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比喻挺俗套的。”
“我知道,”他忽然低下了头,“但真是太贴切了,我想不出更好的东西形容了。”
“你也不是蛤ma啊,又帅学习又好,高中里最吃香的就是你这号人,”我试着缓和点气氛,“我都想替那些夜不能寐的学妹们手刃了你。”
“也许很多人认为我不是□□,”他苦笑,“但蛤ma不蛤ma的都是对比出来的,我有时候真觉得我太痴心妄想了,可喜欢这事我控制不住。”
“陈迷?”我轻声说。
陈迷是他们班的一个女孩,人很漂亮。唐小堂曾经一见倾心,神魂颠倒,恨不得在自己脖子上栓根链子交给她。
“不是……”季一冲摇了摇头。
“洪恋?”
家里很有钱,曾经请全班人去她家的别墅里开party,随便吃喝。据说唐小堂扬言要以上门女婿的身份入赘进去,被洒扫阿姨白了一眼。
季一冲还是摇头。
我实在也不好再问了,能是谁呢?他不说没有人知道。
有人说暗恋最让人舒服的地方在于,你不说就没人知道,进退有节抽身自如。有一天你不喜欢那个人了,一笑了然,不会在心口上留下伤疤。
可现在季一冲不像不会留下伤疤的样子。
“附近惠灵顿国际学校的?”我最后一次尝试。我想对症下药安慰他,总得知道那把插进他心里逐渐锈蚀的刀是谁。
“差距太大了,”音响的歌声飘过来像是一种哀鸣,季一冲轻声说,“如同珠穆朗玛峰到马里亚纳海沟……”
我想他还没忧伤到深不见底的情况吧,还能想起来修辞。
“有差距就缩小呗,最重要的不是那个女孩喜不喜欢你么?”我轻声说。
“可她不喜欢我。”
“你问过了?”看他摇了摇头,我接着说,“没问过怎么就知道她不喜欢?没准喜欢呢,在喜欢这件事上,差距有什么的。”
“还记得我写的那段话么?”他苦笑,“如果一个女孩总是蹦蹦跳跳的,在你面前也还是蹦蹦跳跳,那她一定不喜欢你。”
“谁蹦蹦跳……”我忽然说不下去了。
“刚开始我不确定我是不是喜欢她,”季一冲像是回忆着什么,“可当我开始梦到她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看她在阳光下跳跃的背影我就知道了,想到我能清晰记得她发卡的样子我就知道了……”
我的脑海里渐渐有了一个人的身影,我想拍拍他的肩膀,这时微信的消息提示音忽然响了起来。
打开手机,是那个身影发给我的消息——“御坂美琴”的消息:
“明天陪我去逛街啊!”
第11章
“刚才的鞋都不喜欢么?”我问小魔女。
我们两人并肩站在手扶电梯上面,往二楼去,国金中心的装修奢华又简约,吸引着无数人前来消费。
她今天还是穿着短款的百褶裙,天有点凉了,上身换了Brunello Cucinelli的米色薄款羊绒毛衣。发卡仍然是前天晚上那个,但我知道不出一星期这玩意儿就得淘汰。
陆娅刚才在一楼的LV专柜里试鞋,看了好几双,服务员送的依云矿泉水都喝了好几瓶,最终也没买。
“有还行的,那个白金款的就不错。”她说。
“喜欢你不买?你来遛傻小子呢?”我头痛。
“谁说我喜欢了?”她振振有词,“不错不代表我喜欢啊,再说逛街逛的就是心情,未必非要买啊。买就买就中意的,看一眼就让服务员包起来的那是暴发户。”
我感觉我快要爆发了,坐凳子上等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你那些黑骑士呢?”
“什么黑骑士?”
“就是那些整天围着你转,恨不得把心肝挖给你看的人,让他们来多好。”
“他们都不怀好意。”小魔女哼了一声。
这个我倒是认同的,那些人基本上都是一些家族企业的公子哥,几百亿的,几十亿的,或主动或被家里强迫地接近小魔女。
无非就是拉近关系促成业务,或者结一段良缘长辈们可以再往上走一步,不过怎么看都太早了。
不怀好意这个词陆娅倒是用得极其精准,谈生意就好好谈,非要借由感情的关系来达成业务,目的性就太强了。
尤其是在爱情这方面,女孩肯定都不喜欢目的性太强的男生。如果刚开始就抱着睡觉的想法,得到的只能是女孩们的大耳刮子。
道理是一样的。
至于几亿及以下.体量的那些人,估计连接近小魔女的勇气都没有的。到了这个层级,每隔一个数量级都天然隔着一层壁垒。
也是因为认识了小魔女我们才了解了这么多,比如曾经头等舱的规格上还有个环球头等舱,只有美联航有,不用排队,飞一次的费用够买一辆车了。
比如陆娅小时候非常喜欢的Via Stella,平台可以配送米其林餐厅的菜品到家,高端外卖。
至于她家的私人飞机和私人厨师就更别说了。不过小魔女说她喜欢自由一点,吃外卖赶飞机才算有乐趣。
另外迪士尼乐园有个33俱乐部,邀请制的,我们几人腆着脸跟在小魔女的后面去过一次。那里是整个乐园里最好的烟花观赏点,独一无二,比皇家宴会厅的最好位置还要好上不少。
只是对我来说不算最好了。
印象最深的那次是和路然一起去的那次,我们排队去坐创极速光轮,在尖叫中感受着风驰电掣。海盗船视觉效果很好,一路感受实景和巨幕电影营造出来的漂流效果。
她很喜欢玲娜贝儿,追着上去要一起合照。
夜晚在梦幻的城堡旁边看烟火升起来,离得很远,却觉得非常非常好看。
后来我才能用语言准确地将这样的心绪表达出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是在泥泞的田埂边看油菜花也是很美的。
又想到路然了,我总是会想到她。
“那唐小堂呢?”我问。
“你可别提他了,”小魔女一副有着心理阴影的样子,“和他出来逛街我宁愿带一头猪!”
“你是不是在骂我?”
“不是啦,”陆娅解释说,“你知道有一次我们两人出来逛街发生了什么么?”
“什么?”我问。
“那次在步行街玩,他走着走着站着不动了,眼睛盯着路边的奶茶店死死不放,仿佛看见了极品大美女。”
“然后呢?”
“然后我以为他想去喝奶茶嘛,我就问他要不要歇一会儿,我请他喝,”陆娅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他说了什么么?”
“你们都喜欢让人当捧哏是不是?”
“他说如果给他一挺马克沁架在奶茶店那儿,他就能封死整个街道,一夫当关千军辟易……”
我忽然嘴角笑了起来,想着那种场景,确实是唐小堂会说出来的话。
“光说还不算,”陆娅接着补充,“他说完就跑了过去,在奶茶店门口迈着步,像是在丈量尺寸一样。服务生伸头问他要不要点单,他也不理,独留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那季一冲……呢?”我有点小心翼翼了。
“我不想让他感觉到窘迫嘛。”
小魔女说完后就飞快地跑了出去,钻进了面包店,我隔着橱窗看见她不停地找吃的。
“可丽饼还是华夫饼?”她一边找一边问我。
“你不是喜欢马卡龙么?”我隔着展示架说。
“换个口味啊,老吃会腻的,你喜欢喝雪碧也不是天天喝对不对?”
“快中午了,你打算吃这些填肚子?”我看见她一个又一个地把甜点放进餐盘。
“当然不是,这是我的下午茶。”
“中午吃什么?我请你。”
“我请你吧,”她一边结账一边转头说,“待会儿去莫尔顿,我请你吃牛排。”
她说完忽然把牛皮纸袋递给了我,我一瞬间明白了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那句话。
“苦力不是你这样用的……”
我手里的包装袋越来越多了,Alexandre的发卡、香奈儿的限量珍藏款包包、Celine的高定香水,甚至还有一个袋子里装着她精心挑选的内衣……
“你买内衣时别问我行么?”我语气无奈。
“就看看颜色嘛怎么了?”小魔女翻着纸袋,找出一块歌帝梵巧克力,“里面又不是没有男的。”
“那是人家的男朋友。”
“你是我的好弟弟,”她嘎嘣咬了一口黑巧,唇边沾了点颜色更像小魔女了,“再说又没试给你看。”
“你幸亏是没试,”我想起那个没事就瞟两眼过来的青年男人,“要是试了估计会拆散一对鸳鸯。”
“可不怪我,”她把剩下的半块巧克力放进嘴里嚼,“我总不能整天躲家里吧。”
“红颜祸水啊……”
“还不是怪男的没有定力,”她哼了一声,假装吐槽,“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是,”我幽幽地附和,“自古痴情女子负心汉……”
我苦哈哈地提着各种各样的袋子,还要被小魔女无差别地一棍子扫倒,为我的性别而忏悔。
“好了吧?”我说,“没什么要买的了吧?”
“才刚开始呢。”她的目光忽然穿过稀疏的人群,看向不远处那个华丽门头的店。
“香水……不是买过了么?”我两股颤颤,想要当场暴毙于此,逛街真是体力活。
“女孩的香水和口红一样,没有买过这件事,只有还没收集全这件事。”
“就像二次元宅男喜欢的手办?”
“就像三次元男生喜欢的变形金刚。”她说完这句话忽然转身跑了,蹦蹦跳跳地朝着那个香水店冲去。
你杀了我吧,我在心里嘶嚎着。
“看看好不好闻?”小魔女把小样里的香水抹在手背上,伸到我的鼻子底下。
“很像我的沐浴露味道。”
“这是玫瑰花果香调,你个直男。”陆娅放回了小样,直接拿过了红瓶的正装,盖子是一只银色红耳的小猫,在灯光照射下闪闪发光。
“玫瑰花还结果的?”我怀疑自己的知识了。
小魔女白了我一眼,没回答,喷了几下在空气里。香水散开来,形成大片的、朦胧的雾气。
我闻到了清新的草莓味道。
“明明是草莓啊。”我纳闷地说。
“中调是法国千叶玫瑰。”
陆娅忽然跳进了那片朦胧的雾气下面,微微张开双臂,任由香水洒落在她的身上。
“什么是中调?”
“每隔一段时间,味道就会改变,前中后三种,这瓶的后调是雪松味儿。”
“雪松有味的?”
“不知道啊,单纯是小猫的造型挺好看的。”
“那你一套套的,”我有点无语了,“你刚才跳进去干嘛呢?”
“让香气落在身上啊,”陆娅把香水递给柜员,让她结算,“直接喷身上的话味道会很重。”
“是不是和熏肉一个道理?”
“这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啦,”小魔女说,“直男是直男,但还是挺幽默的。”
“不是因为这个?”我伸出双手满满的购物袋给她看。
莫尔顿店里人不算多,挺清净的,我和小魔女坐在靠窗的景观位置,能看到不远处的东方明珠电视塔。
餐桌上摆着松软的餐前面包,满是黄油,旁边是松露酱凯撒沙拉和龙虾汤,还有香味扑鼻的奶油蘑菇汤。
每个人面前放着切了一点的战斧牛排。
“小魔女,”我想起昨晚和季一冲的对话,“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怎么?”她张大嘴把一块牛排塞了进去,“你想和我表白啊?”
你看我的表白么?我忽然想用唐小堂的话怼她。
“那你不可能成功的,”她嚼着牛排嘻嘻地笑,“你表面上温柔又幽默,其实骨子里很强势,也很偏执,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一边去,我骨子里都是舍利,”我翻了翻白眼,“纯是好奇,一直没见你谈过恋爱。”
“我还小哎,谈什么恋爱。”她又吞了一口牛肉。
“确实,谁要是和小魔女谈恋爱可活不长,得等六十之后谈,不算亏。”
“谁要是能追我到六十岁,我就考虑考虑。”
“考虑墓地合照在哪个婚纱店拍么?”
“对啊,”陆娅舀了一勺奶油蘑菇汤,“多浪漫啊,黑白遗照上是两个满是皱纹的老头老太太,老头亲着老太太的额头,一生的最后一刻变成永久。”
“那可不能穿晚清婚服拍。”我说。
“为啥啊?”小魔女又点了个海鲜拼盘。
“你想想看。”
“咦~”她忽然抖了抖,“说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说认真的。”
“认真的?”她看着我。
“嗯。”我微微点头。
“其实我真的想过,只是还没有遇到而已。”
“中东挖石油的王子,还是鹰酱富豪的少爷?”
“我不在意那个的,”陆娅撕了一块面包,又开始吃起来,“我喜欢像我爸爸的男生。”
“和我说的有区别么?”
“当然,”她一边嚼面包,一边看着我,“侍其,我有和你说过我家里的事么?”
“嗯?”我疑惑。
小魔女家里的事多数我们都知道,知道她爸爸成功有为,她妈妈貌美如花。她是家里的独生女,陆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如假包换的掌上明珠。
“说起来是十七年前的事了……”
“你从盘古开天地开始讲起好了。”我说。
“说起来是盘古开天地时的事了……”
我歪着头无语地看着她,小魔女嘻嘻嘻笑了起来,眼神却很认真。我也认真起来了,专心听故事。
黄埔江上清凉的风吹进来,吹得桌角深红色的布轻轻摆动。
“十七年前,我爸爸从剑桥毕业回国,在一场慈善晚会上遇见了我妈妈。”
“慈善晚会?”
“嗯,”陆娅点了点头,“我妈妈那时是演艺圈的一个二线明星,跟着经纪公司参加晚会,作为陪衬嘉宾上台发言,站在最边上。爸爸他是受邀去的,在台下的中间位置坐着,原本只想打发时间,没想到看中了角落里的妈妈。”
“很俗套的故事对吧?”她笑着说。
“然后呢?”我问,不置可否。
“爸爸对她一见倾心,当天就想尽办法认识了妈妈,之后就是狂轰滥炸的表白和追求。我妈妈一开始也对爸爸有好感,但知道爸爸的身份后就开始犹豫了。”
“身份有什么问题?”我轻声说。
“妈妈她不喜欢有人说她攀附有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