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余烬——峨盐【完结】
时间:2023-07-03 17:15:02

  领导身旁的包围圈,向来按照职务和得势分层,像个花卷。
  老陈成了卷子皮。
  余津津笑了一下。
  陈主任脸上闪过一丝讪,立刻堆出满脸笑,唯恐余津津看不到他的热情似的。
  一个人失势,再佯装,都散发着不支棱的气息。
  可能因为这样,余津津的眼神落在陈主任身上久了点。
  大老板立刻朝余津津暗暗递上处理结果,喊了一嗓子外围的陈主任:
  “小陈!到前面来!你以前兼任后勤主任,余记者办公室哪里有不合适的,你做好协调工作。”
  余津津立刻翻译出:
  以前——现在被降职了。
  协调——处于可被自己支使的地位。
  陈主任得令,立刻挤到人群前面,朝余津津点个头。
  大老板呵呵笑着:
  “工作调整,小陈现在是副主任,空闲时间多一些。余记者刚搬办公室,好多东西不齐备,用不顺手,缺什么,要什么,直接找陈主任负责。”
  哈哈,陈主任被降职,而且被派送到自己面前,受自己支使。
  大老板这个人情送的。
  余津津指着众人身后的半落地玻璃墙:
  “透不过气来,麻烦陈主任换成全落地的。”
  同事们立刻转身,让出空地,闪出那面墙,看笑话似的看着陈主任。
  大老板点头赞同余津津:
  “是得换。设计上有点不合理。嗯······也是,装修不久,最怕甲醛!换成玻璃的,还有缝换换气。小陈,还站着干啥,赶紧联系干装修的!”
  陈主任立刻慌手慌脚出门了,临走时,不忘朝余津津交代办事去向:
  “余记者,我先去给你换玻璃墙。再有什么事情,我电话24小时开机。”
  也不是喝醉了到别处眯着,余津津找不到人的“24小时停机”了。
  等人散了,余津津站在窗台前往下望。
  也不怨先搬来的那些同事瞧不上老报社,楼下离洞绣湖公园不远,在高楼上可以望见湖心,幽幽水汽蒸的景色自带柔雾滤镜。
  和自己穿梭在湖边拍照时看到的湖光,不太一样。
  还是站在高处,俯视着好看。脚下不用踩泥。
  原来,边柏青的报复,远不止拿老陈做一天的贴身老奴那么浅表。深刻的伤害他的实际利益。
  也许,还不止今天知道的这些。
  只是现实不是电视剧,需要他亲自闹情绪出马。不声不响中,就有人替他完成了。
  余津津贴着玻璃窗,看见自己的脸,想起衣帽间穿衣镜前,边柏青站在她身后,脸贴上她的脸……
  她有止不住的微笑。
  不到一小时,已经有装修公司的来量墙的尺寸了。
  余津津懒得抬头看,在电脑上忙碌着。
  她才不是得志就猖狂的人,而是外面越议论她,她越要静下心,不然太丢边柏青的面子了。
  小唐进来给余津津泡茶,很热情:
  “津,今后你办公室,我给你打扫就行。”
  余津津从电脑上抬头,望着小唐,宽容一笑:
  “那辛苦你。”
  小唐很高兴她的好意被余津津领情,擦了书架,浇了浇花,静悄悄退出去了。
  没过多久,冯庆梅又带着抹布进来了,笑盈盈的:
  “小余,还是你这办公室亮堂。我活不是很忙,没事我就来给你擦擦桌子,整理整理文件,你得忙着写稿,没空拾掇这个。”
  余津津笑:
  “小唐已经把这活揽了。”
  冯庆梅毫不掩饰撇嘴:
  “小唐真是的,哪儿都有她!整天相亲相不上就够她喝一壶的了,工作能力又不行,她还哪有心思给你打打下手。还是我来!我这个人慢。”
  幸好余津津的电话响了。
  冯庆梅朝她友好抬抬眉,温柔:
  “我先出去了,你有事儿叫我哈。”
  接通,边柏青很温柔问:
  “新办公室办公,感觉如何?”
  余津津转着转椅:
  “都是大财主投钱买的,桌子大的能盖楼,椅子叫我躺上去就想睡觉。”
  边柏青听了很受用,轻轻笑了:
  “要有不满意,别不好意思,立刻朝他们提。”
  “我已经叫他们拆墙了,墙面半玻璃换成全玻璃。没好意思拆大的,挑了靠走廊,特别小的一面。不是发疯,是真的很丑,遮挡光亮。”
  “我让人找你们社长,给你换办公室。我钱都投了,他给你一个不好的办公室。”
  边柏青挑刺果真不直接出面。手下的员工抢着替老板维护体面。
  余津津赶忙制止:
  “别!低调!我可不想叫人家骂我靠上你,就烧的找不着北了。”
  “别人也靠不上我。”
  他笑。
  “你别找社长!我被捧的,这脸都肿一上午了,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你给我扫清了障碍,我还是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工作比较踏实。”
  边柏青吹捧余津津:
  “报社有你这样的员工,是他们的荣幸。带去了钱,还给他们干活。”
  余津津眺望着窗外的湖,轻轻的:
  “谢谢。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
  那端轻轻的:
  “你在别处报答我就好。”
  人得意了,说话也放肆,余津津把边柏青的话直译:
  “你送我上青云,我带你赴·云雨。”
  下午,余津津刚上班,发现墙面已经砸了,建筑垃圾早清理干净了。
  午休一直在施工。
  很快,陈主任带着装修队抬钢化玻璃来安装。
  不知道陈主任碰了什么,把手划破了,捂了两把纸巾,还在冒血。
  余津津装作没看见,继续埋在工作里。
  阳光透过窗子,照在余津津的办公桌上,她心下有隐隐的悲。
  明明有拿得出手的初战业绩,平时工作完成度比同期高,却要乘风,才能上青云。
  下午茶时间,大老板亲自呼喝大家下楼,安排了车辆,一起去赴余津津给大家欢迎会的还礼。
  余津津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边柏青的安排。
  心头又是一阵动容。
  他给自己的,太多太多。
  去了位于美食街的那家饭店,前台对自己过分热情,余津津才恍然大悟:
  这是边柏青第一次约她吃饭的地方,也是那间喻义颇多的707所在的饭店。
  余津津特意上楼,去看那间707.
  很奇怪的,所在楼层不是7楼,周边编号也都是雅号命名包间,唯独707不是。
  余津津拉住服务员,指着包间的牌号:
  “这个怎么跟其他的都不一样?”
  服务员笑:
  “那是边总特意挑了一间,让换的牌子呀,余小姐。”
  余小姐?
  服务员认识自己?!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才来过这家餐厅一次,怎么可能认识千万分之一的顾客!
  服务员似乎很懂余津津的惊讶,笑盈盈解释:
  “这是天青集团旗下的餐饮企业。美食街上的商铺,三分之一是天青的。”
  余津津震惊。
  以为很了解那个男人,谁知道只是冰川上的一角。
  鬼使神差的,余津津叫服务员拆了707的门牌号,带走了。
  在热闹的同事嗨闹中,余津津喝着冻饮,依旧冷静不下来。
  所谓的707压根不存在,是边柏青巧构的心思。
  她粗心,那时没发现。
  即使发现了,以当时她对他的态度和性格,也不会为这小小的埋线而辗转体味。
  而当一步步被边柏青攻陷的时候,他在她心里,建城是城,拆楼夷平,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边柏青所做的事,没有一件是浅表的,不耐烦的态度下,是极富耐心的埋线。
  包括对陈主任的报复。
  边柏青的报复,和他给出的爱一样深刻。并非逞口舌快的嘴炮。
  余津津好像有点明白,自己为何有时会隐隐畏惧边柏青有些时候的气质。
  藏在漫不经心不计较里的深沉城府……
  那个人头攒动,气氛热烈的昏沉包间里,大家都在为提前完成了广告业绩而欢呼。
  意味着,丰厚的奖金,是铁定铁的事了。
  大老板受着众人敬酒,口中得意广告业绩:
  “完了,完了!”
  坐在一边的余津津知道:她,也完了——
  边柏青的谶语“就有出不去的余津津”,是真的。
  是她自投罗网。
  她只能祈求:这个男人多爱她一段时间,失去兴趣的节点来晚一点。
  很快,余津津生出强烈的不安感:
  她没有可以羁绊边柏青的东西。
  婚姻呢?
  余津津违背自己曾经决不结婚的誓言,开始不停冒出一个念头:
  怎么才能嫁给他?
第25章
  边柏青砸了重金在报社,余津津砸了墙在报社,到第二天上班时,已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玻璃墙安装好了,被擦得透亮,只要路过办公室,都会被里间看到,而外面窥不到。
  余津津从办公桌上看每一个人路过的表情,张望里面,却因为看不到,对着一片镜像茫茫,眼神飘忽、无法搁置。
  单向的监视,是种隐秘的权力。余津津喜欢。
  天青集团的宣发稿上线报纸、自媒体,霸据着A版。
  附带的广告也已铺陈完毕。
  余津津第一次见到离自己最近的钞能力。
  他跟她情话绵绵的同时,背后已有周密布局在有条不紊完成。
  沉浸在二人小天地和浩浩荡荡商业织网,同时进行。
  但从未听见边柏青炫耀过。
  他的嘴,几乎只说些情话。
  下班时,余津津倒着911,大老板的车子在旁边让了她一下。
  现而今,她的停车位和领导班子的在一起。
  不用像其他人一样,提前找停车位,却发现还有更提前的同事,只好停到报社大门外的公共露天车场,风吹雨淋着;
  下班还要从办公楼走出很远,绕到车场,和周边其他单位的职工迁就谁的车子先出。
  从一开始接受这待遇颠覆的忐忑不安,到心安理得,仔细算算,不过几天时间而已。
  人真是天生的入奢易,适应快,不用教。
  午饭时间,余津津拿着卷在报纸里同时发放的广告特刊,去了天青集团下的大和珠宝。
  大和珠宝在桉城有近三十年的历史,那栋金色飞檐,颇有京式风格的建筑,当年建在闹市街口很扎眼。
  随着建筑设计的跌更,它在趋同于千篇一律的周围建筑中,还是风格不败。
  据说,门匾上的金佛,是纯金打的。
  桉城人买金购银,大和老牌子,是首选。
  只是想不到,有一天,路过很多次的地标金店的少东会是自己男朋友。
  余津津进去,挑珠宝。
  可能季节适宜,结婚、庆生的比较多,来挑首饰的络绎不绝。
  忙碌得不像珠宝店,反倒像菜市场。
  不停开单的柜员见余津津身边没男人陪同,脸庞又过于年轻,消费能力有限,她看的又都是镇店系列,招待不是很热情。
  余津津指着其中一条粉钻项链,要柜员开单。
  虽不是镇店款,但周边钻石把粉钻众星拱月,璀璀璨璨形成一大颗吊坠,戴上像银河坠在了脖子上。
  奢侈造就的梦幻。余津津喜欢。
  这条柜上的几个柜员分头开着新单,忙碌的脑袋旁挤着定好首饰的顾客,没空理余津津。
  余津津只好打给边柏青,反正买单时候也要找他。
  边柏青从机场接了北京来的人,往市区赶,不适合谈情说爱,听余津津撒完娇,只在电话里:
  “好。稍等。”
  声线没有起伏。
  余津津以为边柏青嫌她乱花钱,可是刚买了跑车。
  毕竟桉城市区一套房子的价格,来买一条不能吃不能喝的项链,是太奢侈。
  谁知,余津津挂了电话,正在首饰店迷路,找不到下楼的电梯时,已经有两个戴缠线耳机的小伙子拦住了她。
  他们朝余津津鞠躬:
  “余小姐请移步到贵宾室稍等,您要的项链马上包好。请问您还需要再看其他的首饰吗?”
  余津津摇摇头。
  这效率,已经震撼了她,只得晕乎乎跟着安保左绕右绕,进了贵宾室。
  十分钟后,和项链一起送进来的,还有一个午餐车。
  安保又是鞠躬:
  “余小姐,逛累了吧。边总说不能陪您午餐,叫我们招待好您。您的黑咖正在研磨,请稍等。”
  一个女员工,蹲在余津津沙发旁,递这递那,赔着笑脸,用消毒巾给余津津细擦每一根手指,安慰她黑咖送来时的等待。
  边柏青还记得她醉蒙蒙时随口暴露的口味取向。
  余津津也记得他说,喝黑咖的人,往往比咖啡本身让人成瘾。
  余津津喝着黑咖,盖棺定论:
  她已经对边柏青上瘾了。
  等余津津吃饱喝足,提着项链出门的时候,边柏青的车子直接开到了门口。
  本还心底骂谁不长眼,把车开成这样!
  余津津抬头,呆呆望着边柏青下车。
  他又穿得很正式,西装革履朝她走来。
  平日边柏青也总是穿衬衫,但怎么舒服怎么来,很休闲。
  一切换到庄重模样,余津津看他的时候,心里总是被他衣服上的笔直缝线割一下。
  有种微微的厉,划过她的心尖。
  边柏青走进了,伸手,轻触在余津津的脸颊,捧着她的脸,抬起,朝向自己。
  太阳地里,他轻轻笑了:
  “不认识我了?怎么傻乎乎看我?”
  余津津咽下嗓子眼的激动:
  “你不是去接人了吗?”
  “对。但想到你在这里,拐了个道,看看你。马上去饭店。”
  特意来看她一趟,可是早上才在家里分别。只是他出门的时候,她还在睡。
  余津津提起首饰袋:
  “看到你们集团的广告,来验验货。”
  边柏青的眼睛笑得弯起来,阳光下,他的睫毛像涂了金。
  金店门口,金色的情人,金色的记忆。
  “就只挑了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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