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而易见,这件事是有人故意为之。
至于太后现在的处境更是不言而喻。
忽而听得“哗啦”一声,那桌上的东西被沈暮迟一把全扫在了地上,这一声巨响震得每个人都心肝儿一颤。
“搜!给朕搜!”只听沈暮迟道。
“传令下去,即刻封锁城门,所有人,不论任何理由,都不可进出城门。
就是将这个金陵城翻个面儿,也得给朕把人找出来。”
“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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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皇宫的另一头,荣贵妃正坐在冷宫里头,她穿着华贵,看着与这残破不堪的冷宫格格不入。
她一只手撑着香腮,另一只手用手指头百无聊赖地旋着桌上的茶杯玩儿。
丫鬟曲烟从外头进来。
“娘……娘娘……”
曲烟慌慌张张,倒越发衬得荣贵妃闲散的模样。
“怎么样了?”她懒懒地问道,自从母亲的死讯传来之后,她好像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了。
她活着似乎便只剩下了唯一的任务——报仇。
此刻听曲烟道:“人已经送出宫去了,听闻今天早上陛下发了好大的火,连城门的关了,连只苍蝇都不肯放过。”
一切都如荣贵妃所料。
若是张秉权没有得手,被人抓了个现行只怕早把她供出来了,哪里还能容她这样优哉游哉地坐着。
“哼……”荣贵妃冷笑了一声。
“陛下果然对那个贱人心思不纯。”否则也不会这么着急不是?
要知道金陵可是整个南明的命脉,一旦封锁住整个金陵足可以轰动整个南明……
沈暮迟可以想也不想便下了这样的决定,说他是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谁信啊?
沈暮迟是什么人?
利益摆在最前头,当初为了能够得到江山,不惜骗了她十年,伪装得浓情蜜意,等利用之后再想也不想地卸磨杀驴。
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在她的理智之外?
可是荣贵妃已经懒得去想了。
又有什么好想的呢?她现在想起从前的种种,只觉得可笑。
她不明白,当初的自己为何会要一头陷进去,将悲喜系于一个人,将前程系于一个人,将命运系于一个人……
她从来都没想过,若是这个人变了心,她又该如何自处……
想到这儿,荣贵妃便止了思绪。
“那姓张的师徒俩,可杀了么?”她问道。
“放心吧娘娘,奴婢带着您的信物去见高公子的时候高公子亲口可是答应了的,高公子做事一向是稳妥的。”
“是么……”荣贵妃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本宫就放心了。”
这高公子是个什么人?
若论起来,也算是荣贵妃的相好。
从前在镇国公主府的时候,高显便找各种理由往公主府里头跑。
他打的什么心思,她岂能不知道?
只可惜,她那个时候心气儿高,看不上这样一个莽夫。
南明据守金陵,重文不重武,从朝廷到民间崇尚魏晋之风,何况武将有一个江泊顶在那儿,习武又有什么出路?
况且,娘早早便说了,她长大之后是要嫁给皇上的,她的一颗心早就扑到沈暮迟身上了,眼里哪里还容得下别人?
在从前的荣贵妃眼中,沈暮迟无论是容貌、气派、学识、家世,都不是一个高显能够比的。
只是现在……
荣贵妃没想到自己落魄成这样了,一个耳坠递出去,人家依然肯为了她卖命。
若是能嫁给高显,那她现在一定会幸福很多吧。
至少,他是真的有情有义,而不像……
一想到这儿,荣贵妃又忽然打住了。
她需要很克制,才能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个无用之事。
眼下,最要紧的是报仇……
只有那两个人死了,才再也不会有人知道穆清朝的下落了,她的仇才算真正能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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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另一头,张公公带着小顺子正要出城的时候,才发现,压根儿就出不了城门了。
这城里头来来往往的都是官兵,吓得他们只能往那些偏僻的小巷里躲。
“师傅……”
小顺子站在张公公旁边看到那来来往往巡逻的守卫,咽了一口唾沫:“这可怎么办呀?”
他们自然知道自己犯了何等的大罪,若是一旦被官兵捉住,那后果可想而知。
那张公公正在心烦意乱。
“啧”了一声:”你怕什么?既然出不去,那我们就在城里呆着,只不过是现在的风头紧,过几天自然就消停了,到时候再出去。”
张公公嘴上如此说着,却也知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心头正惶恐不安的时候,转过头,却是一柄剑直穿他的胸口而来。
张公公还未反映过来,只觉得胸口一片冰凉,一低头,便见那里已经有了一个豁大的口子,鲜血涓涓地往外冒。
第152章 她到底在哪儿啊?
张公公抬头,有些惊愕地望着眼前的人,是个身材高大、面容硬朗的男子啊。
“师傅……”小顺子在旁边看了吓了一跳,赶紧扑了过来。
可是他还未走到张公公身前,只见一道剑光一闪,他的脖子上便已经多了一条刀痕。
他的脚一软,整个人便往地上跪了上去。
那人动作很快,不过眨眼间便结果了两条人命。
冷眼看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转身便往巷子外头走去。
“你……你是谁?”
忽而,他听到身后一道虚弱的声音。
那人回过头来,见张公公趴在地上,正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
还没死呢……
倒是够顽强的。
他也懒得再补一刀了,这里无人医治,等血流干了,自然就死了。
只留了一句:“受贵妃所托,取你项上人头。”
说完这句话,转身便走了。
贵妃……
荣贵妃吗?
张公公忽然明白过来,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已经中了荣贵妃的圈套。
荣贵妃怎么会不知道,只要太后一出了宫,城内就会马上戒严,他们压根儿连城都出不了。
先前她说的什么荣华富贵,都不过是拿准了他的心思,给他绘制的海市蜃楼罢了。
她算准他们迟早是要被抓回去的,所以早早便打定了主意要灭口,提前封了他们的嘴……
呵呵,亏他张秉权一世聪明,自以为在宫中八面玲珑,各个宫里转圜游刃有余,到头来也不过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他无论如何也算计不过宫中的贵人。
张秉权撑着最后一口气,一步一步朝着巷子外头攀爬,身后,留着一条长长的血迹。
快了,快了,前头就是官兵了……
他已经看到了。
他伸出一只血手:“我……我……”
他一个“我”字还没说完,口中就涌出一大口鲜血。
随即眼那伸在半空中的手垂了下去,眼睛一闭,彻底没了气息。
“那里有人……”
官兵很快便察觉到了,可是等他们赶到的时候,眼前的人已经是尸体一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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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秉权的尸身被送回朝云殿的时候,沈暮迟并没有什么反映。
他就这么坐在那张金丝楠木椅上,黑沉着脸一言不发。
可是禄公公心里头却清楚,比起皇上的盛怒而言,他的沉默才更可怕。
那背后之人,连对张秉权都能下此杀手,太后的处境是可以预料的只会更差。
“陛……陛下……”
禄公公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开了口:“陛下,这都快一日了,您好歹吃口东西吧,您这一天滴米未进,龙体可怎么办呀?”
已经……一天了么?
沈暮迟回过头,看着窗外缓缓西沉的日头。
果真啊,已经是黄昏了。
整整一天了,还是没有她的消息……
这一天明明如此漫长,为什么他偏偏希望时间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时间多走一分,她便多一分的危险。
她到底在哪儿啊?
沈暮迟撑着头,惶恐与无助席卷着他,他却招架无能。
脑子里一遍遍回忆起的,都是最后一次和她见面时候的场景,以及那一次,他送她入宫,她趴在马车的窗上,透露出的那小鹿一般的眼神。
若是那个时候,没有拒绝她,该有多好,他开始想。
他以为,他对她只是有点兴趣。
她长得好看,性格也温顺,他对她可以不吝啬手上所有能拿得出的东西。
他以为,仅此而已。
然而这一刻,他居然在想,若是她出事了,他应该怎么办……
往后的日子,这寂寞的深宫,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无论是她洞穿他的心思温柔解语的时候,还是她与他置气的时候,他都至少真真切切因为她感动过,愤怒过……
感觉得到,自己的心在为一个人跳动着,情绪被一个人牵引着。
若她不在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一颗麻木了的心,一个行尸走肉的躯体,他忽然觉得,这样的皇帝,做起来实在是乏味得很。
“王爷,王爷您不能进去……”
正在这个时候,殿外传来的一阵吵闹声。
沈暮迟听到这声音豁然抬起头来,便见大门被人猛地推开,江泊从门外进来,看起来神色有些慌张。
他的身后还跟着守门的侍卫。
“陛……陛下恕罪……”
那侍卫看皇上的脸色实在不太好,心头害怕,惶恐地跪在地上。
可是现在的沈暮迟已经没有心思计较这些了。
他只摆了摆手,对着江泊道。
“武安王贸然闯宫是有何事?”
“陛下!”江泊跪在了地上:“臣听闻,太后娘娘失踪了?”
这个消息已经传到了武安王府了吗?
是了,他现在大张旗鼓,闹得沸沸扬扬,只怕想不知道也难吧。
“是啊,王爷进宫便是问朕这个的吗?”
他记得江泊除了战事从来都是心无旁骛的,忽然以这般方式闯进宫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倒是从来没有过的。
“有太后的消息了吗?”江泊问。
看这个样子像是有消息的样子吗?
沈暮迟心中不耐,但是面对江泊他始终保持着三分尊重的。
“还……还无……”他道。
“陛下……”
江泊跪在地上,看模样虔诚,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似乎有些忘了身份:“巡防营的人手不够!”
“不够?”
“臣的军营中有不少的巡逻兵,都是战场上身经百战的,陛下若是不嫌弃,臣愿意亲自带兵搜查。”
江泊愿意亲自搜寻?
江泊做事稳妥,是朝中最值得放心的人,且连军营里的人手都出动了,便是挨家挨户搜寻个遍也要不了多长时日。
这是眼下最快捷的办法。
但是算一算时间,江泊明日便应该领兵前往边疆了。
理智上,沈暮迟自然知道,战事是最要紧的,但是情感上,他希望江泊能帮他找人。
大脑的斗争不过是一瞬,他忍不住向情感妥协。
“好……好。”
“那便依武安王说的办,至于出征一事……那就等这件事了再说吧。”
“是。”
江泊得了皇令,半点没有耽搁,起身便往外去了。
来得快,去得更快。
他一路风风火火去了军营,连夜整理了人马,便开始了全城搜寻。
第153章 我杀了你灭口
另一头,穆清朝已经醒转了多时了。
只可惜,她的双手双脚被绑着,动弹不得,眼睛又蒙了布,也看不清这是哪里。
但是她知道,这里是青楼……
很显然,她被人陷害了。
背后之人心肠之狠毒,她不光是要她的命,而是要她比死更难受。
纵然南明民风如何开放,但也不可能容得下一个青楼接客的太后,光是流言蜚语就足够淹死她。
不光光是死,还有声明扫地、遗臭万年,会让整个穆家,都遭受骂名。
清流世家,诗书传礼,往后被人提起却只会让人想到,它出了一个青楼做妓的女儿……
她也算得上是千古罪人了。
穆清朝能够感觉到自己被关在一张临街的屋子中,耳边是车水马龙、吵吵闹闹的声音,身下,是一张硬邦邦的床板。
索性闲来无事,她就躺在床上装死。
装死是最拖延时间的法子了,眼下这种局面,能拖一分钟是一分钟,拖到被人找到当然是最好的。
然而没过多久,她便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有人进来了……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
“装了一天了,就算你睡得着,难道不饿吗?”
头顶上传来一道中年女人的声音,娇媚里头藏着尖利,听着让人不舒服。
“难道你进了我们这地方还能想着出去?”穆清朝没得及说话,就听到对方讥讽了一句。
“你知道我们这是哪儿吗?你若是识相的,就乖乖儿听话,也免得平白多受些罪。”
女人说这个话,是因为她知道穆清朝来路不正。
否则也不会是被人给下了迷药抗进来的不是?
她不在乎来这儿的姑娘是不是来路干净,她只在乎她们漂不漂亮,能不能吸引男人。
显然,穆清朝长得就是一张摇钱树的脸。
被扛进这里来的姑娘,要不是撒泼哭闹,要不就是寻死觅活,所以女人觉得很有必要提前敲打一番。
“总之,不管你之前心气儿多高,进了我这儿,我都有的是法子让你乖乖听话。”
“呵……”
可是女人没有料到,她的这番话说完却只换来了穆清朝的一声冷笑。
这倒是奇了。
进了这里的姑娘,有跪着求她放她们出去,有以死威胁的,但是唯独没有见过竟然还能笑得出来的。
“你笑什么?”女人问。
“笑什么?”
却听穆清朝道:“笑你被别人骗了,还在这儿洋洋得意自以为自己多聪明,手段多了得,其实不过是傻子一个。”
其实昨天晚上后半夜穆清朝便已经醒了,她知道落在两个男人手头,挣扎也无用,索性故意装睡,将那张秉权和这个女人的交谈听得清清楚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