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斓没再主动搭话,免得又被噎一句。
站了一会儿,明琛他们出来了。
许听白走到车旁,趴在玻璃上往里望了望,这是辆经过改装的加长款商务车,座椅第二排全部拆除,方便轮椅上车。
许听白眼珠转了转,先一步拉开车门,抢占了副驾驶的位子,等刘叔坐上驾驶座,她降下车窗,问明斓:“姐姐,你坐哪里啊?”
明斓说:“我坐后面就行。”
许听白:“后面没地方坐。”
明斓:“有折叠椅。”
许听白:“折叠椅坐起来也太不舒服了。”
明斓: “没事,反正也不远。”
许听白直接无视了她的话,脑袋探出窗,眨着眼跟后面许墨白求救:“哥哥,你能送姐姐过去吗?”
明斓:“!”
许墨白没接话,脸上没什么表情:“走吧。”
明斓:“?”
小丫头就这样把她安排的明明白白。
车内很安静,车窗开了条缝,捎带着些许凉意,许墨白没有开口,明斓也就很识趣地一路闭嘴,免得惹人烦。
C
烧烤地点在山区的露营烧烤基地,积雪刚化,枯枝脱落,都没有踩踏痕迹。
明斓选了个湖边的空地支帐篷,一伙人都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少爷小姐,折腾好半天最后还是刘叔帮忙才把帐篷搞好。
帐篷是那种超级豪华的星空帐篷,不仅能晒日光浴晚上还能躺被窝看星星。
明斓也邀请了江琳茜和孙琳她们,林林总总快十人,点火烧烤这些活由男士们动手,女生们聚在一起洗菜洗水果。
江琳茜就不是个能干活的主,洗了几串葡萄,就跑去勾搭小帅哥了。
明斓蹲在河边整理食材, 旁边小托盘里放着鲜羊肉和瓶瓶罐罐的调料,洗好肉还要切成块,用签子串到一起,才能烤。
明斓有点后悔了,昨天李婶准备食材时问过她要买现成的串儿还是直接买新鲜肉,她想着要自助烧烤,自然要从穿串开始,只是没想到这么难,切成块的羊肉在她手里滑不溜秋的,怎么都穿不进去。
旁边烤肉的一伙人起哄着问她肉好了没,碳都烧红了,她就有点心急了,抓着竹签子用上了吃奶的劲。
“马上好了!”明斓说。
不多时,头顶落下一片阴影,感觉到有人靠近,以为是江琳茜她们,明斓扭头求助:“别玩了,你快过来帮我啊,这东西到底怎么弄……”
话音落下也看清了人,许墨白站在她身后一尺距离,居高临下看着她。
明斓没再继续说下去,扭回了头,继续和肉串做斗争。
许墨白一言不发去旁边洗干净手,带上一次性薄膜手套,走过来,接过她手里快要掰断的竹签子。
他略垂着颈靠过来时,空气流动速度都好似变慢了。
“别用蛮力,顺着肉纤维方向穿。”他说。
许墨白屈膝半蹲在她身前给她演示,明斓看着他的动作,肉块在他手里乖顺多了,很容易就串了起来。
她记得许墨白高考后还在烧烤店兼职过,难怪能这么熟练。
她学着他的动作往上穿,还是不得手。
许墨白说:“一串穿四五块肉。”
明斓“哦”了声,穿上几块肉又开始甩锅:“不怪我穿不进去,是切肉的切的太厚了,要是我切肯定不会这么难穿。”
许墨白看她一眼:“是你技术太差,下次买铁签子。”
“……”
听他这样冷下脸说话,她心里莫名有点酸,以前可是无论她怎么无理取闹他都不会生气,好脾气的纵容她恣意妄为。
但心里清楚,他确实没什么必要和她好好说话。
许墨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动作麻利,不一会就穿好一盘:“给他们送过去。”
明斓端着托盘送过去,回来后也自暴自弃不想干活了,就坐一旁托腮着看他干。
当然许墨白根本不需要她帮忙,熟练的穿好几盘鸡翅、羊肉串、五花肉等,又开始着手去洗菜。
明斓终于良心发现:“要不我来吧。”
许墨白冷声:“不用。 ”
“切……”
不用拉倒。
许墨白倒好水,挽了两折袖口,修长的一双手浸在冷水中,水盆很深,他腕上那只价值不菲的手表都快浸到水面了。
明斓看不过眼,伸过手去提醒他:“你先把手表摘了吧,会沾到水的。”
被她碰触的一瞬间,许墨白浑身一僵,像应激反应一样猛地甩开了她的手,因为太用力带动水盆直接打翻了。
明斓被水溅到了,皱着眉弹衣服上的水珠。不知是不是她眼花,刚刚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他手腕内侧有一道疤,深红色的,一闪而过很快被他遮住了。
许墨白迅速整理好袖口,直至手上腕表被彻底盖在衣袖之下。
明斓站在原地。
看着他捡起水盆,冲干净,重新把蔬菜浸泡上。
“你的胳膊是不是……”明斓有点不太确定。
“不是。”
许墨白抬眼,长睫遮住眼中情绪,声调缓慢却掷地有声,但更显得欲盖弥彰。
明斓的眼睛盯紧他收拢的袖口,兀自皱了眉:“我看见了,你胳膊上有伤。”
许墨白没太大反应,凝着她不说话。
明斓质问:“怎么弄的?”
许墨白继续默不作声,眯了眯眼,观察着她眼中流露的复杂情绪,这又是什么意思,在担心他?
明斓急了:“我问你怎么弄的!”
许墨白垂眼,避重就轻说:“洗纹身洗坏了。”
明斓诧异:“洗纹身……留下的疤痕吗?”
看到她这样惊讶的样子,许墨白很轻松笑了下,笑声从鼻腔溢出:“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她还以为……
算了。
明斓舒出一口气。
“没什么。”
第65章 玫瑰65
明琛肠胃不好, 吃不了烧烤这样油腻的食物。许听白就提前准备了炒锅,想做点简单清淡的小炒菜,最后还煮了一锅菌菇三鲜汤, 倒好高汤,拧开高压锅的开关,食材开始在锅里咕咚咚冒着泡。
晌午时分,冬日的阳光正好不刺眼, 明琛在湖边合着眼晒太阳, 光照在他微垂的眼睫, 落下疏落的阴影。
许听白望着他的背影,脚步刚刚一动, 便见他把轮椅转侧过来,一个对视,她立马立住了。
明琛抬头时正好瞥见小姑娘鼻尖脸颊都是面粉, 笔笔直直站着, 他没忍住笑了一下, 招了招手叫她过来。
小姑娘反应一会,立马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朝他跑过来,路上还有积雪未化,踩上有轻微沙沙声。
许听白过来, 蹲到在他身前,手搭在他膝盖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亮晶晶望着他:“哥哥, 要回帐篷休息一下吗?”
明琛摇头说不用,接过刘叔递来的湿巾, 低着头帮她擦掉鼻尖的面粉:“怎么都搞到脸上去了。”
“在哪里?”
许听白慌里慌乱地要用手背使劲蹭自己的脸,明琛拉住她的手:“别乱动。”
他靠的太近了, 鼻息落在脸上, 许听白呆住,呼吸都不敢用力了:“我……我我刚才把菌菇用淀粉水泡了泡,可能是那时候不小心弄的。”
”嗯。“
明琛擦的很细致,像擦拭橱窗里的玻璃娃娃,结束后托着她下巴仔细检查了一遍:“好了,干净了。”
“……”
对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她的脸很不争气的又红了。
明琛端详完她,目光又落在她毛茸茸的发顶,停住几秒:“发夹很好看。”
许听白下意识去摸耳边的蝴蝶发夹,她平日穿得素净,很少戴饰品。
这个发卡是上周和同学逛街时看到的,同学说很适合她,若是平日她肯定不会买这么闪的发饰,只是想到这周末要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鬼使神差就买下来了。
许听白眼睛亮起来:“真的吗?”
男人低应一声“嗯。”
他靠她很近,右手就搭在轮椅扶手上,指尖恰好能碰触她的手背,似触未碰。
许听白有些不好意思:“是上周和同学出去玩买的。”
“男同学?”他突兀地问。
“哦,有。”
是社团的同学,聚完餐有点晚了,男生们就负责把女生送回去,路过夜市时她相中了这个发卡。
湖边的空气很潮湿,冰面被阳光晒得很薄,不时发出破裂的细微声音。
明琛看了她片刻,笑了:“谈恋爱了?”
许听白一愣。
不知为什么,明琛忽然就想到了几年前小姑娘在福利院兼职的事。
她做什么都很认真,细胳膊细腿的却每天都背着个笨重的大书包,走在校园里总低着头,表情呆呆的,从不和别人说话。
时间凑巧的时候,明琛会顺路稍她回去,他把车子停在校外香樟树下。
看见他,小姑娘原本空洞的眼睛瞬间就亮晶晶的了,蹦蹦跳跳跑到他身边,喊他哥哥。她的睫毛很浓密,笑起来时上下眼睫合到一起,弯起的弧度漂亮极了。
在他面前她就不那么沉默了,话总很多,喋喋不休,笨拙地用不标准的普通话和他说话,有时还会问他自己话太多会不会很烦。明琛没觉得她烦,倒是挺可爱的,小姑娘果然还是笑起来好看。
以前他分明从不注意这些,只是此刻想起来,其实她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都那么清晰。
一转眼,那么小的女孩也到了恋爱的年纪。
回忆起来,明琛心里还有点好笑,难不成她还真拿人家当亲妹妹了,听到小丫头谈恋爱他想的居然不是祝福,反而心里竟空落落的。
他摇了摇头,笑叹着说:“小女孩长是大姑娘了。”
许听白还在懵,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手指攥着他腿上的薄毯,忽然觉得好委屈:“哥哥,你是觉得我该谈恋爱了吗?”
“恋爱当然可以,只是要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也要认真识人,可不要被骗了。”
许听白不想听这些,只是迫不及待问他:“那你呢?”
“我?”
“你会谈恋爱吗?”
明琛:“我谈什么恋爱?”
许听白不满:“你都这么大年纪了都不谈恋爱还有空说我。”
明琛:“你跟我不一样。”
许听白:“怎么不一样了?”
默了一会,明琛自嘲般扯了下唇角:“我这样,怎么能去耽误人家姑娘。”
许听白急着说:“如果……如果有姑娘心甘情愿被你耽误,你会愿意考虑一下她吗?”
明琛:“不会有这样的姑娘的。”
可小姑娘执拗的很:“万一就是有呢?”
明琛顿了下,不知道她为何执着这种问题,思考过后答案还是一样的:“也不会。”
小姑娘停了好一会儿,眸子里的光都暗下去了,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可她心里还是好难受,像塞了块石头又堵又闷。
许听白低头:“那我也不要谈恋爱。”
明琛笑了:“怎么还耍小性子了。”
许听白瘪瘪嘴,脸颊歪过去贴在他膝盖边,只用圆鼓鼓的后脑勺对着他,一幅不想多交谈的样子。
才不是耍小性子。
明琛看着她毛茸茸的后脑勺,莫名觉得她像一只软绒绒的小兔子,让他有种rua一把的冲动。
刚刚伸出的手被明斓那边的一声高喊打断了,许听白抬脸:“在叫我们了,我们去吃饭吧。”
明琛喉咙微微痒了一下,说了声:“好”
帐篷前的空地摆了三张折叠桌,明斓低着头在调蘸料,大把的烤串端上桌,还有烤韭菜、茄子、辣椒什么的。
一伙人围在一起,虽闻着香气扑鼻,但烤串的味道却是全凭运气,跟开盲盒一样,不是焦了就是没熟。
明斓尝了一块,五花肉的肉心都是红的,直接吐出来了。
桌上还有几盘炒菜,蒜蓉茄子和土豆丝味道不错。明斓吃了几筷子,问了后才知道这居然是妹妹炒的,一群大老爷们折腾大半天还不如人小姑娘随手炒的菜好吃,真够丢人的。
明琛回帐篷休息了,许听白把自己特意盛出来的清淡小抄端进去,出来后正好看到明斓被烤串毒害的不行,和她说:“高压锅里有菌菇汤,姐姐来一碗吗?”
明斓赶紧点头说好。
她盛了一大碗,捧着喝了一口,果然味道鲜美很,饱受摧残地味蕾重新复位,感叹道:“还是妹妹厉害,好想把你娶回家啊。”
许听白:“啊?”
明斓又去舀汤,笑着说:“你做饭可太好吃了。”
许听白不好意思笑了笑:“其实我哥哥做饭更好吃。”
“……”
这话说完,周围一片“选钡钠鸷迳,嘻嘻哈哈着插科打诨。现场除了江琳茜,没人知道两人曾经的关系,单纯喜欢把俊男靓女凑对八卦罢了。
许墨白倒是很淡然,站在烧烤架前,把一些不熟的烤串刷料重新烤一遍,毫不介怀大家奚落他和明斓的事,当然也可能他根本没听见。
看他这样满不在乎,明斓也不能表现的太开不起玩笑,扯了扯唇,没多言。
等一伙人吃得差不多了,江琳茜又开始嚷嚷着要玩游戏,作为夜店Queen,她对这种场合可算熟能生巧,扔了几个骰子在纸杯里让人猜大小,猜错不仅要罚酒还要真心话大冒险。
一听真心话大冒险明斓坐不住了,这个破游戏到底是怎么做到纵横全国的。
她站起来:“我不玩。”
江琳茜立马去拽她衣角:“你不能走,你是主角。”
明斓低声:“你无不无聊,我这点事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至于公共场合消遣我。”
江琳茜拽着她不肯松:“谁要消遣你了,你的事我当然知道,但是他的事你知道吗?我还不是想多给你挖点他的猛料。”
明斓拧眉去瞪他:“你少管我和他的事。”
江琳茜:“你看看你看看,还说不在意,我都没说他是谁就让我少管,我就看不惯你们这种痴男怨女。”
明斓:“……”
江琳茜摁着她肩膀让她坐:“把心放肚子里,我还能坑你不成,不会轮不到你的。”
明斓半推半就的坐下,许墨白坐在长桌令一角,半隐在黑暗里,单手支着额头,另一只手有些刻意的捏住了袖口,一晚上没说话。
他说腕上的疤痕是洗纹身留下的,可明斓不是没见过洗纹身的疤,本不是这样,洗纹身的疤很淡也很浅,可他手腕上的疤是突起的,颜色很深,很细,皮层斑驳狰狞着,像是一层叠一层,旧伤没好又添新伤,新旧交替形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