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有猜错,这个女人是青楼的老鸨吧。
昨天晚上,她是清清楚楚地听到张秉权把她卖了一千两银子的高价,却只字未提她的真实身份。
“你知道我是谁吗?”穆清朝问老鸨。
“管你是谁。”老鸨听到这话,心中却不过冷笑。
“你进了我们这儿,那外头的身份就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
她说这样的话当然是有底气的。
开青楼的,哪个没有点靠山?
老鸨敢不问来路只要是看得上眼统统都收,其中最大的底气当然是因为她身后的靠山了得。
“若是当朝太后,也没关系么?”
穆清朝一句话轻吞慢吐,她是擅长将最重的话用最轻松的语调说出来的。
果然,这句话说出口,耳边便静了下去。
片刻,才听到老鸨的声音。
“你……你少在那儿胡说八道,呵,你要是太后,那我就是天上的王母娘娘……”
嘴上倒是硬气,但是语气已经明显多了几分不自信。
“是么?”
“当朝太后是个什么样子,你们听说过吗?”穆清朝反问。
传闻中的太后是个什么样子?
妖孽、妩媚、足够祸国殃民的长相……
老鸨看着眼前的穆清朝,不自觉咽了一口唾沫。
传闻中的女人倒都是和眼前这个对得上号的。
穆清朝的眼睛被蒙住,虽然看不见,但是她能想象得到眼前众人的表情。
她说:“今早送哀家来的那两个人,你们没发现他们和常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呵呵,亏你们开门做男人的生意,却连对方是不是男人都看不出来。”
穆清朝一句话,让那个老鸨猛地惊愣了一下。
一瞬间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她就是说,今早看着的那两个人看着好像有点不对劲,声音也格外尖细些,却原来,竟是……太监?
“其实哀家是什么人,很容易便知道了。”
老鸨尚在发神的时候,便又听穆清朝接着道:“你们在这青楼里,还未开门做生意,所以听不到外头的消息。
但是宫中丢了太后这么大的事,只要稍稍出去打听打听便知道了。”
穆清朝的嘴皮子向来厉害,不过三言两语已经将那老鸨慌得没有了主意。
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那趾高气昂的老鸨再也淡定不起来了,她与穆清朝的处境似乎是换了一个个儿。
“快,快去皇宫问问……”
老鸨赶紧指挥着手下的人。
这青楼的办事效率倒是挺高,一来一回,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
“三娘,是……是真的,宫中真的丢了太后,如今陛下正在全城找人呢……”
穆清朝正思索间,便听到那跑腿儿的男人声音。
“连城门都戒严了,巡防营、军营都已经出动了,现下武安王正带着人一家一家搜寻呢,眼看就要搜到咱们了,可怎么办呀?”
一句话,让老鸨心跳都漏了几拍。
她眼前一黑,差点儿倒了下去。
她不过就是个开门做生意的,怎……怎么会惹上当朝太后?
对于深受皇权思想浸染的百姓们,皇家就是天,皇上是天子。
而她,竟然把天子的母妃绑了……
只可恨那两个阉人,没了根儿的东西,做事果然阴损,自己不要命没关系,为何要偏偏害了别人?
只是现在却不是害怕的时候。
武安王马上就要来了?
若是一旦被抓住……
老鸨一想起这个,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眼下应该怎么?
老鸨惊慌失措间,一回头,看向了穆清朝。
她的手脚都被绑住了,眼睛被蒙住,偏偏在这样的境地里,她的嘴边还带着一抹笑。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老鸨道。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灭口?”
第154章 她就在眼前啊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这个念头也就跟着冒了出来。
对啊,杀了她……
杀了这个女人,将她埋在后院的泥土里,岂不就是没有人找得到了?
然而穆清朝听到这个话,却依然是那一副容色。
“你要杀了我?好啊,来吧……”
到了这个时候了,她还是这样不慌不乱的样子,分明是她为鱼肉,人为刀俎,可就是给人一种运筹帷幄的感觉。
衬得旁人就像是一只跳梁小丑一般。
是不是宫中的贵人都是这个样子?
是不是在上位者眼中,看她们这样的人就像是透明的?
她什么都没说,就躺在那里,就能将人衬得好似低到尘埃里一般。
老鸨也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怒气,将心一横,一把提起穆清朝的衣领将她拎了起来:“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啊?”
她拔下发间的钗子,架在了穆清朝的脖子上。
穆清朝无法动弹,只能任由她这般拎了起来,头往后仰着,刚好,露出了一截光滑的脖颈。
穆清朝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你要是敢,你动手就是,何必又来问哀家?”
“你……”
老鸨被她一句话说得气结,偏偏抓着穆清朝的手,不住地颤抖着。
她看着她的脖子,上头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她的脖子这么细,只要自己的簪子轻轻一扎……
要结果她的性命轻而易举。
可是老鸨浑身战栗得厉害。
手中拿着簪子,越是靠近她,就越是控制不住。
心里有一个声音,杀了她,杀了她……
杀了她,自己才有命活。
祸国殃民的妖后,她本来就该死……
可是那拿簪子的手忽然抽搐一下,簪子“叮铛”一声应声而落。
她还是做不到……
对皇权的畏惧已经扎根在心里,一直以来根深蒂固的思维不容许她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穆清朝听到了那簪子落地的声音。
她笑了一声,冷静又不屑。
“哀家知道你不敢?”穆清朝道。
“当你问哀家的时候,你就在告诉哀家,你不敢。”
“你不过是一个鹰犬而已,你这么做了,活得下来,曹家也不会放过你。”
老鸨听到这个话的时候,忽然愣了一下。
她猛然看向穆清朝,眼中有惊恐的颜色:“你……你怎会……怎会……”
“你问哀家怎么会知道你背后之人?”穆清朝道出了她心中所想。
其实要推断出这是哪家青楼很容易。
方才老鸨打发人去皇城根下打探消息,那人一来一回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算是成年男子的脚程再快,这家青楼决也不会离皇宫太远。
再说,拿老鸨能一出手便是千两的银子,那也就证明,这家青楼不小。
当然,皇城根儿下寸土寸金的地方能开青楼的本就普通人,算来算去,那也就只有曹家的宴清楼了。
曹家,清平县主的母家嘛……
难怪这老鸨这么有底气呢,原来背后有个郡王撑腰呢。
南明不禁官员经商,曹家虽有钱,但却不算是大奸大恶的人家。
一般来说,奴仆随主子,这老鸨既是曹家的人只怕做的最恶的事便是从人伢子手上买些来路不明的姑娘了。
手刃太后?
呵呵,借她十个胆。
“你……”
老鸨还想再说什么,忽而听到门外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前头看门的小二急急惶惶闯了进来:“三……三娘……不……不好了,王……王爷带人来搜咱们这儿这儿了。”
“王爷来了?”
真是好快啊!
方才是听说王爷快来了,自己不过一个犹豫不决的时间,王爷便已经到了门口。
可是……
这个女人该怎么办呀?
就算是她没胆子杀了她,可是现在若是被抓了现行,只怕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啊。
“干什么?”
“好大的胆子,敢拦着王爷?”
“我们这是奉了圣上旨意搜城,你们不要命了,敢抗旨?”
楼下传来了官兵的喝骂声。
越是听到这声音,老鸨越是着急。
身边的下属们也坐不住了。
“三娘,现在应该怎么办呀?您倒是说个话呀……”
“对啊,三娘,若是真叫官兵把人搜出来了,我们可都活不成了啊……”
那老鸨现在也没个主意,在屋内转了一圈儿,随即看向穆清朝,将心一横:“先把她藏起来。”
人在逼到没办法的时候,总能生几分急智的。
她转头又对几个手下道:“你们几个,先把官兵迎进来,让他们搜后院儿。
等官兵们搜完了后院,再把人带着从另一条道走,把她塞到艳红的房中。”
“先顶过这一阵儿,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她现在真真儿觉得自己捡了个烫手山芋,送也送不出去,杀又下不了那个手,左右都没有个出路,也只能想着把眼巴前应付过去。
其他的手下们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上前来七手八脚地将穆清朝又绑了一道。
至于老鸨,便带着手下的人去招待官兵们。
“哎哟,王爷恕罪啊。”
穆清朝在楼上听到老鸨捏着嗓子故作矫揉的声音。
“不是我们故意拦着,实在是咱们这都是些姑娘们,现在又还没开始接客,姑娘们都还没准备好呢。
你们这么多男人,一窝蜂地全涌进来,可怎么是好呢?
求王爷恕罪啊。”
“少废话!”江泊没有开口,说话的是他身边的亲卫:”我们是奉皇上的命全城搜查,若是误了时间,你们吃罪得起吗?”
“是,是,是……
是民妇们不对,官爷里面请……”
分明是接待搜查,老鸨不由得自主的拿出了接客那一套,不管怎么说,职业素养还是过硬的。
穆清朝官兵们涌进了宴清楼,耳边脚步声、嘈杂声、东西落地的声音混成一片。
不大一会儿,有人上了二楼,给楼上的人送信儿。
“赶紧走!”
穆清朝便被几个大汉架着从后院往那个叫艳红的姑娘房中去。
“余安,还剩几家?”
在路过回廊的时候,穆清朝忽然听到的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江泊,是江泊啊……
穆清朝忽然间忍不住热泪盈眶。
他的声音明明那么近,他就在大堂里头,他就只和她隔了一墙。
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落寞,那么绝望。
他一定是担心坏了吧?
可是她在这儿啊,她就在这儿,就在他的身边,就和他隔了一堵薄薄的墙啊……
第155章 朕要亲自出宫去找
穆清朝忍不住想要向他靠近,可是身后的男人忽然收紧的力量。
一只大手从身后捂了过来,直接蒙住了她的口她的鼻。
“我劝你最好老实点。”男人附在她的耳边低声道。
“我不想杀你的,你不要逼我……”
穆清朝听到这话,眼中才燃气的那一点亮光忽而又熄灭了下去。
她垂着头,无奈地点了两下,表示自己会听话的。
除了这样又能怎么办呢?
她一个弱质女流被几个大男人绑着,难不成现在扯个嗓子大叫,王爷,我在这儿吗?
她做不出这么蠢的事。
只要敢叫出声,几个大汉当场就能结果了她的性命。
纵然万般不情愿,也就只能被人这般推搡着,步子踽踽地往前去了。
“回王爷,城内所有青楼都查完了,这是最后一家了。”大堂内,余安回答江泊道。
最后一家……
江泊沉默着没有回答余安的话,沉着脸的也看不出情绪有多大的变化。
没有知道他心里有多着急。
城中没有找到尸身,张秉权在金陵城内也没有什么亲人,他能把人送到哪儿?
江泊唯一想到的便是卖到青楼。
若是青楼没有,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沉湖。
一想到这个可能,江泊便越发攥紧了手中的平安符。
那是她送给他的平安符。
你在到底在哪儿啊?
江泊看着手中的平安符,默念道。
你一定还活着,是不是?
若是平安符真的有用,他希望能用他将来所有的好运,换她一次安然无恙。
当穆清朝闻到一股浓烈的脂粉香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已经到了那个叫做艳红的房间内。
她的心情还算平静,此刻甚至还有心思想,若是江泊也闻到这个味道的话,一定又要嫌弃刺鼻了。
“艳红姑娘,这人就交给你了。”那几个人男人简单交代了几句。
“放心吧……”那叫艳红的姑娘声音很好听,她道:“人放在我这儿,你们就把心揣在肚子里。”
这个叫艳红的女人的确是有些手段的。
那几个男人前脚刚走,穆清朝便听到有人又推开了房门。
那艳红动作好快,一把就将穆清朝塞到了梳妆的柜子底下。
然后她就听到一声“窸窸窣窣”快速的脱衣服的声音。
“干什么呀?”紧接着是艳红的骂声:“刚刚不是才搜过吗?又搜?有完没完啊?推门也不说一声,没看到老娘没穿衣服吗?
老娘的身子给你们白看了?
知道看老娘一眼多少钱吗?你们这是在抢钱,抢钱知道吗?”
“对……对不起……”
那门外的官兵也不知是被骂晕了,还是被女人的身体晃晕了,声音都没了底气。
“我们走……走错了,走错了……”
紧接便是“咚”地一声,关上了门。
“呵,真蠢……”艳红一只手撑在了梳妆台前,对着那离开的几个官兵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她可是宴清楼的头牌,所以,她的身子在男人那里,总是无往而不利的。
艳红自鸣得意地笑了两声,转过身便要拿自己的衣服。
“别动……”
然而一回头,对上的却是一根尖利的发簪。
穆清朝站在她的对面,手上拿的正是那根发簪。
“哀家的发簪可跟你们这些光是用来看的首饰不同,这上头可是淬了剧毒的,只要你破了一点皮,哀家保管你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