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托着雪腮,一双眼眸带着笑意,仿佛眼前不是一群凶神恶煞想要她命的人,而是在她的生辰宴上蹿下跳的小丑。
“真是一出好戏啊。”
邵濯迩只觉可笑:“死到临头,你还装模作样,真以为付志修能护着你?”
他握着短剑靠近两步,剑尖遥遥朝着程月舒比划。
“等毁了你这张招蜂引蝶的脸,我看还有谁会帮你。”
程月舒:“啧,你们的话太多了。”
女人站起身,拍了拍衣摆并不存在的灰尘。
“反派总是这样,抓住点机会就叽叽喳喳地蹭镜头,仿佛一张嘴是租来的,生怕说少了便是吃亏。”
程月舒感慨道:“真没格调啊。”
邵濯霖虽然大半听不懂,但瞳孔紧缩,心脏骤然一沉,不断滑落。
“你……你没喝那杯酒?”
程月舒:“喝倒是喝了,可你爹给我留下的东西不少,化功散这玩意他一直防着别人给他下,许多年前不惜花费万金从鬼医门买了解药,这不是刚好便宜我了?”
邵濯霖大吃一惊,邵濯奕和邵濯迩更是瞪大了眼,长老们惶惶不安地相互对视,没想到程月舒竟早有准备。
邵濯迩很快咬了咬牙,厉声道:“就算有解药又如何,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打不过她?”
程月舒大笑:“我就说你们话太多,快来,谁当第一个?”
众人犹豫不安,对程月舒忌惮万分,想出手却又怕自己成了出头鸟。
付志修站在程月舒身后,目光闪动仿佛思忖着什么。
程月舒倏尔偏头,看向一旁的香炉。
“忘了说,我那个死鬼丈夫还真是待我不薄,化功散的解药不算什么,鬼医门还有玲珑香。”
“玲珑香与鹅梨帐中香味道相仿,香味芬芳馥郁,比需要放在酒水或饭菜里的化功散更无知无觉,轻而易举就能让人中招,就算是顶尖高手也不例外。”
说话间,程月舒看向付志修。
“付长老,您说是吗?”
付志修勃然色变,这才发现丹田空空荡荡,内力似乎被抽了个干净。
其余人也纷纷检视,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响起,邵濯霖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不敢相信自己竟成了废人。
程月舒走到香炉边,打开炉盖轻轻拨弄着玲珑香,自言自语。
“真怀念我那个死鬼丈夫啊。”
像这样死了以后留下丰厚遗产的丈夫,普天之下可不多。
当然也只有死了的丈夫才是好丈夫,不然也只是将她当血袋罢了。
“夫人饶了我,我只是被迫的……求您赐下解药,我愿效忠于您。”
“贱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阿娘……阿娘你听我解释。”
一时间厅内乱成一团,有求饶的、不住叫骂的,还有跪在地上哀求的邵濯霖。
付志修几乎是里面最冷静的一个,他的眼眸却仿若寒冰。
“夫人,自始至终我一直站在你的身边,你为何连我也不放过?”
程月舒回头看着他,仿佛很诧异。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装作如此无辜,有必要吗?”
付志修紧咬着后槽牙:“难道我说的不对?”
“啧,你无非是想让我成为你的禁脔,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
付志修:“可你也是愿意的,我以为我们两情相悦。”
程月舒摊手:“我能不愿意吗?你又不是什么好人,我要是拒绝恐怕命都没了,像你这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可真让人作呕啊。”
高高在上,自以为是。
“如果将你饿上几天再扔到猪圈里,你恐怕也会和猪抢食,难道是因为你天生喜欢吃猪食?”
付志修步步紧逼,还非要将其美化成所谓的爱情,程月舒想想就觉得可笑。
“教内大小事务都要经过你的手,他们今日所为你真的一点不知?没有出言阻止,无非是觉得废了我的武功,我会更好控制罢了,刚才计划失败打算亲自出手吧?”
付志修也知道成王败寇,现在说什么也都是惘然,但他弄不清楚一件事。
“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个女人想成为教主?
可现在教内几乎所有人的武功都被程月舒废了,她就算当了教主,血衣神教也几乎完蛋了,又能有什么作用?
程月舒清了清嗓子,举起一旁的酒盅,压住厅内喧哗。
“吵什么吵,今天我们之所以欢聚在这里,是为了我这个前教主夫人的生辰,祝我们血衣神教从此发光、发亮!”
程月舒将酒一饮而尽,从邵濯奕手中抽出长剑,邵濯奕满眼愤恨却无力抵抗。
程月舒走到五长老面前,一剑将他捅了个对穿。
血滴溅在女人面颊,与眉心的花钿交相辉映,美得惊心动魄。
五长老仰面倒下,断断续续道:“为……为何。”
他自认不是得罪程月舒最深的那个,明明是邵濯霖给她下了药。
程月舒:“你那鹦鹉说话不喜庆,我听着便恶心,用了这么多舌头喂养,还和你这个主人一般蠢笨,可见愚钝,你放心,你走后我会让它一并陪着你的。”
五长老不甘地闭上眼,程月舒目光环视,所有人都忙不迭地低头。
一股腥臊味传来,竟是有人吓得尿了裤子。
程月舒又走到三长老身旁,三长老瑟瑟发抖。
“夫人,饶命啊,我愿献上我的全部身家。”
程月舒歪着脑袋看向他:“你喜欢掌中舞,便掳来许多幼童,将她们放置在花瓶中养着,长大后骨骼狭窄异于常人。”
“可惜啊,这种舞丑陋的很,我实在欣赏不来,只能请你上路,看看阎王爷能否喜欢了。”
说完后一剑便刺入三长老心脏,男人慢慢没了气息。
程月舒的衣衫几乎被血浸湿,袖口滴滴答答落下一圈红,众人看她宛若恶鬼降世,抖个不停。
三长老身旁跪伏在地的舞姬却大着胆子抬起头,偷看程月舒染了血的面颊。
艳若荼蘼,美的让她落下了泪。
第43章 魔教教主的风流继母(13)
因为程月舒的生辰,几乎教内所有人都齐聚此地。
再没有比这个机会更适合一网打尽的了。
程月舒一连捅了十余人,有用童男童女炼丹的,有动辄滥杀无辜的,也有助纣为虐灭人满门的。
杀到后来长剑都卷了刃,地毯积了厚厚一层血,浓烈的腥味宛若屠宰场。
“动不动就挖眼断手,还搞封建迷信那一套,掳来童男童女祭祀,就算当坏人也毫无格调,难怪外面的人提起我们就杀之而后快,简直败坏魔教的名声。”
血滴从长剑的尖端落下,程月舒一脸恨铁不成钢。
在场的人哪里敢说什么,不少人都吓得尿了裤子,还有人见了一地的血肉发出呕吐声,浑然忘了自己曾经的残忍。
只有真正面临死亡时,才能意识到生命的可贵。
邵濯迩深知自己死期将至,嗤声道:“你又装什么善男信女,地上的尸体可都是你的杰作。”
程月舒啧一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可是第一次杀人。
可她竟然没有半点不适,体内涌动着的只有数不尽的快意和另一种蠢蠢欲动的情感,叫嚣着要毁灭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我从没说过我是个好人。”
死过这么多次,就算是圣人也不可能保持初心。
程月舒走到邵濯迩身旁,漫不经心地用长剑捅入他的肩头。
邵濯迩发出闷哼声,死死抓着地毯。
“有本事杀了我,你这个淫荡无耻的贱货!”
程月舒百无聊赖地又在他身上开了几个洞,看着血液汩汩流出,笑容比魔教更魔教。
“不用试图激怒我,放心,我不会给你个痛快的。”
程月舒用下颌示意不远处的几个舞姬上前。
“给他好好包扎伤口,别让人死了。”
舞姬们领命上前,脸上满是快意。
邵濯迩根本是个变态,喜欢作女子打扮就算了,对那些长相娇美的女人更是恶意满满,动不动就用刀子划烂她们的脸,或寻个错处将她们丢入蛇窟。
现在得了机会,她们虽然给邵濯迩包扎伤口,却难免动作粗鲁,仿佛不经意般将陶瓷碎片按在伤处。
邵濯迩发出痛楚的哀嚎,如死狗般趴在地上,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程月舒转身走到高台上,长剑拖在地毯上,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让人牙酸。
俯瞰台下,死了的和活着的都陷入一片血色中。
喜庆极了。
“玲珑香真是好用,果然是众生平等,各位觉得呢?”
“夫人说的是。”
“什么夫人,应该尊称为教主!”
台下忙不迭地传来应和声,生怕说的晚了,身上就会多一个窟窿眼。
程月舒的狠辣远超所有人的想象,就连付志修也早早闭口不言,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很快台下的声音汇聚到一起,一声比一声高。
“教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教主千秋万代,重现本教辉煌。”
程月舒身上的衣衫都被血浸透了,果然是名不虚传的血衣魔教。
女人举起长剑,在众人敬畏而恐惧的目光中狠狠掷出。
锃!
长剑深深刺入柱子,几乎没入了大半。
“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有道是无规矩不成方圆,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习惯也该改改了,我将重新制定教派发展的五年计划,统一武林指日可待!”
“若有违者,如同此柱!”
在一片“教主万岁”和“教主圣明”的山呼中,程月舒哈哈大笑。
瞧瞧,什么是真正的反派啊。
这天以后,程月舒掌握了所有的权利,可她并未处理掉三个儿子,反倒将他们好好养起来。
至于付志修则被程月舒圈养在狭窄的房间里,只能看到四方的窗户。
付志修再也难以维持平静的外表,忍不住问程月舒:“你若是想当教主,我自然会扶持你上位,你何必要这样对付我?”
他是真的不理解,就算自己有过什么想法,但对程月舒也是真心实意的,这个女人为何如此铁石心肠。
程月舒抚摸着他的脸颊,动作轻挑。
“权利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真的,否则你既然能给我,自然也能随时收回去,这多没意思。”
付志修沉默许久,半晌才开口。
“可我是真的心悦你,也是真心待你。”
程月舒仿佛听到什么笑话般:“你的真心价值几何?你知道什么才是真心吗?”
“所谓真心就是像我的前夫那样,人死了,东西还留着,付长老你若是现在就死,我一定会日日夜夜缅怀你,从此你就成了我的白月光,多美好啊。”
付志修咀嚼着白月光三个字,不知为何竟察觉到一丝讽刺。
他都死了,还在乎程月舒是否缅怀他吗?
“算了,和你这种女人,我没什么好说的,你比山顶的积雪更冰冷无情。”
“别啊,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呢。”
程月舒拽住付志修的头发,狠狠一拉。
“付长老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应当知道不少辛秘,实不相瞒,之前若非你提醒,我还真想不到化功散这回事。”
“那就请你把所有知道的东西,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程月舒有的是手段和耐心,将付志修肚子里的存货掏出来。
就像紧闭的蚌壳,只要加足够的盐水,就能将腹中的沙吐的干干净净。
忙于榨干付志修的程月舒,浑然不知道另一个人正处在惶惶不安中。
邵濯霖的一颗心简直就像泡在苦水里,又悔又恨。
如果早知道程月舒猜透了他们的计划,邵濯霖哪里敢有半点想法。
现在的他还不是未来那个面上带笑却心狠手辣的魔教教主,只是一个在夹缝中生长的可怜虫。
懦弱让他恐惧,倘若程月舒打他骂他,邵濯霖都能安心点。
邵濯霖甚至对着铜镜排练了许多遍,在程月舒前来时要如何痛哭流涕,又要如何卑躬屈膝哭诉自己受奸人蒙蔽。
可这些都成了无用功,程月舒压根没有踏入他的院子半步。
终于邵濯霖受不了可怕的等待,决定主动出击。
这天程月舒刚心满意足地从圈禁付志修的房间里走出。
脑海中正思忖着付志修适才所言,鬼医门在几年前被灭门的真相时,突然听到不远处的竹林传来叹息声。
“三少爷,你快起来吧,你已经三天没用餐了,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彻底垮掉的。”
“不,我自知罪孽深重,只能日日为阿娘祈福,除非阿娘原谅我,否则我绝不起身。”
第44章 魔教教主的风流继母(14)
听着一唱一和的声音,程月舒这才想起,她这段日子的确冷落了好大儿。
女人信步朝竹林深处走去,邵濯霖正跪在她的生碑前,手中握着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几日不见,邵濯霖清瘦了许多,穿着青色的袍子,站在竹林间一派青葱少年模样,濡湿的双眸含着泪,在程月舒走近的瞬间悄然滑落。
直直坠入泥土中,像摔碎了的露水,更像一颗等待破土重生的种子。
程月舒端详着他,觉得剧情中的自己输的不冤,邵濯霖的气运值已下降大半的情况下,竟还能保持如此优越的外貌。
果然年轻就是好。
程月舒故意踩响了积雪,邵濯霖猝然回头,惶然地跪坐在地上。
“阿娘……是你吗?”
一旁的小厮弯腰想将他扶起,邵濯霖却推开他,惨然一笑。
“是了,大抵又是我的幻觉,阿娘早已厌烦了我,又怎会出现在我面前,恐怕看我一眼都觉得污了眼睛。”
小厮强忍着惧怕接戏。
“三少爷,真的是教主!”
邵濯霖猝然瞪大了眼,仿佛看到了希望,又在一瞬间黯然。
“阿娘,不,教主,罪人邵濯霖给教主请安。”
程月舒兴致盎然地看着邵濯霖强撑着深深叩首,却又在起身时身体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般,啧啧出声。
“瞧瞧我的好阿霖,可真让阿娘心疼。”
邵濯霖惨白着一张脸,“我实在愧对阿娘,被大哥、二哥蛊惑,以为阿娘和付志修在一起,所以心生嫉妒。”
似乎觉得难以启齿,邵濯霖偏了偏头,露出棱角分明的锁骨,如墨的发丝随风摆动,下唇也被轻轻咬住。