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院试
因为府试之后很快就是院试,阅卷官们连夜批卷,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们就忙得不可开交。
陆知许每日按时喝药,因为四五天没有碰红婴,他整个人变得焦躁不安,喜怒无常,每每拿起书本,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事到如今连他也意识到这个红婴的不对劲,他掏出那包茶叶,想要丢到垃圾桶里。担心被人勿食,又捡了回来,带到一处偏僻地,埋进树下的沙土里。
张榜这日,学子们聚做一团,神色各异,有的悲,有的喜。
郁安考上了府试案首,徐竟舟和陆知许也都在榜上,不过是比较靠中间的位置。
这个结果自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郁安已经是两个案首,这已经是万里挑一,若是再考上一个院试案首,那他就是省里的第一个小三元。
阁楼里,天赐已经被震惊了一次,这次淡定了不少,他懒懒地托着脸,端起天疏的菊花茶喝了一口。
“这个郁公子有点本事。”天疏渐渐提起了兴致。
“不,是二小姐有本事。”天赐说:“她一眼就看出这是个有潜力的残废。”
天疏儒雅的俊脸上露出一抹无语,有点怀疑是不是二小姐给他下了蛊。
他摇了摇头,说:“明天才是重头戏。”
没错,紧迫的时间并没有给考中的学子们一点喘息的机会,因为隔天就是最最重要的院试。
院试要考五天,五天内所有的吃喝拉撒都要在考棚里完成。
考棚外,云遥担忧地看着郁安,说:“要是热的撑不住了就出来,千万别中暑了。”
“好,”郁安微微点头,没有走,神色里有一丝犹豫,他顿了顿,说:“若是我考中了,但不想去京都,你会难过吗?”
云遥笑了,眼里如同摧残的星河,她拇指拂过郁安的侧脸,说:“如果你不想去,那我也不想去。”
郁安心头一暖,坦然地进了考场。
院试可以说是平民和官场的分界线,考上了就是秀才,可以参加省级以下的官员竞选,没考上就要再苦等三年,参加下一次院试。
每到这种时候,就会有很多牛鬼蛇神钻出来,用卑劣的手法争夺资源,也因此,大多数资源还是会流到有钱人手中,寒门贵子少之又少。
一个陌生的监考官开给郁安送墨水,他神色有些紧张,眼神紧盯着郁安的桌面。郁安察觉到不对劲,慌忙抬起长袖,尽数遮住了泼过来的墨汁。
他眼神冰冷地看着监考官,瞳孔中的寒意似是要把他杀死。
监考官吓的后退了一步,不明白这个瘸子眼神怎么如此吓人,他慌慌张张地跑出去,引来了其他监考官的目光。
一个方脸监考官见此人身形陌生,走到郁安的考棚里看看情况,见他满袖的墨汁,一下就猜出个七七八八。
他重新给郁安拿了一瓶墨水,好心地说:“你把上衣脱下来写,不要把墨沾到试卷上。”
暗处的一棵树上,天赐被这一幕吓得心惊肉跳,他拍了拍胸脯,突然感觉背后多了一道气息,他下意识地出拳,被云遥一掌接住。
“二小姐,你会轻功!”天赐压低声音,震惊地说。
云遥嘴角一抽,无语地说:“不会,我爬上来的。是你察觉的太晚了。还有,不要叫我二小姐。”
“那是我刚才太专注了。”天赐感觉被看扁了,他把刚才看到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云遥。至于后面那句话,他完全没理会。
云遥脸色一沉,双眼里酝酿着怒意,在天赐以为她要去收拾那个假监考官的时候,她突然说:“所以你看到我相公的上半身了?”
?
天赐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好在树枝够粗,他连忙给云遥让了地方。
因为考棚附近有重兵把守,所以他们所在的地方离考棚不算太近,云遥只能看到郁安的小小身影。
看到郁安只是脱了外衫,沾了一点墨的里衣袖子挽在上面,她失望地叹了口气,颓丧地低下了头。
天赐满脸黑线,感觉二小姐有点过于不矜持了。
不一会儿,那个假监考官被官兵拖了出来,不知道压去什么地方。
云遥看了天赐一眼,说:“带我过去看看。”
天赐拦着云遥的腰一个跃起,一路跟随官兵到了省城衙门。
假监考官被拖进地牢,云遥看不到,烦躁地啧了一声。
天赐说:“这种小地方的捕快都是垃圾,我可以带你偷偷进去。”
一听这话,云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警惕地问:“丞相为什么派你跟踪我相公?”
天赐一愣,梗了梗脖子,难以置信地说:“什么跟踪,是保护!相爷跟踪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云遥死死地盯了他一会儿,见他不像在说谎,勉强暂时相信了。
她摸了摸下巴,说:“走,带我溜进去。”
天赐确实说到做到,表演了一把蛇皮走位,真的避开了层层守卫,带云遥躲到监狱暗处,属实把她秀到了。
刺鼻的腥臭味熏得云遥头晕,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把里面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原以为捕快把他带下来是要审问一番,没想到两个捕快拿着带刺的鞭子,轮番上阵,直接把人抽死了。
这省城的县太爷竟是个只当官不办事的,估计是不想惹上这假监考官背后的金主。
云遥心里暗骂了一声,被天赐偷偷带出去了。
“现在怎么办?”天赐下意识问。
云遥揉了揉太阳穴,说:“你还是继续保护我相公吧,考试还有四天,我担心还有人对他下手。”
天赐点点头,又问:“那二小姐呢?”
云遥黑了脸,说:“不要叫我二小姐。”
天赐见二小姐是真不高兴,只好说:“云姑娘。”
云遥叹了口气,说:“我心情不好,随便转转,你不用管我。”
天赐闻言,飞身离开了。
云遥静静地躲在树后,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两个捕快拖着一个麻袋从侧门走出来,转身进了一个小巷。
那个麻袋里装的应该就是假监考官的尸体,云遥隔着远远的距离,偷偷跟了上去。
第35章 红婴
这一跟,竟然跟了十几公里,到了一处偏僻之地,两个捕快把麻袋往坑里一丢,互相抱怨着离开了。
空气里弥漫着十分难闻的气味,云遥走上坡,看到了一个大坑,里面堆着密密麻麻的尸体,阴气森森,令人作呕。
这是一处乱葬岗,县衙里死的犯人应该都堆在这里。
里面估计躺着不少冤魂。
云遥忍着恶心,缓缓滑到坑里,把那个麻袋拆开,露出假监考官鲜血淋漓的尸体。
她的脸纠结成一团,掏了掏他身上的口袋,里面空空荡荡的,估计都被捕快掏光了。
云遥不是法医,她之所以跟过来,不过是希望在他身上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来证明他的身份。
只要知道他的身份,就一定能找到背后的人。
她不能允许有人伤害郁安。
云遥孤注一掷,扒开他的衣服,在他的脚踝处看到了一个圆形的烙印。
这家伙居然是个奴隶。
奴隶是没有身份,没有户籍的,他们不用交税,不用充兵,一生都被奴役着,因此没办法查到任何有关的信息。
云遥丧气地低下了头。
其实原先绍国是没有奴隶制的,大部分奴隶都是南越送的,被发配到绍国各地,用很少的价钱就能买到,根本没有人权。
南越作为被绍国压迫的国家,基本上是有啥送啥。
云遥看了看沾血的裙摆,干脆把手上的血也涂到衣服上,一路走着回去了。
等她到客栈门口的时候天都黑了,一双绿油油的小眼睛出现在她面前,喵喵叫个不停。
云遥把它抱起来,说:“我身上的不是我的血,我没有受伤。”
夏天黑的晚,这个时间楼下餐厅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店小二点着一盏油灯,在昏黄的灯光下擦桌子。
云遥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血,怕吓到他,准备偷偷上去。
谁知云遥都走到楼梯口了,黑蛋突然叫了一声。
店小二闻声望去,就见面前站着一个白衣,沾满鲜血的女鬼。怀里还抱着什么怪物,眼里发出渗人的绿光。
“鬼...”店小二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云遥:...
她歉意地笑了笑,在黑蛋脑壳上拍了一巴掌,快步上楼了。
不一会儿又穿着干净的衣服下来,把店小二叫醒,说:“给我准备一条生鱼。”
店小二先是左右看了看,紧张兮兮地说:“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没有啊。”云遥面不改色地说:“我只看见你在地上睡觉,可能是你做噩梦了吧。”
店小二愣了好一会儿,问:“那我咋浑身都疼呢?”
“因为地上硬啊。”
“也是哦。”店小二龇牙咧嘴地站起来,去后厨给云遥拎出一条处理好的鲫鱼。
院试第二天,不少学生中暑晕倒,被抬了出去。
这一晕,三年的努力全白费了。
其他学生听到声响,也顾不得面子,纷纷把上衣脱下来,光着膀子答题。
考棚里到处都是汗味儿,时不时还能闻到饭菜馊了的气息。
郁安皱了皱眉,终于赶在这天下午写完了。
监考官们早就听说他的事迹,见他不到两天就出来,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郁安回去的时候,云遥正一手扼住黑蛋命运的喉咙,把它抵在墙上,一手指着它的猫脸,一脸威胁地看着它。
云遥听到开门声,见郁安回来,她先是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下一秒又转过脸瞪着黑蛋。
郁安愣了一下,问:“它怎么了?”
云遥叹了口气,说:“黑蛋总是从窗户跳下去,而且还会开窗。”
虽然它不会受伤,但是要不是它,店小二怎么会被吓晕呢?吓晕就算了,为了给黑蛋找吃的,她还得昧着良心对店小二撒谎。
虽然良心也不怎么痛就是了。
郁安微微蹙眉,也觉得有点麻烦,倒不是想关着它,主要是因为上回那件事,周围人有点怕它。
他淡淡出声:“我们带它去远处转转,也许它累了就不想出去了。”
云遥微微摇头,说:“我带它去就好了,你需要好好休息。”
一晚没睡好,此时郁安的神色有点憔悴,云遥给他找了身干净衣服,说:“换身衣服,好好睡一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好。”郁安微微点头,心里一暖。
话一刚落,身后传来吱嘎一声,一转头,窗户开了一个缝,黑蛋已经跳下去了。
云遥抓狂地揉了揉脑袋,大踏步离开房间,跑下楼梯,追到客栈后面的林子里。
黑蛋瞅了瞅云遥,跑到一颗树前坐下,朝着云遥的方向喵喵叫。
云遥追过来,就见这棵树下有个洞。
黑蛋不叫了,滴溜溜地看着云遥,瞳孔在黄昏柔和的微光下圆溜溜的。
“你就是为了带我来这个地方?”云遥疑惑地蹲下来,仔细看了看这个洞。
一股细微但熟悉的幽香钻进云遥的鼻孔,她从松散的小土坑旁拾起一小片红婴瓣,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她脑海里,她几乎立刻站起身,朝着考棚的方向狂奔。
黑蛋连忙追上去。
一人一猫速度快的惊人,甚至超越了旁边的马车。
车夫惊掉了下巴,眼睁睁看着云遥和黑蛋越来越远了。
另一边,考棚里,陆知许坐立不安,浑身颤抖,身上起满了鸡皮疙瘩。
闷热的夏天,别人都热的不行,只有他觉得好冷好冷。
他强咬着牙,在试卷上写下一个个歪曲的字,可是身体就像到了极限,眼前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他掏出怀里的那包沾着土屑的红婴茶,眼里是止不住的渴望。
吃一点,就吃一点,等撑过院试,他就把这玩意戒掉。
这么想着,他的双手已经控住不住的凑近包装纸。
忽然传来啪嗒一声,毛笔摔到地上,留下一圈墨渍。
陆知许惊醒了一点,他把茶叶丢到一边,捡起毛笔,重新蘸墨,眼睛凑到试卷前面,使劲看清题目。
他不能被这东西牵着鼻子走,他还能再坚持坚持。
监考官不知道陆知许正在天人交战,只感觉他病得不轻,心里有些同情。
第36章 获救
各位应该警醒,一次性大量吸食毒品,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最严重的两种就是死亡和严重的暴力倾向。
陆知许感觉眼前的字跳来跳去,他放下笔,抓狂的挠着胳膊,脖子,只觉得浑身上下爬满了蠕虫,又痛又痒。
他的脖子被挠出一道道红痕,有的地方还渗出一丝血液。
监考官吓了一跳,担忧地说:“我送你去医馆吧。”
“不...不行。”陆知许颤抖着说:“我还能坚持,我能写...”
说着他就拿起笔,脸埋在卷子上。
可惜事与愿违,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那一笔一画仿佛都变成了嘲讽的笑脸,围绕他,在他耳边无情的嘲笑。
陆知许一下子变得暴躁起来,他一会儿大喊,一会儿用头框框撞桌子,险些把油灯撞翻。
监考官冒了一身冷汗,说:“你不能写了,我要为你的健康负责,我现在去叫官差。”
“不行!”陆知许猛地抬头,猩红的眼瞪着监考官,活像一只厉鬼。
监考官吓得后退了一步,但还是壮着胆子说:“你如果带药了赶紧吃,要是症状不能缓解,我必须把你送到医馆。”
陆知许哆哆嗦嗦地拿过茶包,双手死死捏着它。
他要考试,他的娘和妹妹还在等着他。
他颤抖着打开茶包,勾人的红婴瓣映入他的双眼。
那特殊的幽香钻进他的每一个毛孔,可以说是无孔不入。
他陶醉的闻了闻,顿时感觉焦躁不安的身体得到了缓解,他再也忍不住,抓起红婴瓣,大把大把地往嘴里塞。
像个忍饥挨饿多日的人,把面前的食物全吃光了。
陆知许后仰在椅背上,露出一副欲仙欲死的表情,一会儿嗤笑,一会儿哭泣,口中喃喃自语。
不一会儿,他眼前的一切又变成了红色,红的更加可怖,更加真实。
监考官不知道陆知许看到了什么,他只看见陆知许吃了“药”,不见好转反而更加奇怪了。
他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拉住陆知许的手腕,问:“你还好吗?”
陆知许抽回胳膊,忽然冲上前,死死掐住监考官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