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到了棠鸢。
所以,这一切都是为了她。是吗?
祁瑶的短发长了些,刘海快要遮住眼睛,那缕挑染也渐渐掉色。就像她黯淡下来的眼睛。
“好好查查吧!今天的事。”她声音不大,提醒着费闻昭,“马上就会有一连串的问题要处理,你……加油。”
“我知道。”
“帮我盯一下秀场,辛苦了。”
发布会现场的灯重新亮起,刚刚的慌乱已经很快被压制,刚才的来人也不见踪影,媒体纷纷回看自己刚才有没有漏拍着爆炸性的一幕,生怕错过了今天能蹭上的热点。
有眼疾手快地已经在媒体平台开始溅起水花:「惊!颂风发布会总裁被刺杀,生死未卜!」
主办方为了平息刚刚的事件,特意送上甜点和茶水,主持人也进行控场——“刚刚闹剧,费总无碍,惊扰各位了。”
走秀开始后,大家又重新回到状态,开始点评“知棠”的新品,也有一些订货商在筹划订货量。
俨然一派平和、热闹顺利地进行着。
*
费闻昭回到办公室,斜倚在办公桌上,将衬衫的袖子挽起,露出劲瘦有力的臂腕。
那人手里的刀估计没有开刃,或许是情急下用了刀背,总之,他的右手腕上方被划了一道血口,露出皮肉。
四下没有找到布条,他用纸巾擦拭下了边缘流出的血迹。殷红的血和青色筋脉交错,像自由作画。
找了把剪刀,办公室有遗留的备用白衬衫,他剪下,用嘴抿着布条,把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
日光昏黄,从落地窗透进来成浅浅的金色,费闻昭望着远处,拨通公关部电话,“刚刚的视频音频,哪怕是录屏都不准流出去。”
“视频我们已经截断了。费总,只是音频……已经流出去。”
“尽力降低负面影响,压一压热度。”
“费总,走秀开始了,还要继续开直播吗?”
“开。有问题立刻汇报。”
幸好,他提前关了直播,或许能最大化降低直播负面。
挂了电话,他扶额,只觉额头滚烫,浑身也燥热无力,却又像爆炸一般能够一点就着。
脑海里有某处地方,一阵一阵撕裂,传来阵痛。
办公室车水马龙像停驻站,一个个员工小跑着进来,战战兢兢去执行。
他感到疲乏,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按摩眼角。突然的浑身发冷让他难耐,额间的汗有些洇湿发梢,上升的体温让他的脸带着眼睛都通红起来。
但他还不能离开。
一直撑到走秀结束,费闻昭虚浮着双腿回到家。
打开门,依旧是黑暗。
“棠鸢?”
他在黑暗中叫她的名字。
打开手机才看到棠鸢不回家的消息,屏幕的光照不亮他眼里的晦暗,他深深地闭眼舒了一口气。
看来她还不知道发布会的事。
费闻昭咳嗽着点了根烟,受伤的右手一用力就传来阵痛,他一口没抽,在手心按灭。
眼前有些发晕,他勉强给自己热了杯水,塞了颗退烧药。
躺回没有开灯的卧室。
*
网络上,颂风发布会事故发酵得很快。
有人心疼颂风,有人骂费闻昭,还有人觉得这是颂风的营销博眼球手段。
整个颂风公关部加班到晚上十一点,都没能完全控制住事态,但好在扭转了风向。
新品走秀因此多了些热度,博得了更多人关注。
也算因祸得福。
“颂风发布会总裁被不明男子刺伤”的热搜在短时间内已经占据了微博前三,讨论度很高,也带着新品的流量和预售数量剧增。
很多吃瓜群众看到费闻昭的现场照片开始心疼美色,也有不少人站出来贬低她们看脸不分好坏的行为。
一时间,年轻人都开始讨论这件事,还有不少人求现场视频和音频。
棠鸢和苏苡在清吧里,纯音乐缓缓,抿着最后一口酒。两人都有些微醺,棠鸢更是脸颊绯红,听到隔壁的两个女孩刷着手机在讨论颂风,她留意听了一下。
接着,她感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被刺伤?
没有回消息的时间,被刺伤?
学长?
“苏苏苏苏,我我我……”棠鸢开始慌乱,语无伦次,她手抖着翻开微博头条,被热门的视频和音频吓到了。
“天啊,小汤圆,你快打电话给他!”
“好,好,我,我今天还是回去吧。”
“回回回,你快问问费闻昭怎么样了。”苏苡从吧台高脚椅上下来,扶着棠鸢,赶紧联系了代驾。
棠鸢浑身颤栗,听手机在耳边的空声,心在喉咙间跳动,突然有窒息感。
快接电话啊。
她不停地拨打,挂断,全都是空声忙音。
没有回应。
她真的怕了没有回应的费闻昭。
明明他一直是秒回。
明明他永远会因为她的一个简单的消息就打过来电话。
他现在在哪里?怎么样了?
她下午真应该打一个电话问问的,永远都是他在主动,她很少主动去发一条关心的消息,打一个电话。
后悔和焦急担心冲击着她的心。
代驾的时速够快了,车窗的风吹醒了棠鸢的酒意,她捏紧的手心沁出许多汗,想再快点。
到楼下时,她又觉得电梯太慢,按楼层的手还在抖,想马上冲到他身边。
推开门,房间没有开任何灯。棠鸢放下包,把玄关的灯打开,看到费闻昭换下的皮鞋,她才舒了口气。
起码现在知道,费闻昭在家里。
她轻手轻脚地小跑向费闻昭卧室,想确定他的存在,看一看他的状态。
那些新闻的标题太扎眼,直戳到她心上。
卧室依旧没有开灯,还拉着窗帘,看不到外面的月亮,陷在一团黑色里。
床上没人。
她低头看到床头柜的水杯和退烧药,才知道早上留在餐桌的感冒药是费闻昭吃的。
他应该昨天就感冒了。早上打电话嗓子都沙哑了很多。
唉,她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还让人家做了早餐。
棠鸢蹙着眉自责,咬了咬下唇。
她刚要转身去找费闻昭,“学长”二字还没喊出口,倏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炙热而滚烫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
哪怕是黑暗里,她也能感受到有力的手臂紧紧环着她,将她禁锢在身前。
黑暗让人的身体更加敏感。
她不敢乱动,偏头看到费闻昭手腕的白色布条,她把手搭在他的手腕,避开伤口。
“你还是受伤了,学长。”
费闻昭把头低低地埋到她颈边,垂下的发掠过她的皮肤,她已经分不清是他的身体太烫,还是她的身体。
只知道背后有沉重的力量,有灼热的呼吸铺洒在耳下。
他声音沙哑低沉,轻轻道:“让我抱一下。”
接着是含糊的闷音,好像在问可以吗,好像又没有。
感受到棠鸢身体的僵硬和挣扎,费闻昭慢慢松懈下对她的桎梏,给棠鸢在臂弯里留出余地来。
他回过神来,深呼吸一口,直起身子,殷红着眼,发梢还有洗漱后的清水滴下。
“对不起。”
棠鸢转过身子,借着玄关远远的光,她看到费闻昭模糊又苍白,浑身是失落感。
也许是接着酒意,也许是出自本心。
她向前迈了一步,靠近费闻昭,看他对上自己的眼睛,她伸出手踮着脚摸他的额头。
“你还在发烧。”
接着轻轻地把手从费闻昭的腰侧向后伸,她细白的手臂贴着腰摩擦而过,直到像几秒前一样,紧贴他的胸膛。
漆黑里,有熟悉的味道。
她闭上眼睛,感受费闻昭身体一颤,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
“这次不用说抱歉。”
第27章 贪恋
世界上最亲密的距离, 拥抱排第二。
费闻昭只穿了一件白色宽松半袖当睡衣,下摆荡在空中,棠鸢回抱的手臂环上来时,腰间传来的酥麻和暖意遍布全身, 心跳都紧了半拍。
本来炽热的呼吸现在又浓重了许多。
他双手腾空愣在原地, 下一秒又怕对方反悔, 倾着身子比刚刚更用力地重新环抱住身前的人。
棠鸢的风衣在他怀里皱得不像样子。
“不是说不回来吗?”
感冒的沙哑夹着些许鼻音, 他的手抚在棠鸢头上,轻轻抵着下巴,费闻昭闭上眼睛,在昏沉中享受这一刻的不真实。
棠鸢点头蹭了蹭他的掌心, 淡淡的痒意蔓延到心上, 他轻咳了一声克制心尖的躁动。
“你都这样了。”棠鸢咬唇皱着眉,抬头看向他。
她的手在身后自然地紧揪着衣服, 可能是因为紧张, 不时地松开握住, 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
却不知道这小小的动作, 对面前的人来说, 化作一次比一次强烈的忍耐。
费闻昭低头,看到棠鸢眼里不加掩饰的担心, 垂眼轻笑故意问道, “我什么样?”
“生病, 受伤,新闻我看了,我都知道了, 网上的言论我都不信,你也别去看, 影响心情,真是恨透了受害者有罪论,谁又知道你现在……”
棠鸢顿了顿,仰着头,靠向背后拥着他的手臂,清亮的瞳孔里映出费闻昭的模样,气色苍白,“这么可怜呢。”
“是因为我可怜才回来的吗?”
“不是。”
费闻昭看她后退着摇头,也松懈手上的动作,缠在发丝中间的手下滑,指尖碰到她的脖颈绕了一圈,绕到棠鸢的下颌。
“你喝酒了,棠鸢。”
“因为喝酒才回来吗。”他语气极轻,用幽暗的眸子将她凝在视野里。
被放开的短袖又重新晃在腰间,刚刚的余温变成凉意,他意识到自己此刻无尽的贪恋。
“不是。”
“学长,你知道的。”
“是什么?”
他连手指都发烫,摩挲着她细白的颈,四周空气在升温,他把目光盯向她的唇,不被发现的喉结动了动。
棠鸢心在震颤,她被鸡尾酒曛得着魔,只能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这还不够。
她能感受到费闻昭浓烈的不满足,步步紧逼。
她抬起眸子,隐约闪烁着光点,睫羽扇动,黑暗中明动的脸庞熠熠着别样光彩,她极力稳住自己的声音——
“费闻昭。”
“想你,担心你,想见你,想确认你没事。”
“如果我这样说呢?”
尾音被一个轻轻的吻吞没。
费闻昭俯下身子,青筋蔓生的手箍着她的肩,向前带。
当灼热和温凉相碰。
是湿润的柔意在两人之间蔓延。
棠鸢甚至数得清费闻昭的睫毛,她浑身僵硬着闭上眼睛,身体酥软到快没有了支撑的力量。
看来喝酒也没什么不好。
起码对自己的心更坦然了。
今天她去交起诉书,何亚辰告诉她,费闻昭早已为她找到了买家,并且说服对方愿意出庭证明文敏和中介的勾结行为。
所以他到底默默做了多少呢,她现在不再去想为什么。
只想对他,表情达意。
思索间,棠鸢又睁开眼睛,目光柔和。费闻昭轻轻推着她靠向身后的玻璃门,她又一次靠在他的腕臂,背后是盛大的海棠盛宴。
只有她知道,后面藏着多浓烈的情。
这种内心的悬溺感与现实缠绕交织,她完全沉浸在这一刻。
费闻昭只是温柔地浅浅在唇上辗转,一下下触碰,一下下撩拨她的身体。
身体在下陷,心无用挣扎。
接着,棠鸢闭眼听到一声轻笑。
费闻昭弯着眼睛,高大身影早已把她淹没,单撑的手在她脸侧,棠鸢听到他咽口水,喉间轻颤,“我发烧了,先放过你。”
“嗯。”棠鸢反应过来刚刚她毫无抵抗的状态,咬着唇脸颊绯红。
最后的吻落在额头,“棠鸢,我算不算等到了。”
在不久前,他说过的那句“很想你,想见你,想听你说话”,终于有了回音。
*
好像在暗夜里人才会滋生更多的情绪。
开了灯,棠鸢红着脸颊要给他重新包扎。
“你躺在我身边,我就让你包。”
“躺下怎么包扎?”
最后,棠鸢盘腿坐在床边,看费闻昭侧躺着伸平的手腕,她解开布条,看到凝固的血和生硬的痂。
这么严重了还只想着亲亲抱抱。
棠鸢心想。
一边消炎,她一边轻轻吹着伤口,担心会蛰疼。
卧室里开着暖橘色台灯,像落日在她身后,发丝都散着温柔的光,她低头敛眸时,碎发顺脸颊掉落下来。
费闻昭躺远远地帮她吹起。
棠鸢笑,“幼稚。”
她手上的动作很轻柔。
“到底是什么人啊?”
“当初开公司时一个反对董事的亲属,这不是关键,他挪用了一部分公司基金,被我查出来,我借董事反对分公司把他开除了,没想到他在外赌博欠债,一时丢了工作没了经济来源。”
费闻昭说话时,毫不掩饰的溺意在眼里,药物作用让他有些发困,闪着眼睛看棠鸢,像是悬在梦中。
“这也要算在你头上,真是躺着中枪,你还是心软,应该把他先送到监狱。”
棠鸢愤愤道,鼻子轻皱,费闻昭只觉得可爱。
她手上的力气也不自觉加重。
“棠鸢,疼。”
费闻昭吃痛,故作倒抽凉气,嗓音沙哑着却极致性感。
“嗷嗷不好意思,我太气愤了,我轻点。”
她柳眉蹙起,有好看的弧度,费闻昭眯起的眼尾里蓄了太多的欢喜。
棠鸢帮他一圈一圈缠上纱布,系了一个标准的蝴蝶结。
“好啦!”
她收拾小药箱,缠绕的纱布卷滚到了费闻昭手边,她伸手去拿。
下一秒被费闻昭按住。
棠鸢抬眼看过去,他侧躺着对她笑,嘴角上扬地犯规。
“费总。”
“不许得寸进尺。”
“你陪我。”
“知道啦。”
感冒药的作用,费闻昭迷迷糊糊睡着了。棠鸢怎么可能躺在他身边睡着,偷偷回了自己的卧室。
又满是担心,半夜反复起来摸他的额头,给他换上冰凉贴,过会又怕冰凉贴太凉,轻轻取下来,用凉水帮他擦了擦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