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来了。”朱氏的声音传了出来。
坐在谨月对面的朱氏娘,脸一沉,说:“两个娃娃呢,小琴一个人怎么抱?”
程氏只当做没听见,继续说着谨月怎么给他们娃开药方,她怎么给娃喂药的事。
朱氏娘腾得一下就站起来了。
程氏装作没看见一样,还在说。
这时,朱氏左右两手抱着两个孩子出来了。
好在是盛夏,加上之前谨月说过,孩子怕热,不要穿多,所以两个孩子都只穿了肚兜,朱氏倒也抱得比较轻松。
朱氏娘几步跨上去,就骂:“你是力气多得没处使还是咋的,没人抱你就让他们在炕上躺着。”
朱氏皱了皱眉头,说:“娘,你说什么呢,多大点事,”
“人家就知道你懦弱才这样欺负你,你不但懦弱,脑子也不够用,你看看你现在,整个人就像一个麻袋,没一点身形,也不知道是怎么坐月子的。”
大家都没想到朱氏娘会突然发飙,好在这会来的还都是娘家人,还有村子里几个帮忙的,并没有其他闲杂人。
程氏走过去,接过朱氏手里的一个孩子,说:“亲家母,你这话就说的没意思了,你这明里暗里不就是在骂我吗?咱们都生过娃娃,抱着娃娃做饭干活的事大家都没少做吧,你女儿就抱了两个四五斤的娃娃,你就气成这样了。”
“这是抱娃娃的事吗?你看看小琴现在成什么样了,我做娘的知道她才二十几岁,这让没见过的人一看,还以为她四十几了呢。都是做女人的,你也说了大家都生过娃娃,你应该知道坐月子的重要性吧。”
“娘,你少说几句吧,今天是娃的满月酒,我们要图个吉利,有什么事我们以后再说吧。”
听女儿这么说,朱氏娘也就没再说话,准备回到座位上。
“你等等,亲家母。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你觉得月子里,我没有伺候好你女儿?”程氏拍着孩子说,“小琴,你说说,你月子里受了什么委屈?今天当着你娘家亲戚的面,你都说出来。”
“我没有受委屈啊,一天吃12个鸡蛋,而且每顿饭都按时吃了的。”
程氏斜着眼看向朱氏娘,说:“亲家母,你可听到了,这是你女儿亲口说的,”
“她亲口说的有什么用,她本来就没脑子。”
“娘。”
“好了好了,大家都坐哈,过会要开始上菜了。”
但是程氏还憋着一肚子气,根本没法就这样算了,她想了下,说:“对了,你既然不相信你女儿,我还有证人。”
说着,她走过去站在谨月旁边,说:“月子里,谨月来过几次,你让谨月说,我又没有在吃的喝的上虐待过你女儿。”
“谨月,你说。”
谨月本来也不喜欢管这档子破事,但程氏这样一说,大家都开始看着她,她不说也不行了。
于是,她说:“两位婶子,我是一个外人,也不知道你们因为什么,非要争这个长短。如果你们平日里有什么误会,那也应该私下解决,今天是孩子的满月宴,你们看这两个宝宝又这么可爱,我们都应该欢欢喜喜的,你们说是吗?”
程氏说:“还是你读过书的有文化,说出的话都和别人不一样,婶子听你的。”
朱氏娘看了看谨月,没再说话。
吵架被终止,桌上的其他吃瓜群众倒是觉得挺没劲的,就开始闲聊其他人家的八卦。
渐渐地,亲戚也开始来了,门口的鞭炮声连绵不绝。
不一会儿,院子里的十张大桌子就都坐满了人。
等菜上齐后,大家就开始动筷子了。
县城的做菜师傅确实厉害,荤素搭配,冷热交替,一下子就上了十个菜,每个菜又精心地摆了造型,光是看看就让人垂涎三尺。
因为苏老二的事,谨月心里郁了气,加上她本来就有胃病,所以没一点胃口,最后在程氏的劝导下才勉强夹了一点。
吃到中途,一直在各个桌子上招呼客人的程氏走过来,说:“我占用大家几分钟时间,宣布个事啊,今天的酒席上,我要给两个娃儿认个干妈。”
“干妈?谁啊?”一个亲戚问道。
“就是谨月啊。”
大家的眼睛簌地一下望向谨月。
刚才朱氏说要感谢她,可没说要认干妈的事,难道,认干妈是她们所谓的感谢方式?
谨月哭笑不得。
不过两个宝宝也可爱,又是她完任务的第一个目标,她也很乐意当这个干妈。
谨月当场就给两个孩子每人包了一个两百块的大红包,可没把在场的人给吓死。
这,也太有钱了!
第245章 缘分已尽
因为谨月出手大方,程氏就更高兴了。她简直把谨月当成了贵宾,一会过来关照一下要不要加点果汁,一会过来问她还需要什么东西不。而院子里的其他人,也因此对谨月有了更大的好奇心,开始咨询起一些疾病相关的事。
这哪像是婴儿满月宴,简直要变成广场会诊了。
谨月也不想抢这个风头,她随便吃了点就借口有事要离开,程氏把她送到门口,给她塞了个红包,说是特意感谢她的。
谨月死活都没要,说心意已领,让他们留着给自己的两个干儿子买东西。
冯氏是村里人,此时还没有轮到他们入席。
当天,谨月想着陪陪陈老爹,就没有回凡湾。
结果,当天晚上,村子里的人就带着大大小小的孩子来找谨月了,这个说孩子胃口不好,吃不下饭,那个说孩子总是肚子疼,还有的说孩子晚上总睡不踏实,汗多等等。
基本都是一些常见的儿科疾病,谨月也都很耐心地给孩子看舌苔,按肚子,开了药方。
繁忙中,谨月又感受到了生命的意义,之前的一些不快也一扫而光。
第二天,谨月回到了家。
苏老二和昨天一样,还是在给苏老太熬中药,两人没说话,苏慎拿着一封信,说杨镇中学寄来的。
谨月看了下,是校长亲自写来的,说复读的事没问题,让苏慎下周一去报名。
谨月把苏慎要去上学的事说给苏老二听,他就像听了个无关痛痒的事一样,淡淡地“嗯”了一声,倒是养病的苏老太,忍不住发表起自己的那一套言论来。
“女娃娃,上学有啥用啊?还不如在家学着做做饭,洗洗衣服什么的,过两个找个好人家才是正事。”
谨月忍了几忍,说:“这话你多年前就说过了,现在就不必再说了吧。上学有没有用您老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吗?”
“是是是,你是想说你自己吧,你是挺厉害的。”
“娃娃接受义务教育这是以后的发展趋势,你没看到咱们村上的小学里,学生一年比一年多了吗?还有外村的娃娃来这儿上学呢。”
“我可没说上学没用,我意思是女娃娃上学没用。以前你说,上学要认几个字,不做睁眼的瞎子,那慎儿字认得够多了吧,又去上啥学呢?”
“娘,慎儿可并不是单纯为了识字才去上学,她以后是要考大学的。”
“那也要能考上才是。她才考三百分,就这水平,能考上大学?”
“所以才去复读嘛。如果她上次就考五六百,不早就去一中了吗?”
苏老二咳了一下,说:“你爱怎么搞怎么搞,对娘说话不要那么大声。”
谨月转过头,说:“对了,离婚的事情我也想好了,三个娃娃跟着我,也不需要你付抚养费或者学费,一切费用都由我出,你如果没什么意见的话,我们下去就去镇上把证办了吧。”
苏老二怔了怔,嘴唇抖了一下,说:“随便。”
“老二,你糊涂啊。”苏老太翻起身来,大声斥责,“谨月说的气话,你也说气话?”
“娘,我没说气话。以后我会和三个孩子去其他地方住,有空的话,我还是会来看望你的。”
“就算再怎么闹,家也不能散啊,如果你们真离婚了,我以后该怎么向你爹交代?”
“娘,交代啥啊,你就说你儿子没本事,不就行了吗?”苏老二气呼呼地说,“谁离开谁不能活,不就离婚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离吧。”
苏老二声音太大,把在另一个屋子收拾东西的苏慎都惹了过来。
苏老太如同看到救星一样,说:“慎儿,快,快劝劝你妈,你妈要离婚呢。”
苏慎只是淡淡地说:“我支持我妈。”
“啥?你也想让他们离婚?离婚对你个兔崽子有啥好处?这真是,一个个的,气得人心口疼。”
当着苏老太的面,谨月打开炕边的柜子,翻出了那张早已经发黄的结婚证。
结婚证只是一张纸,上面有苏老二和谨月的两张黑白小照片。
那是原身19岁时的照片,扎着两个麻花辫,温文尔雅,充满青涩。
那时的苏老二也才21岁吧,比现在清瘦,嘴角微微翘起,羞涩而自信。
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对未来,他们应该也是充满了希望的吧。
谨月轻轻叹了口气。
苏老太说:“唉,本来就一件小事,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呢?”
苏老二帮他娘倒好药,就跟着谨月出去了。
一路上,两个人都很默契地谁也没有说话。
谨月想到,很多年前的元宵夜,那个她被恐惧填充的夜晚,他也是这样跟着她走,但那时,他的一个气息,一个脚步,都能给她力量。
不知道为什么,谨月鼻头有点发酸。
她故意放慢脚步,等苏老二走上来。
“怎么了?”
“没什么。都这时候了,总可以好好聊几句了吧。”谨月说。
“嗯,要不你就住家里吧,我找个地方打工去。”
“打什么工?”
“老三煤矿上也在招人,我可以去。你和孩子们就住家里,我娘这副药吃完估计就去老三那边了。”
谨月叹了口气,说:“你到现在都不懂,我并不是不想要娘,我是气你不尊重我,我总觉得两个人成一个家,遇到什么事总该和对方商量一下吧,至于我对娘怎么样,这么多年我想你应该也看到了。”
“嗯,我知道,是我的错,是我混蛋。”
“你也别这么说,我们一起走过这么多年,你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只是现在走到了岔路口,这不是人为能控制的,可能真的是缘分已尽吧。”
苏老二低下头,说:“你可能觉得我找茬,但我现在真的想放你自由,我没有资格留着你。”
谨月没说话,等着他继续说。
“你不在的时候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过,每次想到这些,我就煎熬地睡不着觉,是我对不起你。”
谨月淡淡地说:“这事我知道。”
苏老二吃惊地看向谨月,“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第246章 达成协议
“苏玺说的,说你晚上没有回来,他一个人害怕。”
苏老二烦躁地抓了下自己的头发,没再说话。
谨月也跟着沉默,但此时,她反而有种解脱感,知道她曾经爱过的人,还是那么质朴。
这比什么都能宽慰人心。
办理婚姻相关事宜的,破天荒还是之前给翁向娣办理户口的那个男子。
时隔多年,他的脸上也有了岁月的痕迹。
他头一抬,露出了几条抬头纹。
谨月和苏老二把两张结婚证放在桌子上。
谨月说:“麻烦办理下离婚。”
那人如同老鹰觅食一般,用锐利的眼神扫了下谨月和苏老二,说:“离婚?”
谨月点了点头,那人又看了下苏老二,后者也点了下头。
“为什么离?”
“感情不和。”谨月说。
那人看着两张结婚证,说:“1973年登记,这都17年了,怎么会突然感情不和?”
谨月真的烦这种办事拖拉的人,联想到前世看到的一些新闻,就是因为离婚时有所谓的冷静期,有多少人都深受其苦。
太可悲了。
“你们打架了还是出什么事了?就一句感情不和,这理由站不住脚,我也没法批准啊。”
谨月生气了。
“现在讲究婚姻自由吧,既然结婚能自由,为什么离婚这么多事?”
那人音调也高了起来。
“我这是按规矩办事,无规矩不成方圆,婚姻讲究自由,但它不是儿戏,不是你今天一冲动来离下婚,明天想通了又跑来复婚,就算你们有这精力折腾胡闹,我都没精力陪你们玩。”
“那我现在就明确说,我们已经考虑清楚了,不会复婚,不是胡闹,不是儿戏,行了吧?”
“你呢?”那人问苏老二,“为什么你好像有点不情愿?”
“没,没有,就按她的意思办。”
“有什么事我负责好了,你就办你的吧。”谨月说。
“财产分割呢?有没有离婚协议书?”
“没有,就一座院子,留给他。”
“那孩子呢?有没有商量好,跟哪一方?”
“都跟我。”
“那以后的抚养费呢?都商量过没有?”
谨月真的厌烦了,她说:“这些以后不会有纷争,如果你还是不相信,就麻烦你拿一份协议书,我们现场填写。”
“这方圆几十里,办离婚的,你们还是第一例,这协议,我这儿没有。”
“那请给一张空白纸,一支笔。”
那人狐疑地看了下谨月,就把纸和笔递了过来。
谨月坐在板凳上,就开始自己写起来。
五分钟后,谨月把一张手写版的离婚协议书递了过去。
那人看了好,心里暗暗佩服,这女人,逻辑真是严密。
他也知道苏老二不识字,就一条一条读了出来。
完了,他问:“你有没有不同意见,或者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苏老二脸色苍白,说没有。
然后他们俩当着那人的面沾了印泥,按上了红手印。
那人也快速地写了两张离婚证,盖了章,发给了谨月和苏老二。
办完离婚出来时,阳光刺眼,谨月都有点睁不开眼。
她觉得恍惚,突然间,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生命中抽离了一般。
没看到脚下一个小石头,她一个趔趄,要不是苏老二及时扶住,她都得摔个狗吃屎。
“你是回去,不,回凡湾还是?”苏老二问。
谨月其实也没什么事,但因为此刻身份的改变,她觉得两个人再粘一起有点奇怪,就说去医院那边看看。
苏老二点了下头就走了。
“这会估计还没班车吧?”谨月随口说道。
“我走回去。”苏老二回过头,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