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沈芸舒一会儿问起来,这个借口得找好。蓝微感到心累,她是造了什么孽卷进这些是是非非当中,转念又一想,她现在和江榆舟都是各取所需,利益至上,就算有感情,也是较量多过真正的情真意切。
只能等这一个月过去,生活才能恢复平静。所以不管是走着过去,爬着过去还是躺着过去,只要熬过去就好了。
蓝微掐着眉心,电脑里跳出来自江榆舟的文件。她似有预感,点开一看,果然是她要的合同,没想到他动作这样快。
接着又一条,他公事公办的口吻:【没问题的话,把字签了,傍晚我让助理去拿。】
确实应该好好看看,她总觉得他像资本家一样不牢靠。
蓝微懒得打字,发了一个OK的表情。
然后将合同打印了出来,细细查看了一遍。
两分钟以后,蓝微在对话框里打字:【这合同很不公平。】
过了大概十多分钟,他才回了一句:【我是按照你的条件拟的。】
蓝微随手在那句“合同存续期间内,甲方(江榆舟)有权对乙方(蓝微)以女朋友的方式交往”下面画了一条波浪线,拍给他。
随即,江榆舟发了一个问号过来。
【难道这不是我们共同默认的?】他是这么回答她的。
但是。
蓝微回:【以女朋友的方式,包括牵手,接吻以内的亲密行为吗?】
江榆舟:【下面有写,包括但不限定于这些。】
蓝微:【我看到了,所以我在问你,这和我们之前约好的不一样。】
江榆舟:【我妈没那么傻。】
换言之就是,如果不演得逼真一点,早晚会被戳穿。
蓝微吁出口气,靠向椅背。她总有一种被牵着鼻子往他的圈套里越走越深,越陷越深的感觉。
似乎看出她的心思,他说:【你也可以不签,决定权在你手上,更何况,拟定合同这项条件是你提出来的。】
她忽然感到心累,不想再较真下去,因为不会有结果,如今事态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让她撤回的余地了。
但她还是再次向他确认道:【一个月以后就结束?】
他的回答只有两个字:【是的。】
蓝微松了口气,看向窗外的天空,冬天还没结束,天阴阴的,好像要下雨,却又下不下来,压在心头重重的,窒息的,无望的。
转回头,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问他一句。
【你妈妈中午约我吃饭,她喜欢什么,我也不好空手去会面。】
她以为他知道的,没想到他看似并不知情的样子,【你人过去她就开心了,不用特意送。你想去哪吃,我叫人订好座位。】
蓝微向来不是爱拿主意的人,心里还因为刚才的事有些烦躁,语气也不好起来,【你们自己决定就好。】
【行。】他只简洁回了这么一个字。
蓝微等了等,没见他有下文,问道:【你不去?】
江榆舟:【你想我去?】
看样子是没打算去了,蓝微心想着他不去正好,也更自由快活些,沈阿姨人看起来比他好相处得多。
这么一想,也懒得回他了,将手机一扔,继续工作起来。
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分外的快,一上午唰的一下从眼前划过,蓝微一直忙到手机响了才想起已经到中午下班的点了,号码备注名是“沈阿姨”,昨晚新存的。
两人约了在单位大门口见,蓝微收拾好东西赶到的时候,沈芸舒正好也到了,从江榆舟的车上下来,蓝微稍稍一怔,沈芸舒似看出她的心思,“阿舟没来,他上午让司机接我过来,他自己开的另外一辆,他没告诉你?”
蓝微将脸上那丝不自然的表情收了起来,笑笑道:“早上他应该是告诉过我的。”
沈芸舒没放在心上,挽起她的手正要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叫住她,“妈。”
蓝微心尖跳了跳,转回头,对上男人的眼睛,昨晚的画面不适时宜地跳将出来,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在这样的青天白日下有一种被人看透的脸红心跳。
沈芸舒皱了皱眉,“我俩去逛街,你来凑什么热闹?”
江榆舟走到蓝微身旁,旁若无人地拉过她的手,蓝微极不自然地挣了挣,被他更用力地箍紧。像是在提醒她要有契约精神。
江榆舟垂眸,深深看向她,眉眼是笑着的,柔化了平日里的冷感,平白无故多出了许多的深意和柔情,还有宠溺。
“我来给你和微微做车夫。”
第31章 2022.12.20
沈芸舒一眼便看穿了, 小年轻的感情好她心里也欢喜,不过嘴上还是忍不住要调侃他,“我看你这哪里是给我们当车夫, 摆明就是不放心微微。”
江榆舟笑笑,没说什么,揽着蓝微走到车边。
蓝微配合着他把戏演完, 短短的路程只有他们两人,她懒得说话, 只想以沉默消磨这难耐的时光。
到的车边,他并没有与她分开,依旧揽着人到后车门单手打开, 手自然地从她肩上移到后背,似乎打算把她送上车才走。蓝微轻微抬了下肩膀示意他松开,他这才将搭在她后背的手抄回兜里。
身后的人还在,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蓝微侧过头。
江榆舟扶着车门, 对她歪了歪头, 嘴角勾着很浅很淡的一缕笑意。
这笑意淡的近似于无, 以至于让人怀疑是错觉。
蓝微并没有过多表情地收回视线, 弯腰上了车,门在身后替她关上了。
今天坐的是另一辆车,比他平时开的那辆稍许低调了些,市值也在百万以上,他向来是阔绰惯了, 就算买个代步工具也品味不俗。
车是江榆舟开的, 吃饭的地方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圈,车上了顶楼停车场, 江榆舟找位置停车,蓝微和沈芸舒先下了车。
蓝微还不知道去哪家店吃,沈芸舒带的路,并告诉她,“他说这家新开的火锅店,牛羊肉都很新鲜,都是内蒙那边过来的。”
简单的一句话却包含了很多信息,蓝微微微愣神,江榆舟并不热衷吃火锅,倒是她那时候每周必去火锅店报道,吃也要吃最高级的澳洲和牛肉,自从和江榆舟一起以后,吃上面她顾及了很多,和牛肉不再吃了,改成了新鲜的牛羊肉,江榆舟在吃上面比较随和,每次都会陪同她一起。
宁北市那么大,但是要称得上顶新鲜的牛羊肉火锅还得是市中心那家开了十年的老牌店,因为蓝微和江榆舟经常去吃,店主人都认得他们,后来他们分开了,两年以后那家店主人换了人,蓝微去过一次以后便没再去了。
就连每次经过那地方都难免会快走几步离开,像是一段她不愿回顾的尘封往事摆在那里。
不知是凑巧还是偶然,江榆舟说的这家新店就是原来那家住址,就连名字也是原先那个。
新店刚开张,客人络绎不绝,座无虚席,外面椅子上还有不少人在等着。蓝微和沈芸舒往里走,服务员喊住她们,“你们好,女士,这里要先拿号……”
“蓝小姐。”
蓝微楞了楞,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个陌生的男人走出来,应是这店的老板,笑意盈盈说道,“沈夫人,你们是第一次来我店里吧,江先生订的座特别给你们预留了。”
说着将她们往里面带。
店里装饰得很精致,像复古的皇宫,在幽暗的灯光下颇有一种曲径通幽之感,老板领着她们走上楼,一边侧身提醒小心脚下。
“江先生怎么没来?”他问沈芸舒,看起来两人不是第一回 见。
沈芸舒答:“他在后头停车,过会儿就下来了。”
“车停在上面了?”
“是啊。”
“这边的顶楼停车场不是很方便,考验车技。”老板笑着道。
“以前还没有,是最近几年建的吧。”
“有两三年了。”
……
两人一问一答着,很快就到了二楼包厢,沈芸舒和老板聊着天的时候,蓝微稍稍打量了一下屋里,设计中式化,装修很考究,餐具看起来亮晶晶的,整个室内都是敞亮的氛围,墙上挂着两幅字画,她对这方面没有研究,认不出来是哪位大家的。
待老板走后,沈芸舒边拆餐具边笑着道:“这家店跟阿舟有点渊源。”
蓝微心莫名跳了一下。
接着听沈芸舒道:“这家店以前老板开了好几年,后来家里出了点事卖掉了,阿舟以前经常来这吃就认识了,后来听说他们要回来开店就资助了一下,也算是投资吧,现在的老板是他们的儿子。”
原来是这样,不知道为什么,蓝微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停了停,她问道:“他以前也带你来这吃过?”
沈芸舒是何等的人精,就这一句话也听出了玄妙,却并不揭穿,只是笑着道:“来过几次,他说这是宁市最有温度的地方。”
蓝微垂着眼,手指摸索着去拆餐具上面的塑料膜,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下手的地方。
这时,服务员走进来倒茶,
蓝微收起心绪,将杯子递过去,借着这动作,余光自然地扫去门口。
“两位是要现在点菜还是过会儿?”服务员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芸舒没做声,是让她拿主意的意思,蓝微没多想的道,“过会儿吧,我们还有人没到。”
服务员把菜单表放在桌上,“有什么事可以按旁边那个铃叫我们,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好的,谢谢。”蓝微对她点了点头。
服务员离开后,沈芸舒笑着打趣道:“这是什么道理,非得等他到了,我们才能吃?”
蓝微一愣,反应过来,看似礼貌的背后实际上是不熟的表现,好在她向来机智,也以开玩笑的口吻回应沈芸舒:“我们家是向来他说了算。”
就这么轻轻巧巧给江榆舟戴了这么一顶高帽,看他人到了要怎么摘。
想到这,蓝微弯起唇角,将杯子递到嘴边喝了一口,
沈芸舒没好气道:“惯的他,我给你说,小微,男人这东西不能惯,你越惯他越不知好歹,尾巴都能翘上天,这也是我和他爸爸离婚以后一直没找的原因。”
蓝微笑笑,又喝口茶,并没有说什么,这行为表情像是一种默认:在她和江榆舟这段关系里,一切都是他主导的。
过没多久,门打开,江榆舟走进来,脱了大衣挂在墙上,转身来到蓝微这头坐下。
沈芸舒将菜单推过来,“你看看,要吃什么自己点,小微真是宠的你,非要等你一块儿来了再点。”
江榆舟笑了笑,取出手机扫出二维码,页面跳转至点单页,他歪身往蓝微这边靠了靠,手勾过她的腰,隔着衣服摩挲了两下,语气懒洋洋的,“我们家大事听她的,小事归我管。”
说着,将手机递给她,挨得近,语气也亲昵无比,“你先点。”
他身上的那种自然不像是演出来的,而像是他们本来就有这么好,有那么一瞬间,蓝微自己都产生了错觉,虽然还是在时刻提醒这不是真的,可当戏演的过分投入的时候,自己都没有察觉,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演戏。
蓝微任由他的手在自己腰上游走,身体总是本能趋向于熟悉的温度和气息,连紧绷的弦也放松了下来,蓝微没接他的手机,似乎并不满意他的行为,浅皱起眉,懒着腔调道:“我吃什么,你不知道?”
她自己不知道这话说得有多理所当然。
江榆舟极轻地笑了声,声息有一种要命的性感,她感到皮肤都紧绷了起来,可他似乎并没有打算放过她,手摸到她后腰窝轻轻揉了揉,这地方是她的痒穴,他是知道的。忍着战栗,蓝微抬头略带愤恨地扫过去,却见他嘴角勾着,似乎心情愉悦。
别看他现在一本正经的样子,私底下多爱闹人,见识过的都知道,蓝微自然比谁都清楚,只不过没想到在沈芸舒面前,他也这么肆无忌惮无所顾忌。而他俩似乎又回到了以前。
想到这里,蓝微心脏不由一阵蜷缩,有一种眼睁睁看着自己越陷越深的无力感。
这餐饭像是一场异常矛盾的自我拉扯,和他互动时是沉溺的,一旦到了安静下来又冷静的自我审判,这样周而复始,直到结束。
饭后沈芸舒说要去买馅料,宁北市向来没有冬至日吃饺子的风俗,只是因为沈芸舒祖籍东北,按老家的习俗,凡是过节都要准备饺子。
说起来,沈芸舒包的饺子,到现在都还让蓝微心心念念着。她记得那年也是快到冬至了,下午放学江榆舟从传达室回来,拿回了两盒饺子,很快就被一抢而空了,蓝微自然是吃不到的,一是抢不过那些男生们,二来她跟江榆舟表面上压根没有交集,不可能去抢。第一节 晚自修下课,他给她发信息说请假出去,病假单已经请校医帮她开好了,他这人交际惯有一手,学校那校医早被他收买了,开病假单跟吃饭一样简单。
那个冬天宁北市依旧没有下半颗雪,一出校门,蓝微便被他拉着走进了一条巷子,那里停着一辆簇新的机车,蓝微楞了楞神,惊讶,“你真的买了?”
话音刚落,一顶头盔按在了她头上,江榆舟捧着头盔,单手拉起透明盖,俯身对她说道,“你不是想试试?”
蓝微顿住。她只是随口一说,看那电视里载着女朋友骑车的男人真帅,他就真的去买了回来。
钱对于那时候的蓝微来说并不是什么事,但是那种心愿被瞬刻满足和填满的美好心情是在她看来,比钱更加珍贵的事情。
她被他抱上车,仍处在惊喜和茫然的状况中,直到他上了车,才想起来问,“贵不贵啊,这个月生活费要是不够,可以问我拿。”
少年单脚点地,回头道:“不至于。”
接着他又说,“抱紧了。”
头盔挡着耳朵,风声呼呼里,她没听太清,只觉得他的大手伸过来,摸到她的手,然后紧紧搭在自己腰上,而后一阵拉长剧烈的马达声,她向前俯身,身体牢牢地贴向他的后背。风呼啸得更厉害,路灯似灯带一字排开夹道欢迎,行人侧目,他们像是草原里疾驰的烈马,刺激又带感。
十分钟以后,江榆舟将车停在楼道口,带她上了楼,随后进厨房里忙碌了起来。蓝微闻到了香味,跑进厨房,“煮什么好吃?”
“饺子。”
她有点欣喜,“不是都吃完了吗?”
“我妈包了很多,冰箱里还有,你带点回去?”他侧过头看向她,高挺深邃的眉眼在微光里有一种奇异的柔和。
“那我要先尝尝好不好吃。”她从后面抱着江榆舟,看着他忙活,踮起脚靠在他肩膀上看那冒着热气的锅子。
她不敢奢望太久远以后的事,可那一刻竟莫名的希望,跟眼前这个人能走好远好远。
蓝微想,那时候的她一定是很爱很爱那个少年,以至于心心念念着那盘饺子,也记得他说的每一句话,饺子皮是他妈妈擀的所以劲道,肉也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他妈妈对吃的一向最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