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清元农药厂举办活动,一来是感谢各位父老乡亲的支持,二来是宣传我们新推出的专用于小麦的杀虫灵。”
“你那个什么灵多少钱?”人群中有人问道。
“这位大哥问得好。公司定价是10元,但因为我是第一次来北方,所以我给大家争取到了很大的优惠力度,只要5元。”
“无烟弹”艰难地蹲下来,西装裤绷的紧紧的,感觉要撕裂一样,他从口袋取出一个绿色的塑料瓶子,拿起来示给大家看。
“5元也很贵啊,我们村口卖的才五毛钱,我用了这么多年,我看用着也挺好。”一位吧嗒着老旱烟的老人慢条斯理地说道。
“哎呀,这位叔,一分钱一分货嘛。您觉得现在的好用,是因为没有对比嘛,您用了我们这个,明年产量肯定比今年高得多。”
“如果没增加呢?”苏江问道。
“只要没有自然灾害,其他条件都相同的情况下,我给你们赔十倍的钱。”
人群中叽叽喳喳议论起来了。
不过因为价格比较高的原因,大家还是犹犹豫豫不愿意花钱。
谨月觉得既然是专门用于小麦的农药,他们这种靠小麦吃饭的人可以一试,她今天出门带了十几块钱。
她站起来说:“如果价格还能再优惠的话,我买。”
“无烟弹”眼前一亮。
看嘛,他刚才还偷偷和同伴说这个女人气质非凡。
人家就是有这魄力。
他翘了个大拇指,笑眯眯地说:“这位姐姐真是爽快,女中豪杰,巾帼英雄。那么我就再咬个牙,如果买的人超过20个,每人再送一个同款小瓶装。”
这思想够前进,团购思维啊,谨月在心里悄悄地给这个人点了个赞。
这样一来,很多人都想要了,“无烟弹”他们同伴一登记,发现足足有35个人要。
现场销售,人声鼎沸,整个饭店都气氛热烈起来,烟头瓜子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扔得满地都是,气得饭店的服务员站在厨房门口直瞪眼。
销售得顺利,“无烟弹”心情愉悦,一连敬了好几轮酒。
当然人们最关心的还是抽奖。
“无烟弹”让同伴端出了一个大红纸箱,他说里面有一个一等奖,两个二等奖,三个三等奖。参与抽奖的人将按照购买顺序一一上台。
听说不购买还不能抽奖,有几个人又跑上去下了单。
前前后后上台了11个人,结果都是“谢谢参与”,大家都不乐意了,质疑他们造假,说箱子里根本就没有一二等奖。
任凭“无烟弹”怎么解释都不行,好几个人开始嚷嚷着让退钱,说不买了,急的“无烟弹”头上的汗都出来了。
好在第12号苏江上去,竟然就抽了一个二等奖。
女式轻便自行车,这小子手气还不错嘛,这可太让人羡慕了。
后面就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中奖的,不过都是外村的。
不过“无烟弹”说了,兑奖不在现场,要去县城南边的农贸市场兑,他们的库房在那边。
活动在下午两点半就结束了,“无烟弹”让大家随意自由活动,说下午五点在饭店门口集合,统一回家。
看余黑子和一个陌生的男人聊得尽兴,苏江也就没好意思打扰,只得叫了苏老大陪他去兑奖。
谨月觉得也没什么好逛的,想着看能不能找个书店看看小说之类的,张大夫倒好像什么都安排好了,背着军绿色的挎包就大踏步朝城中心走去,估计心里在想什么,从谨月旁边走过他都没发现。
“张大夫,你去哪儿?”谨月喊道。
“嘿,是你啊,我去下前面药店,你这是去哪?”
“我,我随便逛逛。”
“嗯,行,那我先走了。”
谨月点了下头后突然又改变了主意,看什么小说,万一沉溺进去连大巴车错过可就麻烦了,不如跟着张大夫一道,同样可以打发时间。
第115章 兑奖单子呢
穿过十字路口,张大夫进入了一家叫做“惠民堂”的药店。
可能因为是中午,里面并没有几个顾客,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招待着顾客,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坐在中药柜前面霹雳巴拉拨着算盘,他穿着白色绸缎衣服,绑眼镜腿的白绳子掉在耳朵边。
很显然,张大夫并不是第一次来这儿,老人热情地把他们请在了茶桌边,然后喊一个叫做小刘的姑娘上茶。
张大夫和老人边喝茶边聊一些疑难杂症,谨月听了半天觉得无趣,就想出去走走。
太阳正红,门口晒着一堆野草一样的东西,有两个小姑娘在里面挑拣着树叶枝条之类的。
通过聊天,谨月得知这是一种山里的药材,是从小商贩那儿买来的。
“这个贵不贵呢?”谨月问。
“批发价不算贵,一斤三毛,但相比其他药材,价格也算高的了。”一个小姑娘说道。
“不过我听说这些商贩收的时候一斤才2分钱。”
“赚十倍呢。”
谨月询问了药材的名字,就走了。
天气热,大街上空荡荡的,谨月溜达了一会竟然碰上了苏江他们。
“你兑的自行车呢?”
苏江摸了下裤兜里的硬纸片,神秘一笑,说我们家里没人用,我给别人转卖了。
苏老大也心领神会地笑了下。
谨月觉得这两个人有点鬼鬼祟祟,不过也懒得管,几个人就四处晃悠。
原来这苏老大和苏江刚才去兑奖的时候,苏老大突然有了新想法,他想让苏江把自行车转给他。
那是一款红白拼色的轻便自行车,县城都卖120,不过那厂家说了,当天在他们那儿买可以100元提走。
苏江起初还以为他是买给苏木和苏密,可看到他犹犹豫豫的样子,心里也猜出了七八分,反正他本来也是打算把车子转让给别人的,既然苏老大想要,也正合他的心意。
不过苏老大也说了,车子今天不能拿回去,苏江知道他的顾虑,问了下厂家,人家说只要一个月内,随时可以兑奖,只要保管好中奖单子就行。
当天回去后,苏老大就把106元给了苏江,6元是来回路费。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机灵点,选好时间点,不要撞上村里的人。
苏江也承诺过几天空了就去。
五月中旬,镇上举行庙会,大家三三五五前去参观,张氏也带着几个孩子去了,难得的机会,苏老大找了个借口守在家里。
因为昨晚苏老大又催了一次,苏江决定今天去兑奖。
可是,他却死活找不到那张兑奖单子,上个月穿的那件泛白的破夹克,他已经翻了不下十回。
他怀疑自己记错了,又把其他的几件换洗衣服里里外外找了好多遍,还是连个纸渣渣都没看到。
后来问他妈才知道,衣服前几天洗过了,歪嘴女人说的,衣服里的纸片她丢火炕里了。
他差点疯了。
这可咋整?
虽然钱被谨月和李氏弄丢了,但李氏当天晚上就把30元还回来了。
要命的是,这30元被他胡吃海喝了。
他觉得,反正镯子买不成了,钱放在家里难免夜长梦多,不如花了算了。
现在他该怎么和苏老大交代?
重点是,从哪里弄来那30元?
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苏老大说实话,至少让人家再给自己宽限几天,今年的小麦长势还不错,到时卖上几斤凑凑,说不定能凑够。
“不行啊,老弟,你说是我自己用的什么东西,那就算等个一年半载也没啥,关键,这自行车,不是我用的嘛。”
苏江点头如捣蒜,忙说理解理解。
“现在钱被谨月嫂子借走了,她也一时半会拿不出来,你看嫂子毕竟是你弟妹……”
苏老大有点不高兴,他打断苏江,说:“你给谁借这我不管,也不应该管,钱我是给到你手里的对吧,那你也应该还到我手里啊。”
因为这30元,苏江愁得几晚上睡不着,他母亲已经去舅舅家给他外婆准备后事去了,他爹每天跑得不见踪影,家里就跟旅店差不多。
思来想去,他还是敲响了苏海的门。
苏海之前和外村一个靳姓姑娘自由恋爱,感情热烈一度想要马上结婚,奈何当时苏江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所以在苏江把翁向娣娶进门后,一个月都没到呢,苏海就把靳氏娶进了家门。
当然,因为家里刚办过喜事,虽然不算特别光彩。
但苏老爹的意思是低调下算了,其实主要是怕花钱。
可谁知这靳氏根本不干,你们家里是你们家里,我是我,我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当新娘的机会,还低调个屁。
所以整个婚礼还是花费了好大一笔钱,气得苏义天只骂别人生个女儿还有彩礼拿,自己生的这两个都是赔钱货。
这苏海和靳氏一结婚,就像两颗糖一样成天里粘在一起,让苏义天这个老色鬼看了脸都发烫。
不过他的脸也没烫多久,人家就搬出去住了。
那院子是苏加宏家的,在他们上面一层。
按辈分算,这苏加宏还是他们的侄子,不过人家早些年就已经搬到外地去了,所以院子一直空着,草长得都比院墙高。
靳氏起先说起的时候,苏海觉得不太合适,这毕竟是人家的院子,怎么能随便住进去呢?再说了,就算分家也是哥哥分出去,哪有弟弟出去的道理?
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不过他也就只敢想想,在靳氏的各种怂恿与威胁下,苏海还是托人给苏加宏写了封信,询问了下院子的事。
苏加宏回信够快够豪爽,只说你随便住,没一点问题。
苏海找人清理了荒草,又把破了的墙面修修补补了下,就搬进去了。
不过因为这事,苏义天差点气昏了头,在餐桌上指桑骂槐骂了好几天。
倒是苏江妈,却显得波澜不惊。
兄弟各自成家,再加上分家,苏江和苏海平日里的交流就更少了。在潜意识中,苏江其实有点自卑。
所以当苏江走上那个坡,站在那熟悉的门口边时,他迟迟无法迈出下一步。
透过门缝,他看出屋内灯光闪耀。
第116章 借钱
他迟疑了好久,几度回头又几度回来。
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咦呀,这不是大哥吗?”
苏江下一大跳,回头一看,原来是挺着大肚子的靳氏。
“我,我路过……”苏江感觉自己的脸烧起来了。
“哦,那就进去坐坐嘛,苏海在家呢。”
“好,好。”
苏江刚走到院子,靳氏就向着屋子喊道:“苏海,大哥来了。”
然后让苏江惊讶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靳氏摇摇摆摆地进了屋子,吃过饭的碗筷之类的全靠苏海收拾。
男人伺候女人?这在他的观念中是不可能出现的。
他给翁向娣买银手镯,还是一念之间。
想到这个他就气得要命,真是脑袋里进水了才会想起做这事。
靳氏寒暄了几句就去睡了。
本来是从小就很亲密的兄弟,现在反而没啥说的。
尴尬地抽了几根烟,聊了不咸不淡的几句话后,苏江讪讪地说:“你,手头有余钱没?”
苏海一愣,说:“哥,你借钱干嘛?”
“也没什么,就是周转一下,最多两个月我还你。”
“要多少?”
“30。”
苏海突然笑起来了,他拍了拍苏江的肩膀,说:“哥,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苏海,你过来。”在隔壁屋睡觉的靳氏突然大喊道。
大概五分钟后,苏海回来了。
此刻的他突然就像变了个人,嗫嗫嚅嚅地说自己手头也没钱,然后用手指了指隔壁,意思是钱都在靳氏手里。
苏江突然就感觉舒了一口气,这钱幸亏没有借,不然还不知道以后要怎么抬不起头呢。
从苏海家出来时,已近傍晚,苏江绕过苏老大家,悄悄地回去了。
一连几天,苏江都闭门不出。
就在他想破头都没想出一个来钱的路子时,谨月笑嘻嘻地来了。
她把102元钱放到那张掉了漆的破桌子上,说感谢苏江给她宽限了这么久,30元算她借他的,等他什么时候有了再还,那2元钱算利息。
苏江感动地差点流下泪来,不过他死活没要利息。
其实苏江并没有找谨月要过钱,不过苏老大上门催了几次,苏江妈也大概了解了情况,她找到谨月,就语气很不好地说她连累了她儿子,害得她儿子饭都吃不下,人瘦了一圈,到现在还凑不够那30元钱。
那天何样回娘家了。
吃完晚饭后,谨月还在想来钱的路子,苏老二实在看不下去,说要不自己去外村做做木工,一两个月应该能挣够。
谨月连忙摆手,心想你之前做木活赔钱的事难道忘了?再说,谁等的了一两个月,人家这是急用。
这要是前世那个年代,互联网普及,随便做点什么就能挣点钱,这连个电视都没有的年代……
算了,想这些也没啥用,还是专注于眼下要紧。
谨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苏老二:“咱们这山上有什么药材?”
“啥药材?”
“就是可以做中药的药材。”
“野党参,野黄精、艾草、蒲公英,白蒿……”
“这个季节可以挖什么药材?”谨月打断苏老二。
“艾草野党参吧。”
谨月想起她在县上去过的那家叫“惠民堂”的药店,当时聊天的时候那个姑娘就提起过野党参。
“那你肯定知道哪里野党参最多,你明天去挖一筐。”
“挖这个干嘛?”
“卖钱呀。”
“我的好媳妇,你可真是天真,那个能卖几个钱?如果真能卖钱,咱们这儿就没有穷人了。”
谨月哧哧笑着,说这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
苏老二一早就拿着锄头出去了,连中午饭都没吃,晚上扛着一大箩筐野党参回来了。
晚上哄苏微睡着后,谨月就开始借着院子里的一点光清洗党参。
她洗了一遍又一遍,用了满满两大桶水,洗完后她又借着煤油灯挑挑拣拣,苏老二不解,问她这是干嘛?
“分类,这样才能卖出好价钱。”
“不都是一样的吗?”
“大小不一样啊,卖相不一样啊。”
苏老二太累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半夜醒来时,发现谨月还在忙活着,一时觉得心疼,就起来帮谨月挑。
收拾完估计都凌晨三点了,鸡都叫了第一遍了,夜间风大,他们把挑拣完的野党参放在屋外的台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