过她脸颊,浅浅的烟草味漫入鼻息,蓝微心跳突然变得很快。
因为捡书的动作,蓝微近距离的看到了少年长翘的睫毛根根分明,白皙的肤色在阳光下生动美好,鬓角剃得很短,手指干净修长,是这个年纪少年该有的样子。
她忍不住屏住呼吸,像是怕打破眼前这幅美景。
他一定是有点洁癖的。
她的脑海中突然莫名跳出这个古怪的念头。
窗外的蝉又开始嘶鸣,麻雀在树梢上欢腾,江榆舟捡起书,微微弓起背,将书递过来。
蓝微伸手去接,他却捏着书脊,没有给她的意思,那双在光下折射出微微琥珀色的眼睛,带着探究的目光打量她:“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没有人经受得住江榆舟这样的目光,蓝微心微动,半仰起脸,阳光下脸上的绒毛也多了几分娇俏,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只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灵动地看着他。
江榆舟垂下眼,看着书脊另一端,捏在上面的纤细手指,接着,目光缓缓移到她脸上,一字一句问道:“是喜欢看弗洛伊德研究心理学或者哲学问题的好学生,还是专门喜欢勾引我这种人的——”
说到这,他停了下来。
蓝微还是没动,仰着头,用她那双惯常无辜的眼睛,水灵灵地看着他。在等他用什么形容词描述她。
江榆舟被她看的喉咙有些紧,他舔了舔唇,笑了下。然后松开手,站直起身,靠在旁边的书架上,垂眸看着地上的女孩。
“我有时候挺看不懂你的。”他低声说道。
像是在等她给答案。
“我妈妈说,当一个男人开始对一个女人好奇,就说明,”蓝微站起身来,看着江榆舟的眼睛,微笑着,慢慢说道,“他开始觉得这场游戏变得有意思了。”
池敏只对做生意和赚钱感兴趣,长这么大估计看的书五根手指头都能数得清,蓝微确定这话不是池敏说的,可能是哪本书上看过的,也可能是她随口胡诌的。
江榆舟歪头看着她,不置可否。
蓝微背过身向另外一排书架,将后背完全暴露在少年眼里。
长腿翘臀,校服也遮挡不住的好身材,又纯又欲,天生就带钩子。
少女的手指在一本本书上跳动,像弹钢琴一样,最后她抽出一本叫做《人体解构》的书,转过身面向他,随手翻开一页,指了指上面,用一种微微苦恼的语气说道:“他们都说,心脏在左胸口。”
她将书放在一边,抬起头看着江榆舟,轻轻眨了眨眼,压低了声音,又开始随口胡诌了。
“可是你知道吗,我的心脏长在右胸口,这是全世界只有一万分之一的概率。”
“阿舟。”
她踮起脚,趁少年微微怔忪时,将手掌贴上了他的左心口,“你的心脏,也在左边,对吗?”
*
屋里的灯一直亮着,江榆舟已经在车里坐了将近一个小时了。
每次烟瘾上来,他都会嚼口香糖。这是蓝微教他的。
她不喜欢他抽烟,确切来说,她不喜欢烟味,于是他就把烟戒了,也没有刻意戒,只是抽得少了,渐渐就戒掉了。
烟瘾,不过是排解烦恼和压力的一种途径,有了能让他转移的对象,烟也变得可有可无了。
蓝微并不知道他戒烟了,只知道那段时间他烟抽得越来越少,还给他出主意说,如果想抽烟的话,可以试试口香糖。
她并不是一个黏人的姑娘,也不爱管他的事,性格不羁又爱自由,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像她养的一条狗,心情好了,勾勾手叫他过去,实际上她没那么需要他,江榆舟却拿蓝微当成了救命稻草,是即将溺死的人最后对这个世界存留的希望。
对她提出的要求,哪怕只是不经意间的小需求,江榆舟全都牢牢记在心里,有时间就安排,上下张罗,忙里忙外,她开心了,他也开心。
也许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很多时候,他都没觉得是为自己在活,是个很没有自我的人。
小时候希望母亲过得好,希望给妹妹创造一个衣食无忧的环境,也希望总有一天他们一家三口能团聚团圆,他一直为这个目标努力着,好好学习,拼命赚钱,什么赚钱他就干什么,终于在三十岁之前完成了前半生的目标,唯一的遗憾就是至今还找不到妹妹的下落。
而蓝微,是他的第二个遗憾。
是遇见蓝微以后,他才发现,原来人生是可以有另外一种选择的,原来他也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事物的,不再为了别人去活。
可也是她,引他上神殿,又推他入沉渊。
那天水房里,聂微对他说,蓝微根本就只把他当成备胎,她心里早有所属。
江榆舟不肯信,回去找蓝微问清楚,她远远瞧见他过去,本来懒懒靠在栏杆前晒太阳的人,转身回教室,他几步过去拉住了她,那时候哪还管的上走廊上还有别的同学经过,只想找她把话说清楚。
得来的却是她厌恶呛声,甚至还说就算和言恺南上床,他也管不着。
江榆舟不确定她的话是否真实,他那时候还怀着侥幸,认为他认识的蓝微不是那样的人,直到聂微亲手把录音笔拿给他听。
录音里,蓝微亲口承认:“江榆舟,他就是我的备胎而已。”
而之后,她的所作所为都在印证这个事实。
她划清了与他的界限,就连假装一下也不愿意。
可就算这样,江榆舟还是在等,等她有一天能回头,现实却给了他重重一击。
暑假毕业旅行,他让柯灵去请蓝微,就连孟响也奇怪,说你这么骄傲的人,能这样低头,实在是蓝微的面子大,这次她要是还不来,那真是太不识抬举了。
怀着期待的心情,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她的回复。
这一次,是彻底的决裂。
——有江榆舟的局,都不要叫上我。
他不知道,究竟自己做了什么,让她这么厌恶敌视,原来喜欢一个人,从喜欢到不喜欢是可以连理由都没有。
两天后,他收到了言恺南的信息。那时候还没有截图这个功能,是用相机拍下来的对话记录,头像是蓝微的,她说:“别跟我提江榆舟,我早玩腻他了。”
他彻底明白。
原来备胎是真的,原来那些情深时的甜言蜜语都是假的,原来他才是那个傻子。
江榆舟不可能再去找蓝微,他的骄傲不允许,这十年来,他一直呆在上海没有回来,一是打听妹妹的下落,二是……流放自己。
可还是每年年末都会回来开同学会,他也不知道到底在期待什么。
*
江榆舟回酒店没多久,孟响和乔岸也打完牌回来了。
两人一进来就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
“你说你是人吗,明知道我打牌不溜,还不肯放水,阿舟就不会像你这样。”乔岸哼哼唧唧的,强烈谴责孟响。
孟响一屁股坐沙发上翘着腿,模样吊儿郎当的:“可惜啊,阿舟又不打牌,你搁我这边哭也没用。”
江榆舟厌恶一切与赌博有关的活动,每次打牌都不会有他的参与,但是让孟响没想明白的是,明明那么讨厌赌博,讨厌酗酒的江榆舟最终却进入了金融圈。
这个圈子,在孟响看来,表面虽光鲜亮丽,但实则和赌博没有区别。
只不过赌的是更高级的东西,玩得也更大。
私底下他问过江榆舟为什么,还记得江榆舟沉默了许久,像是在沉思,表情却是淡的。过了半晌他才说,这确实给我带来了一些物质财富,同时带来了影响力和话语权,我也担心会沉溺于此。我痛恨我爸,不愿意沦落成为他那样,实际上,为了达成目标,我也渐渐变成了自己最不喜欢的样子。
在孟响看来,这不过是他自谦的陈述。
江榆舟一直是个很清醒的人,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如果换做是他,处于江榆舟的成长环境中,不一定会做得更好。这个名利圈能得到他想要的,他想给母亲和妹妹创造更多的物质基础,来自于他从小的不安全感。当然深陷其中也会失去和迷失很多很多,他依然能做到独善其身,这一点就很值得人佩服,可是他却还说不够清醒。
他一直很佩服江榆舟,拿他当偶像,当自己学习的楷模,本以为他已经拥有和建造了自己的王国,可是,孟响突然发现,这些眼前的一切对于他来说,只是一场热闹的繁华而已。
“你想要什么,阿舟?”他忍不住问道。
他想要什么?
江榆舟从来没有好好思考过这个问题。
记忆拉回了很多年前,他人生的很多美好似乎都停留在了高二时期,是男厕所门口,少女轻轻揉着他的头,嬉皮笑脸的样子;是只有他们两人的图书馆里,她踮起脚尖凑近他,少女的馨香弥漫而来,手心贴着他的心口,大胆而又刺激。
也是巴黎的那几个夜晚,他们相拥而眠。
他闭了闭眼睛,那些回忆慢慢远去,像手里的沙子,握不住。
孟响和乔岸来了以后,江榆舟起身去了卧室,把客厅让给他们。乔岸冲着卧室门嚷道:“你今晚哪里都没去哇,这得多无聊。”
没人回应他。
乔岸转向孟响,嘟囔:“他该不会睡觉了吧,这才几点啊?”
孟响也觉得不对劲,站起来,“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