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凛冬去见你——持尘【完结】
时间:2023-06-17 23:07:52

  阿…舟…
  蓝微不再挣扎,任由江榆舟抱着自己,他身上干净熟悉的气息紧紧裹着她,那样安全,那样的怀念。
  风声停滞,旷野安谧,山林不语。
  蓝微下巴靠着他的肩膀,眼泪大颗大颗掉下,像当年偷偷和他约会却久久等不到,冷风吹得鼻子都红了,才见他终于匆匆赶到,委屈的抽泣道:“你怎么才来。”
第14章
  2022年12月6日-项链【不是他认识的蓝微】
  江榆舟垂眸望着怀里的人。
  暖橘色路灯昏暗, 落在沾满灰尘和泥土印子的白毛衣上,衣角被撕开,身下还有奋力挣扎的痕迹。
  蓝微极少哭, 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一扭头就离开,就算最狼狈的时候也昂着下巴保持微笑, 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而现在却像可怜无助的小流浪猫,浑身脏兮兮地趴在他怀里,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江榆舟的心像是被刀割开一口,心疼愤怒又懊悔, 他拉住大衣两边,将她更紧地裹住。
  今晚原定有两个局,他喜清静,全都推了。
  宁北市是做生意出名的城市,江榆舟从小耳濡目染, 天生的生意人, 善结交, 人脉广博, 生意场上混大的,读书时候交往的都是比他大十岁二十岁往上的各行各业的生意人,孟响那时候就觉得江榆是个天才,不夸张的说,就连路上经过的狗都有可能是他朋友。
  偏偏这人耐不住寂寞, 跑去霍霍金融业, 也是赚的盆满钵满,命运这东西就是这么玄乎, 越不想出名的越容易出名,乔岸说,江榆舟是天生八字带财才能这么旺,有些人就算是躺着也能赚钱,而且还不是小钱,真跟财神爷在他方圆两米安了家似的,你说气人不气人。
  他回宁北市的消息不胫而走,人怕出名猪怕壮,知道他回来,谁都想套近乎,顺便挖点求财秘方,用孟响的话说,要是江榆舟什么都不干,光在那吃饭都能吃上一年,交际网四通八达,一层紧挨着一层,像毛细血管一样分布满整个宁北市,上到市长下到小摊贩,总有人想方设法搭上他这头,就算他不找人,人也巴结着找上他。
  江榆舟在体育馆打了一下午篮球,独自回酒店用过晚饭,开车出来散心,不觉间到了她家附近,听到这边传来响动,下车查看见到了这一幕景象。
  江榆舟返身回车里拎出一根甩棍,他车上还有一根棒球棍,但第一时间还是考虑拿了更容易控制的甩棍,棒球棍不似那种头小轻盈的长棍,更何况他要对付三个成年男人,力道上是甩棍更方便制衡。
  衣服的撕裂声和女人绝望嘶哑的求救声揪紧了江榆舟的心脏,地上是拖行的痕迹,她那件宝蓝色羽绒衣被随意丢弃在路边,江榆舟额角暴跳,下颚收紧,手背上青筋蔓延,用力一挥,收缩棍甩出去,重重击在刺青男的头部。
  头部是最脆弱的部位,且刺青男还是个光头,之前已经被蓝微重击过,二次伤害直接要了他的半条命,只听一声惨叫划破苍穹,刺青男抬手一抹,半只手掌滴滴答答血流不止,眼前一黑,偌大一条汉子倒了下去。
  旁边那两个还没看清形势,后背和手臂上都遭到棍击,狼尾男下意识伸手摸到后背,暴露了伤口,蓝微那一刀下去可真狠,离得远还能看清那伤口,可见割得有多深,江榆舟再此之上又是一棍下去,血肉模糊,那手不废也和半废差不多,狼尾哀嚎一声,痛到打滚。
  剩下那个眼镜男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转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大衣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他们正对面,五官凌厉,下颚线条流畅,一半在光里一半在暗处,一半光明一半阴霾,目光直直盯着眼镜男,像是盯着囊中之物。
  棍尖落在地上,江榆舟眼里肃杀阴鸷,拖着棍子,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眼镜男自知不是对手,旁边两个倒地不起,孤立无援之下,他抓起地上的水果刀,刀口对准江榆舟冲过去。
  江榆舟微微眯了眯眼,棍子在空气中利落一扫,只听啪的一响,水果刀掉落地上,眼镜男一懵,弯腰去捡。
  江榆舟用力将棍子一戳,摁住眼镜男的手背,鞋尖一拨,刀从眼镜男手里滑出,他单脚踩住,低头看着眼镜男,轻声问,“哪只手碰的她?”
  见眼镜男没答。
  江榆舟手上用劲,棍尖摁进肉里,声音越发低,也越发危险,“一只手,还是两只手?”
  眼镜男疼得龇牙。
  他往下又摁了摁,慢悠悠吐字,“不说手可就废了。”
  眼镜男咬紧牙关,还在嘴硬:“你就不怕我们告你?”
  江榆舟冷笑:“去告吧,我在这等你,最好把我判个五年十年的,顺便再把你们往日那些案底都翻出来查一查,咱们正好比比谁判的期限更长。”
  男人的镇定让眼镜男慌了神,唯恐他真的去查,把幕后的宋主任也给查出来,连忙跪地求饶。
  江榆舟眼底一片阴霾:“滚,别让我再见到你们。”
  眼镜男转身去扶刺青和狼尾。
  江榆舟忽然开口:“慢着。”
  眼镜男脚步一顿。
  江榆舟说:“把你兜里的东西拿出来。”
  眼镜男低头,一截项链露在外面,死心不改地狡辩道:“这是我妈留给我的项链。”
  江榆舟不耐烦:“拿出来。”
  他只好取出来。
  江榆舟下巴指指地上:“放那,可以滚了。”
  待几人离开,江榆舟捡起项链,那颗宝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看了一眼,他收紧手心,大步走进灌木丛中,扔开棍子,单膝跪地一把拉起蓝微,却被惊慌失措的女人推开。
  江榆舟再度将她拉回怀里,一只手圈着她,另一只手握住她的后脑勺,拇指轻轻摩挲着耳后,在耳边低声道:“蓝微,是我,阿舟,不要怕。”
  *
  不知过了多久,蓝微哭声渐渐熄了,从恐惧和害怕中抽离了出来,像是回到了现实世界中,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双手勾着江榆舟脖子,半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她吸了吸鼻子,下巴垫在他肩膀的位置湿润了一大片,上面全是她的眼泪。
  蓝微动了动手指,想去摸口袋里的纸巾,手却摸到了男人的大衣,只好作罢。
  捻了捻指尖,悻悻收了回来。
  注意到动静,江榆舟稍稍松开了一些力道,低眸看向蓝微。
  灯光很柔和,将她的眉眼也刷上了几笔柔光,长翘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脸上也都是泪痕,一张素净的脸,比那天浓妆艳抹还要娇俏。
  蓝微撇开脸,不想他看到自己柔弱的一面,却忘了刚刚还在这人怀里哭得那么厉害,蓝微也说不清楚,这哭里包含了几分害怕几分恐惧,还有几分委屈,和这些年来的恩恩怨怨一并诉诸。
  就在她偏过头避开江榆舟视线的时候,一只手托住了她的脸,江榆舟拇指抵着她的下颚角,将她的脸扳过来面朝自己,他的目光黑沉,语气却漫不经心:“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蓝微心口一沉。
  江榆舟没再说话,手穿过她的膝弯下面,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背,等蓝微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的时候,人已经腾空,被他抱了起来,她慌乱的眼睛对上他的平静。
  “把手勾着我脖子,好抱一点。”
  脑海中徘徊着他这句“好抱一点”,那是不是间接表明“她不好抱”,之所以不好抱的原因无非是太重了。她对自己的体重向来有信心,如果一米六八不到一百斤的体重称为胖的话,那他真应该好好锻炼一下了。
  蓝微懒得纠结这个问题,他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她刚刚那样大动作了一番,此刻身体跟虚脱了一样没有力气,乖乖勾着江榆舟的脖子任由他抱着。
  走着走着,蓝微发现了不对劲。他正在朝她家的方向走。
  “江榆舟。”她的手顺势滑下来,掌心贴在他手臂上攥了攥。
  这个位置,蓝微比他略高些,男人微微仰头看着她,脖颈修长而紧绷,光线轮廓下,喉结性感。
  蓝微一手勾紧他的脖子,像是受了蛊惑般,右手顺着胸口往下滑,江榆舟脚步彻底停下,眸光黑沉,凝着她。
  怀里的人很瘦,那腰一只手也能掐断,江榆舟不由收紧了力道。
  无声的对峙,在静谧的夜色里滋生蔓延,像那天未完的续章。
  蓝微忽地嘴角一勾,纤细十指捏紧他的衣领,倾身凑近耳边低语:“哥哥,我不想回家。”
  他的眸底陡然变成浓稠的黑,蓦地手上力道又收紧几分,她像是得逞一般,勾了勾唇,手掌贴住他胸口,借力往外轻一推,拉开距离。
  江榆舟一语不发,箍住她的腰肢,大步走至车边,单手拉开车门的时候,蓝微啧啧两声,半真半假道:“江先生好臂力哟。”
  江榆舟将她扔进了副驾驶,关上门前低头看了眼她,蓝微摸着后腰瞪回去,江榆舟嘴角勾出一个要笑不笑的笑意,甩上了车门。
  看到江榆舟走到路边弯腰捡起她的羽绒衣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蓝微勾起嘴角,见他转身走回来,连忙收起视线,窝进软垫里,收拢大衣,她的脸埋进大衣领口,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气息。
  没过会儿,驾驶门拉开,扔进来一件羽绒衣,江榆舟上车关门,递来一根项链,亮晶晶的宝石在眼前闪啊闪,蓝微犹豫了下才接过。
  这条项链江榆舟不陌生。
  高二那年寒假,两人跑去巴黎约会,这是蓝微从小的梦想,但父母一直太忙太忙,没有时间陪她去,没想到她只是随口对江榆舟提了一句,他便抽出了时间,订了机票做了攻略,带她畅游了这座浪漫之都。
  他们漫步在塞纳河畔,在埃菲尔铁塔下接吻,游荡在香榭丽舍大街,去看了凯旋门。
  更让蓝微惊喜的是,江榆舟提前定了卢浮宫的门票,还去了巴黎圣母院,玩了整整一周才返。
  这条由法国小众设计师设计的祖母绿项链,蓝微一眼就看中了,江榆舟眼睛都没眨地买下送给了她。
  那时候她已经知道江榆舟家里与她家差距悬殊,也没有非让江榆舟买的意思,却没想到他这样舍得为她花钱,无论怎么样,他满足了她年少的虚荣心,在店员们艳羡的目光里,让江榆舟亲手为她戴上。
  蓝微不曾知道,为了满足她的少女心,那一趟巴黎行花光了他积攒半年的积蓄,往后这一年他更加拼命赚钱,只要一有时间就往外地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她。
  那时候小姑娘并没有吃过什么苦头,也不懂那么多人间疾苦,更不会懂得少年肩上的重担,只知道他不肯陪她就是不爱她的证据。
  项链在手里晃,绿宝石闪着光,蓝微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过去这么多年,她仍旧戴着这条项链,以及,她为什么会舍得摘下他送的项链扔给那些坏人。
  第二个很好解释,和她的命比起来,钱财都可以舍弃,相信江榆舟也能理解,可是前一个该怎么说?
  她将项链放进他的大衣口袋,拉了拉衣服,侧头看过去。
  江榆舟单手扶着方向盘,路灯明明暗暗落在身上,唇线绷直,侧脸沉郁,下颚流畅凌厉,顺着往下,蓝微在脖子上那颗微凸的喉结上定了定神。
  很快,她转头按下窗户,风扑进来,她把窗户重新升起,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只是在这时稍顿了顿,像是在组织着语言。
  过了不到两秒,她侧回头,状似随意的说道:“我家破产以后,我爸妈卖掉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我的首饰,只剩下这条项链。”
  说到这里,她别开脸去看窗外,再次把窗户降了下来,风刮进来,把她的声音带进了他的耳朵。
  “我把它藏了起来才没被卖掉。”
  车子隐进没有灯光的路段里,昏暗中,江榆舟握紧了手里的方向盘。
  很长时间都没有人说话。
  接着,安静的空气里出现拨号的声音,蓝微警惕地转过头,下意识问:“你干什么?”
  江榆舟快速按下一个号码,淡淡道:“报警。”
  她知道江榆舟人脉通广,这应该是直接联系警局那边的熟人要求调查,她猛地按住了他的手,嗓音颤抖,“别……”
  江榆舟踩下刹车,车子停了。
  他的目光从她的手上慢慢移到脸上,眼神从疑惑到审视,蓝微心跳从来没这样快过,但是她仍旧没有松手,几乎是用乞求的语气说道,“别打这个电话。”
  “为什么?”他看着她。
  车子停在路中央,郊区没有什么车,空旷的夜晚,风在不远处嘶叫,像是要把空气撕烂,他的手没动,按着手机上的数字键盘,盯着蓝微,一字一句低声问:“为什么?”
  蓝微感到呼吸不过来了。
  她不想把江榆舟扯进来,宋主任那样的人不好对付,更何况在宁北市的地盘里,惹了这种小人对江榆舟没有好处。
  她虽然没有在生意场上混过,但小时候家里来来往往的客人那么多,还不都是因为蓝荣华势头盛烈,一朝失势墙倒众人推,人不可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蓝微收回手,假装绷着脸,再次和他保持疏离感:“我不想被家人知道,也不想让同事们看了笑话。”
  江榆舟没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目光像是要把她看穿似的,蓝微尽量装的淡然,没有回视他。
  片刻,他说,“还有别的原因。”语气笃定。
  蓝微心蓦地一跳,而后砰砰砰快跳着,没给自己思考的时间,抬头看他。
  “这不是我认识的你。”他说。
  蓝微笑了笑,她假装撩头发,视线避开了他,声音很淡:“你对我有多了解?”
  “我只知道我认识的蓝微绝对受不了这样的侮辱,别人欺她一分,她一定十倍甚至百倍讨回来。”
  这样笃定,又这样坚信,这就是她了,也只有江榆舟会用这样的语气这样说她。
  蓝微始终别着头,眼眶潮湿,她知道江榆舟的目光在身后,她不想被他看到失态,也知道,他这样聪明的人,想要瞒住他有多困难,每说一句话都是暴露。
  蓝微只能以沉默回答他的话。
  时间一分一秒走动着,他在等她,却也知道等不来了,无名的怒火烧灼,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这样恼怒。
  “你有事瞒着我?”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质问的语气,是失去耐心的信号。
  这话一出,像是打破了两人之间岌岌可危的平衡,蓝微心弦一颤,掐紧手指,没动静。
  感到快要呼吸不过来,她想下车,江榆舟却把车开得更快了。
  她能感受到他满身的戾气,和无处发泄的怒火,因为她的沉默和无可奉告。
  “江榆舟!”
  蓝微失控叫他,双手拉住扶手,克制着胃里翻搅的恶心:“停车,我要下车。”
  江榆舟不仅没停,反而加速了。
  车子从郊外一路开回城区,窗外的景色开始变得熟悉,最后停在了一栋豪华的别墅前面。
  江榆舟猛地踩下刹车,因为惯性,蓝微身体前冲。
  “下车。”江榆舟解开安全带,声音毫无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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