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记事——竹笋君【完结】
时间:2023-07-20 14:41:07

  段圆圆算不了这笔账,但一听就知道在她之下吧,就是陈姨妈哄她的,她也高兴!
  她忍不住道:“姨妈要是能活八百岁就好了!”到时候给她送终,就不怕宁宣虐待她了。
  陈姨妈看她没出息的样子,道:“就是我活着又怎么样,夫妻能反目,母子就不能了?万一明天我就恨死你了呢?听姨妈的话!我的儿子我知道,他被姓宁的冷了心肠。你往死里对他好,把他栓得心里只有你,以后他就是有了别人也不会对你不好!我死了也能闭眼!”
  段圆圆懂了,陈姨妈教她的必胜法宝就是,——对宁宣好。
  果然姨妈不是不爱宁宣,反而她很爱宁宣,才会这么对她说,她未必没有别的办法讲给她听。只是最想让她这么做而已。
  如果是从小这么听到大的“段圆圆”,肯定眼也不眨就答应了。但她是冒牌货,这话儿就只会听八成,要是宁宣对她不好,她也养个孩子放寡妇过不就成了?挽回不了的,她才不去挽回!
  下午宁宣回来,先喝到一杯温水。
  茶一入口,皱起眉看段圆圆,他其实喜欢喝烫水,大热天也觉得喝烫水出汗痛快,但圆圆非说太烫了会生病,见天儿给他往肚子里灌不温不热的阴阳水。
  宁宣知道圆圆是关心自己,所以也很给面子地喝完了,只是说:“下回别给我喝这个,温的还不如冰的,放凉的水总有怪味。”
  段圆圆才不管他怪不怪,他得了癌自己就奔着杨氏去了,他的命太金贵了,就是被骂她也不能让宁宣一直喝开水,立马就转了话题,跟小丫头逗自己似的,把小丫鬟巴结自己的事给她听。
  宁宣捏着点心去味儿,笑着夸:“她们还不算笨,没抱错大腿。”认再多干亲,得罪了伺候的人,谁敢真往上给她顶?
  秀姨院子里住的一窝小丫头,哪个也没给她求情。
  段圆圆抓紧机会拍他马屁道:“是表哥选的人好!”
  宁宣是顺毛驴,就吃这一套,果然很得意地点头说:“嘴跟吃了蜜似的,下回还给你挑。”说到这他转头问:“怎么还不摆饭?你们姑娘已经用过了?”
  刚刚还很轻松的房间瞬间紧张起来。
  段圆圆今天就吃了一盘荷花酥,这些都是零嘴儿,在宁宣眼里算不上饭。
  几个丫头都没敢说话,要说实话,她们不敢透自家姑娘的底,要说谎话,回头大少爷知道了,也没好果子吃。
  宁宣又不傻,不回答也是回答,他刮了下段圆圆滑嫩的腮帮子,戏谑道:“怎么不吃呢?娘不吃你也不吃,我在外头还挣钱干什么?一家子都当神仙,还不如往水里丢了听个响,是不是?”
  段圆圆知道这位少爷来这里,肯定不想听自己说些烦人的事,她捉住脸上的手,从篓子里翻出只做了一半的扇套给他看,笑着说:“老是做得不好,一下忘了时候。”又问他,“表哥吃了吗,没吃跟我一块儿吃好吗?”
  这是明知故问,宁宣要是吃了饭就直接去书房了,才不会来找她。段圆圆看了眼紫绢,紫绢就踮着脚往厨房走。
  宁宣跟她一块儿在榻上坐下来,瞧着扇套上素雅的配色,一看就是给他做的,笑着问:“这个绣的是什么?”
  段圆圆不会做别的,只学着给宁宣做衣裳会了点花鸟竹鱼,这个扇套按春夏秋冬做了竹笋,荷花,柿子,梅花四个。她冷静地说:“是四季景,让你每季都不重样,只不过我才刚开始做竹笋。”
  街巷人家没钱买好东西,姑娘们常用四季景为未婚夫做常礼,寓意岁岁年年都套着心上人。
  她做这个,是陈姨妈教的,宁宣这种大少爷多半不知道什么意思,段圆圆说得一点不害臊。
  四季景?宁宣摸着胖笋笑,他不清楚街巷小姑娘的心思,但他念过书,瞧着还算平整的针法,春风化雨地一笑:“以后表哥只换圆圆的扇套。”
  宁宣一个月要换的扇套不计其数,都是跟着衣裳配的。自己每个月都做扇套,岂不是跟上班似的?
  两个人说着话,厨房把饭菜送来了,只有一碗百合绿豆汤和冷面。
  段圆圆几天没怎么吃,厨房都急坏了,都不见她馋肉,肯定是想吃素的啊!
  所以提过来的也素得不行。
  汤是冰镇的,绿豆煮得翻沙,吃起来跟奶昔差不多。宁宣喜欢在冷面里加花生酱和鳝丝辣肉当浇头,这样吃上去更入味。段圆圆胃口不好,今天只拌了葱油、花生碎,糖和腐乳开胃,
  她知道宁宣喜欢看自己吃得香睡得好的样子。
  表哥这个癖好跟现代人看吃播代餐差不多,他讲究清胃养生,心思太多又睡不好,闲下来就想看人做吃播放松放松。
  不过不爱吃有时候只是一种幻觉,段圆圆尝到酸味儿就觉得饿了,最后还在宁宣“我养的猪吃得好睡得好,我好羡慕好欣慰”的表情中,很捧场地又添了一碗。
  宁宣吃饱喝足扬长而去,段圆圆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沉思,虽然自己不容易长肉,但天天这么吃,秋膘马上就要来了!
  大房其乐融融,二房落针可闻。
  曹氏盯着六个进门的盖房加瓦的工匠,终于有点慌了,抓住金嬷嬷问:“嬷嬷,我要究竟怎么办?”
  金嬷嬷也没有办法,她只能让曹氏洗手作羹汤求老爷原谅。
  那怎么行?曹氏诧异地看她:“嬷嬷!我是正了八经的少奶奶,怎么能跟勾栏院里的流莺一个样?”
  “只能这么干,这个家是姓宁的,你嫁了他,你也不姓宁!”金嬷嬷看着已经进门的佛像,抱着曹氏叹:“你娘从小就教你,老爷才是你的天,他没发话,你怎么就自己偷偷干呢?”
  等到曹氏的娘林夫人进门,大家都知道这事板上钉钉不能改了。
  林老太太眼睛哭得像桃,身后还装了一车的礼,她匆匆见了老太太一面,拉着女儿就往厨房走。
  六十多岁的人,眼睛都花了,还亲手给做了顿东坡肘子,给曹氏夹菜添饭,问她冰够不够,吃的有没有被克扣。
  曹氏摇头,宁老太太刻薄恶毒,但真没饿过她冷过她,这几天她的东西还跟以前一样,连冰都多了。
  她估计是下头人怕自己发火。
  林老太太惊了一下,拍着桌子道:“我一生机灵,怎么生出个你这么蠢笨的女儿!”
  真要关她才会礼遇她,要是二老爷打她一顿,都说明这事有转机。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女儿懵懵懂懂的不知道为什么,林老太太已经不忍骂她,只是流着泪说自己没教好她。
  曹氏听见娘的哭声,瞧着她的拐杖和白头发,一下子膝盖就软了,跪下来倒在她身上,哭道:“娘,都是我不孝顺,娘要我干什么我都去干。”
  不就是讨好老爷吗?她不会还有她买来的丫头会!
  但这会儿说什么都晚了。
  二老爷已经挑好了贵妾,是杨知县的小表妹,今年还不到三十,有一个在邻县做主簿的爹,丈夫死了二三年,身边还带了个五六岁的女儿。
  他也才四十岁,多少小姑娘娶不进门?这就是嫌曹氏不贤惠,奔着能干去的。
  奔着颜色好,还能有回心转意的一天,但谁会随便把管事的换了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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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段家
  二老爷的贵妾段圆圆无缘得见,老太太经了这一遭,精力有些不济,半夜就热起来,吃了三五天药都没起得来身,就这还要折腾着要挪到三房去,非说儿子在那等她。
  她要去陈姨妈和宁宣也得去,但母子两个多少都觉得有点晦气,就让宁宣就送圆圆回家。
  等宅子翻修好了再接她过来。
  说是接,其实就是嫁了。
  段圆圆一年有大半年都在宁家,陈姨妈还没跟她分开过这么久,人没走就开始掉眼泪,吃的穿的,连常用锅碗瓢盆和铺盖卷都给她装了带回去,跟要嫁人的不是段家是宁家似的。
  等到走的那天,段圆圆光马车都带了五六个,陈姨妈也想回去,那也是她的家,但嫁了人的媳妇儿,不是逢年过节哪能随便回家呢?只能立在门上殷殷嘱咐:“你娘你爹心眼子都大,回去了别跟着他们学,尤其老爷子!人来疯一个!”
  可车上装得最多的礼就是给老爷子的。姨妈这是口是心非!
  有杨氏前车之鉴,宁宣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也跟着送她。
  绵县比起成都,像个灰扑扑的土堆,到处都是野路,官道上还有不少劫匪,一天的路程,宁宣带着段圆圆硬是磨到次日清晨才到。
  县里都是低窄的平房土路,两个小丫头没来过段家,在路上不停张望,凑在青罗和紫绢面前问,段家有哪些人,要怎么称呼。
  段圆圆很有兴趣地告诉她们。
  段家人丁不旺,家里加上她一共就六口人,而且都很好相处,宅子只有三进。
  宁老太太出门都得用马车,在她眼里段家就是乡野小民。
  不过段家真在乡下聚族而居,只有铺子在城里。段圆圆记得家里两边都是他们自己的田,加起来有好几百亩地,都是段太爷存下来的。
  段家家里几代人都做杂货生意,卖丝线布匹,也开酱油酒水铺子。最兴旺的时候绵县两条街都叫段家街。
  段老爷是个地道旱鸭子,祖祖辈辈就没几个会浮水的,谁知道游学回来,他就说要买几艘船出海,还派了自己得力的大管事跟着,结果船一出去十来年都没见回,听说是葬在海上了。
  入股的段家人都指着红吃饭,一看段家要倒,都上门要债,段老爷不敢跟宗族杠上,只好自己掏钱还回去。
  两条街叫段老爷败得只剩一条了。
  段太爷是个有精明又会玩的人,他估计这个家就算败干净也不耽误他老人家养老,然后就撒手不管了,没事儿就坐在村口大石榴树底下跟乡里人的摆龙门阵。
  这头的段圆圆是风寒没的,她醒了不记得以前的事也不说话,就是段太爷和段老太太没事儿抱着她打牌,才慢慢学会怎么讲绵县话的。
  到了县城离家就近了,不到中午两人就到了段家村口子上。
  想到一进段家就不能再跟表妹亲近,下回再见都得是一年后。
  宁宣掀开帘子进了马车,将圆圆抱进怀里吻吻她的额头道:“在家里等表哥,不要跟男人说话,男人都是禽兽,别跟他们胡玩。明年表哥来接你。”
  段圆圆还有点懵,半天才嗯了一声。
  丫鬟们听到动静,也很同意,宁宣现在可不是个禽兽样?几个人在外头急得不得了,一直小声地提醒到家了
  段圆圆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宁宣,她被吓得不敢动了,当然也不敢拒绝。
  不过丫头们是白担心,宁宣肯定不会做什么的啊,他又不是疯了。
  宁宣很克制地抱了一下,就准备下车,结果还没开门,车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一个十二三岁还背着书箱的小少年眼睛沉沉地盯着宁宣,心里骂要死的登徒子,从小就跟他们家抢姐姐,现在到他们家门上了还不撒手。
  只是嘴上还对段圆圆说:“姐,我和翁翁接你回家!”
  这是段圆圆的弟弟段裕。
  段圆圆好久没见,看他长高了不少,呀了一声跳下车问:“这么晚了,你在这干什么?”
  又看他一身的汗,连忙拿马车里放好的酸奶拌水果的冰碗子给他吃。
  裕哥儿见一个照面,姐姐就对自己嘘寒问暖,宁贼只能跟在后头提东西,吃着冰碗子,忍不住得意地对冲后边说了句:“哦豁。”
  几个丫头都把头垂得低低的。
  还是自家少爷威武!
  段太爷一大早就在老石榴树地下跟村人打牌,看到宁家的马车就撂下牌道:“不打了,我孙女儿回来了。”
  乡里人都是趁着空干活儿,好多人头上还包着头巾,打着赤脚准备随时下田。
  宁宣穿得一身深衣,骑着马在前边,大夏天的扣子直抵喉咙。大家心里有点犯怵,战战兢兢地不说话,好像宁宣的马鞭子下一刻就要抽到他们身上。
  段家在乡里没这个威风,段太爷还经常下地玩儿,他干的活儿不好,很被人嫌弃,这么一来一回大家都跟段家人熟了,段老太爷说入乡随俗,要活个自在,平时段家不过节穿的都是半旧的衫。
  段太爷乐呵呵地跟牌友散伙,招呼完宁宣就拉着段圆圆瞧,把人转了圈儿才笑:“嘿,没瘦。”
  段圆圆在宁家被一天五六顿地喂,少吃一顿陈姨妈和宁宣就开始折腾厨子,她能瘦吗!
  段老太太拉着宁宣说话,她眼睛不大好了,凑得很近才能瞧清楚宁宣的样子。
  “跟你娘长得像,都俊。”她赞美两句,又客气地问:“老太太怎么样,还活着呢?”
  宁宣也客气:“药吃下去已经好了不少,现在身子骨还算硬朗。”
  段老太太低头念了句阿弥陀佛道:“那祝她老人家一直这么硬硬朗朗的!”
  老太太现在还起不了身呢!段圆圆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段家院子里,段太太在院子里忙个不停,一会儿吩咐用山猪肉做个蒜苗回锅肉,多放蒜苗说段圆圆爱吃,一会儿让做个彘骨(猪排),她亲自用橙薤调酸酱,宁宣打小就爱吃口味清些的!
  段圆圆还在村口,桌子上都七大碗八大碟地摆满了。
  段老爷看妻子一上午就没喘口气的时候,躺在椅子上道:“别跑了,看得我都累了。”
  段太太心慌慌的,自己几个月不见女儿,她不在的时候也没那么想,怎么一到家口她就慌了,停下来就跟段圆圆要飞走了似的。
  她听了这话就骂:“ 你不慌,你一大早在这喝什么茶,喝到现在还不起身,平时屁股底下有针的是谁?”
  段老爷不吱声了。
  他的闺女他还不能等了!
  进门段圆圆就被段太太拉到怀里摸着脸瞧,看她头上戴的钗环珠宝无一不美,耳边两颗珍珠足有手指肚大,就知道女儿过得不错。
  就是不像她的女儿了,段太太又心酸为她高兴:“过得好我们就放心了。”
  段圆圆感动地叫了声娘,抬头看了一圈儿,问:“我爹呢?”
  段太太:“他在做蛇羹给你吃。”
  乡下蛇虫多,刚刚做菜门口路过条小青蛇,吓得满屋子人跳,结果他乐颠颠地跑过去捏开蛇嘴巴,见没毒牙,出来就笑了,道:“这是地龙送礼,欢迎圆圆回家。”
  她一个没看住,他在厨房里都把蛇炖香了!
  就这一条蛇,还做了两个菜。一碗肉羹分了家里三个孩子一人分了一碗。剩下的用来炸成蛇段,再加牛油辣子爆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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