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多梨【完结】
时间:2023-07-11 14:44:28

  我的父亲蘸着口水,一脸市侩地数着钱,提到林棋蓉,满是不屑。
  “她就是一个印钞机,”父亲说,“谁不喜欢造钱机器呢?”
  点完后,父亲心满意足地拎着装满腌菜的菜坛子,拍一拍坛子的大肚子,问我,是不是往里面放罂,,粟果了?
  我说我放了砒,霜。
  他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我不。
  我不喜欢钱。
  小麦穗。
  我必须告诉你,我并不喜欢钱。
  喜欢钱的、我的父亲,和朋友的父亲,两位结识多年的好友,开始陆陆续续地死去。
  我很喜欢用“陆陆续续”这个词来形容他们的死亡。
  因为我时常会想象他们死去的那一段时间,他们的灵魂会在地狱中被击打得粉身碎骨,而他们的尸首,也会因为冲击、或者鱼、蛇的啃噬,变得残缺,一块又一块,和我们血脉相连的皮肉,在我们的祝愿下陆陆续续离开肮脏的魂魄。
  这样多么好,他们本身就不应当被称为人。
  小麦穗,是不是吓到你了?
  抱歉。
  我总是很难确定讲的内容是否过界。
  讲些开心的,我能感受到,自己给你如此写信的机会正在渐渐减少。或许一切都要有终结的时刻,而在那之前,我期待并渴望看到你发现这些信件的眼神。
  正如一个杀人犯,走到犯罪现场,期待地看到警察会有怎样的表情。
  凶手甚至会主动留下一些线索,饶有兴趣地看警察如何根据这些蛛丝马迹开始验查。
  那我再为你讲一个睡前故事吧。
  让我把时针拨快,快进到你高中毕业,快进到你被顺利录取,快进到大学开学,我们一同接你回校的那天晚上。
  彼时我和我的朋友还不是敌人。
  我们俩都格外地欣喜,夜里和其他的迎新志愿者一同吃烧烤。我不喝酒,只吃了一些烤串,朋友喝了两瓶,脸上带笑,眉飞色舞。
  我们一同转瓶子玩真心话。
  瓶子口对准朋友。
  他的同学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朋友摇头。
  第二局,女同学故意转动酒瓶,对准的人还是他。
  这次的问题是,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朋友点头,说有。
  第三个问题。
  那个女同学,几乎颤抖地问朋友,他喜欢的人姓什么?
  朋友说姓李。
  我说巧了。
  朋友转脸,眼睛微眯,笑着问我,什么巧了?
  我说:“我喜欢的李白,也姓李。”
  --------------------
  啊啊啊啊――希望阴暗的“我”不要吓到你们WWW
第35章 可怜
  那双鞋子,在傍晚的时刻送货上门。
  彼时李穗苗正在煮粥,泡了一下午的小红豆,切成细片的红枣,撒一把薏仁,用小锅子慢慢地煮。
  祁复礼还是笑盈盈的,瞧着什么都不在意。李穗苗还在担心,这是送给叶扬书的生日礼物,现在先拿来做比对,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没事,”祁复礼不以为然,“他不在乎这些。”
  李穗苗低头,她盯着地上的脚印:“我还以为叶学长是很内敛敏锐的性格呢。”
  祁复礼个子高,原本微微俯身看地上的鞋印,听她这样讲,表情沉静,说:“你是不是认为,内敛和敏锐,都是是男性很缺乏、又很珍贵的品质?”
  “那也要看是对什么东西敏锐。”
  祁复礼说:“比如?”
  李穗苗不看他的眼睛,她如今还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
  “比如,”李穗苗慢吞吞地说,“如果做警察或者质检员的话,敏锐就很好;但如果是谈恋爱的话,敏锐似乎就不太好。”
  祁复礼笑出声:“那你认为叶扬书的敏锐,是’很好’,还是’不太好’?”
  李穗苗小心翼翼地拍下了新鞋的脚印和原本灰尘上的痕迹,两枚大小、轮廓几乎一模一样的鞋印并列在照片上,她起身,说:“我的认为没有什么参考性。”
  说到这里,李穗苗取出干净的湿巾,仔仔细细地将那双新鞋鞋底擦得干净。在这个过程中,祁复礼始终笑眯眯地低头看着她。李穗苗抬头,同祁复礼四目相对。
  他看起来还是懒懒散散、好像对任何东西都不感兴趣的模样。
  似乎什么事物都只是一时的消遣。
  比如现在。
  祁复礼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方才的问题上,而是俯身看地上的灰尘印:“看起来一模一样。”
  嗯。
  一模一样。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新鞋的鞋子痕迹更完整,而旧鞋的鞋子能看出,因为人走路姿势受力不同,而有着些许的缺损。
  但这也并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
  李穗苗看着手机里的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照片,反倒冷静了。
  祁复礼说是顺路,还真是顺路。
  上午过来,是准备去找叶扬书,顺路来问问李穗苗,有没有想好怎么回学校,车票买了没有。
  毕竟是同乡,又是校友,离得也不远,可以顺路带她回去。
  喔,还有叶扬书。
  李穗苗说自己想再抢抢车票试试看,抢不到的话一定会联系祁复礼的,现在先谢谢他。
  隔壁的空房间重新上锁。
  锅里的粥开了。
  祁复礼前脚刚走,李天自后面就跟上。前几天李天自走访时淋了雨,有点咳嗽,李穗苗去倒了止咳糖浆,小心翼翼地递给爸爸,问他,怎么没有和妈妈一起回来?
  李天自喝了糖浆,说:“你妈妈今天加班,医院那边有个病人想自杀,幸好发现得早,现在抢救着呢。”
  李穗苗惊愕地啊了一声。
  “为什么想自杀呀?”李穗苗问,“是抑郁症吗?”
  “不完全是,”李天自摇头,“算了,不说这个。”
  李天自握着那瓶止咳糖浆,转动,看后面的成分表。
  李穗苗好奇:“爸爸,你在看什么?”
  李天自说:“看看里面有没有磷酸□□。”
  “磷酸□□?”
  “嗯,”李天自说,“含磷酸□□的止咳糖浆有成瘾性,最好少喝,就像甘草片。之前有个人,就用其他人的身份证去开甘草片,吃上瘾了,精神和身体都一堆病。”
  “对了,”李天自抬头,“你上午说,有事想和我说,是什么?”
  李穗苗握紧手中的手机。
  里面放着那两张一模一样的鞋印照片。
  她说:“我看侦探小说,说通过鞋印能够判断出一个人的身高、体重,还有体态和生活习惯,是真的吗?”
  李天自说:“真的。”
  李穗苗又问:“那你可以吗?”
  李天自乐了:“我哪行啊?丫头,你也太瞧得起你爸了吧?这得要专家,市刑警队有专门的鉴定专家,我没学过――哎,说起来,你嘉北哥应该学过,我记得几年前他提过一句,说足迹学是他们的必修课。”
  李穗苗眼前一亮:“真的啊?”
  “骗你干啥,”李天自伸了个懒腰,说,“你问这干什么?”
  李穗苗给爸爸倒了一杯水,说:“我下午看小说,好奇。对了,爸爸,你们平时查案子,是不是也会分析步长呀,或者根据现场掉落的一些东西开始分析?有没有特别曲折复杂的案子?比如像柯南里的那样,什么面具杀人案,什么雨夜屠夫,什么现场掉落的高跟鞋……”
  李天自说:“现实中哪里有那么多心理扭曲的连环凶手。”
  他说:“普通的案件,还是先查监控。”
  李穗苗:“……是喔。”
  “不过监控也不是时时都能查,”李天自话锋一转,微微皱眉,“有些地方没有监控,就需要仔细了。”
  比如,胡文民死亡的办公室,事发后查监控,发现在那之前一周,监控就坏掉了,一直没有维修。
  再比如,车辆坠下的山崖,就连行车记录仪也跌得稀碎。
  父女俩吃过晚饭,李穗苗从爸爸那边要来了杨嘉北的微信号,发过去验证信息,认真地附上个人信息。
  很快就通过了。
  李穗苗坐起,发消息。
  小麦穗苗:「表哥,您好,我是李穗苗,我的妈妈叫郑歌春」
  小麦穗苗:「我想问一下,您可以通过足迹判断出一个人的身高等信息吗?」
  一分钟。
  硫酸亚铁:「穗苗表妹你好,我是嘉北的女朋友,宋茉。嘉北昨夜通宵执勤,现在正在休息。可以等他醒来吗?我会将你的问题转告给他。」
  小麦穗苗:「好的,谢谢嫂子」
  小麦穗苗:「嫂子也要注意休息呀」
  ……
  李穗苗感觉有戏,但也不是特别有戏。思前想后,她爬起来,打开电脑,开始搜索相关的知识,决定先狠狠恶补一场。
  没有恶补成功。
  郑歌春打电话,让李天自过来接她。
  她的电车轮胎没气了。
  不知道是不是压到了碎玻璃,还是怎么回事。
  李穗苗听爸爸咳嗽得厉害,主动请缨,自己去。
  外面微微地起了风,小雨淅淅,魅缑嗾搿@钏朊缗着雨披,骑着小电车勇猛地向医院进发。
  在妈妈的病房前,李穗苗见到意料之外的人。
  叶扬书。
  他身体被雨水淋得湿透,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落,看起来不知在雨中站了多久,手肘和裤子膝盖上都有泥痕,明显重重跌倒过,脸颊上也有一道擦伤,往外沁着血。
  李穗苗第一次见如此狼狈又可怜的他。
  叶扬书似乎没看到她,他一直在低头和护士交谈,声音低低,李穗苗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只觉得他此刻好像在强撑着冷静。
  他睫毛黑压压一团,脸颊清俊,脸上的折射不知是泪还是雨水。
  郑歌春出来了。
  李穗苗和妈妈一块儿走,走到转角处,忍不住回头望。
  郑歌春注意到李穗苗的视线,回头看一眼,叹息:“可怜的孩子。”
  李穗苗小声:“怎么了?”
  楼道静悄悄,往下走,郑歌春压低声音:“你这个学长,暑假里不是刚没了爸爸吗?现在你爸查的就是他爸的案子,似乎是人为的。”
  “知道这个消息后,他妈妈就一直病着,”郑歌春一脸惋惜,“不知道有什么想不开的,今天晚上割腕自杀,人差点没了。”
  李穗苗怔怔。
  “真可怜啊,”郑歌春感喟,“多么有礼貌、上进又聪明的一个好孩子。”
第36章 楚楚
  夏季的夜里起了一层鞯囊刮恚泥土的腥味和被捏碎的植物汁液像刚打开的、崭新的一本书,李穗苗骑着电动车,妈妈坐在她身后,搂着她的腰。
  雨水打着眼睛,李穗苗天生的睫毛长,湿漉漉地沾着雨水,又凉又痛,她在这冰凉的回味中,忽然单方面连通了叶扬书方才的触感。
  他刚才也在淋着同样的雨。
  李穗苗大声:“妈妈。”
  郑歌春说:“干啥?”
  李穗苗说:“救过来了吗?”
  郑歌春说:“你当我们医生是干啥的?”
  风很大,很冷,郑歌春顶着风,探出半边身体,伸手,抓紧女儿的雨披,好让这件雨衣能完整地罩着女儿的身体,而不至于被风吹起。
  她自己的雨披被风吹得呼呼向后,腰和腿半截都是湿凉的雨,手被冻得发冷。
  郑歌春对女儿大声说:“肯定给救回来了――开车看路,有事回去说。”
  回去后也没有细说。
  郑歌春疲倦不已,吃了饭就去洗热水澡睡觉。
  李穗苗心里面装着事,翻来覆去,睁着一双眼,看陈旧的天花板,看紧闭的窗帘。她们住顶楼,对面住的人也少,李穗苗睡觉也穿着睡衣,很少会把卧室的窗帘拉紧。现在不同了,她看着被风吹得微微动的窗帘,半晌,把脑袋蒙进被子中。
  ……还是睡不着。
  李穗苗坐起,给电脑插上耳机,歌单里一溜儿Lady Gaga的歌,排在第一首的是《Judas》,第一次听,还是在学校的广播站。
  “o~
  I'm in love with Judas.”
  「我爱上了犹大」
  熟悉且激烈的鼓点暂且平息了李穗苗的心情,她闭上眼睛,短暂回忆起初次听歌时刻的黄昏昼云,半晌,她打开网页,开始浏览有效的信息。
  李穗苗并不是会单纯将希望压在某个人身上的性格,尽管拜托了杨嘉北帮忙找寻答案。但对方毕竟是远房的表哥,细算下来都快出五服了。况且人家那么忙,并没有帮助她的义务。
  李穗苗看到凌晨两点,拿小本本记了一堆计算公式,最终撑不住,倒在床上,扯住被子盖住身体,沉沉睡去。
  次日的郑歌春没有立刻去上班,她昨天熬夜加班,现在还没有缓过劲儿。人上了年纪就是这点不好,原本无穷无尽的精力如沙漏里的沙子缓缓降落,慢慢消弭。
  李天自走之前给妻女买好了包子和粥,香喷喷,热腾腾的,李穗苗身体发冷,裹着毛毯去餐桌前吃东西,郑歌春一手拿着包子吃,另一只手抽了温度计出来,给李穗苗夹上。
  她感叹:“电子的温度还是不如这水银的好用,可惜要停产了。”
  李穗苗说:“为啥?”
  “还能为啥,汞有毒呗,”郑歌春说,“抬胳膊,夹紧。”
  李穗苗说:“但如果汞被关在玻璃里,不打碎的话,对人类就是有益的。”
  郑歌春笑:“哪里有绝对的有益和有害?都是相对的,看在哪个位置上。”
  李穗苗怔怔,低头咬了一大口包子。
  郑歌春低头,感慨:“人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李穗苗扭脸:“啊?”
  “你觉得你爸情绪稳定不?”
  李穗苗点头。
  “有件事一直没和你说,”郑歌春低头,“还记得你被人跟踪那段时间不?”
  李穗苗继续点头。
  “你爸那时候还没办出院,听同事说你被人跟踪,现在在警察局,他立刻去求护士,求护士让他出去,”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女儿也成年了,郑歌春终于能提到这件事,“你爸手臂打着石膏,一瘸一拐地去了警局,说想看看那个跟踪你的家伙。”
  “你爸爸踹了他两脚,都是朝头,”郑歌春抬头,看李穗苗,“他知道踹下去是什么后果。”
  ――踹下去是什么后果?
  ――那来之不易、甚至是唯一一次机会的转正,可能就因为这一脚没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