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微却怔住。
因为眼前这栋房子,正是十年前她住的地方,当年被法院拍卖出去的蓝氏豪宅。
第15章
2022年12月6日-失控【抱我进去】
这里环境和十年前一样, 庭院两边各有两棵桂花树,一棵金桂,一棵银桂, 是蓝荣华和池敏结婚当年栽下的,蓝微记得每到秋天满院的桂香沁人心脾,香飘十里。
中央是一个大喷泉, 夏天日光充沛,泉水从巨大的白色莲池中央洒落四方, 水汽溢漫之处便有彩虹出现,她还记得水池里养着几尾红色锦鲤,不知现在是否都还在。
当初这房子经由法院拍卖, 眼红的人地盘,竞拍出了一个超高价,最后由乔家买入,乔岸和江榆舟关系好,他想要, 乔家不会不答应。
江榆舟之所以收入囊中, 也不奇怪, 位于市区黄金地段的这套占地面积不小的豪宅, 现如今是重金难求,拥有它即是身份的象征。
江榆舟站在喷泉两边的草坪旁背对着这边打电话,他脱了大衣,穿着西装马甲和西裤,一双笔直的长腿别提多吸睛, 手机举在耳边, 随着抬臂的动作,带起衬衣, 掐出一段劲腰,莫名养眼。
蓝微目光不动了。
江榆舟着实是个衣架子。毫不夸张的说,在认识他之前,蓝微从来没见过谁能把一件普通的衣服穿出如此惊艳的效果。
她身边不乏好看的男人,但像江榆舟这种有颜有身材还有味道的男人并不多。
等收回神时,发现江榆舟已大步朝这边走来。
蓝微心跳了下,随即淡定。
车里暗,他能不能注意到还不一定,哪怕注意到了又怎么样,她只要不承认就行,况且也不见得江榆舟会提这茬。
蓝微抱着手有恃无恐地隔着窗户看着他走过来,并且还不忘用目光挑衅。
仗着他看不到。
男人在门前停下。
蓝微仰着头,隔着窗户与他对视。
窗玻璃被敲响,发出闷闷的两声咚咚。
蓝微降下窗户,外面的冷风扑了进来,冻得她缩了缩脖子,皱着眉心瞪他。
“穿好衣服下来。”江榆舟语气很淡,目光却暗。
“我不想进去。”蓝微故意跟他作对,当着他的面子徐徐升起窗户。
他静静看着她,舔了舔唇角,勾了个冷笑。
蓝微却毫不在乎,装作没看见似的,靠在软垫里干脆闭上了眼睛。
江榆舟在外面等了会儿还是不见她动作,耐心终于告罄,弯腰抬手。
咚咚咚,连敲三下玻璃,比刚才急促有力。
蓝微没有开门,更没有降窗。
江榆舟站门口,似乎在等她开门,等来的却是蓝微把门上了保险,给他气乐,虚握拳抵嘴角笑了下,眼神却冷了。
下一秒,她的门被打开,封闭的空间蹿进来一阵风,打破车内的平衡,蓝微心跳加快,却仍旧镇定面对。
江榆舟长身立在幽光下,深邃的眸光注视着她,似乎多说一句废话也懒得。
蓝微不甘示弱,抬起头与他目光对峙:“干嘛让我来这里?”
一晚上,她终于肯说一句实话了。
“不是不想回家?”他抱手靠着门边,人隐到了暗处,看不分明表情,只能听到声音低低沉沉。
回家两个字眼戳得她心头一黯。
夜阑人静里,像是自语:“这里也是家。”
江榆舟目光徐徐定在她脸上。
紧接着,蓝微叹了口气,垂了垂头:“现在不是了。”
她侧身把双腿放到车外,仰头看着他:“我腿软,你抱我进去。”
江榆舟目光在她的腿上不动,牛仔裤包裹着纤细笔直的长腿。
蓝微身材比例优越,读书那时她的身高放在南方女生堆里都是翘楚,前凸后翘,最好看的是那两条腿,又直又细还白,身高一米六八,腰线高,腿看着能有一米七。
他突然感觉有点渴,喉结轻滑,撇开视线说了句:“自己下来。”转身走开。
蓝微有点郁闷,紧了紧身上的大衣,下了车。
他腿长步伐又大又快,两人差了很大一截,蓝微走得很慢,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快有十年没回来了,这地方能保持的这么好,还和当初一模一样是真的没想到。
似古堡的别墅在黑夜里气派富丽,三十年前蓝荣华就有这样的实力盖了这座天价大楼,曾轰动一时,据说半个宁市的人都来围观,蓝微的童年到少年都在这里度过,见证了它最繁荣昌盛的巅峰,也是蓝家最显耀的时期,如今它已不姓蓝,换了主人,门庭冷落。
高考前一天她站在这门前,烈日炎炎之下,那日的情绪还在胸前徘徊不去,那时候蓝微一定没想到往后她的人生再没有一天过得比在这里更好的了。
那些肆意的,辉煌的时刻全都离她远去,她衣食无忧任意挥霍的上半生从这里开始,也从这里落幕,不复从前。
蓝微跑到喷泉池边,路灯太暗,看不清里面还有没有鱼。以前趁父母不在的时候,她带江榆舟来家里玩,两人就站在喷泉边喂鱼,画面似乎还在眼前去,却是许久以前的事了,蓝微微微叹气转头,发现不知何时,江榆舟走了过来。
有那么一秒两秒的时间里,在他逆光向她走来的那刻,蓝微神思恍惚,有一种时光回溯的错觉。
“在看什么?”他的嗓音沉稳低磁。
蓝微被一瞬拉回了现实。
沉默回荡在他们之间,喷泉池里灯影重重,像是碎了一地的光影,再难捡起来,拼凑回当初的模样。
屋里的摆设还是有一点变化的。
原来的家具能卖的都卖了,什么也没留下来,现在这些都是新主人购置的,上面铺着布罩挡尘,看得出来很长时间没人来居住了。
江榆舟拉开盖在沙发上的布罩,蓝微坐下,屋子里清冷,她抬头扫向天花板:“空调还能用吗?”
“不知道。”江榆舟在屋子里转悠着,在找什么东西,这三个字更像是随口敷衍。
蓝微四处看了看:“你最近住哪里?”
“酒店。”江榆舟拉开茶几下面的抽屉。
蓝微确定他是在找空调遥控板,下巴指了指墙壁:“那有面板控制。”
江榆舟头也没抬:“坏了。”
蓝微有点无语:“你觉得遥控器过这么久不会坏吗?”
江榆舟没接话,捞起桌上的手机打电话,没过多久通了。
江榆舟:“我要你买的空调遥控器呢?”
那边说了句什么,他边上楼边说:“客厅的遥控器放卧室?你怎么这么聪明?”
过了没会儿,楼梯上一阵疾步传来,江榆舟找到了遥控器打开客厅空调。
蓝微懒洋洋靠着沙发看着他忙东忙西的:“这里什么都没有,干嘛把我往这带。”
江榆舟没理她,忙着自己的事,把屋子里罩着的布全都掀开,灰尘在空气里飞扬,蓝微咳嗽了几声,怀疑江榆舟就是故意的。
越想越窝火,忍不住说道:“你是不是有钱没地使,买这么大栋房子又不住人,放着让它变鬼屋啊?大晚上把我拖这来,啥也没有,我明天还上不上班,你就可劲折磨我吧。”
江榆舟突然直起了身,隔着距离看向她,很莫名地笑了下:“原来不阴阳怪气装腔作势,你也会说话啊。”
蓝微陡然明白过来,这人又在阴阳她,气得她把抱枕扔过去:“我看你才是头号阴阳家吧,还有脸说我。”
在平时还能装一把,但今天真的忍不了了,被人这么欺负了一顿,她只想好好洗个澡休息休息,那至少带她上个酒店,要在这个啥都没有的房子里睡一夜,如果江榆舟不是故意玩她,会把她带到这里吗?
江榆舟站得远,抱枕蓄力不足,没穿越茶几就以半个抛物线的弧度颤巍巍掉落在地上。
蓝微累了,靠在沙发上休息。
江榆舟接了个电话,出去了一趟,回来拎着一堆东西,扔蓝微面前。
她倾身过去翻袋子,里面是日用品,毛巾,洗漱用品,一次性内衣还有拖鞋。
松开的长发滑落肩头,因为这个动作,露出脖子那一截细腻皎白的肌肤。
江榆舟目光定在她身上,半晌无言,直到她扯开睡衣的领口查看标码,他突然问:“满意了没?”
蓝微将衣服扔进袋子里,懒洋洋靠回沙发,翘着二郎腿:“你怎么知道我尺码?”
江榆舟目光淡淡掠过她:“按标准码买的。”
蓝微嘶了一声。
江榆舟拎过另一个袋子,取出里面的东西,垂着眸淡淡道:“够了吗?”
蓝微看了眼那堆东西,是护肤用品,还专门用了另外一个袋子装起来,她轻微地挑了挑嘴角,低头脱下鞋子,从袋子里勾出新的棉拖鞋,弯腰放在地上,那头黑卷发又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江榆舟动作停了下,听到她说道:“明天上班我穿着这身?”
江榆舟从沙发缝里捞出手机划开锁屏扔给她:“通话记录第一个电话,要什么自己说。”
蓝微挑了挑眉接过:“这么大方。”
江榆舟睨了眼她:“还有什么问题?”
蓝微漫不经心把玩手机,“万一江先生藏着什么秘密,我一不小心看到了怎么办?”
“还是还给你吧。”
她将手机放进江榆舟掌心,指尖似有若无撩拨,从掌心沿着手腕轻轻点上去。
江榆舟看着她的动作,眸光暗沉,喉结滑动,他在忍耐也在克制,可是她却非但没有收敛,还变本加厉起来,沿着男人结实的臂膀一路往上,最后掌心贴在他的左胸口处,往里按压着摩挲。
她心里烦躁,想找个途径宣泄,就想戳他,让他爆发,两个人大闹一场也比现在揣着明白装糊涂隔靴搔痒不痛不痒要强,她就是想试探他的极限在哪里。
但是不论她怎么暗里挑拨明里挑衅,江榆舟都不为所动,好像不管她做什么都没用。
说不上来是失落多一点还是无趣更多一点,她突然想终止这场游戏了,讪讪收回手,退回安全距离,却发现了不对劲,江榆舟撩起眼皮盯着她,那眼神不再平静,像是暗流涌动,随时都可能刮起一场风暴。
更像是一只伺机而动的猎豹,看着落套的猎物。
黑压压,沉的人透不过气。
她想收手已经迟了,他的手掌轻松一翻,箍住她。
柯灵有一点说错了,她和江榆舟若真打起来,蓝微绝对不会是对手,男人在力气和爆发力上完全是制压的那一方。
更何况是江榆舟,要说他最不怕的是什么,那应该就是打架,如果不是顶着学霸这个光环招摇过市,蓝微完全相信,江榆舟放在社会上那就是一个混子,他那时候就很会打架。
他小时候生活恶劣,父母并不管他,家境也不好,父亲整日喝酒赌博,一喝醉就打人,江榆舟从小和父亲打,和那些欺负母亲和妹妹的打架,还要自己养活自己,供自己念书。
从他表面压根看不出来,好像从小到大他就习惯了伪善,习惯了以两幅面孔示人,去学校他永远都会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擦掉脸上的血迹,遮盖掉身上的伤口,穿干净的白衬衫,扮演着老师同学心里完美的好学生。
有那么一刻,蓝微有些后悔,她在江榆舟面前怎么伪装都没用,他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场面没经历过,她的那点小把式最多给他当个开胃菜,他愿意陪她这么玩,也就是和逗小猫小狗没有区别。
她向来倔强又好强,既然游戏开始了只要对方不喊停,她也绝不可能会先喊停。
江榆舟抓过她的手,顺势揽过了腰,稍稍一使力,蓝微整个人被提到了他腿上。
屁股刚一沾上他的腿,江榆舟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口的位置,暗沉的目光抬起,定在她脸上,嗓音低哑,带着勾人的味道:“不是想看我的秘密?”
剧烈的心跳中,蓝微屏住呼吸,江榆舟压实她的手。
低声的,慢慢说道:“心脏在这里。”
蓝微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因为这样的江榆舟太危险,她没有忘记那句话“迷人的都是危险的”,更不敢在这个时候掉以轻心,使劲挣扎无果,她镇定下来,恢复了淡淡的语气:“你转过身去,我要换衣服了。”
江榆舟抓着她的手,没动。
眸色浓黑的无以复加。
蓝微歪了一下头,这种时候,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灯光将她的脸照耀得别样娇媚。
江榆舟盯着女人娇艳的红唇,听到她一字一句,用软得能掐出水的声音,说道:“还是……想让我在你腿上换?”
*
江榆舟没有任何动作,靠着沙发,目色沉沉。他像一段费力点燃的柴灰,风吹一吹,火星亮一下,风停就暗了,到底有没有烧,表面看不出来,要么再等等,要么,再燃一把火。
蓝微也不知道今天的自己是怎么回事,她显得很躁郁,多希望这场熊熊大火燎原浩荡,将他们之间的纠葛恩怨烧灼殆尽,一了百了,她心里无法平静,也看不得江榆舟平静,确切来说,她害怕这样的平静,也害怕他们之间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海底的震源永远都在那里,现在不爆发,将来有一天也会爆发。
今晚发生的一切,她的委屈、害怕和恐惧,那些阴暗的角落,积累形成的沉疴,能说的、不能说的,她希望他看到,又不希望他看到,现实与未知名的期望碰撞撕扯着,快将她吞噬,蓝微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她选择再燃一把火,和他一同奔进这场火海,烧的时候一定是痛快的。
她利落地扯开江榆舟的大衣,被撕烂的毛衣暴露在眼前,豁口从衣角延伸到胸口,衣服下婀娜曲线尽显,该饱满的地方饱满,该平坦的地方平坦。
蓝微装作不经意地撩开那头乌发,有几缕擦过他的脸,江榆舟表情淡漠,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她。
见他无动于衷,她索性单手撑在男人腿上,微微支起身体,双腿折叠,跪跨在他身上,前胸紧挨着他的上半身,纤细的手臂自然划过他的脸,姿势暧昧,像个妖精。
江榆舟抬眼看她。
他的双眼皮并不明显,眼骨处有微的凹陷,眼神很利,深邃寡冷,即便是没有表情看人,也给人心头一颤的悸动。
蓝微觉得,此刻江榆舟的眼神就像掐着她脖子的手,心口突突突地跳动,可他依旧没有反应,喉结在灯光下轮廓锋利,挂在脖子上一动不动,似欲破出。
他的视线划过她,像是在克制着,脸色很冷,语气却平静,一字一句道:“滚下去。”
蓝微突然明白,江榆舟并不想结束这一切。
无论她怎么闹怎么作,他都不会给予任何回应,就像那天包厢里,他永远都是清醒地看着别人的闹剧,就算参与其中,他也是那个掌控全局的人。
蓝微觉得累,身心俱疲的累,她越想切断与他的关系,越是百般阻挠,不遂人愿,他的话像一把刀,刺破了她的自尊心,让她觉得在这里撩拨的自己像个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