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张氏早早就起来了,心烦意乱地什么事都做不了,就这样惴惴不安了一天,可是直到晚上还是没见苏小林的父亲来。
张氏坐不住了,她悬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是怎么回事呢?是不是根本没花多少钱,他带着儿子在县城享受去了?
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苏小林家问问。
虽然两家人隔得不远,但因为从来不来往,所以连那个大门都显得生疏。
张氏试探性地推了下大门,就有一条大黄狗扑过来,吓得她后退了几步。
听到狗叫的苏小林母亲出来,看到是张氏,也没请她进来坐,只是冰冷冷地问什么事。
张氏心里痛骂着眼前这个麻脸,但表面还是很客气似乎还带着巴结语气地问苏小林和他爸爸回来了没。
“没有。”
“那,他们今晚还在县城吗?”
“县医院又不是诊所,那都是要挂号,检查完了报告也不会当天出来,都是要等的。”苏小林的母亲鄙夷地说着,好像自己见过多大的世面一样。
张氏只能点头,也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
直到苏小林的母亲“砰”地一声使劲关上大门后,张氏才反应过来,对着门啐了一口,轻声骂道:“呸,什么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回家路上,张氏越想越觉得心里没底,不知道苏小林家父子什么时候才回来。
这要是在县城待上几天,不说检查费,就吃吃喝喝加上住宿,那50块钱还够个屁啊,只怕都不够塞牙缝的。
忍不住又狠狠地骂起自己的儿子来,黑暗中不知道哪家的猫突然跳到她脚边,喵喵地叫春,气得张氏一脚就把那畜生踢得老远,连你个小畜生也瞧不起人。
苏小林父子俩也并没有在县城待几天,第二天的下午就乘坐唯一的那趟班车回来了。
苏小林的父亲拿着一堆收据单,说得明确,差了13块钱。
苏老大就从箱底里把钱拿出来给他了,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眼下最麻烦的还是苏老太的病。
苏老太生的孩子多,早几年月子也没有坐好,本来身体也不太好,时常感冒。这次是因为半夜上厕所受了风寒,起初也跟往常一样咳嗽,苏老四也按照以往的药方给她吃着药.
可这次都一个多月过去了还丝毫不见好转,反而有加重的趋势,近几天咳嗽起来连气都扯不上来,总说自己头晕胸闷。
眼下是农忙时分,苏老爹经常带着苏老四苏老五去地里,有时人手不够时也会让苏老六请假,帮着捡捡野草之类的。
但苏老七还只有一岁多,就只能留在家里,由于苏老太生病,所以近些日子的苏老七一直都由李氏照看着。
这苏老七别看才一岁多,但认生得厉害,白天哭闹个不停,喂吃喂喝都不管用,因为不是自己的孩子,又不好打骂发脾气,再加上没有带孩子的经验,搞得李氏筋疲力尽,只盼望着苏老太快点能好起来。
本来也就是普通感冒,虽然症状严重点,但家大人多,一年四季这样的情况时有发生,见得多了,谁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除了每天吃饭或者睡觉时分来探望下老母亲,然后时间也就各干各的去了。
只有苏老二看母亲难受,心急火燎,又找张大夫换了几服药,每天探望的次数也更勤。
不过苏老太自身也没怎么把它看成严重的病症,几服药吃下去也就不再当一回事了,只像往常一样等着自愈。
但是人生就是这样让人难以捉摸,就在吃完药的第五天,苏老太上厕所的途中,突然一个跟头就不省人事了。
当时家里也没有能做主的男人,只有李氏和谨月在家,她们就慌乱地把软绵绵的苏老太扶到炕上。
第80章 瘫痪了
苏老太的嘴巴鼻子都已经歪了。
两个人都快吓傻了,李氏尤其颤抖地厉害,谨月就让她守着苏老太,自己去叫张大夫。
张大夫赶到之后,苏老太已经陷入昏迷中了,几个闻讯赶到的孩子也都吓得不轻,四处去找爸爸叔叔。
张大夫把苏老太平放,掐着人中进行抢救,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人是救过来了,但已经不是以前的苏老太了。张大夫说苏老太中风了,除了以后嘴巴歪斜,说话不利索,极可能会瘫痪。
这一消息就如同噩梦一般在苏家弥漫开来,一瞬间全家人都陷入到悲痛与沉默之中,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兄弟几个在沉默之后围绕着后续怎么办的问题进行发言讨论,最后苏老二提议带母亲去县医院再检查一下,看有没有恢复的办法。
不过在去之前他们又专门咨询了张大夫。
张大夫说对于中风,一般大点的医院都有一些帮助康复的训练方法,但效果都不太明显。
尤其在他们这儿比较落后的地区,技术和设备都比较有限,要想恢复到以前应该没什么可能。
如果实在想去可以去省医院试试。
苏老爹一直吧哒吧哒地吸着旱烟,严肃地沉默着,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去医院。
苏老三也赞成二哥的想法,说又没去医院,也不知道专家医生怎么说,怎么就能放弃希望呢?万一医生有办法呢。
苏老大不太同意,说母亲最近已经瘦成那样了,身体经不起折腾,不说走几步路,估计连站一会都艰难,万一在路上出点什么问题,那该怎么办。
再说了,去了医院就是各种检查,那检查可不是像村里的大夫那样把把脉听听胸,那都是需要抽血化验的,母亲这身体本来就虚弱,再抽上几管子血,还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两说。
不过苏老大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出口,他说的是后果不堪设想。
兄弟几个争来争去,没个定论,就都看向苏老爹。
可是苏老爹也不说话,一家人再一次陷入到沉默中。
看来人多也未必是好事啊。
谨月真有点看不下去了。
说实话,刚开始知道苏老太摔了一跤,她心里还窃喜了一阵子,觉得是老太婆的报应来了。
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这搞不好都会弄出人命。
她虽然讨厌苏老太,但毕竟她是苏老二的亲娘,她做不到坐视不管。
“我建议带娘去省医院检查一次。”
大家都看向她,等着她继续说。
“这些病在我们乡下看着挺难的,但对于人家大医院的专家来说不算啥,人家各种疑难杂症都能治呢。退一万步说,就算治疗效果不好,大夫总会给点意见或者建议什么的。”
张氏瞟了谨月一眼,嘴角歪了一下,这女人现在真的能耐了,总是说天话,省医院?就问问你们家里有没有个识字的,只怕连个县城都摸不清楚吧。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这费用……”苏老大迟疑着说。
谨月知道,这确实是个现实的问题。
谨月偷偷地看了下“谨慎细微”的当前积分,只有770,换成人民币也就七块七。
这就勉强够个车费。
因为环境和年代受限,她目前也无法挣到很多钱。
最后还是苏老爹发话,说暂时就不要急着上医院,等过几天看看情况再说吧。
晚上一家人忧心忡忡地各回各屋。
苏老太成这样了,张氏和李氏都说要晚上留下来伺候婆婆,但都被苏老爹摆摆手拒绝了,说都回去睡吧,明天再说。
眼下苏老太也的确没什么要伺候的,她就如同一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虽然夜色深凝,但全家三四屋子的大人谁都没有要睡觉的意思,躺在炕上也只是睁着眼盯着黑乎乎的屋顶。
苏慎睡着后,谨月本来打算好好和苏老二聊聊,看能不能找人借点钱,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苏老二就呜呜呜地开始哭起来。
这男人怎么这么爱哭,比女人还爱哭。
不过,生病的是人家的亲娘,也可以理解。
谨月拉起苏老二的手,说:“你别哭了,哭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苏老二哭得更厉害了,声音都开始哽咽。
“娘她不会一辈子就这样吧?”
“不会的,眼下先别想这些,等几天看爹怎么说吧。”谨月说。
苏老二点着头,抱着谨月呜咽个不停,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
虽然苏老二一时半会还无法接受,但谨月毕竟要理性一点,她在接受现实的同时考虑的是以后怎么办。
眼下她和张氏都有小孩,再加上地里的活,往后苏老太的照顾问题,该怎么办呢?
当然遇到这样的事了,做女儿的,也到了尽孝的时候。
第二天一早,苏老大就去镇上妹妹家,把这事告诉了妹妹苏霞。
苏霞听后也大吃一惊,胡乱收拾了下,就和苏老大出门了,经过镇上的小卖部,她又买了挂面、麦乳精、香蕉等,就急匆匆地往娘家赶。
苏霞思绪乱飞,想到上一次见娘还是两年前,那次她还精神抖擞地牵着六弟去他们家,本来爹娘极少去他们家,更别说留宿了。
以往她都会带他们在镇上好好逛逛,吃一碗豆腐脑之类的,可那天她正好要跟着丈夫去打工,急着赶车也没顾上和爹娘说会话。
本来以为来日方长,谁知道这才短短两年,一切就都变了。
“真是世事难料,上次我见娘时,她还好好的。”
“近些天一直感冒,谁知道昨天摔了一跤就成这样了,唉。”苏老大说道。
苏霞进门时,谨月正拿着勺子在给苏老太喂水。
苏霞接过谨月手中的水杯和勺子,坐在炕边就泪如泉涌,任凭她怎么喊娘,苏老太都是一副呆呆的样子,歪斜又颤抖的嘴角流着刚喂进去的水。
苏老太能认识人,只是说不出话,或者说不出别人能听懂的话语,看着女儿流泪,她也跟着流泪。
张氏李氏她们也红着眼眶,好像很伤心的样子。
谨月倒是还没到这个地步,装也装不出来。
伺候苏老太上了厕所后,苏老大招手老二老三等让他们几个出来。
兄妹和媳妇等七个人来到张氏的屋子里,苏老大说:“娘现在已经成这样了,以后估计少不了人照顾。”
苏老二赶紧说:“我来照顾吧。”
苏老大看了一眼他,说:“你那儿也一大堆活呢,我是这样想的,大家轮流来,你们觉得呢?”
苏霞抹着眼泪说:“按理这种事情我做女儿的不能不管,但我孩子他奶奶胳膊还没恢复,我一周也只能偶尔抽出一半天照顾下。作为女儿我也觉得自己不尽责,我来出钱,你们觉得怎么样?”
苏老大环视了下,问:“你们的意思呢?”
张氏咳了一下,说:“我是这样想的,你们兄弟几个白天要干活,我和他二婶现在要照顾孩子,暂时也去不了地里,我们就白天边带孩子边照顾娘,晚上由你们来。”
谨月真是晕了。
那是你可亲可爱的姑姑,你照顾理所应当,你倒是扯我扯得挺顺溜的。
第81章 久病床前无孝子
不过作为这家里一员,你总不能大话仰天地说你不管吧。
李氏心里不舒服,她也在帮着照顾苏老七的,但张氏根本提都没提她。
苏老大说那就暂时这样吧,今晚先由他来照顾。
虽然所谓的照顾也就只是指照顾吃喝拉撒,再就是翻翻身。
谨月也恨自己心太软,怎么就答应了呢。
明明这个老太婆很讨厌她,换做别人,遇到这样的事怕要偷偷笑醒。
每次遇到这种让人纠结的事时,谨月都会去看看“谨慎细微”,然后用以德报怨,善有善报等安慰自己,当然这系统确实也没骗它,积分怎么增,怎么减,每一笔的明细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那就帮她康复,就当了为了挣钱吧。
谨月想起了她前世读书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小区有一位中风后坐轮椅的老爷爷,每天有太阳的时候都有一位中年妇女推着去院子里晒太阳,一边晒太阳一边做按摩。
后来听说还真的康复了。
轮到谨月照顾时,她就帮苏老太揉起了腿。
谁知苏老太吱吱呀呀地喊叫,又是摇头又是甩手,那架势好像是谨月在害她一样。
谨月没好气地说:“你干什么,我这是帮你康复呢。”
苏老太似乎根本不领情,还是咿咿呀呀地叫着。
谨月真想一走了之,自己这是犯贱呢!
但想了下,又忍住了脾气,她已经成这样了,又何必计较呢?
何况控制情绪,不是正是她应该做的事吗?
所以以后的每次,不管苏老太怎么反抗,眼神怎么凶狠,谨月还是一如既往地帮她按摩。
渐渐地,苏老太的反抗就没那么激烈了。
别看老太太骨架大,其实身上已经瘦骨嶙峋。加上长时间躺着,屁股和背上都压出了很多大大小小的淤青,睡上张氏缝的糜子褥子也不顶事。
在一起待了几次,谨月越来越觉得苏老太可怜,同情心也随之泛滥。
为了让苏老太晒到太阳,呼吸到新鲜空气,谨月让苏老二抽空做了一个类似轮椅的东西,其实也就是一个椅子下面安装几个轴承,倒也不费事。
人都说时间是海绵,谨月渐渐地感到像海绵的东西并不仅仅是时间,人的体力和精力也是。
以前照顾两个孩子,时而抽空下个地,中途紧赶慢赶做做饭,洗洗衣服,好像一天就过去了。
可现在加上照顾苏老太,刚开始也觉得手足无措,时间不够用,每天恨不得由24小时变成48小时,可时间一长,好像精力又被挤出来了。
一天忙碌下来倒也觉得充实,尤其晚上除了给苏微把尿,其他时间倒也不失眠,能睡个好觉。
尤其当她每天看着自己的积分在增长时,那种满足感真的是什么都比不上的。
倒是苏老二他们兄弟几个,白天要下地,晚上轮流照顾母亲,着实有点辛苦。
苏老二倒是尽心尽力,但是苏老大和苏老三渐渐地就有点敷衍了,有时候苏老太半夜喊的时候他们也会故意装作不知道,还把呼噜声打得更响。
苏老太做了一辈子的刚强人,如今手脚不便,话语不变,她也知道自己给孩子们添了麻烦,所以大部分时候她都忍着,尽量不打扰儿子。
四月的一个晚上,雷鸣闪电,暴雨如注。
本来今晚轮到苏老大照顾苏老太,但这段时间以来,谨月都习惯睡之前给苏老太再按摩一次,为的也是能让她舒服一点。
可是因为打雷,苏微睡不安稳,总是哇哇大哭,最后苏老二就说他去。
“嗯?要喝水吗?”苏老大问道。
苏老太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了啥。
“你不要喝了,喝了半夜一直尿尿。”苏老大不耐烦地说,“我忙了一天,累得很,哪有精力伺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