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蛇将军他何故寻我——摸鱼籽【完结】
时间:2023-08-04 23:13:54

  “你们需要什么?”
  “安全。”尹戴华答道。
  “我要你护好,女儿的安危。”
  齐滏略笑了笑,总生出轻蔑的双目,又对眼前这对母女投以藐视。
  “铎朝的那个,孤也有所耳闻,他的所作所为,可非是一般人可以达到的。”
  尹戴华搂住却倾的手,复又紧了紧。
  齐滏顿了片刻,便抬眼,向着尹戴华,轻慢道:
  “不过这个,你许是更清楚些吧。”
  才不过轻描淡写的一笔,便激起数层飞墨。
  尹戴华急得直立起身,开口道:
  “我不过要你将女儿留在皇城内,难不成,你连这也不敢,还是说他们铎朝人蛮横,都敢攻到都城里,来抢一介女子了?”
  虽不算掷地有声的一句,但对于一个无用而好颜面的男人而言,已足以称是极大的挑衅。
第37章 母亲
  “尹戴华, 你别以为能得寸进尺。”
  齐滏寒声道。
  尹戴华当下便软了下去,轻声叹惋道:
  “却倾可是你的女儿啊——”
  “老不死的,我才不要你这样的父亲。”
  一直在一旁静默的却倾, 终于是再听不下去了。
  “却倾, 别说了。”
  尹戴华只怕他本就不愿帮忙,遭了却倾的谩骂,便更要发怒。
  不过齐滏却对却倾显现出难得的“包容”。
  他望向却倾,眸光深深落在她身上。
  “不过, 若是有‘小鸟’,倒也能多谈谈。”
  “随你吧。”
  尹戴华叹声道。
  ——与她而言, 却倾的安危已然高于旁的一切。
  “那便留下来吧。”
  齐滏只留下这轻飘飘的一句。
  可那已是, 尹戴华全部期望所寄托之处。
  却倾不在时, 她独在房中,尝试汇聚灵力。
  ——可不论是如何的法力, 在她手中也是欲集还散。
  也不知尝试过多少次, 她才终于脱力跌在地上。
  究竟是从何时起, 她心底便明镜似的, 清楚自己再不能护住却倾。
  那是几时?
  ——或许早在多年以前,齐滏抛弃她们母女那时。
  ——亦或者, 是四年前, 却倾遭人掳去铎朝。
  ——再者说,一年前,她明知江端鹤非是善类,却还甘愿将却倾托付予他。
  对于凡人而言, 一生的光阴太短, 所能记住的却很多,待到弥留, 他们所能想起的,多是不尽的痛苦与悔恨。
  可对于一个本不该属于尘世的蛇妖而言,时光给予她的太多了。
  但,尹戴华一直铭记的,少之又少。
  ——足以使她痛惜的往事太多了,她却只记得从前仅有的甘甜。
  那时候,齐滏还在她身边,二人怀抱年幼的女儿,欢颜笑语。
  她从来不去想后面分崩离析的所有。
  ——仿佛只要那么几分,便可让她一生怀念。
  不过后来呢,她一个人带着却倾。
  她知道,只要有了却倾,一切的苦难都会有终了之时。
  蛇类是从不曾有抚养与母爱这一说。
  因此正如却倾是第一次做女儿,她也对母亲的角色有着不尽的陌生。
  “娘,你怎么跌在地下了,我扶您起来。”
  却倾见了尹戴华这幅样子,忙上前挽起她的臂膀。
  尹戴华深切的目光顺势落在却倾面上。
  自己居然真的养大了一个孩子,她如今生得那般可爱,眼中仍旧似从前那般天真。
  ——这便是她毕生最值得提及的成就。
  “娘,您怎么了?”
  却倾也很少见到尹戴华失落之时,猛然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尹戴华轻轻安慰道,竟似是叹气一般,复又揉揉却倾的脑袋,向着她道:
  “却倾,有你在此,我便也不怕了。”
  “娘,你原便没什么可胆惧的呀。”
  却倾咧开嘴,绽开圆满的笑容,拥紧尹戴华,轻声安慰道。
  “谢谢你,女儿。”
  尹戴华回抱住却倾,声色中已然染上哭腔。
  她向自己许诺,纵是耗尽了魂命,也要保住女儿,护她此后所有的愉悦与幸福。
  “娘,别怕,我们都会没事的。”
  “好,有却倾在,娘什么也不必怕。”
  却倾面上虽没怎样,后来回到房中,却是长久纹丝不动,愣神静默着。
  她回想起先前。
  江府里的仆从,无一不遵从江端鹤的所有指令。
  唯有云裳,想来江端鹤并未料想。
  他在府中布下无数棋子,可却倾只有一兵。
  这一兵,虽不能致使她将军,却足以助她离开棋局。
  此事疑点颇多。
  那时,臧禁知许久不曾来到江府,可宫中的齐越甯却告诉她,她一早便被下了毒。
  还有后来许多,她是江端鹤的枕边人,怎么可能看不出。
  于是却倾下了这一步棋。
  ……
  “你说什么,那个丫头在庖厨中寻见了晶石粉末?”
  云鬓低垂着头,应答道:
  “是,我亲眼见她手中之物,定是咱们从前那时候用的粉末,那丫头心眼子大,也就在院中说开了。”
  “说开了?”江端鹤颦眉,稍时复又试探着问道:
  “那夫人呢,她知道了么?”
  “回禀大人,夫人大抵是知道一些,只是也弄不明白是何处来的。”
  “我知道了,你继续盯着她们。”
  所以,从结果来看,却倾想要的,得到了。
  可她不想失去的,却也失去了。
  自从云裳从府上失去踪迹,她便已然猜透了事件的全貌。
  云裳之死,她并非不曾考虑到。
  却倾还是这样做了,她宁可去装作侥幸,来安慰自己。
  到底是变了,一切都变了,再也不似从前。
  却倾紧紧阖上双目,唯一尚可活动的左手绷直着发力。
  那时,是云裳伴她一起去祭奠母亲,而今,换作却倾去祭奠她了。
  与此同时,铎朝,辅国大将军府上。
  “不对,此事有些蹊跷,云鬓,当时是个怎样状况,你且再同我说一次。”
  江端鹤拧眉,满面上皆是掩不去的怒意。
  “回禀大将军,当时夫人并没怎样,奴婢实在说不出。”
  江端鹤已经对云鬓说了多次这样的话了,她不禁有些慌张。
  “无用。”
  江端鹤的威胁,总是轻易便能脱口而出。
  随后他便兀自思考起来。
  “得了,这儿再没有你的事了,让温禾柒进来。”
  “是,大将军。”
  温禾柒见过云鬓慌不择路的样子,一进来,便忙是恭恭敬敬地跪下。
  “禾柒,我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对,如今景况,仿佛是我们行事上遗留下的漏洞,穿线而过,便将之浑都串在一起。”
  “那个丫头在庖厨中寻见的晶石粉末、那日躲在暗处,至今还未曾寻见的人,还有,还有尹戴华,我早该杀了她。”
  江端鹤反手将掌中的令牌砸在桌面,发狠道。
  “是,大将军,属下定会再派人去宫中,一一探寻,务必找见那人不可。”
  “嗯,记着,一定得要活的,我亲自去问问他。”
  江端鹤点点头,答道。
  “大将军,那,夫人的事……”
  “这你不必管了,她终究会回来的,你把先前的事打扫干净便是了。”
  江端鹤垂眸,凝神望向桌面,做出沉思状。
  “大将军,属下只恐怕,此事一拖再拖,夫人与您的误会会愈发深,届时再想让她心甘情愿地回来,便是难得很了。”
  温禾柒解释道。
  江端鹤思忖了片刻,方又说道:
  “你说的这个,倒也不错,我也并非不曾考虑过,只是……”
  江端鹤抬手,支在脸颊边上,蛇眼中凶光不减,嘴角却是弯起,勾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只要‘小鸟’在我身边,在铎朝,便已足矣。”
第38章 他们初遇
  彼年, 飞雪连绵。
  ——与眼下炎炎夏日的光景恰好相反。
  那是他们的初遇。
  江端鹤一言不发,神色间充斥着冰冷和狠绝。
  尹却倾则是怯生生躲在一边,紧紧攥着他递过来的衣袍。
  那时, 他说, 原来你叫却倾。
  后来他便一直记得自己的名姓,从来都轻轻唤一声,却倾。
  在那以前,却倾心中最要紧的, 便只有娘亲。
  婚前的每一个夜里,她总是重复不断地思虑着。
  江端鹤, 可堪成为她的另一个要紧之人?
  不论她在思忖多少回, 最终也不过得出一个道理。
  ——人与人之间, 从来便不是这般衡量的。
  也正是因此,一直以来谨小慎微的她, 第一次放手一搏, 做出如此决断。
  开始时, 她也曾以为, 或许他们间的故事,会以平平淡淡的笔触, 这样续写下去。
  ——那却倾便也可以过上她从前想要的日子。
  初时, 是兵荒马乱,再后来,是水墨画般的轻松写意。
  ——直至而今的玉碎,走至这一步, 她倒宁是如此, 可却不愿是这样的结尾。
  从前她因着本性里的怯懦,并不敢去争去抢, 以至于家庭破碎如此。
  可如今,她分明已经尽力了,可还是受人欺瞒至此。
  却倾实在不知应该如何了。
  她该怨恨江端鹤么,这是与她本心相违背的,亦或是,她该去原谅么,这是她决计不愿的。
  为难么,倒也不是。
  只是一种纯净到了极致的心寒,都近乎是静默无声着。
  直至现今,她才对娘亲当时的为难有了些许的理解。
  许多时候,她也很想说出一句“罢了”。
  话是能脱口而出的,不甘与哀戚却也是语意不能尽的。
  只能怨怪这宫里的日子太过乏味,她才会如此多思,以至于是繁乱。
  “却倾,你怎么了?”
  尹戴华见却倾呆坐在院中石凳之上,便也坐在她身边。
  这些时日,女儿面上的愁容,她都一直看在眼中。
  ——尹戴华心中也不免有些担忧,思虑许久,才好容易开了口。
  却倾闻说娘亲的声音,缓缓偏过头,扯出一个疲乏的微笑。
  “我在想一些事。”
  尹戴华搂上她的肩,轻声念道:
  “有些事,你原是不必想的,任凭其随风而逝吧,只消继续往下走便是了。”
  “嗯。”
  却倾微微颔首,眼神呆愣着,仿佛是并没听进去的样子。
  却倾再开口时,说的却是与方才全然无关之事。
  “娘,你有过真正想要交心的朋友么?”
  尹戴华闻言,却是一时愣神。
  她的目光莹莹,许是回忆起了什么,俯身深深叹出一口气。
  “或许是有的。”
  尹戴华这样回答道。
  却倾也凝滞了片刻,只是淡淡讲述道:
  “从前我也很想要这样一个朋友,真的与她相遇之时,我也以为自己真是幸运的,可如今,一切也再不是我所想的那般。”
  “却倾。”
  尹戴华疼惜地望向女儿。
  却倾年幼之时,还是很情愿将自己所遇的烦心事告予她的。
  如今也不知是怎么了,还这样年轻的人儿,总是愁容满面着,问起来什么,也再不愿多言。
  “却倾,你有什么,都是可以全部告诉娘亲的,娘亲虽未必能替你解决,但也必会一直伴着你,直至一切都了结的。”
  尹戴华目光炯炯,紧攥住却倾的手,说道。
  “嗯,是。”
  却倾只是轻轻点头,并不多说什么。
  尹戴华便复又说道:
  “娘亲也很想知道,能让我们却倾都欢喜的朋友,是怎样的。”
  尹却倾适才开了口,诉说道:
  “她是铎朝人,是一只金雕,有很漂亮的翅膀,对了,她长得也很美。虽然她总是不爱笑,但我知晓她的,她其实待我很好的,至少,先前我是这样以为的。”
  却倾说完,二人都陷入沉默。
  随后,尹戴华才先是打破了如此沉寂,说道:
  “却倾,如是有个人,先前本是好的,后来却全然变了,你是信她,还是信你眼中的她?”
  却倾瞳孔骤然放大,似乎有些讶异。
  稍时她才平复了心绪,回答道:
  “我只信她,我信的是她,不是任何人所描摹出的。”
  “是了,却倾,你总是该知晓的,许多人并不似表面上那般,许多事,他们能这样做,或也是有说不出的苦衷。”
  尹戴华望向却倾的目光,因着染上朦胧的泪帘,而显得愈发深邃含情。
  那眼中,仿佛亦是生出几分不属于眼下的情绪,她或也有自己的打算。
  “嗯,娘亲,多谢您,却倾仿佛知道应当如何了。”
  却倾说着,深深垂下头。
  “太好了,娘还一直怕你过得不好,看来我们却倾到哪都是最招人欢喜的,在那种地方,也能交到朋友。”
  尹戴华碰了碰却倾的脑袋。
  “娘,我们都会更好的,是吗?”
  “当然了,我们却倾一直都是最好的,娘也一直都最喜欢的却倾了。”
  *
  这一年的冬日来得又快又急。
  甚至于,极少落雪的阙国都城,却是风雪飘飞。
  高耸的阁楼之上,却倾独立阑干边,远远眺望而去。
  这样的天气,她已须得穿上大氅。
  ——好在如今她在宫中,可穿柔软些的狐皮袄,不必再像从前在桉城时那般挨冻了。
  她原是最天真的面庞,而今却添上抹拭不去的愁色。
  ——越是华服,便愈是过于沉重的哀愁。
  “公主,外边太冻,风又大,您还是回屋里去吧,屋子里烧着炭火,可暖和着。”
  却倾身后,走来一名侍女。
  “这时节,外头战火连天,民不聊生,宫中却还照常烧着炭,用着这样好的狐皮大氅。那百姓们呢,他们吃什么,用什么?”
  却倾并没有所举动,只淡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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