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如此,也不方便云遥睡觉,她先是找了个侧卧的姿势,结果后脑勺一个劲地撞墙。
后来她又平躺,但毕竟是马车,没那么大空间,她总是伸不开腿,她曲着腿睡,每次要睡着了就下意识伸腿,脚趾顶在马车上,很不舒服。
反观郁安,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马车一角看书,时不时翻一页,眼神微动,好看的像一幅油画。
但其实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只是用眼角余光注视着云遥的动静。
云遥努了努嘴,目光在郁安身上瞥过,停在他健康结实的右腿上。
那里看起来很好睡。
云遥眨了眨眼,悄咪咪地挪到对面,在郁安旁边坐下。
郁安心神一动。
云遥凑近了些,假意看他的书。上面都是一些经文诗赋,大多数字云遥都认识,但凑在一起就完全看不懂了。
她的头几乎要碰到郁安的肩膀,几根固执的呆毛在郁安精致的下颚线上来回骚动,惹得郁安一动不动,浑身僵直,还故意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云遥看见字就更困了,她微微打了个哈欠,时不时偷瞄郁安一眼,见他没什么排斥的神色,便开始动了。
她掂量着往右挪了挪,隔出差不多的位置,方便她躺下。
郁安见云遥突然远离了,松了口气,同时心里也没由来的失落,他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颗脑袋突然从他胳膊下面钻过来,枕在他的右腿上。
云遥柔软的发丝在郁安腿上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侧躺睡觉。
这里真是个好位置,又温暖又舒适,云遥笑眯眯地看了郁安一眼,转头进入甜甜的梦乡。
郁安感觉腿上多了个热源体,他不知所措地放下书,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双手不知该放在哪里。
无比的煎熬。
第32章 省城
天黑之后,四人准备找个客栈歇脚,云遥迷迷糊糊惊醒,下意识摸了摸嘴角。
没有口水,还好还好。
她睡了这么久,估计郁安腿都麻了。她歉意地笑了笑,想要帮郁安揉揉腿,刚把小手搭上去,就被郁安拍开了。
郁安耳垂通红,自己捏了捏腿,吃力的下了马车。
云遥看了看被拍红的手背,努了努嘴,把黑蛋薅下来跟了上去。
四个人订了四间房,徐竟舟和陆知许有些诧异郁安分房睡,但毕竟是别人的家室,也不好多说什么。
晚饭时云遥给黑蛋要了一块儿生肉,黑蛋把肉拖到云遥旁边旁边,一口一口吃了起来。见它脖子后面有一缕毛炸起来,云遥伸出一根手指帮它捋顺。
徐竟舟和陆知许显然对这个小家伙有点好奇,吃饭的时候会时不时看它一眼。
晚饭后黑蛋慢悠悠地跟在云遥后面,想到她的房间睡觉。突然被郁安一把薅住后脖颈。它感觉整张猫脸都要被扯到后面去了,两边侧脸露出了一小块儿倔强的眼白,它不满地竖起飞机耳,却被缓缓提溜到面前。
郁安神色冷漠地说:“你和我睡。”
黑蛋:...
隔天马车上,云遥正襟危坐,对着郁安拍了拍自己的腿,霸道的说:“男人,给你睡。”
郁安俊脸一红,摇头拒绝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四人一猫终于到了省城,这里确实比镇子繁华好多,云遥好奇地朝外看看,忽然想起什么,掏出她的玉面具戴在脸上。
省城此刻聚集了几个县的考生,客栈不可避免的爆满,几人找了十几家,终于在离考棚不算太远的地方找到两件空房,但都是别人挑剩下的小房间,勉强能挤一挤。
于是理所当然的,陆知许和徐竟舟一间,郁安和云遥一间。
此时离府试还余三天,考生们都在紧张的复习,陆知许和徐竟舟也一样,除了吃饭时间,他们都在房间里读书。
这天晚饭,陆知许拿出他那包清醒的茶叶,找店小二要了一壶热水。
其实这一路上他经常喝茶,基本上两三天总要喝一杯,云遥对茶不感兴趣,平日也不怎么理会。
陆知许见众人脸上都带着点数日奔波的疲惫,给每人都泡了一杯。
“谢谢。”云遥接过茶杯,礼貌道谢,刚递到嘴边,突然间黑蛋像发了疯似的冲上来,在桌子上乱刨一桶,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摔碎,冲着云遥手里的茶发出危险的嘶声。
郁安抬手挡住了撒到云遥这边的汤汁,袖子湿了一片。
店里的客人被吓得不轻,寻思怎么有人吃饭还带个发疯的小畜生,怕染上狂犬病,都胆战心惊的离开了。
徐竟舟和陆知许见云遥有危险,想要把它打跑,云遥冲他们摇了摇头。
她疑惑地看了眼黑蛋,意识到什么,将茶水倒掉,在地上留下一滩诡异的红。
黑蛋立刻老实了,收起它的尖牙,跑到一块儿干净地方,清理它沾满饭菜的爪爪。
店小二哆哆嗦嗦地拿着账单,看了眼一旁安静舔毛的黑蛋,考虑要不要上前要赔偿。
云遥主动走上前,甩给店小二一袋碎银,说:“我家猫刚才爪子扎了尖刺,故而疼的扑腾了一会儿。给你们添麻烦了。”
店小二颠了颠银子,又打开看了眼,顿时笑开了花,这么多钱别说几个盘子了,甚至够给全店的人买单。
他又看了眼黑蛋,又有些犹豫的说:“这倒是没什么,就是客人看到这只猫怕是会害怕。”
云遥表示理解,她说:“我会把猫关到房间里,在我们离开前,不会让它出来。”
店小二松了口气,赶紧说:“客官先换一桌坐吧,我们马上重新上菜。”
云遥对郁安说:“相公,你跟我上去换套衣服吧。”
“好,”郁安点头。
云遥难得温柔地把黑蛋抱起来,摸了摸它柔软的毛,送到二楼房间,说:“这段时间就委屈你了。”
黑蛋好像理解了,乖乖跑到床上继续舔毛。
云遥给郁安找了一套干净衣裳,目光纯粹地看着他,见他迟迟不动,只好收了心思,走到门外等他。
听着里面传来的布料摩擦声,云遥说:“我怀疑那个茶叶有问题,很可能是一种新型毒品。”
郁安眸色一沉,他在黑蛋发疯的那一刻也开始产生怀疑,想起他被推下楼梯的经历,起初只觉得是陆知许休息不足导致的神志不清,如今想来他确实是在喝茶之后产生的异样。
他不由出声询问:“毒品是什么?”
云遥愣住了,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还没有毒品这个概念,她只好开始胡说八道:“我造的词,用来指会让人上瘾,而且对身体伤害很大的东西。”
“上瘾...吗,”郁安眉头一皱,书上从未记载过这样的东西,云遥却知道。
他换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锁好门,说:“如果真如你所说,那后果不堪设想。”
在一个国家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毒品的出现无疑会带来空前绝后的灾难。
云遥面色出奇的凝重,她摸了摸下巴,说:“最好是我猜错了。”
两人下去的时候,地上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好了,店小二正在上菜。
陆知许没了喝茶的心思,正和徐竟舟端坐在那里。
云遥看了眼瘦的眼球凸起的陆知许,问:“我能看看你的茶叶吗?”
郁安闻言,下意识护到云遥面前。
云遥不知道陆知许把他推下楼梯的详细经过,只觉得把自己护在身后的相公好帅。
陆知许心里有点受伤,但他也知道不可避免,他大方地拿出纸包,说:“请看。”
云遥打开纸包,顿时传来一阵幽香,她轻轻捏起一片茶叶,仔细看了看,确认是自己从没见过的植物。
徐竟舟蹙了蹙眉,他发现茶叶变多了,显然是陆知许又去买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茶叶吗?”云遥问。
陆知许笑着说:“叫红婴,据说是一种很美的花。”
第33章 府试
“你们都没见过吗?”云遥又问。
徐竟舟也摇了摇头。
云遥搓了搓茶叶,在手指上留下一些殷红的碎屑,她语气凝重的问:“你喝过这个茶后,中途有长时间断过吗?”
陆知许一愣,他隐约察觉到不对,神色变了变,说:“不曾。”
他每次感到想喝的时候,就会立刻泡茶,从来不曾断过。
云遥的脸一下子黑了,她当然可以觉得是自己犯了职业病,胡思乱想。毕竟这个植物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陆知许明显产生了依赖性,甚至瘦成皮包骨还毫无所觉。
也或许可以说,陆知许可能知道这个东西会对他造成伤害,但他选择蒙蔽自己。
云遥默了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说:“我怀疑这茶叶会损伤你的身体,你最好别再喝了。”
先让他试着远离这玩意,或许它没有毒品那么难戒掉。
陆知许没由来的生出一丝怒意,他下意识地反驳“云姑娘是怎么判断出来的,通过你那只猫吗?”
徐竟舟诧异地看了陆知许一眼,他从没见陆知许如此说话。
“猫的鼻子比人灵敏多了,或许它真能闻出些什么也不一定。”云遥这么说了一句,便不再多言了。
她差点忘了,她已经没有义务管这些了。
这晚,陆知许到底是听了云遥的话,忍着没有碰茶叶。
郁安悄悄带黑蛋出去上了厕所,本来是云遥要去的,但被他截胡了。
他黑着脸看黑蛋在地上埋屎,要不是还剩一双眼睛,黑蛋就要和黑夜融为一体了,
等一人一猫回去时,云遥已经躺进暖烘烘的被窝了。
她把旁边被子掀开,拍了拍枕头,说:“相公,来睡。”
郁安红了脸,慢吞吞地上床,不过没有盖云遥的被子,而是又打开一张盖在身上。
黑蛋舔了舔爪子,喵了一声,显然也想上床,它朝着云遥那边跃跃欲试,突然被郁安捞起来,放到身侧。
它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看了郁安一眼,钻进他的被窝里,头挨着郁安的肩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郁安顿时感觉肩膀暖暖的,伸手摸了摸它柔软的毛。
“我也要被摸。”云遥的声音突然从另一边传来。
郁安的脸腾地红了,他手一顿,缓缓转身,就见云遥把头凑到他旁边。
他轻轻揉了揉她的软发。
云遥轻笑一声,怕郁安睡的不舒服,又悄悄挪了回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黑蛋的呼噜声,这床有点硬,云遥躺了一会儿才生出睡意。
她迷迷糊糊地转了个身,发现郁安正神色担忧地看着天花板。
他在担心陆知许。
转眼到了府试这天,云遥淡淡瞥了眼明显有些精神不振的陆知许,没说什么,一路护送郁安到了考棚。
府试要考一整天,允许带食物,但中途不能离开考场。
夏日的骄阳炙烤着大地,为了防止食物变质,云遥给郁安带了一些果干和肉干,装了一瓶水,嘱咐他尽量不要喝太多,免得中途上厕所。
与县试不同的是,府试是一人一个小隔间,每个隔间都有一个监考官,可见其严格程度。
考棚密不透风,像个巨大的蒸炉,里面弥漫着汗臭味。
郁安的考间里,监考官正在不停地擦汗。他的汗流的尤其多,汗流满面,大汗淋漓,后背已经被汗浸透了。
他这不单单是热的,还是被郁安吓的。
只见郁安先是把卷子捧了起来,像看书一样通读了一遍,随后就开始了他暴风骤雨般的答题速度。他行云流水般的在试卷上着墨,所过之处如风卷残云,字迹却特别的潇洒有力。
六个时辰的题,他一个时辰就做完了。
监考官糊了一把老脸,连忙给郁安让路。
云遥正站在一处阴凉地,见郁安出来,她快步迎上来,面具下的一双眼笑意盈盈:“恭喜相公完成府试啦。”
“嗯。”郁安微微点头。
云遥拿出帕子,轻轻擦去郁安额角的汗。见郁安把头凑上来,她轻轻笑了。
“相公,你最近有遇到过什么麻烦吗?”云遥突然问。
郁安一愣,说:“不曾。”
“这样啊。”云遥摸了摸下巴,说:“那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另一边,天疏正在写信,天赐从窗户跳进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天疏没有抬头,边写边问:“你怎么回来了?”
天赐摘下面罩,圆圆的脸上露出有点丧气的表情,说:“二小姐去了考棚,我被发现了。”
天疏抬起手中的笔,语气颇有些好奇:“二小姐还有这种本事。”
“是啊。”天赐说:“要不怎么说是二小姐呢。”
天赐见天疏在写信,凑过去看了看,问:“你在写什么?”
“给相爷写信,告诉他二小姐不日进京。”天疏说。
天赐眼角一抽,说:“院试还没考呢,你就开始写信了。再说你怎么确保国子监会收一个瘸子。”
天疏淡淡看了他一眼,说:“不要因为这种小事看轻一个人,你别忘了,神医就在咱们相府,他瘸不瘸还要看相爷怎么说。至于写信,纯粹是路途遥远,不想让相爷等太久罢了。”
天赐不屑地冷哼一声,懒得搭理天疏,转身离开了。
酉时,考生们接连离开考棚,一个个就像从汗蒸房里出来的,汗流浃背。
陆知许刚出来就晕了过去,他能撑到现在全屏一口气。
徐竟舟连忙扶住他,和车夫一同把他送到了医馆。
老大夫都要下班了,见来了个晕倒的病人,又重新回了医馆。他仔仔细细给陆知许把脉,说:“有点中暑,并无大碍,就是...”
徐竟舟紧张地问:“怎么了?”
老大夫眨了眨浑浊的眼,叹了口气,问:“他多大了?”
徐竟舟说:“快二十一了。”
“虚,太虚了。”老大夫说:“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怎么比我还虚。”
老大夫不信邪,看了看陆知许的眼球,有扯出舌头仔细看了看舌苔,说:“他是不是经常喝药啊,这肝都要坏了。”
徐竟舟愣了一下,说:“他不喝药。”
老大夫摇摇头,显然不信徐竟舟的话,他给陆知许开了些护肝的中药,又开了一些撤火药,说:“你这朋友脾气挺暴躁吧,叫他少生气,别白白损坏了身体。”
徐竟舟闻言,蹙了蹙眉,感觉这老大夫是个庸医,正要说些什么,就见老大夫拿出几根银针,在陆知许头上扎两下,陆知许就迷迷糊糊地醒了。
老大夫对徐竟舟说:“带他回去吧,告诉他平时少油,少盐,少辣,一年内不近女色,好好养养还是能恢复的。”
就是再怎么养也不可能回到当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