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墨白叹了口气,把手伸进被子里,轻轻握住她的:“这样可以了吧。”
勉强可以吧。
明斓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呼吸逐渐平缓。
许墨白静静看她熟睡的样子,过了一会,轻轻掰开了她的手指,抽出手拨了拨她额间碎发,掩门走出去。
黎明时分,外面的街道寂静空旷,只有救护车的红灯划破夜空,车灯闪烁着由远及近。
他打开手机,里面有二十几个未接电话,几乎全部来自张帆,还有几条是祝卿宁的。
刚开机没几分钟,张帆的电话又打过来了,凌晨五点钟他还没睡足以可见火气大得不行:“许墨白,你他妈终于舍得开机了!”
“抱歉。”许墨白低垂眼眸。
“你还知道抱歉啊,我以为您老人家什么都不在乎了呢,”张帆咬牙切齿的:“这个项目你准备了多久,眼看就要成功了,你一声不吭离开到底是什么事啊!”
许墨白眉宇淡淡,只沉默听着,没有辩解。
“你知道的,李总看中的根本就不是我们的项目有多牛逼,他单纯看重了你的人,他相信你的人品,也相信你能做好。结果第一次见面你就送人这样的大礼,你让我怎么跟人家解释。”
许墨白说:“这件事我会想办法去弥补。”
张帆对他这样不以为意的态度搞得更恼火了,他呵笑:“弥补?你还真是总能让人刮目相看,我伺候不起您这尊大佛,散伙算了。”
嘟嘟嘟……
张帆挂了电话。
许墨白倚在外墙,抽出一根烟,拢着打火机点上,呼出一口白烟,星光明灭。
他掐着时间把烟揿灭在垃圾桶,回到病房,护士刚给明斓量完体温,36.9,烧已经退了。
她床前坐着个男人,西装革履,气质不凡,单坐在那就都格外矜贵卓越,明斓正笑着和他说话。
看到他进来,她眉眼间弧度更弯了:“快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这个我哥明琛,这是我男朋友许墨白。”
明琛瞥了眼门前的许墨白:“男朋友?什么时候交的?”
“也没多久啦,”明斓蛮骄傲跟他介绍:“我男朋友是计算机院的大神,还是高考状元呢,才大一就创办工作室了,超厉害的。”
明琛对她这一顿猛夸毫不感兴趣,神色冷淡扫他一眼就回过了头。
许墨白走了进去,坐到了明斓床边,宣示主权般拉住她的手,回头喊了他一声:“哥。”
明琛:“?”
谁特么是你哥!
明琛冷哼一声:“别瞎凑近乎,斓斓这里我看着,无关人早点走吧。”
许墨白自然不会把自己和“无关人”关联起来,他认真说:“这种小事就不麻烦哥了,我会好好照顾斓斓。”
明琛咬肌鼓了鼓,他最讨厌说话阴阳怪调的人。他嘲讽:“你好好照顾,就把她照顾到医院来了?”
许墨白默了默,态度诚恳地承认错误:“对不起,这次确实是我的错,不会再有下次了。”
眼见气氛变得剑拔弩张,明斓小心地开口解释道:“这和他没关系,主要是我不小心才被骗了的。”
许墨白:“怪我。”
明斓:“怪你什么?”
“行了行了,别秀了。”明琛皱着眉起身,取过椅背的外套:“你好好住院别的什么都不会管,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先走了。”
“慢走。”明斓和他挥手。
明琛离开,明斓打量许墨白几秒,他离得近,她刚刚就闻到了,周围充斥着浓烈的烟草味,与他身上甘冽的气味相冲,她奇怪道:“你抽烟?”
倒不是说抽烟怎么样,只是她没见过他抽烟喝酒之类,除了熬夜写代码他没任何不良嗜好。
许墨白慢腾腾起身坐到对面椅子上,凝视着窗台上盛开的鲜百合:“不抽。”
她没太在意:“哦,那可能是在外面走廊沾上的吧。”
明斓从床头的果篮里掰下一根香蕉,边玩手机边吃,没注意到某人明显低落下的情绪。
第30章 月亮
明琛出了医院, 驱车赶去派出所。
案发后许墨白直接报了警,相关人员被带走进一步调查。
阿旺到底是个未成年的高中生,没经过事, 经过一整晚的审讯和逼问精神处于崩溃边缘,他交代了所有的事,承认受李菁菁指示,给明斓和周凛让下..药, 并把两人关到一个房间。
但李菁菁的口供却与他不一致, 她表情厌烦地大喊:“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 我说了很多遍了我不认识什么阿旺阿狗,你们凭什么就他一句话就把我抓来, 没有证据乱抓人信不信我告你们!”
警员说:“当天晚上你在栎园,这件事怎么解释?”
李菁菁尖叫着:“我和朋友喝酒不行啊,栎园又没关门, 我有钱凭什么不能去, 别废话了, 我要找人保释,给我爸打电话!”
几分钟后。
警员出来跟明琛说:“李菁菁和阿旺没有直接的电话和邮件往来,明小姐也确实没有见过她,现在没有足够证据证明此事与她有关。”
明琛转着食指的环戒, 漫不经心道:“阿旺的证词没用?”
“有用,但这不能成为直接证据。”
“意思是按法律没法给她定罪?”
警员也很为难:“不好办。”
“行,我知道了。”明琛也不多废说话浪费时间, 果断起身离开。
出来后正看到急匆匆赶过来的李鹤城,见到他, 男人疲惫的眉眼露出笑意:“明总您也在这啊。”
明琛居高临下睨向他,目光冰冷, 像是一把贴着人脖颈的冰凉匕刃。
李鹤城吓得呼吸骤紧,急忙赔笑说:“明总这大忙人还来解决小女的事,真是惭愧啊。”
明斓眉目微挑,反应片刻后偏头笑了声:“李总,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李鹤城不解。
明琛:”不好意思,我是受害者家属。”
受害者家属?
李鹤城脸色立马变了,他只知道李菁菁惹了事,教唆未成年把人家女孩灌醉锁到房间里,以前类似事不是没发过,他都没当回事,并不知道这女孩竟然是明斓。
明琛道:“李总,你今天过来该不会是来保释您这位宝贝女儿的吧。”
李鹤城夫妇常年在明老爷子面前上蹿下跳搞小动作,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计较,谅这种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可现在他的女儿竟敢把手伸到明斓这里,那就是碰触到了他的底线。
李鹤城嘴角僵硬地扯出笑,一阵恐慌袭来,心悸地厉害:“不可能,菁菁她不可能干这种事,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对,一定是那个小屁孩栽赃她的,明总,您可不能乱下结论。”
“哦,是栽赃啊?”明琛冷笑:“那证据呢?”
“我……我会去调查的,明总给我时间,我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不必麻烦,我会亲自调查,如果真是她,那么,你应该清楚后果。”
明琛径直走到门口,感应门开合间,他忽然回头喊了句:“李总。”
李鹤城心脏狠狠提了起来,惶恐抬眼,法兰绒西装衬得男人身姿颀长挺拔,金丝眼镜下那双眼带着上挑的弧度。
他声音很淡,却带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我劝你还是不要保她出去,否则她不一定能有里面过的舒服。”
恐惧沿着脊椎上爬,李鹤城瞬间被吓白了脸。
李鹤城背地里是瞧不起明琛的。
因为明琛是个孤儿,被明老爷子收养之前,他衣不果腹,在街头流浪,还曾在地下拳场打过黑.拳,属于最底层的人,和他不是一个阶层。
可他又佩服他的手段,知道他从来都不是好惹的货色,要知道缅甸的矿工可是吸.毒.赌.博,为了钱无所不干,没点铁血手腕根本治不了他们,而明琛就是能把他们治服帖。
后来他把明家事业重心转到国内,一手创办栎园,早些年的栎园还叫安城会所,只开夜场的销金窟,明面上是唱歌跳舞的娱乐场所,背地里的主营业务却鱼龙混杂。后来经过打严,无数经营不正规会所的都进了局子,明琛不仅能全身而退,改了名还越做越大又开了几家分店。
这些年明琛也有意收敛脾性,不少人便忘记了他这段的经历。
李鹤城知道明家有多宠明斓这个独孙,事情一旦牵扯到了明斓,万一再闹到老爷子那里,可就真没什么能转圜的余地了。
李鹤城心里暗骂,这死丫头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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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明斓在医院约了全身体检,喝下的药物已经代谢出体外,不会对她有不良影响。
这件事传到了江琳茜耳中,她顾不上住院修养,没几个小时跨洋电话就打过来了:“斓斓,你没事吧!”
“没什么事,本来昨天就能出院,我哥非要我去体检。”
“检查一下也好,”江琳茜吸了吸鼻子,气愤道:“那个小白脸是活的不耐烦了吧,敢对你下药,信不信我找十个八个的大汉干了他,妈的气死我了,死gay。”
明斓笑说:“别气了,我也没啥事。”
“等我回去必须教训他。”江琳茜:“哦对了,那个周凛让他还……活着吗?不会已经被琛哥打死埋到荒山野岭了吧。”
明斓回忆起那晚周凛让凄厉的喊叫声,她没见到周凛让,后面都是听明琛说的:“活着是还活着,就是肋骨断了几根,鼻骨骨折,牙也被打掉几颗……”
对面安静几秒钟,大呼活该过瘾。
喊完又有点心疼他,毕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发小,何况这件事也并非他的本意。
江琳茜说:“我听说你出事后,南区那家栎园关门整顿了,上上下下500多位员工全部卷铺盖走人,琛哥这几年是第一次发这么大火,栎园的屋顶差点被他掀了,我光听着就窒息。”
明斓眼眸微动,闹这么大不会被爷爷知道吧。
江琳茜又说:“反正这个阿旺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了,也不知道他这猪脑子在想什么,整个安京都知道你是明琛的妹妹,他居然还敢对你动手,还是在栎园,这不就是妥妥的挑衅!也就是你没事,不然他准被琛哥噶了腰子卖去缅甸挖矿。”
明斓漫不经心道:“阿旺哪有这种本身,肯定被人当枪使了。”
江琳茜:“你猜到是谁了?”
“八九不离十。”
“谁?”
明斓没告诉她:“你就别掺和了吧,乖乖养病。”
“哎呀告诉我嘛,我虽然离得远不能把他怎么样,但我能画圈圈诅咒他啊!”
“……”
和江琳茜聊完,下午出院时明斓去看望了眼周凛让,两人住在同一家医院,他在六楼的胸外科。
周凛让刚动完手术,麻醉还没完全褪下去,身上插着引流管,脸色苍白,嘴唇浅淡干裂。
看到她,周凛让强撑着想坐起来。明斓说:“你别动,一会儿伤口要裂开了。”
江琳茜和她说过,周凛让清醒后居然承认了自己对她见色起意,侵犯未遂的事实,绝口不提被下.药的事,放弃追究刑事责任。
明斓对此很不理解,不懂他这是搞什么。
见面后,周凛让对她说得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知道了。”她无所谓道:“你为什么要把所有错揽到自己身上,你觉得可能吗?栎园有多少摄像头你又不是不知道。”
周凛让沉默片刻,不回答她的话,嗓音沙哑直奔主题:“你能放过他吗?”
“……”明斓抬眸,男生原本精致的五官到处是血痂,笔挺的鼻梁骨也断了,肿胀着贴着纱布。
明斓觉得不可思议,颦着眉,神色微微变了:“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被他害得这么惨还替他说话,你是不是有病啊!”
周凛让自嘲笑了笑:“这是我的事。”
“装什么大情种,”明斓气不打一处来:“你的事我不管,但是他害我的事我也不会放过,我可不像你这么大度。”
周凛让知道她的性子,喘着气要坐起来:“作为交换条件,我可以告诉你幕后指示是谁。”
“……”明斓抬睫,她没猜错,阿旺背后果然有人。
“你应该也猜到了,阿旺只是个家境普通的高中生,他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做这种事。”
周凛让说:“起初她以为我喜欢你,来找过我很多次,想用卑鄙手段让我得到你,次次都被我拒绝了。后来她不知从哪听说了我和阿旺的事,才引诱的他,想让你我完全绑在一起。”
明斓唇线平直,手指垂落身侧,指尖无意识地按压在掌心:“李菁菁?”
周凛让看着她,没说话代表了默认。
明斓的神色冷下来,还真是担当的起疯子这个名号。
明斓是个吃不了一点亏,有仇必须当场报,知道真相后一刻也坐不住,转身就走。
周凛让喊住她:“斓斓。”
明斓顿住,但没转身,只背对着他。
“我知道现在的我没资格对你说这种话,但作为曾经的朋友,我仍想最后劝你一句,许墨白他……不适合你。”
明斓:“……”
“你对他了解的太片面,他的心思深沉,根本就不是表面上这样清风霁月,他比李菁菁更疯,暴躁易怒,你和他在一起早晚会吃亏的,他会伤害到你。”
再次陷入沉默,寂静的病房只有电子仪器滴答的声响。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明斓仍安静站着,没有任何摇摆的意思。
周凛让抿唇,眸色暗下来:“抱歉,是我多管闲事了。”
明斓掉头离开。
出院后,她才发现,这仇一时半会还报不了,因为李菁菁已经被派出所拘留了。
因为明琛的威胁,李鹤城不敢贸然把她保释出来。只是苦了看守说的警员,据说李菁菁半夜都在拘留所疯狂大喊大叫,搅的人不得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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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正常上学。
过了几天平淡日子,明斓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许墨白最近出现频率有点低。
因为他平常无论多忙,都会抽时间来找她,他话不多,却总会安静陪她吃饭,饭后送她回宿舍。
这周她有几节课要期中考,明斓忙着临时抱佛脚,也顾不上去食堂吃饭了,点了好几天外卖,等意识到的时候她才发觉这一周都很少见到许墨白。
她拿出手机翻了下聊天记录,和许墨白最后一条消息是大前天晚上,他跟她说了晚安,明斓忙着看书也就没有回,都过去48小时了。
明亮眉心一跳。
坏了,她的小公主不会是又生气了吧?
明斓没打招呼,去楼下便利店买了一大袋零食,拎着跑去了他的工作室。
工作室刚装修完毕,前台是白绿相见的清新风,挂着S.Graph的logo,都是新鲜木头的味道。办公区很大,灯开着但没有人,明斓绕了一圈,最后在会议室找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