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彦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许卫秋手心直冒汗,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你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还是搜了他的尸身才知道的?”
“这重要吗?”赵彦没正面回答,脚一踹把丁洋的尸身踢入了坟坑内。
许卫秋没再追问下去,看了坑里一眼,开始埋头往里填土,当填得差不多时,赵彦已经显得很不耐烦:
“行了,别浪费时间了,走吧……”
丢下这话,他已率先迈开了脚步。
许卫秋只得拍拍手上的泥垢,匆匆捡起地上的剑鞘快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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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粗大的树枝挡道,赵彦轻轻一跃就过去了,那动作那身姿相当好看。紧随其后的许卫秋就没那么潇洒了,她只得艰难地从树枝上方爬过去。
艰难前行着,她不时抬眸望向走在前头那个挺拔的背影。
这人究竟是知道了丁洋是叛徒才杀的人,还是杀了人之后才得知的呢。
许卫秋知道自己纠结这个没有任何意义,但一路上,这个疑惑始终困惑着她。
在她眼里,赵彦一直是个视人命如粪土的冷血动物。
赵彦自然感觉到她在情绪上对自己的抵触,他懒得解释,因此两人一路上没怎么说话。
沉默着赶了两日一夜的山路,渴了就喝露水,摘野果,偶尔还能猎到点野味。
入了夜,两人像往常一样找地方过夜,随后在周围找干柴生火,行至一片竹林,突然见前方闪过一束绿色的火焰,火焰忽隐忽现地很是瘆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抱起地上的干竹枝退出了竹林。
火很快就生了起来,两人坐在火堆旁,赵彦扭头看了许卫秋一眼,说道:“方才那是鬼火吧?”
他自认胆大,但方才他也看得真切,那绿色的鬼火甚至还会走动,让他心生异样。
岂料身旁的人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很是淡定。
赵彦不由觉得惊奇:“看到那玩意,难道你就不害怕?”他一脸探究地望着她,想知道这小丫是当真胆大包天还是只是表面镇定?
许卫秋抬眸看了他一眼,说道:“放心吧,这世间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神鬼,那竹林里头可能是个乱葬岗,所谓的鬼火,只是尸体腐烂后产生一些独特的物质,这些物质在适当的条件下就会起火,仅此而已。”
自己倒是在一些猎奇话本里看过一些类似的注解,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能解说得如此清楚,赵彦暗中称奇,不由得追问道:“这些你是从哪里得知的?”
许卫秋没多作解释,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就是听村里的老人说的。”
夜里,赵彦倚着树干很快睡了过去,许卫秋坐在火堆前,望着跟前舞动的火光,脑海闪过方才在竹林里见到的绿色火苗。
鬼火实际上就是磷火,是磷在空气中遇氧后产生的自燃现象。她虽知道鬼火的来由,但亲眼目睹还是第一次。
夜色里,那诡异的火光的确有几分吓人,她这个人从不迷信,一直是坚信这世间是没有鬼神之说的。但她转念一想,这世间要是没有那些灵异的东西,那自己穿越这事又怎么解释?想到这,她后背不由得渐渐发凉。
在夜色笼罩中,耳畔传来森林远处的怪异声,许卫秋再也坐不下去,身子缓缓地一点点地往不远处的人身边挪去。
当身侧的人挤过来的时候,赵彦就醒了,他往边上挪了挪,没一会儿功夫,对方又靠了过来。
他终究是没再动,眼脸都没有睁,笑话她道:“你不是说你不害怕,不是说这世间没有鬼神之说的吗?”
“我不怕,就是感觉有点冷而已。”许卫秋死嘴硬。
七月天,不热死人就不错了,竟然还喊冷,赵彦也没点破她,闭着眼睛继续睡去。
次日赵彦醒来,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身边的小奴才竟然枕在自己臂膀睡在了自己怀中,这要换在两天前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此刻自己知道了这奴才是个女儿身,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异样感来。
第二十六章 戏弄
他没有动,细细打量着眼前人的眉眼来,这奴才一双眼睛生得是极漂亮的,这张脸皮肤是黑了点,但日后长开了应该也不会差。
正如此想着,就见那长长睫毛翕动了一下,四目相对之下,许卫秋明显愣了一下,她很快发现自己的睡姿有问题,一脸尴尬地冲着赵彦笑了笑,很快离开了他的怀抱。
在那温热的娇躯离开的那么一瞬间,赵彦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遗憾来。
他直起腰身来,拍了拍手肘的草屑,说道:“睡醒了就走吧!”
“嗯,好。”许卫秋点点头,两人匆匆整理了一下,就继续前行了。
喘息着跨过一个浅坑,许卫秋环顾四周,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翠树,不由得回头看了赵彦一眼:“我们真的能走出去吗?”她感觉两人一直在这大山里头兜兜转转。
“可以的,走吧。”赵彦肯定的语气倒给她吃一颗定心丸,她只得继续埋头前行。
前方是一个陡坡,爬两步就滑一步,她索性把脚上的草鞋脱下来赤脚前行;草鞋粗糙,连日来的山路已让她一双秀气的脚丫子伤痕累累。
赵彦垂眸望着她脚跟被磨出血的地方,拧了拧眉。
赤脚爬陡坡倒是便捷上许多,许卫秋爬了两步,回过头来,很是自然地向身后的赵彦伸出手来,要拉他一把。
赵彦往那冲着自己伸过来的手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下,握住了那只手,就这样,她一手提着草鞋,另一只手拉着身后的男人,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往坡上爬去。
赵彦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她手上那个丑陋的痂子已经脱落,露出了一块淡红色的肌肤。
先前两人也拉过手,以前不知道他是个女的也就算了,男女授受不亲,这丫头对自己没有防备之心?还是对任何男人都这样?
想到这,他心里顿时有生出几分不爽快来。
他紧了一下手,这触感还算不错,又垂眸看了一眼她那一双赤足。
这奴才上山来服徭役,出身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他心念,自己都看过她衣冠不整的模样,对这个奴才是抱也抱过,手也拉了,不该看的地方也看了。
算了,自己也不是白占人便宜的人,就当可怜可怜她,回头纳了她罢,反正自己妾室不少,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这奴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与他见过的那些个扭捏捏的女子大不相同,留在身边解解闷也挺不错。
想到这,他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打从心底萌生了纳她为妾的想法,赵彦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看这小丫头感激涕零的模样。
如此想着,两人不知不觉已经爬上了陡坡,许卫秋想要松手,岂料对方却握得紧,她费了好一会劲才松开了手。
前方是半人高的灌木林,两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走着走着,许卫秋突然停了下来,并伸手拦住了赵彦的去路。
“怎么了?”赵彦不解地望着她问道。
“你看。”许卫秋示意他看向两尺开外的草丛,有几株草被扎在一块。
“那是双草结,是狩猎者留下的记号,据我所知,这是在警示路人前方有危险。”
闻言,赵彦看了她一眼:“你知道的东西还真不少。”
许卫秋笑了笑:“都是听村里的老人讲的。”事实上这些都是她刷短视频刷的。
赵彦小心翼翼地往前一步,轻轻拨开草丛,底下一个铺兽夹印证了她的说法。
两人对视一眼,皆脸露欢喜之色,既然这里有狩猎者的痕迹,不就代表他们很快就能找到出山的路了。
只是这个铺兽夹表面锈迹斑斑,不知是否猎人遗忘在此地的。两人决定不在此地守株待兔。
害怕附近还会有猎人布下的陷阱,两人走得分外小心,只是沿途再也没有见到有双草结与捕兽夹。
大约走了二里路左右,一直走在前头的赵彦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许卫秋一脸不解地抬头望着他。
“赵福,你听……”
“怎么了?”许卫秋听话地侧耳倾听,听着听着,突然面露惊喜之色:“是水声。”
赵彦点点头。
两人循着流水声往前走,那潺潺流水声越来越清晰,许卫秋再也按奈不住,无比兴奋小跑着往前冲去,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果然就见一条河流在山凹处蜿蜒而下,河道里怪石嶙峋,河水清澈见底。
她回头,一脸雀跃地冲着紧随其后的赵彦感叹道:“这条河好漂亮。”见她一脸的兴奋,赵彦脸上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许卫秋小跑着奔至河边,弯身洗了洗手,掬起一捧水就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久旱遇甘霖,只觉得河水清甜可口,她喝得急了,还被水给呛了一下。
一回头,见赵彦正扭头看着自己,一时兴起,掬起河水就往他身上泼去,赵彦见状也毫不客气地回敬了她一记。
两人在河边打闹了好一阵,才沿着河道一直走,来到一处深潭,潭水碧绿、绿树成荫;赵彦很是干脆利落地脱下身上的外袍,光着膀子一头扎进了深潭中。
他潜入潭水深处,又游出水面,就见许卫秋站在边上望着自己,目带欣羡之色。
望着她,赵彦突然起了戏弄之心,于是他冲着岸边的人勾了勾手指头,说道:“赵福,快脱衣服下来洗一洗,水里可凉快了。”
见许卫秋不说话,他细长的眼睛眯起,继续揶揄道:“你莫不是个旱鸭子吧?”
许卫秋没接话,低头捡起地上他那几件散落的衣服,说道:“你洗吧,我去把这几件衣服给洗了。”说完这话,抱着衣服就走开了。
见状,赵彦咧嘴笑了起来,随即一头再度扎进了水里。他水性极好,像一尾鱼儿般在深潭中来来回回游了个痛快,直到手皮都泡皱了才依依不舍地上岸。
四目望去不见那丫头的身影,他的衣物已经洗干净此刻正晾在岸边的巨石上,日头大好,他上前一摸竟然已经全都干透了。
第二十七章 毫不避嫌
许卫秋回来之时,就见赵彦衣装整齐地坐在一块巨石上姿势懒惰地晒着太阳。
听到脚步声赵彦扭过头,在看到许卫秋的一刹那他不由得微微一怔,此刻这奴才长发披散,倒是有几分女儿态。
见他望过来,许卫秋一脸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赶紧把尚未干透的长发重新扎起来。
赵彦偷偷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脸蛋清爽,身上的衣物透着湿气,明显是已经找地方偷偷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赵彦也没点破她,他从石面上一跃而起,伸手指了指脚边说道:“去生火吧,今天我们吃烤鱼。”
许卫秋随着他所指的地方望去,但见草地上有几尾鱼,估计被抓上来挺久,鱼儿一动不动。
许卫秋杀了鱼,下到河道浅水区清洗。
赵彦见她当着自己的面挽起裤管,露出两条细白好看的小腿;他知道她眼睛长得好,五官也秀气,没想到其他地方也不赖。
赵彦毫不避嫌,目不转睛地欣赏着。看着看着,他眸色不由得深了深。
许卫秋来自异世,心里本就没什么男女大防的概念,哪里知道自己一个不经意的行为却惹来后面一双虎视眈眈的双眸;她低着头,手拿小刀在那里专注地打着鱼鳞。
太阳西斜之际,简易的烤架在岸边支了起来,赵彦与许卫秋两人一左一右围着烤架认真地烤着鱼。
两条鱼在火气的烘烤之下渐渐转了色,香味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赵福,你看看这条鱼熟了没?”赵彦把手上叉着鱼的竹签向她递过去,谁知动作过大,一个不小心,手被烧得正旺的火炭烫了一下,赵彦一个吃痛,赶紧把手收起来。
“怎么?烫着了?我看看……”
许卫秋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凑上去一看,但见他手背一片红肿,明显被烫得不轻。
这种程度的烫伤,许卫秋知道最佳的处理方法就是让他把手放在流水里泡上个十来分钟,大概就没什么事了。
偏生此刻许卫秋却想起了那个被活生生烧死的囚犯,忆起了这人当时的冷酷,于是有意让他吃点苦,便没有吱声,只是假模假式地关切了两句。
过了好一会,见他一直拧着眉,忍不住说道:“很疼么?这么烫一下都受不了,那个被你活生生烧死的囚犯该有多痛。”
闻言,赵彦停下了动作,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不怕死地又加了一句:“任何一条生命都有活下去的权利,无论是那些囚犯还是丁大人。”
赵彦脸色微变却没有发怒,只是说道:“收起你的同情心吧,那些都是十恶不赦之徒;再说了,服刑期间逃跑本就是死罪。”
许卫秋争辩道:“死罪是死罪,但把人活活给烧死,实在太不人道了。”
她与他四目相对:“即便要杀,也不能虐杀。”
赵彦别开了脸,半晌,他垂眸看了看手背上的伤口,轻声说道:“我不这样做,如何立威?”
许卫秋闻言,没再说话,转头望着不远处的汩汩流水。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谁也没再说话,微风掠过,吹得两人衣衫飘动……
是夜,火堆烧得正旺。
两人静静地躺在火堆旁,仰望着天空的明月。
赵彦看着看着,突然有感而发地说道:“也不知道这明月上面是怎么一番景象?”
许卫秋见他很是向往的模样,心想却想,它真实的模样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这月球上什么都没有,它再美也是借太阳的光;而太阳光芒万丈,却让人不能直视。
如此想着,嘴里却应道:“上面不是有嫦娥,还有她的广寒宫和玉兔吗。”
赵彦扭头看着她,笑道:“那些只是神话故事,是人们对于未知之物癔想出来的东西,哪能当真。”
这人倒是人间清醒。
许卫秋眯起双眸,看着这轮明月,不由得感叹道:“今天的月亮是真美,像一颗夜明珠。”
经她这么一说,赵彦望着她,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把我的玉牌还来。”
许卫秋立刻会过意来,暗恼自己没事提什么夜明珠,她装作一脸糊涂地问道:“什么玉牌?”
赵彦一双狭长的双眸危险地眯了起来,反问:“你说呢?”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说话间就见对方往自己后脖梗伸出一只手来。
上一回,自己就像小猫一样被他捏着后脖颈,那滋味叫一个酸爽,知道他又要故伎重施,许卫秋脖子一缩躲了开来,不甘不愿地把先前从他那里顺走的玉牌从里衣内掏出来。
赵彦伸手来要,却被她避了开来,月色很亮,玉牌在月色中露出漂亮的光泽,她借着月色念着上面的字:“阿依……这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吧?”
好奇心被勾了起来,许卫秋凑上前,小心翼翼地向他试探道:“赵大人,这阿依是谁?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