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再思考什么, 只觉得对不起爸爸妈妈。
赵小桃推门,看见她醒, 忙走过来, 先在她额头上探了探, 探不到温度才一脸轻松, 温声说:“饿不饿, 给你熬了粥。”
尤音露出笑容:“饿。”
“好,我给你端进来。”
喝了粥,精神恢复些,尤音坐在床上看她:“谢谢你啊桃子。”
赵小桃握住她手, “没事, 就是你这好好的怎么发烧了, 发生什么了?要不要跟我说说?”
尤音咬着渐渐恢复气色的唇,轻声说:“是遇到点事,不过没关系, 都过去了,我现在什么都改变不了, 只能改变自己。”
她不知道最后席庭越怎么解决舅舅舅妈,她不想管不想过问, 也轮不到她来多操心。
他们有权有势,总会解决, 当年的事不就被他们解决了?
尤音张开双手:“桃子,你给我个抱抱就好了。”
赵小桃用力拥抱她,许久才放开。
晚上赵小桃没走,和她一起睡,两个女孩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说到困了关灯睡觉。
第二天早上尤音先醒,给赵小桃做了早餐,吃完早餐把人赶上班去了。
徐游问她去不去图书馆,尤音还想休息一天,回他明天再去。
回完消息放下手机,转头看一眼空荡房间,记起来许多天没打扫,于是动手干活,忙碌了一早上。
中午叫的外卖,吃完尤音抱着平板进书房,一待待到日暮降临,没什么胃口,又画到九点,直接洗澡睡觉。
之后恢复正常生活,每天只图书馆、家两个地方来回跑,舅舅舅妈没再联系过她,席嘉树偶尔叫打游戏,她没时间打,拒绝了。
日子寻常,席家仿佛真正从她的生命里消失。
九月中旬,各院校考研大纲公布。
十月中下旬,正式报名。
报名这天三人在图书馆,徐游指导她填写,她顺利报上北城大学。
尤音:“你也报啊。”
徐游收起电脑,笑笑:“我不着急,晚上回家报。”
“嗯。”尤音看着眼前已被翻阅出痕迹的书籍和资料,感慨道:“希望我们都能取得一个好成绩,不辜负这几个月的努力。”
“会的。”
尤音点头,一定会的。
十二月的第三个周末,研究生考试如约进行。
考点安排在A大,尤音和徐游一个考场,十分巧合,俩人前后排位置。
为期两天的考试结束,尤音一出教学楼被两束鲜花包围,赵小桃和夏仪的。
她们两个自从在尤音家吃过一顿饭后认识起来,俩人性子相似,都乐观开朗,很快处到一起。
夏仪:“小音,苦逼研究生生活在等着你了。”
赵小桃过来攀她肩膀,“恭喜我们音音熬过这一关,走,一起庆祝去。”
尤音一手一束花,笑容轻松,“庆祝去!”
照例是群里六个同学,今天多了夏仪。
依旧吃的火锅,几人围坐一桌,热热闹闹。
大家共同举杯庆祝三人脱离苦海迈上新台阶,赵小桃搞节目,还让他们轮流发表感想。
许向志话多,说了整整十分钟后轮到徐游,徐游朝尤音方向望去一眼,说:“没什么感想,希望我们都能心想事成。”
“音音?”
尤音认真想了会,“我的感想挺多的,感谢自己吧,感谢自己走出这一步,也谢谢徐游和向志,你们帮了我很多。”
赵小桃提议再次举杯:“总之恭喜你们!”
尤音跟着小声说:“恭喜我们。”
开完场,各自聊天吃饭,常娇也在,说着说着自然要说起她的工作,尤音在听见席庭越三个字时起身出去。
夏仪跟出来,“怎么了你,心情不好啊?”
尤音靠着商场走廊外面栏杆,语气轻松:“没有心情不好。”
她已经快三个月跟这个人没有关联,她只是不想听见这个名字,也不想听见跟他有关的事情,惹不起,躲得起。
夏仪靠近来,“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房子当时只租了半年,现在什么打算,继续租吗?”
“不租了,我直接去北城。”尤音早做好打算:“正好去那边复试,到时候直接入学。”
夏仪瞟她:“哟,蜡笔小音同学这么自信啊?”
今天刚考完,考什么样尤音当然心里有数,挑起眉:“那可不。”
“还回来吗?”夏仪比赵小桃知道她多一点事情,问出这句话已经有些伤感。
“明年九月再回,我问过我们专业的老师,他给我推荐了那边一位教授,和我的风格很像,我过去提前准备准备。”
夏仪不懂这些,伸手抱了抱她,“好,那等我有空去找你玩,线上随时联系。”
“嗯。”
在外面待了一会才进去,常娇的话题已经结束。
这个饭吃到十点,一群人分别。
尤音和徐游最后走,她看着朋友们渐渐远去的身影,心里终于泛出不舍。
这个城市,值得留恋的也就他们了。
徐游陪她打车回去,同样问起她之后的打算,尤音也重复一遍,他很吃惊:“不回来了吗?”
“嗯,不回了。”
吃惊过后徐游兀自静了会,像在思考什么,到尤音住的地方后问:“什么时候出发?”
“还没定,先收拾好。”
“好。”
后面几天尤音不紧不慢收拾,能带的都打包好,等她在那边找到房子赵小桃再给她把行李寄过去,不能带的像书桌洗衣机这些就卖掉,实在卖不出去只能留给房东了。
席庭越送的那幅《地狱之城》她让同城送到了水明漾,之后不再管。
另外还有自己那些画......尤音心疼极了,这会真想有个自己的房子,给她的画一个藏身之所。
赵小桃知道这件事后打电话过来勒令她不许扔,让送到她那边去,她们家有地方放,说等以后她稳定下来再给她寄。
尤音除了感动与感恩无法再回复什么。
十二月最后一天房租到期,赵小桃和夏仪来送
她去机场。
温度很低,但天气很好,天色湛蓝,浮云卷霭。
这是尤音第二次坐飞机,也是她第二次离开这座城市。
......
尤音从没来过北方,也从没看过雪,下飞机后看见漫天飘雪和停机坪旁雪白一片,惊喜不已。
她伸手接,纯白雪花在掌心融化,冰冰凉凉,尤音仰面,闭眼感受,内心忽然对未来充满希望。
有过找房子经验,尤音不再需要人陪,看了两天后定下来一套一居室,这边租金比申城高,她不敢再拥有一个奢侈的书房。
接下来又花了三四天整理赵小桃寄过来的行李,累得够呛,但新居落成。
虽然这回没有朋友来吃饭,不过仪式感还是要有,尤音特地出门买了个小蛋糕,还买了点小饼干。
这几天忙上忙下拆东西装东西动静挺大,可能打扰到了对面邻居,而且她初来乍到,得主动点搞好关系,远亲不如近邻。
尤音提着饼干站在对门时自己先低头笑了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好像对这些“社会规则”深谙其道,并合理运用。
离开席家后独居的这半年多里,要自己做饭,一个人入睡,需要独立决定生活中各种小细节,比如今天的晚饭,空调的温度,外卖的选择,也会遇到困难,拧不开的蚝油瓶盖,下暴雨时飘满窗台的水,失灵的热水器。
但她很享受,享受独自处理事情的每一个过程。
她在慢慢长大,慢慢和这个世界相处,没有成为很好的人,却依然热爱自己,热爱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自己。
敲到第三遍门才听见里边拖鞋响起的声音,尤音收起思绪,嘴上扬起笑容。
门“嘭”一声剧烈打开,尤音被吓得后退两步。
门内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红发女生,看起来二十七八,看着像是刚睡醒,妆容没卸,眼影眼线晕染一团,望过来的紫色瞳孔锐利,全是不满。
尤音没接触过这样的人,她的朋友们都温和善良,也不会出现这副模样。
她再小心退了半步,但伸出手,把饼干给她,压下怯意,柔声说:“你好,我是新搬来的邻居,我叫尤音。”
祁夏半倚着铁皮门,视线上下打量眼前穿羽绒服的乖巧女孩,脸和身子都很小巧,漂亮又精致。
再看她退半步的动作和手里那一袋饼干,眼神变得玩味。
真纯。
她挑起眉梢冲她抛眉眼,女孩再次惊吓,不过手依然伸得直,“这是新出炉的,还热着,老板说很好吃。”
祁夏看一眼塑料袋上的logo,轻声哼笑:“小区门口那家?”
女孩乖巧点头。
祁夏:“你知不知这家老板以前做什么的?”
“不知道。”
祁夏吓她,只说了一个字:“杀......”
如愿在女孩脸上见到惊恐,祁夏大声笑,拿过她手里的袋子:“谢啦。”
走两步,回头来关门,冲她再次抛了个媚眼:“对了,我叫祁夏,祁夏的祁,祁夏的夏。”
门又一次“嘭”地关上。
尤音仍旧呆滞在原地,杀......杀什么......是她想的那个吗?
......
离成绩出来还有段时间,尤音没太逼自己,想先放松放松。
雪下了好几天,每天出门都会被不同的雪景惊艳,而且这边有暖气,不像申城,冬天湿冷得让人害怕。
她花四天把北城各大著名景点逛了个遍,每天到家都累得不行,倒头就睡。
第五天从外面回来,第无数次路过小区门外的美发店。
尤音摸了摸自己黑长直,心思渐渐起来。
之前跟夏仪说好要去染头发,可后来发生太多事,忘了这回事。
她脚步往里迈了迈,又撤回。
染什么颜色?上次夏仪说的那个什么颜色来着?
尤音从包里翻手机,翻到一半身后有人喊:“妹妹。”
“妹妹”这个称呼有点奇怪,但声线有点熟悉,尤音回头,看见换了发色的祁夏,红色变成青灰色,妆容浅淡,整个人比那天要清丽,漂亮许多。
尤音指了指自己,“你叫我吗?”
“不叫你叫谁。”祁夏朝美发店扬扬下巴:“剪还是染?”
“想染......”
“这家店收七百,你给我两百,我给你染。”
祁夏一脸自信,尤音懵住,还能这样?
“怎么,不信我啊?”祁夏抬起步要走,“不信拉倒。”
真走了。
尤音捏捏手心,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祁夏回头看她,眼尾勾出笑。
小妹妹真是好骗。
尤音跟着她进了屋子,祁夏这套是三房,但三房好像被她改成一房,客厅非常大,且空,只有一套沙发一张地毯一盏落地灯,电视茶几全没有。
厨房卫生间也都十分干净整洁,尤音对她害怕程度降了一点点,好感度上升。
祁夏给她拿了双毛绒拖鞋,拖鞋前面是个可爱的兔子头,和之前她在水明漾的差不多。
尤音抬头看她,惊讶。
“看我干嘛。”祁夏表情有些不自然,扭着腰往里走,“说吧,染什么颜色?”
尤音赶紧换好拖鞋进去,诚实说:“我不知道,我没染过头发。”
“那给你染红色。”
尤音大惊:“!!不行!不要红色!”
已经走进卫生间的女人笑得灿烂,“行行行,不要红色,我这个怎么样,上次染发膏还剩一点。”
“这个可以。”
祁夏工具齐全,围裙刷子手套等等,看着平时就经常自己染头发,等她把染发膏一点点刷在头发上时,尤音忍不住说:“我听说经常染头发对身体不好,还会得癌症,你别经常染。”
祁夏手一顿,接着嗤她,“你管我?现在你是客人我是老板,我们只是雇主关系。”
“......”好凶,尤音不说了。
过了两分钟,尤音还是细声出口:“我们还是邻居关系。”
“闭嘴。”
真的好凶。
全部涂完得等一会,祁夏拿了手机去沙发,剩尤音自己一个人坐在餐桌旁。
尤音无聊,也不想玩手机,“祁夏,你是做什么的?”
祁夏瞟她一眼,“没大没小,叫姐姐。”
尤音很乖地换了一个称呼:“姐姐,你是做什么的?”
“无业游民。”
“无业之前呢?”
“本店规矩,客人不许打探老板隐私。”
“......”尤音撇撇嘴,还玩上瘾了。
她看向四周,试图找出一点线索,她确实好奇,好奇这个张扬不羁的女孩,她觉得她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
果然,找到证据,壁橱的菱形格子上全是酒,席庭越的都没她多。
她问:“你很喜欢喝酒吗?”
祁夏懒懒望过来,“觊觎我的酒你直接说。”
“......”尤音找到一点和她相处的方法,那就是不要理她说的话,尤音自顾说:“我不太会喝酒,两杯鸡尾酒就能醉得晕晕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